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懂不懂舌吻的含金量啊 讀博,然後撿到身高145蘿莉【叄】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11-21 23:05:53 作者:二點五次元的作者菌 Language

  即使是龍門這樣面向國際的移動城市,在過年時也會展現出最有炎國味的一面。我和阿黛爾除夕當晚沒有留在學校,而是跑到龍門的老城區來,這裡有一座歷史悠久的城隍廟,前面就是那條著名的祥瑞古街。過年時這條街所有的屋簷都會掛上燈籠,牆上還會貼著各種各樣的對聯,放眼望去全是喜慶的紅色。

  阿黛爾從小生活在萊塔尼亞,雖然瞭解過炎國文化,但還是第一次切身見到熱鬧的春節,對什麼都很好奇,在古街中到處亂跑,一會兒出現在火紅的燈籠旁邊,一會兒興致沖沖跑去看舞獅,一會兒又停在小攤前看手藝人畫糖畫。我倒是比阿黛爾矜持很多,雙手插在兜裡,一邊慢悠悠地走一邊打量古街,但走兩步就發現女孩不見了,只能到處去找她,最後乾脆直接抓住她的手,女孩這才消停下來,跟著我慢慢逛。

  “原來炎國的春節這麼熱鬧。”女孩向我感慨。

  “對呀,這就是過年啊,炎國最重要的日子。不過和假期中的商業街還是比不了,那才是真的人山人海,如果你在那種地方亂跑,人肯定已經被擠到沒影兒了。”

  “嘿嘿。”阿黛爾不好意思地笑。

  “其實炎國人過年時不怎麼出來逛的,只有那些在家坐不住的年輕人,或者沒法返鄉的外地人才會到這種老街來。大家都更喜歡待在家裡,陪著家人聊聊天,一起看無聊的電視節目,等待跨年的那一刻。”

  “為什麼要看無聊的電視節目?”

  “因為這就是傳統啊,炎國人在除夕是一定要看春節聯歡晚會的,哪怕覺得無聊也會陪家人看,就像不喜歡粽子的人在端午節也要吃粽子,不喜歡月餅的人在中秋節也會吃月餅。節目很無聊,但是大家每年都會一起看,因為它們就是節日的一部分。而且你想想,全家人圍在電視周圍,旁邊擺個溫暖的小電爐,大家一邊磕瓜子吃花生,一邊聊這一年發生了什麼,光是想想就會覺得幸福吧。”

  “真好啊。”她語氣感慨。

  “你們那邊怎麼過年?”我有些好奇。

  “嗯……焰火,鯉魚……還有喝不完的香檳。”阿黛爾陷入回憶,像在大腦深處搜尋那些美好的東西。

  “萊塔尼亞每年的最後一天就是它最浪漫的一天,在午夜的時候,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會被煙花照亮,孩子們會跑上街頭,去放各種各樣的煙花。爸爸也會鑽到孩子群中陪我們一起玩,不過他不需要煙花,只要一根小法杖,就能往天空中釋放一團超級大的火焰,所有的孩子都會激動得在他周圍蹦蹦跳跳。”

  “你父親是個很有趣的人吶。”

  “對呀,他曾經是學院裡最受歡迎的教授,我媽媽總說自己是被他花言巧語騙到手的。而且爸爸的廚藝也很好,每年的除夕鯉魚都是他做,他會挑一條最肥美的鏡鯉,取下最漂亮的一片鱗送給我,然後再把鯉魚做成菜。我每次都會誇他做的好吃,然後吐槽為什麼有這麼多刺,魚是不是害怕被人吃掉才長刺的。”

  阿黛爾突然笑起來,但很快聲音又低下去。

  “可惜爸爸的除夕鯉魚只能存在於記憶裡啦,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回憶它的味道。學校食堂的鯉魚我嘗過很多次,它用的不是萊塔尼亞的鏡鯉,做法也和爸爸不一樣。可我總是點鯉魚,因為我想……會不會有一天過來個萊塔尼亞廚師,會不會有一天他能做出和爸爸一樣的味道……”

  女孩嘆了口氣,便不再說了。她將手背在後面,低聳著腦袋,往前邁著憂傷的步子。

  “還有焰火。”

  “啊?”

  她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我說,還有焰火。雖然現在吃不到鯉魚,但龍門在跨年的時候會有很盛大的煙花表演,絕對不比你們萊塔尼亞差的——今天帶你來市區就是為了看煙花!”

  我看了眼時間,發現距離新年還有半小時不到,於是拉住女孩的手小跑起來。

  “快走快走,現在去說不定還能找到個好位置。”

  兩人牽著手在火紅的燈籠間穿梭,靴子在石板路上踩出噠噠的聲響,視野兩側閃過各種小吃店、麵館、老酒鋪、畫糖畫的手藝人和賣烤紅薯的小販。不少行人停下讓路,然後微笑著目送我們消失在遠方。

  雖然我本人沒有察覺,但牽著漂亮的女孩在這樣美的古街上奔跑,肯定是讓人覺得浪漫的事吶。

  

  “呼……呼……我們……到了嗎?”

