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梦,醒来写了个故事


3楼猫 发布时间:2025-01-15 00:55:05 作者:盘丝岭第一深情 Language

公元170年,孙陆出生于洛阳。他的出身很不错,父亲是士人领袖,曾经担任过朝廷的廷尉,祖父和叔叔都在京都的军区担任要职。

按理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家庭条件出生的孙陆想要被培养成为一个名门公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出生豪族、身兼嫡长的孙陆从小表现出了一些不招人待见的特质。

简单的来说就是——撒谎,小时候不喜欢读书故意打翻砚台嫁祸给书童,只为了让先生责骂别人他好瞧个乐,稍大一点在酒肆造谣他人的生活作风问题,最离谱的一次他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太子陛下没有人主之相,反而年纪尚幼的陈留王气度不凡,日后难免江山不会易主等等。

万幸的是,当时聚会的都是一些酒蒙子,虽然有人记得谁好像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孙陆事后完全不承认其他人也拿他没辙,毕竟这种话如果传出去在场的谁也跑不了,加上孙父身为廷尉的影响力,终于不了了之。

至于其他的什么打架碰瓷、违反宵禁、聚众闹事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是京都远近闻名的进狱系人才。

由于名声太臭,无论同事还是亲友几乎都对孙父说过,您家那孩子再这么下去,以后就算举孝廉都张不开嘴啊!

对于如此顽劣的孩子,孙父痛心疾首,但几次物理鞭策都不太成功。

孙陆19岁那年,皇帝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京都里宦官和士族的矛盾已经到了临近爆发的极限,京城外黄巾军席卷九州,郡县失守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送来,整个大汉帝国都是一片末日景象。

之后就是轰轰烈烈地十常侍之乱,大将军何进和宦官们同归于尽,见识到国家离乱后,孙父决定把儿子送进军队磨炼磨炼,希望他将来能够报效朝廷,为国家尽一份责任。

仅仅几个月之后,父亲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孙陆一进入军队就立马被军队高层赏识了,起步就封了将军,坏消息是提拔他的那个人,叫做董卓。

此时的董卓刚刚进城,直接接管了洛阳的一切防务,有家族背景的孙陆一看董卓的雷霆手段只感慨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很顺滑地就投降了。

刚进城的董卓急需各方派系的支持,此时孙陆作为第一个投靠过来的士族子弟让董卓大为赞赏,隔日就表奏天子,加封孙陆为屯骑校尉。

这让孙父险些气晕在朝会上,来自各方的白眼让自诩大汉忠良的他如坐针毡,下了朝就吐血了,要说这时候还是亲儿子给力,听说父亲身体欠安赶紧回家看望,成功地让老父亲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作为家里嫡长子的孙陆理所应当地继承了父亲的爵位,由于年纪尚亲,资历浅,孙父廷尉的官职皇帝倒是没批给他,只打发了一个司徒属官的闲差。

这份旨意下来,董卓先不干了,当即表奏天子要让孙陆承袭廷尉,奈何孙陆气死亲爹的名声实在太臭,遭到了袁隗为首的一众大臣极力反对。

李儒等人都劝董卓不能为了一个孙陆刚进城就得罪这么多名门望族,毕竟在洛阳他们才是真正的地头蛇。

说这话董卓就不爱听了,有我在我的人能被这帮家伙欺负了?不能够啊!

第二天,董卓提刀上殿,面对众多公卿大臣对孙陆的声讨,董卓把刀往大殿上一摔,我支持孙陆做廷尉,你们谁反对?

这种极具亲和力的举动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理解,大多数人都改口表示支持支持,孙廷尉克己奉公了一辈子,他的儿子理应承袭。只剩下袁隗等几个嘴硬的豪族还在死顶。

面对这些家伙,董卓愤怒地呵斥:“昔者,孙公竭忠尽智,为国为民,熟料天不假年、只留下孙郎这一个子嗣!诸君皆为其昔日旧友,对友人之子何故相逼过剧乎?”

