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剛在上週誇完新海誠新作《鈴芽之旅》一定不會翻車的,如今就被狠狠打臉了。
在我看來,它的翻車程度是真讓人懷疑誠哥的腦門是不是在關門時被夾到了?
《鈴芽之旅》究竟講了什麼?
《鈴芽之旅》講述12年前因地震失去母親的女主鈴芽,在往後日子中一直與姨媽相依為命,一直過著平凡且幸福的小日子,只是鈴芽時不時會緬懷起逝去的媽媽。
然而在某天的上學路上,鈴芽意外遇見了一位長相俊俏並詢問她“附近廢墟”的男主草太。草太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閉門師”,他穿行於全國各地的廢墟尋找並關閉“災難之門”阻止災難的發生,他屬於那種無名的救世主。
然而在與鈴芽相遇後,草太的命運也發生了改變。因為出於好奇和對草太莫名的熟悉感,鈴芽在隨後也跑去了廢墟,並在那裡打開了災難之門以及拔出了封印之石,而後者也幻化成了一隻白貓並逃竄離去。
作為封印災難之門關鍵的白貓自然是不能離開的,但奈何法力強大,直接將追趕它的草太和鈴芽珍藏的母親遺物“斷腿板凳”融合到了一塊,並自此拉開了一場鈴芽帶著板凳追貓和關閉各地災難之門的歷險。
到了後來,已經變成板凳的草太不得不肩負起成為“新封印之石”的使命,那時候位於東京的另一塊封印之石也被拔了出來並變成了一隻黑貓,而草太靠著承受“被永恆囚禁在異世界”為代價阻止了東京大地震的爆發。
到了最後的最後,鈴芽義無反顧攜伴著兩隻貓咪穿越至異世界,並在兩隻貓咪的助力以及犧牲下,成功將草太拯救出以及還世界於和平的故事。
大致瞭解劇情後,或許有人就奇怪了:白貓在開始時不是和主角們敵對關係嗎?怎麼後來又願意幫助鈴芽,乃至捨命也在所不惜呢?
事實上,關於貓咪們的動機設定就是該作的一大槽點:犯了謎語人和交代不清晰的病。
在前半段劇情中,白貓帶給觀眾的動機是“唯利是圖”的,是想著不被繼續禁錮在石頭中的逃離,而在逃跑過程中也被刻畫成“釋放各地災難”的元兇,這其中就包括拔出東京的另一塊封印之石的罪責---在觀眾和主角眼中,前半段劇情的白貓就是一步一步誘導草太頂替自己和黑貓“看門位置”的元兇。
這種動機刻畫是相當不錯的,它雖然體現出白貓的自私,但這又是一種能被體諒的自私,因為在此之前白貓已經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個成十上百年了,它應該有追求自由的權利。
然而在草太被封印以及鈴芽決定去異世界拯救之後,白貓又突然變得乖巧,毫無怨言地陪伴鈴芽走完最後的旅途。
同時在劇末當鈴芽想要用自己換取草太的時候,白貓又毅然決然地搶先頂替,讓兩主角重回到人間---在後半段劇情中,白貓背叛了自己的種屬,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舔狗”。
從“舔狗”角度來理解的話,白貓的某些行為也是可以解釋得通的。如在劇初時將草太變成板凳,這裡體現的是“將第三者排除”,想要和鈴芽獨處。
而在草太被封印後突然變乖,那是因為鈴芽的一場生氣,讓白貓明白自己無法取代草太以及不想鈴芽傷心後的變化。
綜上所說,在劇末之前白貓就是一位既自私又舔狗的角色。自私能解釋外逃和釋放災難的原因(阻止主角們追捕),舔狗則能解釋性格的突然轉變。前者是不錯的動機設定,但後者就極盡了敷衍---因為說到底鈴芽也只是將白貓從封印解放和餵了點食物而已,白貓對鈴芽的愛只能屬於一種花痴,而用花痴來作為劇情推動的話,那就會有一股濃烈的塑料味了。