  浪漫的氛圍沒多久便被阿黛爾缺乏鍛鍊的身體毀掉了,短短一段路,硬是讓她跑出了馬拉松的感覺。

  “到了到了,再不到我就要把你背過去了。”

  我放慢步子,改跑為走,好讓女孩喘幾口氣。此時兩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眼睛不斷環視四周,希望能找到個能休息的位置。

  這裡便是一會兒煙花表演的地方,淺湖公園,龍門最大也最負盛名的公園,每年都能為龍門吸引眾多遊客。公園中有一個人工湖名為淺湖,不過它並不淺,而是全龍門乃至全炎國最大和最深的人工湖,“淺湖”只是取“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之意。

  我想起之前老錢和肥貓帶我來過這裡,那次時間是深秋,湖邊落葉林的葉子都掉的七七八八,只有幾片頑強的孤零零吊在上面,天氣又剛好是灰濛濛的,整個公園都瀰漫著一股蕭瑟,說這裡是墓園恐怕都有人信。

  可今天像是來到了不同地方,岸邊的樹上依舊沒有葉子,但都纏上一串串LED燈鏈,散發著或藍或粉的幽光,給黑夜平添幾分嫵媚,夜風推著湖水,一次又一次拍打在岸上,彷彿是站在海邊看潮,只不過潮聲被周圍嘈雜的人聲掩蓋了。月光並不明亮,但周邊高樓的霓虹照到被風擾動的湖水上,反而讓它更加多彩,像破碎的琉璃。

  “海?”阿黛爾的語氣有點興奮。

  這裡當然不可能是大海,泰拉的海神秘而充滿危險,除了那些從小生活在海邊的可憐人,極少有人能一窺它的真容。這也是為什麼龍門的淺湖公園如此受歡迎,人們總需要某些東西來填補遺憾。

  “和書中描寫的海確實很像。或許在龍門人心裡,它就是海吧。”我感慨道,“聽說多索雷斯的人工湖比這裡大得多,沿岸還鋪了大片大片的沙灘,真難想象那裡會是什麼樣子。”

  “我其實不太喜歡多索雷斯,那個地方商業化太嚴重了,簡直充斥著金錢和慾望的惡臭。”

  “而且也沒有跟我們這兒一樣漂亮的煙花!煙花可是龍門一絕,等下記得好好欣賞。”我又將話題引回來。

  兩人在草坪上尋了處空位,準備找旁邊的遊客借兩張廣告紙,這樣就能坐著看煙花了。不過那位大哥見我帶著女孩子,二話不說把自己的毯子借給我們,自己則把包墊在屁股底下,接著誇我有本事,找了這麼漂亮的小女友,還祝福我們永葆熱戀,天長地久。

  我頓時尷尬,心說大哥你別亂講啊!我哪兒敢和天才談戀愛,而且哥們不鍊銅的。

  可好心人直接把毯子塞過來,又拍著我的肩膀叫我好好對人家姑娘時,我還是謝過對方的好意。誰能拒絕這種祝福呢?在這樣的好日子,牽著這樣乖巧可愛的女孩,全世界的人見了都會送上祝福。

  等把毯子鋪好,和女孩肩並肩坐在一起時,我才注意到她的臉紅了,在柔光的照耀下,兩片紅霞從側臉爬上耳垂——她明顯聽到了我和好心大哥的交談。

  “路人的誤會,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嗯。”阿黛爾的聲音細若蚊足。

  我看了看時間,說道:“表演馬上就開始了,一會兒煙花出來記得許願,聽說很靈。”

  阿黛爾點點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湖中央的幾艘輪船,等下煙火會從那裡發射,由湖面直插雲霄。

  不遠處的高樓不知何時徹底亮起來,耀目的霓虹上顯示著新年倒計時,同時也是煙花表演的倒計時,不少人跟著倒數,隨著數字不斷變小,人們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所有人一起喊。

  “五!”

  “四!”

  “三!”

  “二!”

  “一——!!!”

  大樓上的燈光突然熄滅了,一同熄滅的還有樹上的LED燈鏈和路邊的白色燈管,人群的呼喊也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在這個瞬間變得極暗極靜,好像把人的感官都剝奪了。

  但就在下個瞬間,湖水中心衝出數粒星火,它們很快劇烈燃燒,變成極為耀眼的光焰,將漆黑的夜撕開,如同逆飛的流星,從波光粼粼的湖面飛上蒼穹,在最高處炸出漫天花火,將整片夜空都給點燃。

  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驚呼與尖叫,所有人都被盛大的開幕震撼。此時我下意識地看向阿黛爾,正好瞧見她望著漫天星火愣神,眼中似乎含著熱淚,一副激動得快哭出來的樣子,五顏六色的煙花給女孩籠上一層絢麗但柔和的光,白皙的臉變得那樣生動那樣誘人,頰邊有著淺淺的緋色,此刻她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驀得想起在高中時背的那首詞: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自己向來是語文苦主,對古詩詞什麼的更是頭疼,以前老師講什麼體會詩人情感,什麼猜測詩人內心,我反正是一竅不通,所有古詩詞都是逼自己硬生生背下來的。

  照理說這樣記下的東西早該忘了,但看著眼前的煙花,看著陪我坐在燈火闌珊處的女孩,這首詞一下子從記憶的角落裡鑽出來,彷彿它就是為這個時候準備的。

  湖面上一道又一道的火光升上天空,每一道都是驚喜,在它爆炸前你不可能猜到它究竟是什麼樣子。這些驚喜在夜空中肆意綻放,變成深紅與胭脂色交織的玫瑰、粉嫩的櫻花、翅膀交疊的蝴蝶和從天空中向下生長的銀樹。

  人們的歡呼不絕於耳,連我和阿黛爾都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了,跟著一起揮舞手臂,歡呼雀躍。

  難怪東國的動漫裡男女主角總喜歡挑放煙花的時候告白,這種時候簡直是命中註定,整片天空都向你們祝福,哪怕對面是頭豬都會答應吧。

  煙火持續了大約半小時,最後幾枚巨大的煙花彈升上天空,爆炸聲傳來,它們在高空散成滿天星辰,極其明亮,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一年一度的煙花表演便在人們最後的歡呼聲中結束了。

  “新年快樂——!阿黛爾!”我向身邊的女孩送上新年祝福。

  “前……前輩也新年快樂。”她顯然還沉浸在剛剛的火光中,一時沒緩過神來。

  “剛才有許願嗎?”

