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玩了一款遊戲,叫《冰汽時代》Frostpunk
在遊戲中,玩家將作為世上最後一座城市的管理者對人民及裡面的基礎設施進行管理。隨著環境與資源的不斷惡化,採取不同的決定及策略來確保城市的生存。
它還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拷打,讓你在管理各種資源,建築,人口的同時還要面對一個又一個難以抉擇而沒有答案的選項。
這幫刁民還時不時給你搞點事情,餓了也不吃飯,病了也不就醫。
著實是氣到讓我兩次刪了遊戲,之後又偷偷下了回來。
遊戲開局,冰雪,末世,飢餓,風餐露宿,零下30度。種種因素都在傳達著一種絕望的氣息。
在絕望的中心,卻矗立著高聳入雲的能量塔。
蒸汽隔絕了刺骨的寒風,也向人們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了永葆這份溫暖,你願意拿什麼來換?
講道理這題材其實挺戳我的,作為一名資深末世生存類小倉鼠玩家,冰天雪地的外界與日益豐盈的國庫和鱗次櫛比的建築讓人感覺十分爽快。
而且我就喜歡看人們在末世下相愛相殺的人性。
人們為了生存去幹點違背現實中道德法律的事情,管理者去頒佈一些不當人的法律法規,然後在至暗時刻中展現那麼一點人類的光輝,很標準的模式。
但這遊戲不對勁。
最開始還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覺得可能是自己在這方面欠缺了一點天賦,把一些病態的心軟代入到了遊戲裡面。頒佈一些996,007的法律,讓人光喝湯不吃肉,死了直接埋雪坑而有些餘心不忍。
堅決不用童工,食物不摻木屑,八小時工作絕對996壓榨,降溫會放假休息防止生病,鍋爐為人民群眾的利益直接全開,傷病了有社區養著,民主自由,拒絕獨裁暴政,道德模範,然後..........大家就一起開開心心的上了西天。
開局:人本主義,仁愛為政。
熟練之後:刁民!閉嘴!
餓了?忍一忍就過去了。病了?忍一忍就過去了。暴風雪?忍一忍就過去了(指-150°C)。
當玩家一瘸一拐地艱難地挺過了-150°C的暴風雪的時候,它在結尾竟然問了你一句:“這一切都值得嗎?”
我倒是想讓它值得,但你給我選擇嘛?
我明白哪裡不對勁了,這玩意不是在講人面臨絕境下如何抉擇的故事,這玩意是在逼迫你就得選擇不當人的一方,然後再用道德拷問你。
你要是當人,你就活不下去。
然後在你不當人度過困境之後,遊戲還要給你一份心靈的拷打。越界了你,打人了你,犯法了你,值得嘛你?
絕大部分玩家初見時,並沒有預卜先知的遠見和不斷磨練而出的技巧,也不可能無死亡無童工無應急無加班無工廠無截肢不喝湯全探索全拯救不越界。
也就是說,你在絕望中帶著一群難民挺過暴風雪後,還得挨頓罵。
怪不得這遊戲風評不好。
作為一款模擬策略類遊戲,《冰汽時代》十分優秀。但在末世下道德與秩序的衝突,規則和人性的碰撞方面,它顯然是不夠格的。
它將人的一切主觀能動性都建立在了物質基礎上,還設立了一個又一個充滿誘惑而又刁難人的選項來讓人誤入歧途。
在玩家忍辱負重頂著壓力毅然決然地帶著大家成功活下去的時候,不是誇讚我的管理有方和豐功偉績,而是要來細數我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感覺就好像一個抖S製作組來灌輸西方的三觀,然後教你怎樣玩遊戲。
還記得上一個教玩家怎麼玩遊戲的,叫暴雪。
這種犧牲一部分人來換取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的情景,很容易讓我想到器官移植和失控的火車。
就是有五個病人,分別需要移植心,肝,腎,脾和胰。那麼你會不會為了救這五個人,而把一個健康人殺死,然後把他的器官移植給五個病人?
還有就是一個車軌上綁一個,另一個車軌上綁五個,要不要拉拉桿改變火車軌道。
對於這類道德哲學悖論問題,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答案:行為區分說,情緒排除說,雙重效應說,道德障礙說。各種各樣的梗圖也玩出了花。
但不管怎麼想,都略顯狹隘。
所謂殺死一人讓天下人都獲利的,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讓人獲利。
史記中記載,大地蠻荒之時,皇帝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植五種,撫萬民,度四方。
順天地之紀,陰陽之佔,死生之說,存亡之難。
時播百穀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辰,收取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之材。
故號皇帝。
真正的君王,又怎能困於人情炎涼,服於自然災害,病於權臣顯貴?
所以君子,就像一座高山,水自然從山上流下,滋養萬物。從未聽說過拿著容器在溪流邊分水的人,可以治理天下。即便是在寒風中的幾百名難民。
遺憾的是,在我們這群流亡的難民中,可能並不存在一位君王。
我們沒有一位能夠治理天下,讓所有人都獲利的能人巧匠,但我們需要一個能帶領大家走下去,在不知後果又無法挽回的抉擇面前做出選擇的人。
住所,煤炭,木材,鋼材,食物,科技..........
一個又一個致命而又讓人焦頭爛額的問題擺在眼前,我們可能沒有完美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但問題必須得到解決,不管代價如何。
所以,我獨裁統治,我打擊異己,我把倫敦幫趕盡殺絕,我在工人間安插內鬼,我鼓勵工人們互相檢舉,我把屍體隨意丟棄在雪坑,我把14個小時工作制當作理所當然。
我不為死者哀悼,我只為生者維權。
零下150度暴風雪過後,還活著600多人。
旁白問我,這一切都值得嗎?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