最后还是皇帝站出来打圆场,准了董卓的请,但以孙陆尚在丁忧期间为由,暂不治事,等守孝期满再正式上任。

董卓气鼓鼓地走了,隔日,孙陆偷偷地前来拜见的时候,董卓安慰道:“伯明(孙陆的字)无忧,待我收拾了这帮公卿大臣,自有大用。”

董卓的真诚让孙陆感动了,然后他就背叛了,原因很简单,董卓没有根基竟敢在洛阳这么跳,迟早要被清算。

要说孙陆这个人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他看人的眼光确实准的可怕,对于时局变化的敏感远远要高于同龄人。

孙陆向董卓进言:“明公之恩,陆万死难以报答,只是……”

董卓:“只是什么?”

孙陆跪在了董卓面前:“只是有一言,若是说了陆便是千古罪人,若不说,明公之恩……陆不敢不报!”

孙陆情真意切勾起了董卓的兴趣,他帮助孙陆是为了控制孙家的廷尉府,而孙陆本人他了解的并不深:“伯明有话但说无妨,若有不妥当的地方,什么千万罪过,权当没有听过。”

孙陆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正色答道:“明公人臣之位已极,然而从家父之事上可以看出,朝堂之上不服明公的仍旧不在少数。”

董卓点了点头:“这正是我忧心之事,若是朝堂之上都如伯明这般明事理,何愁天下不安啊!我是边将出身,一刀一枪拼杀出的功名,比不得那些名门大户树大根深,迟早啊,要将这些家伙连根拔起,夷灭满门!”

孙陆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即使满门诛杀,这些世家大族在外省的门生故吏依旧会兴风作浪,没有了故主的制约会更加不可收拾。”

董卓忙问:“依伯明之见,如今之事该当如何呀?”

孙陆一个头猛的磕在地上:“唯有废立天子,方可彰显明公之威!”

董卓严肃了起来:“伯明,何出此反贼言论!”

孙陆抬起头:“忠于无用之天子以全忠孝之名,私也!忠于明公辅佐贤能之君拯救万民,公也!昔日先帝在时,九州凋敝,狼烟四起,江山社稷到了今日这步都是因为天子失德所致!如今,天子暗弱难有再兴汉室之能,比不上陈留王聪明仁孝,乃真天子也!”

董卓自挟天子回京后时不时对陈留王大加赞赏,早有耳闻的孙陆这番慷慨陈词可谓说到了董卓的心趴上。

深感知音难觅的董卓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孙陆:“废立天子,卓早有此意,只是兹事体大……果真可行乎?”

孙陆:“如何不可?明公岂不闻昔日伊尹、霍光故事?天子无道,臣子敢为社稷行此万难之事,方配为一代贤臣!若只是一味逢迎,岂不是避难就易,与朝堂上那些朽木顽石又有何异?”

董卓大笑:“我早有此心,不期伯明与吾暗合!此乃天授伯明与我!”

说着,董卓就要拉着他去外室与一众幕僚商议,孙陆连忙推辞:“明公欲成此事,必须有心腹之人于暗中为明公周全行事,打探消息。今日之后,请恕孙陆不能再来明公处伺候,天子登基,也不必再对陆有任何封赏!”

这下董卓真的感动了,他拉着孙陆的手:“大事若成,功在孙郎!”

孙陆含泪拜别,随后董卓召集李儒等人商议废立方案的可行性,李儒认为此举若成必然会迎来朝堂权力的新一轮洗牌,如今朝堂上把持朝政的,大多是前大将军何进一党的骨干,比如何进的心腹袁绍就是袁家的下一任话事人,而支持陈留王登基的简硕等人早已经被清除,这时候如果董卓能够把天子换了的话,确实是一招釜底抽薪的妙计。

就在董卓集团正为废立大计踌躇满志的时候,孙陆却悄咪咪地拐到了司徒王允的府上,朝廷对于孙陆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法理上孙陆依旧是司徒府的属官,也用不着旁人通报便径直来到了王允家的内院。

面对王允的卧室孙陆推门就进,幸好司徒大人和夫人休息的没那么早,在王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跪倒在地,一路爬到了王允的面前:“求求司徒大人救救大汉的江山吧!”