  “有的有的。”阿黛爾連連點頭,“我希望自己的學習進度能更快一些,這樣就能早點接手父母的研究了。”

  “啊?哪有你這樣許願的?新年願望不應該祝自己身體健康、天天開心之類嗎?你這願望……行吧,如果對象是你的話也就不奇怪了。”

  阿黛爾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腦袋,接著又反問我:“前輩的願望是什麼呢?”

  “我啊,我許了兩個。一個是希望自己能活得開心一點,多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當然也要學業也不能那下。另外一個則是關於你的……”

  “前輩對我也有祝福?”對方有些驚喜。

  “並不是,準確來說還是對我自己的祝福,我希望你以後能聽話一些,這樣我就能少操點心了。”

  “那個……我平常不夠聽話嗎?”

  “你什麼時候真能聽話我就謝天謝地了!”我用手捂住腦袋,“你知道平常我有多頭疼嗎?天天不是這兒有問題就是那兒不舒服,我要是有個像你一樣的妹妹或者女兒,起碼被折騰得老十歲。”

  阿黛爾顯得有點侷促,過去前輩一直很照顧她,每次幫忙都盡心盡力,而且從來不嫌她麻煩。可現在前輩這樣一說,她也覺得自己是麻煩精,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需要對方幫忙。

  前輩或許已經對她感到厭煩了吧,女孩心想,低下頭抓著自己的衣襬。

  “我問你,在學校這半年,你哪怕有一個晚上是12點前睡覺的嗎?絕對沒有吧!天天熬夜看書,翻文獻,計算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知不知道我早上看到你凌晨一兩點發的消息時是什麼表情?還有,好多次我早上給你打電話,你都得等好久才接,說話一副根本沒睡醒的聲音,還能聽到你把書和筆什麼的蹭掉到地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只是……”

  “別隻是隻是的!”我相當粗魯地打斷對方,把她嚇得嗚嗚叫了一聲,像個犯錯的孩子,不敢多說半句。

  我知道女孩家庭破碎,內心敏感,所以平常和她說話總是語氣溫柔,而且很有耐心,生怕自己的話傷著對方。可現在我說起話來毫不客氣,越說越氣憤,彷彿一個痛斥傻孩子的老父親。

  “自己個頭那麼小一點,平常從來不出去運動,還老喜歡熬夜,不把自己身體搞垮才怪呢!動不動就,‘啊,我生病了’,‘啊,我發燒了’,到最後還不是我這個便宜前輩陪你去校醫那兒掛吊瓶。”

  “還沒完——每次去你的寢室都能聞到一大股咖啡的味道,你都快被咖啡醃入味了!而且垃圾桶裡總是塞著泡麵桶和速溶咖啡的包裝袋,你是靠著咖啡和泡麵吊著命嗎?沒它們就活不了?再讓我看見這些東西我一定會狠狠敲你的腦袋!”

  我說著示威性地把手揚起來,伸向阿黛爾的腦袋,女孩慌忙閉上眼睛,但還是把頭挺著,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哎——你呀,倒是對自己好一點啊,幹嘛總那麼拼。”

  我最後也沒忍心敲下去,只是把手掌放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自己真的越來越像個老父親了。

  “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學校吧。”

  “嗯。”

  她輕輕應了聲,然後小手握住我放在她頭頂的那隻手,兩人掌心相扣,向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兩人似乎都在回憶剛剛的表演,很久都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在即將進站時,一陣強勁的冷風掃過,阿黛爾攥著我的手也緊了緊,她突然望向我,滿臉認真。

  “前輩,你知道我來龍門後最難忘的記憶是什麼嗎?”

  “剛剛的煙花?”我不明所以。

  “不是啦,雖然確實很精彩,但還是比不過那件事呢。”她搖頭,然後說:“是一次生病經歷哦。”

  “半年中你生病了好多次。”我吐槽。

  “就是第一次啦。那時候我發燒,自己去的診所,一個人掛吊針,周圍只有幾個陌生的學生,他們都不說話,診所裡聽不見一點聲音。我腦子又暈又疼,覺得周圍好冷,像沉到了冰冷的海底,身邊黑漆漆的海水,自己好孤獨好孤獨,就彷彿整個世界都離我而去了,一切人一切事都跟我沒關係,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就是突然死掉也不會有人管。”

  “可我能怎麼辦呢?只能看著輸液管發呆,看著吊瓶裡的氣泡一顆顆冒上去,然後慢慢睡著了。等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前輩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我旁邊,我正靠在你的肩膀上。那時候我覺得你的身上好溫暖,孤獨啊害怕啊全都融化了。”

  “我都沒什麼印象。”我撓撓頭。

  “前輩忘了就忘了,我可是要永遠記住呢!”她驕傲地挺起胸脯。

  “傻瓜,世上可沒有東西是永遠的。”我笑道。

  就像今天的煙花,再好看,也會有結束的時候啊。

  