如上便是白貓在劇末之前給觀眾留下的奇葩印象,隨後這種奇葩還開始了擴散,不知為何原本為東京封印石的黑貓,居然會聽從草太爺爺的命令,心甘情願地跟從女主去異世界,甚至連捨命也在所不惜。
看到這裡的時候那是真叫人難受和混亂,但誠哥就偏不揭開兩貓咪的行為真相,哪怕鈴芽已經追到草太爺爺面前問話了,誠哥還是讓爺爺謎語人到底,讓白貓舔狗式的突然轉變以及黑貓無條件的順從這兩大奇葩點一路貫穿到最後。
是的,在劇末的時候誠哥確實給出瞭解答,但該解答也只是鈴芽在看到白貓替代自己成為封印之石時的一句話:“原來一路以來是你引導我們去災難之門的”。
這是一句“一筆帶過”的揭秘,也代表誠哥是打算將懸疑玩上天上去---因為這句話所牽涉的信息量是非常大的,是需要觀眾腦補很多的,也或者說,這就是所謂的“交代不清晰”的觀感槽點。
這句話確實隱含了很多東西,如說明白貓自始至終都沒有所謂的自私,它只是在用一種“小孩子氣”的方式引導主角去各地的災難之門做好事。
同時說明東京的封印石頭不是白貓拔出來的,他只是用“裝邪惡”的方式引導主角在災難爆發前夕抵達此地,好讓草太成為新一任封印石的使命能夠順利執行。
留意“使命”這兩個字,這也說明草太成為新封印石不是白貓的陰謀安排,而是一種“宿命”。同時這也隱含著一個可能性:可能白貓和黑貓不是不想變回封印石,而是做不到。可能自草太履行新一輪使命之前是沒有任何其它方案能夠挽救的,而出於擔心草太知道真相後的“逃離”(拒絕接受使命),白貓也就用裝邪惡的方式一步步誘導他去到使命執行的目的地。
說白了,在新海誠筆下的白貓就是一種擁有大智慧和大義感的生物,只是它剛好對鈴芽有著強烈的好感。而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那就不難理解黑貓為啥會聽草太爺爺的安排了,或許之前他倆就是相識,共同阻止過災難的發生,而此次的黑貓也只是還老相識一個恩情。
這裡再補充一個說明:只有將草太變成封印之石理解成不可迴避和替代的宿命,那才能合理解釋為何黑貓不當場變回石頭並替代草太封印東京的災難。
像我這樣捋一遍兩貓咪的動機後,整個故事也就不再奇葩和能夠通暢起來了。
但我想問的是,誠哥有必要將“謎底”壓到劇末才揭曉嗎?他安排鈴芽和草太爺爺對談的時候就詳盡地將一切大白於天下這很難嗎?有必要讓觀眾在整一個後半劇情中都覺得白貓是舔狗?以及最後的揭曉能不能別隻用一句話就敷衍帶過呢?
劇末的“敷衍”是洗不了的,一來體現在它隱含的動機解釋中存在大量需要觀眾“腦補”的東西(如前面說到的草太必須承受的宿命、以及白貓在草太接受宿命前不能變回封印石等等,這些解釋在劇中都沒有明確點出過)。
二來還體現在白貓頂替鈴芽犧牲後的“被忽視”,為啥鈴芽面對草太的被封印就得拼盡老命,而如今白貓頂替自己犧牲卻又能心安理得?草太和貓咪不都與鈴芽有過一段對等的旅途陪伴嗎?---誠哥選擇敷衍帶過,不給出詳盡解釋,那給觀眾留下的觀感就只會是一個笑梗:舔狗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這通通都是誠哥過度玩“謎語人”和“交代不清晰”所帶來的觀感敗壞,而單憑這一敗壞點就足夠決定《鈴芽之旅》不可能成為所謂的佳作了。
但還沒完,誠哥新作的“最爛點”,還得屬粉絲口中的“社會關懷”。
社會關懷?還是消費災難?
