凡尔登战役的尾声:谁是胜利者?代价是什么呢?


3楼猫 发布时间:2025-01-06 02:44:31 作者:CaitlynCatty Language

我们都知道恶魔熔炉极为恶心的攻防地图平衡机制,更在凡尔登这张地图上作为进攻方完美配合、迅猛突破,但就是打不下最后一个点。最后一个点法军就是不给你,因为这里是凡尔登,这里是真正的地狱,仅仅围绕死人山这个不起眼的小山头,双方就付出了几万人阵亡的代价。


我们常说,凡尔登、索姆河、日德兰,构成了一战的三大转折点,但这是真的吗?即使到了德意志帝国穷途末路的1918年,德军这头疲惫不堪的凶兽依然差点把协约国的牌桌掀翻,那就更不必提凡尔登之后的格局了。

凡尔登这场战役没有胜利者,就如同没有好的战争,也没有坏的和平。

以下全部节选自阿利斯泰尔.霍恩所撰写的《荣耀的代价》,本人未利用这些文字做任何商业用途或获取利益,若有兴趣请购买正版读物。


凡尔登城本身大概有一半的房子被毁或者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但这里也慢慢地恢复了生机。凡尔登人返回家园,整理城市,恢复秩序,重新建设被毁坏的区域。凡尔登周围有9个村庄的居民再也没有回来,包括弗勒里、杜奥蒙、屈米耶尔。这些村庄真正地消失了。大自然身上比较深的伤疤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香槟、阿图瓦、皮卡第、弗兰德斯,甚至索姆最后都又适于耕种了,很难再找到打仗的恐怖痕迹,当然付出的代价是仍有农民在犁地时会因引爆了未爆炸的炮弹而死。可是凡尔登比以上这些地方都更长时间地拒绝人类和平赎罪的意愿。在某些地方,表层土壤被无休无止的炮轰炸开烧焦了,完全流失掉了。那里再也长不出庄稼。似乎全能的上帝宁愿把凡尔登在战后保留下来,作为人类对同类所做出的非人道行为的最好例子。

这点的确当之无愧。就算把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战役都算进来,人们也可以毫不夸张地将凡尔登战役称为历史上“最糟糕”的战役。没有一场会战历时如此之久:斯大林格勒战役,从德军抵达伏尔加河那畔开始到保卢斯投降为止,总共也就历时5个月,而凡尔登战役却打了10个月。索姆河战役死伤人数高于凡尔登,但以参战部队的伤亡率来说,凡尔登战役比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其他任何战役都高得多,按照战场面积平均下来的伤亡人数也是凡尔登最高。凡尔登战役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本身具体而微的体现,浓缩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所有的恐怖与荣耀、勇气与无谓。

对凡尔登战役伤亡总数的各种估计大相径庭:战争中对人命的统计向来不是精确无误的。1936年出版的法国官方战争史把1916年那10个月里在凡尔登出现的伤亡总数定为377,231人,其中162,308人阵亡或者失踪,而根据丘吉尔1929年版《世界危机》一书的估算,法军伤亡总数高达469,000人。同时期德军损失最可靠的估计大致是337,000人(丘吉尔的书估计差不多373,000人),当时的德国军队伤亡名录承认其中有10万人以上死亡或失踪。不管我们接受哪一组数字,双方伤亡总数都达到了惊人的70万以上。这还不是全部,因为“凡尔登战役”虽然严格来说仅限于1916年的战斗,但实际上远在法金汉发动攻势之前,那里就有很多伤亡,而且整个1917年,在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上,激战仍在继续。一份法国方面的研究看起来不算太夸大其词,它认为法德双方在凡尔登战场上总共有42万人阵亡,80万人受伤或者中了毒气,总共将近125万伤亡。有个事实似乎表明这个估算是合理的:战后,人们仅从战场上就找到了大约15万具未辨认出或者未掩埋的尸体—或者尸体残片—他们被收殓在巨大而令人屏息的埋骨纪念堂里。直到今天,当地还在不断发现残骸。相比之下,我们知道大英帝国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伤亡总数是1,246,025人,其中353,652人阵亡,90,844人失踪。