【明日方舟】懂不懂舌吻的含金量啊  讀博,然後撿到身高145蘿莉【叄】-第0張

  過完年,寒假也很快結束了,我們的學習與生活都回到正軌。那段寒假時光對兩人來說都是特別的回憶,之前沒有過,之後也很難再有。阿黛爾逐漸融入大學的環境,不需要前輩過年留下來陪她了。

  時光從江流變成一汪泉水,安安靜靜的,連漣漪都很少泛起。校園裡的梧桐葉綠了又黃,黃了又落,落了又長出新的葉片來,反反覆覆。

  我將自己的生活技能和社交技巧毫無保留地教給阿黛爾,阿黛爾是的確是聰明的孩子,學什麼都快,很快我就沒東西能教她了,有時候甚至還需要她反過來指導。

  這數年中我見證了阿黛爾的蛻變,她改掉了陰間的作息,基本晚上十點就睡,偶爾也會出去跑步,整個人比以前精神很多。

  她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像其他年輕女孩那樣買好看的衣服,穿各種各樣的裙子,細心搭配著裝。

  她話比以前多了不少,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有了關係很好的朋友,和陌生異性交談的時候也不再緊張。第一次知道有男生約她出去看電影的時候,我先是驚訝,然後竟覺得如釋重負。是啊,誰都會長大的。阿黛爾比剛入學時高了一截,身體的曲線越來越起伏,“女性”的味道越來越濃,她不再需要你事事幫忙,和別人去逛街、去看電影你也管不著了。

  

  我又開始做夢,夢中是阿黛爾與熔岩,這樣的夢境只在我剛認識阿黛爾時出現過,現在卻再次纏上我。

  依舊是皸裂的大地噴湧出紅色的熔岩,世界變成灼熱的海,我在岩漿中忍受難以想象的灼痛,苦苦掙扎,可阿黛爾不再是那個沒有生機的木偶了,她從熔岩中脫身,踏上堅硬的岩石,身前是一座高聳的火山,岩漿順著山體上的裂隙淌下。

  我想大聲求救,喉嚨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女孩也沒能注意到我,她眼中只有那座火山。黑色的玄武岩變成規整的階梯,一級一級,直通山巔,阿黛爾毫不猶豫地邁開步子,朝著高處攀登,離我越來越遠。

  我仰望著阿黛爾,看見熔岩湧上她身體,為她織成一件鮮紅的大氅,看見陽光在她頭頂盤旋,為她戴上閃耀的王冠。她似乎成了這座火山的王,而我被岩漿吞沒,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直到夢醒。

  或許,夢便是現實的盡頭吧。

  

  如今我坐在龍門科技大學的中央演講廳,這是個巨型演講廳,幾乎有龍科大的操場大小,海量坐席如眾星拱月那樣將中心的講臺包圍著,而阿黛爾就站在演講臺上,身後是展示她小組研究成果的巨型顯示屏,身前是大量教授和慕名而來的專家學者,甚至有權威報刊的記者準備對她提問。

  “我們不妨假設,源石是具有一定意識的生命體。各位肯定聽說過蟻群,這些蟲子在自然界中很渺小,但數量足夠龐大。它們喜歡搬運死去的生物,地上的死物會逐漸腐爛,但在這之前,蟻群會儘可能將有機物撕碎,切割,再搬運回巢穴,藉以餵養它們的整套社會系統……”

  阿黛爾的眼神像星星一樣閃亮,聲音堅定而極具熱情,她似乎不是在演講,而是在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發現。

  “毫無疑問,如今的研究只能窺到源石奧秘的一角,但探索和發現永遠不會停下。”

  她挺直身板,嬌小的身體爆發出強烈的氣場,將全場都壓住了,平日裡溫順的眸子此刻滿是傲氣,環視著現場的每一個人。

  “因為無數為之奮鬥的學者在這裡,因為我們——就在這裡!”

  她沒有像別人的學術報告一樣,在結尾說句“我的報告完畢,謝謝大家”,只是朝臺下略略欠身,像只高傲的孔雀。她本就是帶領人們前行的探索者,又為何要向人們道謝呢?

  臺下安靜了片刻,接著掌聲如雷,有人站起來帶頭鼓掌,竟是龍科大的校長!東道主都放下了矜持,其他人也都為這場精彩的學術報告喝彩。

  我望向臺上意氣風發的女孩,她無疑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她現在站在校園的講臺,十年後她會站在哪?那一定是所有泰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吧。

  以前的她和陌生人講話都費勁,現在已經能做出這麼精彩的演講了麼?我恍惚間想起了那個夢境,女孩佇立站在火山上,接受熔岩與太陽的加冕,和臺上那道耀眼的身影是如此相似。

  我突然開始害怕起來,害怕被她看到,害怕那道身影興沖沖跑過來同我搭話,怕得心臟怦怦直跳。人們對天才的讚美與討論此刻變成滾燙的岩漿,直接將我淹沒,連呼吸都困難無比,我努力從座位站起來,逃似的離開了會場。

  真像條喪家之犬,我嘲笑自己。

  不久後女孩發來消息,詢問我怎麼不在現場,她在應付完記者後在人群中尋找前輩的身影,卻一直沒能找到。

  我心想你現在已經是大紅人啦,報告結束後不趕緊和自己的團隊慶祝一下嗎?或者和那些學術大牛多交流幾句?幹嘛老盯著我這種普通人不放,我壓力很大呀!