自2016年憑藉《你的名字》大獲成功後,新海誠的後續作品就沒有離開過“災難”這個元素,只是每一次都會不太一樣。如《你的名字》中的隕石災難,《天氣之子》中的暴雨災難...
上述兩部前作的災難都是“虛構”的,而來到誠哥災難三部曲的第三曲《鈴芽之旅》後,該災難也就走進了現實,也因此成為了被漫迷捧上天以及冠以“集大成之作”的原因。
這部作品關聯了現實日本人的共同傷痛---地震災難。
如前面說到的對2011年3月11日發生的“東日本大地震”的直接關聯,讓鈴芽成為此次災難的受害者之一,讓她自此之後失去家人,只能和姨媽相依為命。
同時該動畫還以“關閉災難之門”為劇情的主推動力,主角們為了避免從門後湧出的“蚓厄”所引發的地震故踏上了貫穿全日本的旅途,同時他們經過且發生了重點事件的地點(愛媛、神戶、東京、巖手等等)都是曾發生過7級以上地震的災難地,那裡的居民對地震有著極其深刻和沉痛的印記。
除此之外,誠哥甚至還加入了一個在漫迷眼中極其催淚和感人的設定---主角們在關閉災難之門的時候,必須體會到對應廢墟在災難發生前的“幸福與人氣”,即每一次關門都得讓觀眾緬懷起過去的美好生活。
然後這個設定也確實讓不少觀眾淚流不止,如有人表示當看到最後拯救草太,回憶起災難發生前的那個早上人們說“我出發了”的時候,是真止不住淚水的狂飆呢。
不止是影迷,就連新海誠本人也認定《鈴芽之旅》的關懷是無處不有的,這其中就包括鈴芽母親留下的那張“斷腿板凳”,誠哥在接受採訪時曾如此說到:“這把椅子有多重意象。一方面象徵對受災者的鼓勵,雖人生有缺憾,還是要努力前行。再一方面,過去幾年我們都會有‘被封閉起來感受不到自由’的時刻,我們對生活的感覺,相信也能和草太的境遇有所共鳴”。
誠哥說的“努力前行”,大概指代草太在被變成板凳後始終沒有放棄追逐白貓的行為,他認為這種行為是極其勵志和能夠治癒人心的。
說實話,在聽到誠哥這段說法的時候我是愣了一下。
一方面從表面看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椅子的腿是在地震中失去的,那應該能指代那些災難受害者,而草太在缺一根凳腳時還能永不言棄,絲毫精神內耗都不曾出現,這似乎又代表著某種勵志。
但細想一下後又發現了這種“類比”的刻奇---草太只是剛好被變成了一把與地震記憶相關的凳子吧?要是將他變成一個饅頭,我相信他也一定會堅定不移地滾去追捕的,那到時候那些窮到只能吃饅頭的底層民眾又是不是該來上一番感動:你們看饅頭也能有所作為?
這就真讓人無語了,畢竟說到底當草太變成板凳的時候,觀眾寄情的對象應當還是草太而不是因地震缺腿的板凳,而對草太這個人來說,至少在劇情中是沒有透露過他因地震而受到的傷害,而他對白貓的窮追不捨只是出於他本身就是本領強大的閉門師,以及有著不得不行動的理由啊(追回白貓,讓自己恢復人身)。
那你偏要強行解釋草太的這趟經歷的話,那難道不更應該給觀眾帶來這樣一個有點悲的認識嗎:只有本身本領高強和篤定意志的人,才配得起在瘸腿之後的堅強?