对于做出侍奉董卓气死亲爹的这种壮举的孙陆,王允对于他的嘴中能吐出象牙这件事完全没有期待。

但孙陆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王允重视了起来。

“董贼造逆,不日将反,司徒大人救救大汉、救救大汉吧!”

王允:“伯明,你素日无状,此等大事,不可胡言!”

孙陆:“小侄岂敢胡言!今日董贼密令我入府,以高官名爵相诱,要小侄充当鹰犬,他……他……他不日就要……就要……”

孙陆此时满头虚汗,青筋外露,张艺谋见了都要称一句老戏骨。

王允急问:“就要如何?”

孙陆咽了一口口水:“就要……要行废立之事!废天子改立陈留王!”

“啊?”王允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沉思良久,孙陆一直跪在他的面前抽泣。

半晌,王允才低声问道:“伯明,既有此事,你为何要来告诉我呢?”

孙陆:“大人这是何意?”

王允:“董卓进京以来,你侍奉他一向勤勉,董卓肯将此机密大事告诉你,恐怕你二人关系匪浅吧!”

听了这话,孙陆站起身子慨然道:“大人!我孙家世食汉禄、世受皇恩!我孙陆亦为忠良之后啊!不敢欺瞒大人,若是为了高官厚禄,陆愿为董卓门下,但老贼如今有了不臣之心,陆不敢再为其张目!此一节,万望大人明察!”

孙陆虽然荒唐,好在他有个好爹,孙父不管是为官还是为人名声都极好,不然也不会因为儿子投靠董卓被活活气死了。

此刻孙陆声泪俱下,带着对父亲的懊悔和思念,纵使铁汉听了也要肝肠寸断。

王允心里感叹,孙陆总算没有辱没孙家的门楣,这等报国之心孙父在九泉之下也可含笑了。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孙陆的肩膀,叹了口气:“贤侄,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令尊新丧不宜在外久留,回去吧。”

孙陆不再多言,拜别而去。

就这样,孙陆成功拿到了此刻董卓和士族双方的offer。

很快,董卓就在一次宴请中表明了想要改立陈留王的想法,此次宴会在洛阳中有分量的人物来了一多半。

董卓冷眼看着群情激愤的王公大臣,卢植和杨彪面色铁青,王允袁隗眉头紧蹙,并州刺史丁原更是拍案而起,痛斥董卓为乱臣贼子,是王莽以后汉家朝廷从未有过的奸贼!

宴会随着丁原的拍案离去不欢而散,李儒力劝董卓一定要拦住这个手握重兵的并州刺史,奈何丁原手下有一员大将吕布骁勇异常,硬是保着丁原一路杀出了重围,回到了本部兵营。

之后,丁原更是到了和董卓兵戎相见的地步,吕布一日之内连斩了董卓数名大将,让董卓头疼不已。

吕布的骁勇极大地振奋了朝廷的保皇派,尚书卢植奔走串联,欲与丁原里应外合给与董卓最致命一击。

孙陆十分庆幸自己前日的损招,董卓与他猜测的一样成功地把自己玩进了绝境,身为世家子弟的他很清楚这些名门大户的能量,几百年的资源堆积根本不是董卓这种武人可以抗衡的,到时候自己只需要联合卢植和王允做个带路党,自然地就可以踩着董卓上位。

定乱之臣的名声可要比董卓逆党要顺耳的多,想到这里,孙陆不由得笑出了声。当卢植在王允的指引下找上门来时,孙陆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尚书,this way!

孙陆给卢植交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西凉军布防图,此图大多数的信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怕万一事情败露给自己上保险,大多都是孙陆自己编的,但有一条关键信息可是千真万确,就是西凉军戍卫的轮值名单,只要在特定的时间巧妙地在这些人身上做下手脚,就能控制住洛阳城某一处城门的关防。

他相信,以卢植的能力,有这么一张图在手一定可以控制大局,到时候自己稳稳地平步青云。可令孙陆没想到的是,卢植刚走没一会儿,董卓府上来人了。

这人几乎是硬闯进来,几个想拦一栏的家丁全部被他撂翻在地,此刻一个个正抱着肚子哀嚎。

“孙大人,董太师有请。”

孙陆定眼观瞧,此人生的高大威猛,器宇轩昂,董卓府上他去的勤了,这么一位将军还是头回见。

做贼心虚的孙陆此刻掀起了头脑风暴,不会吧,这么快事情败露了?卢尚书不是这么菜的人吧?