  最後還是找藉口,說自己有別的事要忙,在她的報告結束後便匆匆離場,很遺憾不能陪她分享成功的喜悅。

  可我知道,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四年的大學生活像一次夢,不知不覺都到了該走的時候。畢業的那天晚上,全寢的人都聚在校外的大排檔,吃菜,喝酒,聊人生,談未來。

  我平常滴酒不沾,可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都要陪兄弟們喝幾杯,幾個人一邊喝,一邊嚷嚷著大學期間的囧事:老錢談過的女朋友可以給全寢每人分一個,但沒一個能走到最後;肥貓在專業課上睡著,直接被老師點起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我長時間泡在圖書館裡,連晚自習和班會都鴿掉,輔導員差點以為我失蹤了。

  推杯換盞幾輪,醉意便湧上心頭,我偶然抬頭望見天上的月亮,莫名就覺得悲涼,四年大學生活,說結束便結束了。

  “老刀——老刀啊!”老錢突然把身子蹭過來,差點把桌上的酒瓶撞倒,“我tmd,見到最sb的事,就是——就是你不去讀研,靠,真tm的……嗝……。”

  “頂個那麼聰明的腦袋瓜,還tm天天卷,草,最後說不讀就不讀,真的sb!真tm的sb!”

  老錢明顯是喝上頭了,絲毫不顧形象地在那裡破口大罵,髒話一直沒停過。

  “研究生又不能當飯吃。”我將一粒花生米丟到嘴裡,狠狠嚼著。

  “老刀,雖然我們平常總是開玩笑叫你博士,但大家其實都覺得你是能讀博的。”旁邊的菲林也嘆氣,“如果你是龍門人就好了。”

  “那估計也得是龍門貧民區的感染者。”我笑。

  “真的……不後悔?等過個十幾二十年,你給大老闆當牛馬的時候,再回憶起現在的情景,會不會像個傻子一樣哭出來?”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殘存的理智讓我的語氣依舊平靜,“說不定你們幾個還會酸我掙的錢多呢。”

  “那……那那那……”老錢顯然是喝上頭了,那半天也沒那個所以然出來,急得把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碟子裡的花生米都跳起來。

  “天才學妹你也不管啦?出了學校,再想見面可就難了。人家辣————麼喜歡你,天天追在屁股後面喊前輩,你這貨……嗝……真的是鐵石心腸啊。”

  “喊再多前輩又有什麼用呢?明眼人都知道我不過是個幫助過她的學長,很普通很普通的學長,丟人堆裡認不出來那種。”

  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被嗆得滿臉通紅,不停咳嗽。

  “美麗的公主永遠都是留給王子的,先出手幫忙的小矮人哪兒會有結果呢?只能在童話的結尾祝福他們。”

  我將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只能等她成名了,寫本回憶錄什麼的,說某個好心的學長曾經幫過她,這大概就是我最高光的時候啦——”

  老錢顯然還是對我的回答不滿意,一直朝我大聲嚷嚷,罵我窩囊、沒出息。他是相當自信的人,也希望自己的好兄弟能跟他一樣充滿信心,奈何我總是很現實,從來不認可什麼只要努力就能實現夢想的屁話。

  兩人在大學發生過不少分歧,但最後大都是他向我妥協,大概是知道自己家境比別人好,所以總願意讓著兄弟一頭。

  “以後在外面混有困難,直接找你錢哥,別tm跟個小姑娘一樣,啥事都憋著,憋到死都蹦不出個屁出來,知道不?”

  他舉起晃晃悠悠的胳膊,用筷子指著我,頗像流氓地痞,但說出的話卻很有分量。

  幾人一同舉杯,將杯中的酒水飲盡。

  再往後,聊了什麼,又幹了什麼,我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只知道大家都平安回到宿舍,度過在學校的最後一晚,第二天早上便各奔東西。

  

  至於阿黛爾……

  我在最後幾天並沒有見到她,她說自己有個非常重要的實驗,很難脫開身,只是叫我離校的那天稍微走晚點,她會想辦法出來送我一程。

  我站在校門口,等了許久也沒看見阿黛爾的身影。她是很守信用的人,答應過的事會盡全力做到,但我拖著行李,望著遍佈離校學生的主幹道,內心反而越焦躁。我似乎在害怕,不是怕阿黛爾失約,而是怕見她最後一面。

  或許再過五分鐘、十分鐘,就會有個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喊著前輩先別走,然後抓住我,瞪著淚汪汪的眼睛,說些讓人感動到哭的回憶。那時我該說什麼呢?又該怎麼告別呢?

  所以說自古最難是別離,那麼多電影與動漫,主角在分別時哪個不是難過得一塌糊塗?不辭而別,或許才是最好的方式吧。

  天很藍,雲很白,學校中的樹也同我入學時一樣青蔥,畢業的學生們從宿舍樓中走出,在道路上匯聚成一條細線,陸陸續續穿過校園的出口。我最後看了一眼留下四年記憶的校園,然後轉身,拖住行李,跟著人群離開了。

  “再見。”

  

  我在畢業前就拿到了龍騰源科的offer,離校第二天可以直接去任職,迅速完成由學生到社畜的轉變。

  這其實是足夠讓應屆生眼紅的工作,底薪兩萬龍門幣,升職空間大,保險也齊全,唯一的不足是經常加班,有時會直接睡在辦公室裡。

  自己果然還是在學校裡的生活,只管把學習搞好,再也不用操心多的事,雙休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人際關係單純到可愛,不需要任何勾心鬥角。

  我與老錢和肥貓依舊保持著聯繫,他倆留校讀研,而且還在一個寢室,能繼續混在一起打遊戲、到處鬼混。他們時不時嘲弄我的社畜生活,不過分享出去玩的照片時,他們也會感慨,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當然,工作後我也學聰明瞭,知道如何從一個人的生活中隱去。我和阿黛爾的聯繫越來越少,我儘量不去打擾她,很少主動發消息,只在生日那天送上祝福。

  可生活就是這樣,你越不想發生的事就越會發生,一個電話突然打過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

  “生日聚會?”