一個好的寓意不是強扯出來的,不是隻要沾上一點相關事情的邊就能合理的,你一定要讓主人公從裡到外(心理和身體)都擁有類似經歷才行的。
如《千與千尋》描繪千尋獨自面對整個妖怪世界的設定便是一個絕佳的寓意呈現:指代日本年輕一代,面對一個陌生的、困難的、乃至可怕至讓人看不到希望的泡沫經濟崩潰後的社會時的壓力和無助感。而瘦弱的千尋在此過程中的永不言棄的行為,才是真正能激勵人心的存在啊。
事實上,類似的刻奇在《鈴芽之旅》有關地震災難的設定中是有不少出現的。
誠哥刻畫災難受害者鈴芽從失去母親的傷痛中走出來,這是可以被理解成關懷的。
但新海誠在新作中依舊採取“世界系”的風格去作為主角們的行為推動力的話,那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世界系是一種“中二”,即在愛情面前,其餘一切都不重要,所以也才有了《天氣之子》中帆高寧可讓東京被水淹也要拯救陽菜的劇情開展。
《鈴芽之旅》也玩了一把世界系,主要體現在當草太消失之後,鈴芽居然在沒有任何“替代方案”的前提下,就毅然決然的做出前去異世界拯救草太的決定---草太爺爺讓她將此事當作封印災難的榮耀,但鈴芽偏不,在連“救出草太后如何繼續封印災難”都忽略不問的前提就徑直朝著異世界出發了,而所謂的“用自己去替代草太”也只是鈴芽在後期的一個突發奇想
然後奇葩點就出現了,你這不是一部對災難現實予以關懷的作品嗎?不是想通過將“關閉災難之門”作為劇情主要推動力來讓觀眾得到心靈寬慰和安全感嗎?怎麼現在又放任一個女人為了拯救自己的男人,而莽撞般跑去異世界搗亂並留下釋放大災難的風險呢?
“愛情獨大”的世界系本身就和社會關懷有著天然的矛盾性,因為前者指向的是自私,而後者則是公義。在沒有交代清楚的情況就讓女主以莽撞姿態衝向男主,那就難免會出現所謂的“不顧大眾”的滋味,也就難提所謂的人文關懷了。
再一個刻奇點還體現在“關門時的回憶設定”。
是,讓經歷過大地震的觀眾再度回憶起“災前美好”,那是可以讓他們淚目的,而且是一戳一個準。
但注意了,這不叫關懷,這只是“傷疤揭露”,觀眾的淚目是因為他們又在精神上體驗了一回“美好事物從美好到摧毀”的全過程,即鈴芽在最後拯救草太時看到的那幕“我出發了”的場景,只是讓觀眾再度感受了一把大地震將一切奪走的傷痛。
這不是社會關懷,這只是純純的消費災難。
對經歷過災難的傷者來說,他們不需要你提醒回憶災難前的美好,他們更大概率會因為沉浸在對這種美好的緬懷中不能自拔,從而患上心病---如女主鈴芽就從未忘記與母親一同生活的美好日子,而對母親的掛念也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她的夢魘。
真正的關懷不是單純的“想起”,而是提供一種解決方案。
比如新海誠可以設定災難之門的出現與“災難地居民不能走出傷痛”的濃烈程度相關,即越多人蜷縮在對昔日美好的緬懷、越多人不能帶著希望去看待未來,那就越容易出現強大的災難之門。
然後主角們的“關門”就能多一重含義:除了阻止災難發生外,還能指代將傷痛抽離。
只是很可惜,《鈴芽之旅》通通都沒有做好就是了。
最後
等了3年多,新海誠拿出來的卻是一部缺點滿滿的新作,不管人物動機刻畫(犯了謎語人和交代不清晰的毛病),還是錯將消費災難當成了社會關懷...都能彰顯出誠哥在創作上的“稚嫩”。
是的,一部《你的名字》讓新海誠擁有了“宮崎駿接班人”的輿論待遇,同時他那極致擬真的文藝畫風也成為了商業票房的金質保證。
但誠哥一旦脫離專注於愛情和世界系的題材,一旦牽涉上某些宏大話題(如討論生死和環保的《追逐繁星的孩子》)和現在的現實題材,又是怎麼翻車就怎麼來了。
如今已然邁入50歲中老年行列的新海誠,還有沒有在藝術價值上衝擊宮崎駿的可能性呢?
對於我這位誠哥老粉來說,我是不抱太大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