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機遊戲】咫尺之遙——淺談《異度神劍3》第5章結尾帶給我的感動與思考-3樓貓

寫在前面：本文涉及嚴重劇透，如果想體驗完整劇情的朋友可以選擇自行划走。但是，我又是如此希望能有更多人瞭解到這個精彩的故事。所以，出於私心我還是選擇了投稿的形式。很慶幸重新買回switch後入手的第一個作品是xb3，在我心目中，這是一部完全配得上今年TGA最佳遊戲提名的佳作。

前情提要：諾亞和彌央等主角團眾人本是分屬兩個陣營的士兵，他們生來的職責便是一直戰鬥至死。因為偶然的情況，他們接受了銜尾蛇之力，從敵對的兩個陣營走到了一起，一路上解放由梅比烏斯統治的殖民地，並慢慢瞭解到了由梅比烏斯統治的這個世界的真相。在關鍵的一戰中，他們遭遇了執政官M,N，這兩人竟與諾亞和彌央面貌相同。在絕對性的力量壓制下，主角團戰敗並被關於獄中，而一個月後將迎來自己生命尾聲的彌央則被單獨關在一牆之隔的隔壁房間。時光飛逝，諾亞等人因為力量被封印依然沒法找到逃脫並營救彌央的方法，而天明後，彌央將被執行成人儀式，無法再復活......

前情少敘，讓我們先從這段經典對話開始：

諾亞：送行者不是能傳達聲音嗎？

我一直以為那些聲音—— 那些生命都與樂器同在

會掌握在我的手中——

但我只是在逃避

就算聲音能夠傳達我依然沒辦法拯救他們

我本該一清二楚的——

眼前的生命在我的手中逐漸凋零

竟然是如此痛苦——

我到底在幹什麼——

雙手因為錘牢房的鐵門而血肉模糊

隔著一堵牆後：

“彌央”：今晚看不到月亮呀但是星星的光芒非常溫暖——

記得嗎——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

你問過我想不想再活久一些吧？

我說無所謂

我要修改一下我——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去了解——

各種各樣的事物——

想和諾亞一起去看各種各樣的事物——

諾亞： 你終於—— 叫我的名字了啊

“彌央”： ——是呢抱歉

因為如果叫了你的名字——

我彷彿就要支撐不住了——

這就是“我”真正的感受

但是讓我有這份感受的—— 可是諾亞哦？

所以—— 千萬別說自己什麼都沒做

因為諾亞已經將許多思念傳達給我了——

我不想在這裡止步——

如果還有機會

如果前方還有無限延伸的道路——

我想和“我的”諾亞一起走下去——

如果還有機會

如果前方還有不斷延伸的道路——

我想和“我的”諾亞一起走下去——

初看這一段時，我動容於彌央在生命即將迎來終結時這段對諾亞的告白。他們本是被批量“生產”出來、生來便只為戰鬥的士兵，本不知情為何物。一路走來隨著羈絆的加深，他們之間更多的也是同伴之情。不久前，他們剛去了正常人類生活的“都市”，第一次接觸了生命的新生與衰老，第一次認識到除了同伴之情以外的情感。所以，我以為這是彌央在生命的盡頭覺醒出的愛情的萌芽，動容於這一牆之隔、“咫尺之遙”的生離死別，動容於他們之間的愛如“蜉蝣“、朝生而暮死；共情於“哀吾生之須臾” ，感嘆於咫尺天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

而這一段前插入的主題曲《A step away》，舒緩而溫柔，遊戲的cg裡很巧妙地只放了前半段歌詞。初見時我以為曲中的歌詞說的是男主諾亞，道盡了一路走來披荊斬棘，躊躇滿志卻在彌央生命的最後無能為力的自責與痛苦。