  “我明天剛好休假,倒是有時間。可你的生日不是已經過了嗎?”

  我有些不解,明明前天我才給她發給生日祝福。

  “前天沒時間過生?哦——”

  “我一定要去?”

  “行行行,不過我和你那些天才朋友可聊不到一塊去,到場了只能當個飯桶,除了吃還是吃,你別嫌棄就行。”我開玩笑。

  “確實有段時間沒見了。嗯……放心,不會遲到的……怎麼可能放你鴿子!騙你是小狗,行了吧!”

  “一定來一定來,你放一百個心……行,明天見。”

  我覺得有些好笑,頭一次見阿黛爾這麼急,好像我敢不來就會把我吃掉。

  

  太陽沒入地平線之下,天空中的黑越來越濃,朝西邊那層薄薄的晚霞湧過去。街邊的燈都亮起來了,路燈、車燈、商場店鋪中的燈、高樓大廈的燈,或耀目或柔和的燈光將這個城市打扮得很漂亮。

  我到達約定好的地點,抬頭仰望餐廳的招牌,又仔細打量高貴優雅的裝潢,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自己真的沒有來錯地方麼?

  我是通過手機導航找過來的,看過目的地的基本資料,知道這裡可能是一家高檔餐廳,但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這分明是頂級餐廳。還好自己沒換休閒服,依舊是一身職場套裝,不然恐怕都不敢進去。

  玻璃門被打開,走出兩位侍者,他們統一白襯衫打底、外著燕尾服,甚至戴著白手套,見我站在門口,他們便上前詢問。

  “請問您是刀科塔先生嗎?”其中一人朝我微微欠身。

  我一個窮苦家庭出身的孩子,哪裡見過這等陣仗,立刻侷促不安起來,想著是不是要拿出一張請柬,證明自己是他們高貴的客人。可我哪來的請柬?自己只不過是來參加某個小姑娘的生日聚會。

  “呃……是的。”我只能乾巴巴地回答。

  兩人立刻露出職業式的微笑,其中一人把門推開,另一人則將我迎進室內,然後溫和地說道:

  “請進,瑙曼小姐已經等候多時了。”

  室內的裝修比外面還要奢華,我像個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必須刻意控制嘴巴才不至於發出驚歎來。

  其實這棟建築過去是一個高盧商人的洋房,高盧覆滅後被當地的餐飲巨頭買下,重新裝修時還保留了部分原來的風格,潔白的大理石地磚與牆體,臨街一側的牆壁佈滿高雅的壁畫,另一側牆壁則全部砸掉,換成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面的江景和燈光璀璨的大廈。

  頭頂是高挑的穹頂,十字型的房梁懸著巨大的水晶吊燈,不過此刻吊燈是熄滅的,發亮的只有牆上的壁燈和中央小圓桌上的燭臺,它們發出柔和的暖光,給高貴大氣的餐廳抹上層溫馨的色彩。

  女孩正坐在小圓桌的一側,望著燭火發呆。

  “阿黛爾,好久不見。”我朝女孩打招呼。

  對方起身迎接,卻沒有立刻回應問候,而是頗為幽怨地看向我。

  “刀先生真是好大的面子!請了那麼多回才肯過來見我。”

  “忙啊,哈哈。”我乾笑著掩飾尷尬,“其他人都還沒到嗎?”

  “沒有其他人,就我們兩個。”

  “啊?今天不是你的生日聚會嗎?你還說來的人會很多。”

  “不那麼說你怎麼可能過來?肯定又是用工作忙糊弄我。”

  阿黛爾一語道破我的心思。

  “坐吧,今晚這家餐廳被包場,除了我們兩個不會有其他客人。”

  “你真的沒開玩笑嗎?”我小聲說,“這種餐廳看著就不是普通人消費的地方,包場用的錢恐怕是筆天文數字吧。”

  “這還要多虧錢學長。他聽說我想請前輩吃飯,直接找到了最好的一家餐廳。”女孩露出得意的笑,“前輩工作後一直不願意和我聯繫,我都是通過他來了解前輩的情況哦。”

  果然是那個騷包的龍門人,我心中瞬間就明白了,前幾天他還給我打電話,喊我出來小聚,聊到最後又說自己好像有事來不了,原來只是確認我假期有沒有安排。

  我還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啊。

  兩人在圓桌就坐,彼此打量著,桌上的燭臺沒有放在中間,而是左右各一隻,這樣客人在就餐時可以盡情對視而不被火光晃了眼睛。

  阿黛爾穿著一襲玫瑰紅的禮服長裙,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白皙的香肩,胸口上繡著富有層次的蕾絲,讓不算豐滿的身材也變得誘人起來,禮裙並無衣袖,但與胸部平齊的臂膀處卻籠上層輕紗,胳膊動起來時會跟著飄舞,彷彿駕著祥雲的仙女。