不管怎么样,跑是跑不了了,孙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一路上孙陆带着上坟的心情到了一处军营。

走进中军大帐,董卓大笑:“哎呀,伯明来了,快快快,近前来。”

见董卓如此热情,孙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瞥了一眼周围的布置,几个军士正在不断地往大帐中搬运吃食与酒具,像是在准备一场宴会。

“明公。”孙陆上前行礼,装作关心时局安危地询问道,“城外军情如火,明公怎么还有闲情在军中饮宴啊?”

董卓笑呵呵地命人将一个木盒子抱了上来,对孙陆说:“伯明,看看这是何物啊?”

孙陆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猛的一缩,伏于地上:“明公,我有一事禀告!”

董卓:“嗯。”

孙陆继续说:“今日卢植密会下官要与城外反贼里应外合,加害明公!正要来向明公禀报,不想明公的特使先一步到了。”

董卓看向陪同孙陆前来的将军,那人向前一步答道:“如孙大人所言,末将去时,卢尚书刚走不久。”

董卓点了点头,笑道:“卢植此举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不妨事,伯明,你先看此物!”

孙陆定了定心神,将木盒子打开一瞧,即使是已经做了心里准备,还是被眼前之物吓了一跳。

丁原人头。

看着孙陆发怵的样子,董卓哈哈大笑:“丁原贼子已经伏诛,这都是奉先的功劳啊!来来来,伯明,这位便是我新收的义子,吕布,吕奉先。我已表奏天子加封其为中郎将,你们可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孙陆明白了,原来是吕布反水杀了丁原来投靠董卓,早听说吕布与丁刺史曾约为父子,今天竟然拿丁刺史的人头来换前程,即使是气死亲爹的孙陆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嫌恶。但他还是不得不装成热情地与吕布客套了一番。

不一会儿,受邀赴宴的众臣也陆续到了,其中最具分量的无外乎尚书卢植和司徒王允,袁隗倒是没来,代表袁家过来的是年轻一辈的袁绍,其余的还有董卓在军中的心腹曹操等人。

当董卓拿出丁原的人头之后,群臣色变,董卓慢悠悠地说:“卢尚书,今日之事,如何啊?”

卢植:“不知董公所言何事?”

董卓:“皇帝暗弱,不足以奉宗庙,我将效仿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卢尚书以为如何?”

卢植冷笑:“昔日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二十日,造恶三千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天子虽幼,但聪明仁智,并无过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参与国政,又无尹伊、霍光之大才,岂可妄议废立大事!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为篡逆也!”

董卓大怒:“果然是丁原一党!你为丁原奔走串联岂能瞒得过我?我先杀了你这逆贼!”

见董卓拔剑,众人一齐劝解,袁绍几乎同时将佩剑横在胸前。

就连女婿李儒都低声劝道:“卢尚书海内人望!今若加害,恐怕天下震动!”

董卓余怒未消:“此贼欺我太甚,不可不罚!即日赶出京师,流放边地!”

宴后,袁绍也离开了京师,没有了卢植和袁绍的掣肘,董卓终于可以做这件他图谋已久的大事了。

公元189年,汉少帝刘辩被废,陈留王刘协成功登基,董卓恢复了汉朝废除已久的宰相制度,自封相国,提拔了一大批亲信进入朝廷班底,而在家守孝的孙陆也被皇帝免去了丁忧,加封为了廷尉兼京兆尹。

还不到20岁的孙陆,董卓给出的待遇基本是仪同三司了,按理说能在刚起步工作就遇到这么一位好领导是幸运的,但孙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依旧认定跟着董卓混不可能有前途,但现在董卓对他的态度简直堪称宠溺,这可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关键时刻,曹老板送上了助攻。

这天,孙陆前往董卓府上汇报工作,身为廷尉的他奉命对董卓的政敌罗织罪名再屈打成招,这是一份非常得罪人的活儿,如果他真敢干那等董卓倒台了以后势必要被清算,孙陆只好采取了拖字诀。

只要相府送来了新的犯人,孙陆就谎称生病,把事情都扔给廷尉府的属官,后来干脆开始常态化养病,因为你不能一来犯人就生病,回回扫黄都有你,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问题。

由于孙陆的摆烂式治理,这些大汉忠臣们反而在牢里得到了优待,毕竟孙陆没发话,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这些王公大臣动手,坏心办好事了属于是。

正当孙陆抓心挠肝思索一会儿该编点啥的时候,曹操满头虚汗地从董卓内室走了出来。

孙陆:“孟德兄?”