一直以來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這裡畫面掃過的是主角團的其他人）

直到第6章的開頭我們才終於知道了真相：其實在之前的戰鬥中彌央和執政官M的身體互換了，被執行成人儀式的其實是M。此時我的表情和下圖的主角團其他人一樣：

知道了真相後，回想了之前的情節，我突然更覺悲傷。於是我回看了之前的幾段cg，終於，所有的細節都串聯在了一起。其實之前第一遍經歷劇情時我就注意到有一些細微的“違和感”，例如與執政官M戰鬥初見時，M的流淚；

後來才知道原來此時彌央已和M互換了身體

還有如“彌央”在獄中與諾亞等人的對話屈指可數（這一點可以從諾亞的那句“你終於——叫我的名字了啊”看出），“彌央“的話中“我”和“我的”兩個詞帶有引號，以及插入曲的歌詞形容諾亞不完全貼切等等小細節。但是，遊戲的成功之處在於氛圍塑造。從執政官M,N登場直至真相大白前，劇情一直處在一個非常壓抑的氛圍之下，M和N的壓迫感，還有主角團的無力感被烘托地淋漓盡致。以致於直到N的刀刃落下，諾亞進入了虛無世界，看到以前的“諾亞”（也就是N）過去的記憶，我還曾一度以為他們的故事真的就要在此終結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遊戲出色的氛圍塑造，讓我飽含沉浸感地體驗了這一段完整的劇情。

所以，回頭看之前的對話，如果那時的“彌央”其實是M，我們也就理解了每一句話真正的含義。

“我——想活下去想活下去去了解—— 各種各樣的事物—— 想和諾亞一起去看各種各樣的事物——” 這句話可以理解為M代替彌央對諾亞說的；但我更願意理解為M在對她的“諾亞”，也就是N說的，她也不想生命就此終結，也想和她曾經認識、深愛的那個“諾亞”一起去看各種各樣的事物。

“因為如果叫了你的名字—— 我彷彿就要支撐不住了—— 這就是“我”真正的感受” 這句話代表了M內心真實的感受，也解釋了為何在此之前“彌央”一直沒怎麼和主角團的其他人說話。M本被變成了梅比烏斯，擁有無盡的歲月。很難想象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個月，她的內心是如何度過的。放棄了永恆的生命，放棄了陪伴在她的“諾亞”的左右（雖然已變成了那個令她失望傷心的N），這是需要何等的決心！這一個月來充斥在她腦海中的，想必是那些曾與她的“諾亞”共度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這句“因為如果叫了你的名字——我彷彿就要支撐不住了——”背後，又包含著多少百轉千回，戀戀不捨？

“但是讓我有這份感受的——可是諾亞哦？所以—— 千萬別說自己什麼都沒做因為諾亞已經將許多思念傳達給我了——” 這句話是對主角諾亞之前說的那段“眼前的生命在我的手中逐漸凋零竟然是如此痛苦”的回應，安慰他讓他不要自責。她想表達的是諾亞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諾亞的竭盡全力和傷心自責讓她看到了曾經她的那個“諾亞”的影子，也曾為了她不顧一切。這也是為什麼她對主角諾亞說“因為諾亞已經將許多思念傳達給我了”。

“我不想在這裡止步—— 如果還有機會如果前方還有無限延伸的道路—— 我想和“我的”諾亞一起走下去——” 這一次，我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的”要打引號了。這是M對她的“諾亞”的告白，可惜再沒有“如果”了。所以M才會在和彌央互換身體的時候說出那句“你們，是後悔，是本應如此，是希望一切走回正軌—— 我與他思念的結晶”

此時為M與彌央互換身體時靈魂的交流

曾經在無限延伸的兩條路前，N選擇了永恆的當下，帶著M一同成為了梅比烏斯

在後面的劇情中，我們知道了何為無限延伸的道路，也知道了兩條路的選擇分別意味著什麼。曾經在無限延伸的兩條路前，N選擇了永恆的當下，帶著M一同成為了梅比烏斯。而這次，M希望憑藉著自己的消失，喚醒N作為人類時曾與自己相處的回憶，走上另一條他們本因踏足的堅持反抗梅比烏斯的道路。

cg中，說完上面這段話後，M扮演的“彌央”站起來隔著鐵窗看向夜空中的月亮，神情平靜中帶著悲傷。這一幕不由得讓我聯想起《邊緣行者》最後一話的標題'My Moon ，My man'，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想必五味雜陳吧。