  相比我就窮酸很多,穿了身廉價西裝就前來赴宴,因為室內有暖氣還把外套脫了,只剩一件樸素的白襯衫。

  這輩子都沒在這樣正經的地方吃飯,此時我比向boss做彙報時還要緊張,背挺得筆直,好像有人在那裡插了跟晾衣杆,雙肘懸空左叉右刀,切肉排的動作跟機器人那樣一板一眼。

  “前輩的工作順利嗎?辛不辛苦?”阿黛爾直直看著我。

  “還好還好,肯定沒有你們搞研究的那樣辛苦啦,就是經常加班,老熬夜。”

  “明明在學校的時候還天天叮囑我早睡,自己卻熬夜呢。”

  “沒辦法,這就是現實啊。”

  阿黛爾無奈地搖搖頭,看著我費勁地切開肉排,突然問:“前輩是不是用不慣刀叉?我叫他們拿一雙筷子過來吧。”

  說著就要招手。

  侍者們在兩人坐下後就消失了,但只要你揮手示意就會有人小跑過來,問你需要什麼服務。他們要給客人提供更私密的空間,所以在客人用餐時會盡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別別別!”我就是再不懂西餐也明白吃它們絕不能用筷子,何況還是這樣正式的場合,傳出去怕是要被別人笑話一輩子。

  “我慢慢切就好。”

  “哦~”阿黛爾抿一口高腳杯中的紅酒,臉似乎也紅潤起來,“菜還合胃口嗎?”

  “挺好的。”

  這是實話,我將不知道什麼肉的肉塊塞進嘴裡,確實覺得鮮美多汁。不過我們吃的可不是菜,而是錢啊,哪能不好吃?

  “以前都是前輩請我吃飯,所以我也總想請你吃一回萊塔尼亞菜,結果到今天才有機會。都是最正宗的風味,還特意吩咐主廚準備了些家鄉特有的東西,食材上都廢了不少功夫呢。”

  接著她開始介紹桌上的菜,什麼山洞裡發酵了六年的奶酪,產自某某村莊的火腿,xx年葡萄釀成的紅酒,我一個都沒聽說過,但能明白最根本的東西,就是每道菜都牛爆了。

  “內個……有必要麼……”我喃喃道。

  “嗯?”女孩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過我低頭擺弄著餐盤中的食物,沒能注意到她的表情。

  “沒有說菜不好的意思啦,只是……有必要嗎?為我這樣的人……整這麼大排場。”我繼續說。

  “前輩,你真的很不解風情誒。有女孩子請你在這麼浪漫的地方吃飯,你還挑三揀四。”

  “不是不是……”我慌忙解釋,“我只是覺得你想回報我隨便請頓飯就行了,以前我也只是請你在學校食堂吃而已。你有更好的圈子,有遠比我光明的未來,沒必要為我費這麼多心思的。”

  “憑什麼!”阿黛爾好像有點生氣,“你可以在春節留下陪我,可以在生病時照顧我,可以帶我看雪、看煙花,卻不讓我好好請你吃頓飯。”

  “這不一樣……”

  “到底哪裡不一樣?你倒是說啊!”阿黛爾雙手拍上桌子,直接從座位站起來,她死死盯著我眼睛,平日裡溫和的眸子此時含著鋒芒。

  “演講的時候放我鴿子,離校那天也沒等我就溜了,連最後一面都沒見成,工作之後更是不願搭理我。你究竟在躲什麼!?”阿黛爾越說越激動。

  “只是忙……”

  “忙忙忙,天天都忙,我過生日那天都不肯來,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多失望?等了一天都只有句乾巴巴的“生日快樂”,連電話都不肯打。為了你,我18歲生日都沒過,專門等到今天陪你一起,結果你又這副樣子!”

  她像個被拋棄的孩子,聲音隱隱帶上哭腔。

  和一個漂亮女孩相處那麼久,共同經歷那麼多事,說沒感情肯定是假的,我也能感受到對方產生的情愫。可我總告訴自己,兩人不過是以兄妹的方式相處,妹妹遲早會長大,長大後就不會再依戀哥哥了。兩人間的感情自然也會隨著時間淡去。

  “對不起……”

  原來我不僅是慫包,還是個混蛋。

  阿黛爾徑直朝我走來,鮮紅的不規則裙襬舞動著,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火焰般的女孩在我面前停下,然後直接端起桌上還裝著酒的高腳杯。

  我知道這杯酒大概率會被潑在我臉上,但沒想著躲避,只是側過臉,不敢直視她。

  但臉上遲遲沒傳來溼潤的觸感。

  余光中看見阿黛爾仰起頭,將杯中的紅酒一口氣喝完了,接著她直接撲到我身上,掰正我的臉,然後直直貼上去。

  帶著果香的酒氣撲面而來,從唇縫鑽到舌尖,唇瓣也上傳來溼熱的觸感,像碰上一團葡萄味的布丁。

  但這種感覺很快變成刺痛,女孩毫不留情地咬上了我的唇,我從嗓子裡擠出一聲痛哼,下意識想後撤,卻被她的小臂摟住了後頸。

  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女孩,褪去了羊的溫順,眼睛中帶著屬於狼的狠厲。她整個身子都倚過來,將我牢牢壓在座椅的靠背上,溫熱而柔軟的粉唇包住了我的唇,門牙和虎牙在毫不客氣地撕扯研磨,像狼對著鮮肉大快朵頤。

  這算是……

  吻嗎?

