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重走千里(六十四)


3楼猫 发布时间:2024-06-21 06:06:08 作者:爱摸鱼的乐子人 Language

饿殍:重走千里(六十四)


  满穗擦干头发,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红儿翠儿她们已经睡下了,此时屋内一片漆黑。

  她们四个住的房间有两张大床,红儿翠儿睡一张,她和琼华睡一张。

  摸着黑,满穗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穗儿姐。”黑暗中,琼华小声唤道。

  满穗一愣,也压低声音道:“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睡不着,想和穗儿姐聊聊天。”琼华说着,朝她那一侧的床沿挪了挪,给满穗让出些地方。

  “嗯?好啊,聊什么?”虽然琼华多半看不到,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挤出一抹微笑。

  既然琼华没睡,那她也就不用考虑会不会吵醒她了,满穗一溜烟钻进了被窝。

  “那个……穗儿姐,良爷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心思纷杂的满穗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们在厨房时听到的,良爷和鸢姐姐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满穗这才想起她当时偷听良和鸢说话时琼华也在,想了想道:“那个啊,是真的,不过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且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直没告诉你们,你不会生气吧?”

  “没,没有,怎么会生气呢……”琼华的声音有些低落。

  原来她不是输在先后,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吗……

  不过,这样一想,似乎也能好受些了。

  “那,穗儿姐,上一世的我是什么样的啊?”

  满穗想了想:“上一世的你?嗯……也没什么区别吧?就是没有那么亲近良爷就是了,毕竟他一开始对你们其实也算不上好,不过……至少比兴爷好不少就是了。”

  提到舌头,琼华又想起了良对鸢讲的话:“兴爷……死了?”琼华的声音有些抖,哪怕是在这般世道下,她也很少听说或者见到周围认识的人死去,哪怕那位袁伯伯她因为没见过几面所以也没什么印象,对她来说死亡还是个比较遥远陌生的概念。

  满穗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一个是她听到了良的话恐怕瞒不住,另一个是她将来要去到边疆,虽然她也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到了那时,死亡对她来说或许就不再遥远了。

  “嗯,死了,当时良爷把他叫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杀他了,后来再叫我去是要我帮他埋尸体。”

  “其实这一世还算好的,上一世我想提醒良爷兴爷不对劲,结果被他抓了个正着,当时他就想掐死我,良爷不得不杀了他,后来我俩为了防止他的尸体被发现,用了一晚上把他的尸体剁碎煮熟伪装成熟猪肉带出城去了。”

  琼华只觉得有些脊背发凉,良对她们笑脸相迎久了,她都快要忘记了他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盗匪。

  “为什么一定要杀兴爷呢?”她颤声道,“可以和他商量……”

  “别天真了琼华!”虽然光线昏暗,但琼华还是能借着窗边渗进来的月光看清她深灰色眸子中的严肃,“这里,还有你之后将要去的地方,不是你家的府邸,有太多心怀鬼胎的家伙……”她又把良上一世在澡堂中讲过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我不清楚你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情况,但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时刻要有自己的想法,明白吗?”

  “嗯嗯。”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被满穗严肃的神情镇住了,总之琼华认真地点了点头。

  “唉……”满穗叹了口气,她知道琼华的头脑是能理解的,但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就只能看她自己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好像没有了。”

  “那就赶紧睡吧,我有些困了。”虽然并未困意,但满穗还是打了个哈欠。

  “嗯,好,啊啊对了,还有件事……”琼华突然有些扭捏起来。

  “嗯?什么事?”

  “就是……穗儿姐可以抱着我睡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满穗疑惑道。

  “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孩吧,我妈妈不太喜欢我,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睡过……”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只瘦弱却意外令人安心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肩,紧接着满穗贫瘦的身体也朝她这边挪了些,轻轻将她罩入怀中,尽管两人的体型相差并不多,可能身高连半个头都差不上,但满穗还是尽可能温柔地将她拢住,向她传递着自己的热。

  “我知道哦,”满穗柔声道,决定变卖传家宝的那个晚上娘对爹爹说的话,和知道弟弟死后,娘那副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她今生难忘,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她挖草根,扒树皮,想尽一切方法想帮家人们分担一些,但在娘那里总是不如除了吃饭几乎什么都没做的弟弟的。

  而生于富家的琼华应该更是如此吧?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生错了时候。

  ……

  胸口一阵濡湿的感觉打断了她的思考,她能感觉到琼华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着,想来为了不哭出声吵到红儿翠儿她们憋得很辛苦。

  话说琼华似乎很喜欢在她怀里哭呢,这喜欢依赖别人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要不之后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不过……仅限今晚,还是最后让她发泄一下吧。

  ……

  直到琼华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满穗才终于倒出空挡来思考她和良的事。

  首先,对于鸢提到良的病,这件事她了解得太少了,甚至很难确定到底是不是良得病了,那些疑问就只能等到明天去找良问清楚了,她担心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还是完全放心不下啊……

  再就是刚刚良突然开始对她保持距离这件事。

  虽然只是用这一次的反应来推断良态度的转变或许有些武断,但良的神色和鸢的反应都说明两人肯定是谈了什么关于她的事。

  对于他们关系和身份的矛盾,她早有觉悟。

  良对于他们之间的情感尚有顾虑,她也是如此,每当她想向良表露心意时,家人们哀愁、怨恨的脸总会在脑海中浮现,他们审视着她,斥责着她,最后说出口的话也会变成有些尴尬的玩笑。

  喜欢上仇人这种事,她也觉得很荒谬啊,或许一起的自己知道了会想宰了她吧?但事情就是这样,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改就该的。

  或许和良一起杀了那豚妖、报了更大的仇后,自己能解开心结吧?这也是她如此迫切地想去诛杀豚妖的原因之一。

  可那要多久呢?虽然现在各地反军四起,但短时间内朝廷的统治依旧安稳,要多久反军才能杀进洛阳呢?五年?十年?一切都是未知数,良真的会等她到那时候吗?

  她没这个信心。

  毕竟良爷看起来对她确实没太多那方面的意思呢……

  难道是真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唔……不对,是她看起来太小了吗……

  可这又不是她的错!

  都怪良爷!

  ———————

  另一边,良也早早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望着窗边洒下的月光发呆。

  在这般乱世,他见过太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买卖子女、甚至易子相食的父母,因为仨瓜俩枣便拳脚相向的兄弟,为了自己私家利益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妻……

  在这可悲的天之下,在匮乏物质的逼迫下,人性的私念都悄无声息地被无限放大,所谓感情、羁绊都力量在它面前都显得太过渺茫,爱情这个概念,更像是酒楼说书的先生口中虚无缥缈的奢侈品,是供人在这水深火热的世上沉浮时用以麻痹自己的毒药。

  但现在,鸢告诉他他对那个小崽子的感情居然是喜欢,是爱?

  这让他在好奇之余有些慌乱,毕竟他们之间的身份问题真的很难撑起这份感情。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怪,很痒,但又舍不得将其舍弃。

  他是喜欢满穗的。

  可也正是这份心意让他难以靠近她。

  他见不得她难过,见不得她尴尬,见不得她为此而烦恼。

  他是深陷泥潭的肮脏的阴暗的丑陋的狼,有什么资格去嗅那阳光下娇艳欲滴的花?

  或许,他是应该保持些距离了,现在下定决心吧,淡化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断绝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长痛不如短痛……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努力试图说服自己。

  ……

  可是,若是他真的能够毅然决然地放弃这段感情,他也就不会在这里想这些了啊……

  ps:缝,被抓去上自习了,有点赶,稍微水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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