還記得我說初看這段劇情時最令我動容之處在於“彌央”對諾亞的告白嗎？在第二次看時，最令我動容的其實是M在成人儀式上即將消散於世間時笑著說出的那句“謝謝你，諾亞” 。

謝謝你諾亞

猛男落淚

這裡有兩個細節值得在意，首先是M為什麼說“謝謝你諾亞”。我認為主要是出於兩點：

1. 從主角諾亞的身上她看到了曾經那個她的“諾亞”的影子，喚醒了塵封的記憶，讓她又回想起那些曾經歷過的美好與感動

2. M從彌央的記憶以及之前在獄中與主角諾亞相處的過程中已經瞭解了他的為人，她相信諾亞不是漠視生命之人，相信他能夠繼承她和她的“諾亞”未竟的事業，走上他們本應踏足的那條路。她把希望寄託了在諾亞的身上，因為她的路已走到了盡頭，這一聲謝謝是提前的感謝，飽含著鼓勵與期待。

而第二個細節是M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回頭看的主角諾亞，也就是對主角說的，而沒有看哪怕一眼與她一起度過漫長歲月的N，她曾經的“諾亞”變成的那個“人”。這固然可以解釋為不想露餡，因為此時N仍不知道她與彌央互換了身體的真相，但我認為這也側面說明了在她心裡，N已經不是那個她深愛的“諾亞”了，在N變成了梅比烏斯後她心目中的那個“諾亞”已經死了。梅比烏斯們漠視生命，與她的信仰與理念已南轅北轍，她與N之間也徒留了互相陪伴的

感情的空殼罷了。

這是M在N用“都市”居民的生命為代價換來和她二人的永恆的“當下”後說的，此時的她該是有多悲痛

在前面的劇情討論中，一直有提到N。作為親手送走他的“彌央”的人（當然這是因為M的安排鬧出的烏龍），作為取走那些他本應保護的“都市”民眾性命的人，他又是十惡不赦嗎？在親眼看了“諾亞”的回憶片段後，也許很難作出這樣的判斷。換句話說，也許在經歷了他所經歷的這些事後，我們也無法保證能比他做得更好。從與“彌央”一起接受了銜尾蛇之力，一次又一次地重生去對抗梅比烏斯，而每次都在懸殊的實力下落敗；到不由得生出逃避之心，想帶著“彌央”私奔；再到某一次的輪迴中與“彌央”有了愛情的結晶，第一次有了“彌央”之外想要守護的小小生命，卻先後經歷了“彌央”的病故和自己到了壽命的極限而不得不與自己的孩子告別。他與“彌央”一次次地在短暫的生命輪迴中相識、相愛，卻又在一次次地與梅比烏斯的抗爭中失去彼此。終於，他在梅比烏斯的統領-Z的“勸說”下動搖了，選擇了永恆的當下，成為了梅比烏斯的一員。並在“都市”民眾的性命和“彌央”兩者間忍痛選擇了後者，被迫以前者換來了他二人作為梅比烏斯存在於永恆的當下的結局。

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了

所以，主角諾亞也說“不能保證是否也會踏上和另一個自己相同的道路”。而這一切的源頭，歸根結底在於這個梅比烏斯統治下的世界秩序。我們玩家的任務，也就是要打倒Z，推翻這個世界秩序。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操控的主角諾亞又是特別的，因為他送行者的經歷，因為他有身邊的這些同伴，這也是為什麼M願意相信諾亞，能走上她和N本應踏足的那條路。