曹操:“啊,啊,是伯明啊。”

孙陆:“相国可在休息?”

曹操:“相国小憩方醒,伯明进去正可相见。”

孙陆见曹操神色异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仿佛是怕被看穿自己内心慌张,曹操推托有事匆匆离去。

小憩方醒?董卓睡个觉而已曹操为什么要害怕呢?思索了片刻,一个恐怖的答案涌上了孙陆心头。

孙陆咽了一口口水,站在董卓门前迅速调整好了心里状态,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果然,此刻董卓对他的工作汇报毫无兴趣,正开开心心地摆弄手中的一把短刀:“伯明来了。快来瞧瞧,这是孟德刚刚献来的七星刀,削铁如泥,真是一把宝刀啊!”

献刀?孙陆不禁佩服起了曹操的临场应变能力,一边的李儒却皱着眉头问道:“孙大人,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可遇见了曹孟德呀?”

孙陆如实回答:“遇见了。”

李儒:“可有异样?”

孙陆:“神色……神色似乎有些慌张,走的匆忙不及细问。”

李儒:“嗯……”

孙陆:“先生何意?”

李儒:“伯明有所不知,方才相国小憩之时被一道亮光惊醒。只见曹操跪在床前,托举宝刀献给相国。”

孙陆拖着下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嗯……睡觉,献刀。”

经过二人一复盘,就是再傻的傻子也该回过味儿来了,董卓看着手中的宝刀也没了刚才的稀罕劲儿了,只觉得后背发凉:“这曹操是来行刺我的!”

李儒:“可速差府兵前去擒拿,休叫他走脱了。”

要说董卓还真是个忠厚人,一听要拿曹操又犹豫了,毕竟他和曹操的关系其实处的很不错,曹操为他搜寻洛阳城的稀罕物献宝也不是头一回了:“不会吧,我待孟德不薄呀,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李儒颇有些无语,还是劝道:“相国可差人去请孟德回来,如若敢来便是诚心献刀,如若不敢便是行刺!”

孙陆心里觉得好笑,以董卓的性格更适合去做一个社会大哥。果然,当他等到曹操已经逃出洛阳城的消息,董卓破防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曹操那么好,曹操却要行刺他,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一定要把这小子狠狠地给办了!

孙陆主动请缨:“曹操行刺恩相,我孙陆和他不共戴天!拿人本就是我们廷尉府的职责!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逮回来!”

凡事就怕有比较,刚刚被曹操伤了心的董卓看着孙陆这真诚的样子又感动了,当即表示,只要拿住了曹操,立即给孙陆赏金封侯。

孙陆兴冲冲地领命而去,之所以他对这件事如此积极,是因为他从中看到了自己上岸的契机。

曹操舔董卓舔的这么狠,这玩了一出睡觉献刀的行为艺术就成大汉忠良了?那么我也可以玩,我也可以是,这刺董的项目必须算我一份。

曹操单人独骑,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得休息,而馆驿则可以接力,仅仅一天之后,曹操刺董的消息就传遍了洛阳方圆三百里的大小城池。

孙陆带领着廷尉府的人马不紧不慢地赶着,他推算曹操第一天或许可以日行百里,第二天就不得不躲避沿途的岗哨一定会慢下来。自己只需要赶到二百里范围内的几个必经的哨卡上等着就行。

果然,第一站他就遇见了曹操,当他拍马经过曹操身边时,曹操已经做好了被擒的准备。曹操的马已经狂奔了一天一夜,今晨已经累倒在了路上。当他稍作休整再出发时,沿途已经贴满了要捉拿他的榜文。