  我被阿黛爾的動作弄得不知所措,腦中一片空白,只是順從地閉上眼睛,讓她發洩自己的不滿。但女孩的撕咬很快就停住了,她終究還是怕弄傷我,鬆開了牙齒,用滑膩的小舌舔舐著被咬過的地方。

  良久,唇分。阿黛爾依舊沒有起身,臉靠得很近很近,可以感受到她炙熱的、帶著酒氣的吐息。

  “前輩,現在明白了嗎?”

  女孩小口小口喘著氣,臉頰上浮現出濃濃的緋色,她肯定比我還要緊張,卻一直死死盯著我,眼神晶亮得恍若夜空中閃爍著的北極星,堅定不移。

  “明白什麼?”

  “明白我對你的喜歡啊。”阿黛爾將我抱得更緊,“前輩,我喜歡你。”

  我承認自己可能早就看出了女孩的感情,但現在心臟還是猛地跳空一拍。

  “這不叫喜歡,只是你的家人都不在,我又總把你當妹妹照顧,你對我產生了對哥哥那樣的依戀罷了。”我故作冷靜。

  “可哥哥怎麼會放著妹妹不管?在演講那次你放了我鴿子,在離校那天你又不等我就跑了,在工作之後更是對我愛理不理。”她語氣委屈,“哥哥是不會跑的,只有男朋友會。”

  我被阿黛爾說得啞口無言,很久後才沉著嗓子問她。

  “愛情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真的明白麼?”

  “我當然明白,就比如你在我18歲生日那天來不了我會很難過,就比如現在我摟著你就會覺得幸福。”

  女孩將頭埋進我的胸口,頭頂翹起的栗色捲髮顫動著,替女孩表達自己的緊張。

  “前輩,你對我真的一點……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喜歡過嗎?”女孩的聲音越說越輕,像啜泣時的嗚咽。

  心中忽然有塊地方被戳到了。

  真的沒有嗎?印象中,幾乎所有熟悉我的人都會說我有一個小天才女友,雖然我每次都矢口否認,但心裡總會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竊喜,好像偷偷吃了顆蜜糖。

  大學幾年時光裡,阿黛爾總是和我靠得很近,即使有時兩人不在一塊,我也總覺得伸手就能夠到她。我們常常一起吃飯,一起坐在圖書館看書,我時不時跑到她的寢室幫忙,她也會指點我在源石結構上的疑惑。我忽然又想起和阿黛爾偷偷爬上圖書館天台的那個夜晚,在月光下,在晚風中,她徹底卸下心防,將溫暖的懷抱向我敞開。如今還是這個女孩,依偎在我的胸口,正緊張地等待答覆。

  我望向阿黛爾,曾經青澀的花苞如今已悄然綻放,她穿著低胸晚禮服,大方地露出自己的香肩、鎖骨以及後背,像眾多年輕漂亮的女孩那樣炫耀著自己曼妙的身體。她沒戴那條意義非凡的項鍊,卻像卸下枷鎖般輕盈起來,沒了來自父母遺志的重負,沒了來自過去回憶的痛苦,沒了對天災研究的狂熱,現在的她只是一個追求愛情的女孩,一朵歷經風雨後綻放的花——今天的阿黛爾小姐只為我盛開。

  我將懷中的小人兒推開,從椅子上起身。在離開我身體的一瞬間,阿黛爾的臉上明顯出現了慌亂的神色,彷彿被人從母羊身邊拖走的小羊羔。但下個瞬間,我伸出手臂,穿過女孩的栗色髮絲,將她圈進自己懷裡。

  女孩的臉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看到眉間細緻的絨毛,嗅到髮絲上淡淡的芳味,燭臺散發著柔和的火光,給她的半邊面頰鍍上一層暖色,看上去那麼嫵媚那麼誘惑。

  語言已是多餘的東西,我俯身落吻,兩人的唇瓣慢慢貼合在一起,開始吮吸對方的溫暖。這次換我主動,女孩也沒了之前的狠勁,在我的懷中化成一汪春水,眼裡霧濛濛水潤潤的,臉上泛了紅潮,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張著,露出鮮嫩水潤的舌尖,清純夾雜著嫵媚,那惹人憐愛的樣子讓我情難自禁地含住她的唇瓣,繼而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而她輕顫著承受這種愛意,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溼。

  輕柔的鋼琴聲和小提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響起來,若有若無,好似雨後的花香,不集中注意力根本沒法感受到,卻能為環境平添幾分浪漫。這一吻持續了整整一首鋼琴曲的時間,等琴聲散去,兩人的唇才分開。

  “前輩。”懷中傳來細微的呼喚。

  “嗯?”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她用腦袋蹭著我的胸口,像一隻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獸。

  “我不想再失去了。萊塔尼亞是藝術之國,有數不清的知名劇目,但它們大多數都以悲劇結尾,小時候看總是哭,但當它們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才知道用哭泣表達悲傷遠遠不夠。前輩,我已經失去爸爸和媽媽,你是最後一個對我好的人了……所以不要再拋下我好不好?”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真是場聰明而甜蜜的告白,所以我只能捧起阿黛爾的臉頰,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只要她想,我就一定會在陪在她身邊。

  什麼當成兄妹,什麼怕對方太優秀,都只是自己為懦弱找的藉口罷了,統統見鬼去吧!

  哈,期待已久卻又不敢觸碰的愛情最後還是降臨。其實我早該明白,幾年前我在車站朝女孩伸出援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屬於她了。

  我是某隻小羊的前輩,永遠都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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