最後，回過頭去看cg的插入曲《A step away》，會發現歌詞完全是N這一生的寫照，而不是對主角諾亞的。我自己對照原文翻譯了一版歌詞，放在文章的結尾。一方面是因為網易雲版本的英文原文有一處錯誤，導致那句話的意義大相徑庭；另一方面也因為我選擇了並非意譯的形式，這樣能更容易理解歌詞中所對應的N的心路歷程。歌名咫尺之遙，代表的既是N在當下因為一步之差葬送了他深愛的“彌央”，也代表他曾在命運的十字路口距離那條正確的道路僅僅一步之遙。無論是前者的物質層面的失去“彌央”還是後者導致的精神層面的失去，這一切在他作出選擇踏上那條錯誤的道路的時候已註定。這首歌中，飽含著N對他的“彌央”未能傳達的告白。在漫長歲月中，如果再有一次機會，N會不會在永遠地失去他的“彌央”之前說出他的那些思念；會不會在某一刻，他能夠回到最初的那個路口，重新選擇那條未曾踏足的道路......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

寫到這裡，也接近尾聲了。這最後的篇幅裡，我想簡單寫寫這個故事帶給我的一些思考。首先是對生命與戰爭的思考，正如遊戲中展現出的兩大陣營持續不斷的爭鬥一樣，戰爭中，雙方的士兵向來都是為自己被灌輸的“正義”而戰。雙方的民眾和士兵之間本無怨無仇，卻因為統治者的野心與私慾，拼死相鬥，命如草芥（例如二戰），這正如同遊戲中梅比烏斯們通過讓各自陣營的士兵互相爭鬥收割生命力一樣。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我認為遊戲主旨之一是向我們傳輸反戰的思想和理念。同時，藉助諾亞眾人在“都市”的劇情，也讓我們重新審視了生老病死這些我們早已習以為常的概念，歌頌了生命的誕生這一奇蹟。

在M與N的這個故事中，我又一次地思考了須臾與永恆。也許正因為生命如此短暫，擦出的火花才會如此絢爛。正如彌央代替M對N說的那樣：“不求長久，只求朝暮”。

我們總是希望能永生，卻未曾想過在漫長的歲月中是否會失去初心迷失自我，會遺失那些彌足珍貴的感情和回憶，會厭倦身邊朝夕相處的人們，會疏於及時表達內心的感激與感動......古有《論語》中的“朝聞道，夕死可矣”，近代有帕斯卡的那句“賦時光以生命，而非賦生命以時光”，我想表達的也是相似的思考。

最後的最後，我想以遊戲中的一張截圖做結尾，與大家共勉：

希望你擁有不斷失去不斷別離卻依然能振作的意志——

附上中英對照歌詞，真的是一首非常好聽的歌，這幾天一直單曲循環

《A Step Away》（咫尺之遙）

Here I am

我佇立於此

Staring at my own palms

凝視我的手掌

I feel

感受

The warmth of your hand

從你掌心傳來的溫度

I thought I'd be

我曾以為

Forever by your side

會永遠留在你身畔

Protecting you

保護你

Assuming that's what you wanted too

並把這也當成你之所願

I had no clue

我無從知曉

That we had nothing between us

為何我們之間已空無一物

Perhaps

也許

I was so scared to know the truth

我只是害怕得知

Now that you're gone

你已離去的事實

And yet your love is still embracing me

你的愛仍環繞著我

I'm at a loss

卻讓我更覺悵然若失

I need you with me

我需要你在我身畔

It's like I'm drowning

我彷彿溺於水中

As if I've lost the way

失去了方向

But you always appear

但你一次次地出現

As if you guide my way

指引我前行

I thought I could do it all

我曾以為我無所不能

I had my confidence

志在必得

But now I'm left alone

卻終於

With no one by my end

孤身一人

I knew my faults

我瞭然我的過錯

But I pretended I didn't know

卻假裝不知

I fear

我害怕

I'm not the kind of man you know

不再是你所熟知的那個男人

I see you smile

我看到你用笑容

Pretending everything is alright

假裝一切如常

But that made me feel

但那卻更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