谁“赢了”凡尔登战役?很少有哪个战役有这么多关于它的出版物(其中不少是吹嘘的无稽之谈),而其中的说法都各不相同。《帝国档案》关于凡尔登战役的那些卷,总标题恰如其分地写作《凡尔登的悲剧》。而在整整一代法国作家眼里,凡尔登战役代表着“荣耀”的巅峰。我们在下文将看到法国人把凡尔登战役理想化而引发的毁灭性后果。在此我们只需要说,它对两国来说都是巨大的悲剧。在我们思考双方在凡尔登战役中各自实际获得了什么之前,是否该问一句,他们能够获得什么呢?

1916年初,法金汉可以选择继续进攻俄国,当时俄国还没有从前一年所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很多德国军事专家及其他人都同意巴登的马克斯亲王(Prince Max of Baden)的主张:

与进攻凡尔登相比,占领圣彼得堡要容易得多,那样我军将直击俄国战争工业的心脏地区,把东线的敌人逐出战争。

可是法金汉选择了凡尔登。从前述的伤亡数字来看,他的“流血致死”实验清清楚楚地失败了,它让德国人也以跟法国差不多的比例把血流干了,而且对德国的打击更大,因为德国一直都缺乏人力。到3月初(如果不是更早),法金汉肯定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战略是不可能成功的。可是他冥顽不化。至于皇太子对“杀戮场”行动目标的理解,也就是单纯拿下凡尔登,我们可以假定第5集团军在3个不同的时间点的确有能力达到这个目标:2月25日至2月26日、6月8日至6月12日,还有6月23日至6月24日。如果德国人在2月份占领了凡尔登,那将是士气上的一场大胜,是一场光辉的军事胜利,也是战争中代价最低的一次胜利。可是夺取凡尔登本身不可能让法国屈服,虽说有些负责任的法国评论家认为,德军如果在占领凡尔登以后乘胜追击,就可以“卷击”整个法国战线—也许能造成比1918年3月那次严重得多的灾难。可是德军没有足够的后备部队(虽然在1916年初,德军如果想要,还是能找到预备队的),所以皇太子没有能力打到凡尔登,更不用说乘胜追击了,原因很简单,法金汉根本就不想在凡尔登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或者干脆说,他不准备在任何一场战役中取得决定性战果。

6月中旬,德军如果能攻占凡尔登,便可能造成严重得多的后果,因为法国的荣誉和血脉这时已经彻底地与这场防御战相关联。如果丢了凡尔登,1917年的大兵变可能会提前发生,法国也有可能发生全国性的崩盘,可是即便如此,对德国人来说,这也只是一场赌博。但到6月份,德军的损失已经高得找不出能用于最后推进的预备队了—尤其考虑到协约国还计划马上要在索姆河发动进攻。虽然有好几次,凡尔登似乎命悬一线,但我们今天知道,皇太子在4月份就正确地认识到,不管在凡尔登战场上能取得怎样的战果,都不值得花那么大的代价(皇太子其实也明白得太迟了)。

德国的军事评论家大多谴责法金汉未能以施利芬和鲁登道夫同样的方式,把力量集中于关键的点上,谴责他总是喜欢发动有限的“毫无风险”的攻势,谴责他默认协约国的消耗战理论(对同盟国来说,这种理论只有害处),最后但很重要的一点是,谴责他在骰子已经掷下的时候仍然犹豫不决。

我们在优势极大的敌人面前输掉了战争,因为我们从未能在关键的点上集中我们的优势。

路德维希·盖尔(Ludwig Gehre)如是说(引自《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武装力量的分布—基于克劳塞维茨观点的研究》)。赫尔曼·温特说(《凡尔登,1916》):

德军总司令的灵魂不配承担如此伟大的使命……凡尔登征服了他,成了他的主人……

1915年底,在法金汉起草他那份著名的备忘录的时候,德军还有很大的机会打赢战争,或者至少在和平谈判中取得比较好的条件。这是德国最后的机会。法金汉在凡尔登浪费了这个机会。他交给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是一手烂牌。用利德尔·哈特上尉让人难忘的总结来说:

他是最有能力、最具科学家性质的将军—“小处聪明,大节糊涂”—他拒绝冒险,结果毁掉了他的国家。

关于法军总司令部,我们已经说了很多。他们受制于1870年惨败的记忆,不愿意为获得战术优势而放弃一寸国土。希特勒在苏联也有过这样的执念。有人提出,法国如果在1916年2月撤退止损,并且完全放弃年久失修的堡垒线,也许更加明智,可是荣誉冲昏了头脑。还有一个争论没有清楚的结论,那就是在4月份以后的分歧中,霞飞和贝当谁对:在不惜一切代价防守的方针确立之后,是凡尔登战役还是计划中的索姆河攻势应该占有优先地位?从理论上来说,霞飞作为总司令,的确不应该被德国人在凡尔登的主动攻击打乱自己的战略部署,不能允许敌人把意志强加于自己头上。如果他的战略足以带领协约国在索姆河胜利突破德军防线,那历史无疑会将霞飞列于最优秀的名将之列,可是他的战术过于简单,简单得残酷,不足以让他取得索姆河的胜利,于是霞飞也就与伟大名将的头衔无缘。法金汉的一名德国辩护者声称,凡尔登战役是成功的,因为法国没能按照1915年尚蒂伊会议中达成的协议,在索姆河贡献40个师,而是只出兵14个师。可是索姆河会战本来就从未有过突破的希望,不管有没有凡尔登战役都是如此。霞飞吝惜给贝当派出预备队的结果仅仅是,有更多的法国部队可以被用于索姆河,他们因而牺牲在索姆河而不是凡尔登,如此而已;另一方面,他却让贝当的防线在6月份危险到接近崩溃,而且过度消耗了第2集团军士兵的忍耐力,这给第二年夏天的兵变撒下了种子。

所以说,法德双方都不可能“打赢”凡尔登战役。这是一场不具有决定性的战争当中的一场不具有决定性的战役,一场不必要的战争中的一场不必要的战役,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中的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役。巴登的马克斯亲王在回忆录里这样说:

1916年的战局在各方共同的严重幻灭感中拉下了帷幕。敌我双方都血流成河,谁也没能向着胜利迈近一步。每个人现在都在谈论着“僵局”。

到1916年底,德国人打了10个月,付出了30多万伤亡,所获得的地区,只是一小片比伦敦的各个皇家公园加起来大不了多少的地方。法金汉有理由声称凡尔登战役让法国那超级英勇的军队被打断了脊梁。可是德国陆军也已经不是凡尔登战役之前的那支军队了,皇太子承认道:“默兹河上的血肉磨坊把部队的身体和心灵都碾成了齑粉。”

德军对其领导人的信心第一次彻底动摇了,士气再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无论在前线还是后方,厌战情绪开始出现,表现为德国在凡尔登战役结束后不久就提出了第一次和平建议。到1917年,德国人暂时已经没有实力去利用法金汉的“流血致死”战略对法国陆军造成的打击了。

后来有一名美国战地记者把凡尔登战役比作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葛底斯堡战役,把收复杜奥蒙堡比作皮克特冲锋,在写到1917年的尼维尔攻势时,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类比就是滑铁卢战役,“这是欧洲政治上的滑铁卢”。

对法国以外的其他协约国国家来说,凡尔登战役同样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它产生的直接影响之一就是从1916年7月1日开始,西线战争的主要负担转移到了英国的肩上,而这一天是英国历史上一个令人悲伤的标志性日期。凡尔登战役也让美国离参战更近了一步,这一点我们已经在前文叙述过了,我们还可以加一条,那就是在尼维尔攻势和法军大兵变之后,没有美国部队的话,协约国已经不可能赢得战争了。凡尔登战役间接使得美国参战变得不可或缺亦不可避免,而美国参战对欧洲和全世界的未来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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