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擾你了嗎?”
“不,就是……有點兒意外。我以為你已經去休息了。”
“我剛剛哄阿米婭睡著。她最近心情不太好。這兩天晚上還做了噩夢。”
“特蕾西婭,你看得到嗎,那邊。”
“嗯?天上有什麼嗎?”
“你看,那幾顆星星的亮度,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赫伯特,又要講故事了嗎?”
“不。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不是容易令人接受的事。”
“你說吧。”
“你猜我們和那個星星的距離有多遠?”
“嗯……幾萬公里?”
“這是你隨便猜的數字吧。”
“你這樣沒頭沒腦地要我猜,能猜到才怪。”
“二百公里。我們與天空的距離大約是這個數字。可能略有偏差,但不會相差太大。”
“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意外的。”
“我還覺得你會很好奇咧。畢竟開車幾小時就能到。”
“我以前曾經聽凱爾希說過,我們的泰拉是個球形。每一個這樣的圓球都是一顆在空中懸浮著的星星。”
“那她一定沒有告訴你,這個圓球被包在另一個空心圓球裡面。空心圓球上畫著許多漂亮的花紋……有一些看上去就像忽閃忽閃的星星。”
“聽上去,我們生活在一個籠子裡。”
“也沒錯。這個籠子相當安全,精密的構造,完美的防護。籠子外面的世界相當危險,若是沒了這個籠子,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泰拉會像一個落入水裡的土塊,啪的一下,消失不見。”
“你是想說,籠子畢竟是籠子,對嗎?”
“不要放棄探索外面的世界,我是這樣想的。迄今為止,泰拉各地出現的災害,都是相當殘酷的試煉。源石技藝是人們武裝自己的最好的武器。但運用這份力量本身,就意味著我們必須通過更多,更多的試煉,才能在強大自身上做出突破。”
“礦石病,天災……這些是試煉?”
“我很喜歡羅德島,這是原因之一。”
“即使沒有羅德島,也會有人站出來,保護在這些災難下掙扎求生的人們。”
“世事沒有如果,親愛的。如果這片大地上沒有出現羅德島,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我猜不到。”
“礦石病、天災、邪魔、海嗣……所有的這些,都是人們必須團結一致克服的試煉。沒有妥協的餘地。如果有一天,人們習慣了這些東西的肆虐,停滯不前,而沉迷於無休止的內耗……當這樣無意義的戰爭、苦痛越來越多,當所有的絕望變得理所當然,人類這個族群的存在就會在本質的意義上被徹底否定。”
“……然後呢?”
“世界不想陷入不幸的結局。第一,雖然有一個保護自己的籠子是件好事,但那個籠子不知何時就會消失。到那時,如果人們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泰拉就會在頃刻間毀滅。第二,世界也想盡快逃出那個牢籠。第三點嘛……如果不能處理掉這片土地上的災禍,世界也同樣會玩完。如果人們只是在這片土地上肆意妄為,憑藉自己的野性行事,那無論他們創造出了自己看來多宏偉的存在,在世界眼裡,都和那些馱獸或磐蟹沒有區別。既然如此,又怎麼能指望他們處理掉那些在這片土地上醞釀的災禍?不如打碎重來……儘管重來一遍就意味著世界不得不寄希望於那些瘋子一樣的族群。可既然人類已經沒有指望,那選擇什麼,還有餘地嗎?倒不如說,真的對世界的存亡相關的,只有天災和籠子外的那些恐怖存在。到底是誰克服那些,世界根本無所謂。”
“聽上去,泰拉有自己的人格一樣。”
“是世界運行的機制讓它看上去像有一個人格。就像我們……不也是用蛋白質、糖類、無機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機緣巧合堆積起來,一下子就有了思維和靈魂麼?我們和世界的關係……或許就像我們和微生物的關係一樣呢。”
“我倒是覺得,微生物也有微生物的生存之道。”
“沒錯。所以我說,羅德島改變了未來。你,特蕾西婭,改變了未來。”
“不……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期盼才能改變這一切。”
“你這樣想。”
“羅德島不是我們的盡頭。正如你所說,克服那些試煉,是人們必須團結在一起才能實現的。”
“……談何容易。現在的我們,可還在你那位好哥哥的追殺之下朝不保夕呢。”
“他沒有錯。只是,我不希望薩卡茲的命運停留在他描繪的圖景上。”
“我沒說你們誰錯誰對。只是,跟著你是我的選擇,僅此而已。”
“謝謝你,能一直支持著我,直到今天。”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樣的話嗎。不如說,我還要謝謝你肯收留我才對。畢竟我一醒來就在那邊做了個小鎮長,之後該去哪,做什麼,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我說過,要給你看這個世界一副全然不同的樣貌,只是現在看來,好像還有些早。”
“已經看到了。”
“欸?”
“足夠了。我很滿足。”
“我又聽不懂了。”
“沒關係,不需要弄懂什麼。只是,親愛的,你看,舷窗外。”
“什麼?”
“這是泰拉,是你保護了這一切。這裡是你的世界。”
“……不,這是每一個人所熱愛的世界。它屬於‘我們’。”
“是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