此时岗哨正拿着图形一个个比对过路的百姓,曹操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专挑了一个日头正高,岗哨们最困乏的时候过来排队想要蒙混过去却不料刚好碰上赶来的孙陆。

廷尉大人来了,岗哨们不敢怠慢,围着孙陆给他汇报排查情况。

孙陆拿起榜文一看,佯装大怒地直拍桌:“这什么玩意儿这是?画的这是曹操吗?”说着还看向了曹操的位置。

几个大头兵哪见过这么大的领导发火,全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孙陆将那榜文揉成一团仍在地上:“要我说,这就根本不是曹操!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们,这批百姓本大人亲自排查,后面再来人一个不许放过,直到京兆府把新的榜文送来。”

见廷尉大人如此通情达理,大头兵们松了一口气,都去维护现场秩序去了绝口不提什么画影图形的事儿。

曹老板目睹了这一出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地排到了孙陆的身边。

孙陆抬眼瞅了一眼他:“哪里人氏啊?”

曹操:“小的河北人士。”

孙陆:“去往哪里?”

曹操:“去中牟县寻亲。”

孙陆:“路上可见到了什么可疑的人士?”

曹操:“未曾见过。”

“嗯。”孙陆点了点头,对不远处的廷尉府属官说道,“我看这批人中没有一个像是曹操的,岗哨这得的图形与那曹操又不是十分相像,他该不会已经过了此处了吧?”

属官表示完全有可能。

孙陆又说:“此去前方有路三条,往北去有奉先将军把守不用我们劳心,往东是大路沿途岗哨最多,新的榜文到前曹操必难以通过。倒是这往南……往南有数个大县,若是往南跑走的急了可就真的难抓了呀。”

属官拿着地图比对,答道:“大人所言甚是,此去方向东南防守最为松懈。曹操若是此去往南三十里再转道往东,咱们擒获他的难度会大大增加。”

孙陆点点头,招呼手下众人分为了两路,一路去东边大路知会沿途岗哨慎查画影图形,一路跟随自己往南继续搜捕。

这一路有了孙陆的助攻,曹操成功地躲避了所有的危机,孙陆一直暗中又送了五十里开外这才回转。

“伯明兄留步!”

孙陆笑道:“孟德果然胆大,我不拿你,你反而敢来喊我。”

此时孙陆的属官们已经被他尽数支走,天色已晚,残阳斜射而来的光线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曹操单膝跪在地上:“大人此恩,操铭记于心,必要报答!”

孙陆笑道:“我今日放了孟德,孟德日后也要救我呀。”

曹操:“大人如日中天,官运正盛,哪里需要操相助呢?”

孙陆:“孟德何必明知故问呢?董卓无德无才又倒行逆施,必将败亡,一旦西凉军败,玉石俱焚,到时候还得仰仗孟德相救啊!”

曹操:“亡命之徒不敢言救,若真有那天,大汉中兴不远,大人忠贞之士岂会与董贼同罪?”

孙陆:“有孟德此言,我无忧矣!由此往东过了中牟便是坦途,我也要回去向董卓复命啦。”

曹操:“大人既然知道董卓必败,何不与操同去?以大人之才,何愁大事不成啊?”

孙陆叹了口气:“我不比孟德,满门家小尽在洛阳,先父因陆而死,实不忍再牵连满门了,就此别过!”

二人依依惜别,孙陆贴心地为曹操还准备了一匹快马,三日的口粮,人情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拉满了。

没有抓住曹操,气头上的董卓更加残暴,他直接对洛阳城其他看不顺眼的人来了一次大清洗,首当其冲的就是廷尉府的那一批在押重犯。

看着突然丢过来的大黑锅,孙陆急的直呲牙,当吕布带着董卓的命令过来提人的时候,孙陆拦住了。

孙陆拿着吕布交过来的相府公函打起了官腔,他表示奉先你这事儿办的不合规矩。

吕布问哪里不合规矩。

孙陆说这牢里关的可不是一般人,尤其是我圈出来的这几位,那都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按理说我们廷尉府是没有资格审理这种级别的犯人的,你得先剥夺他的官身。

吕布一脸疑惑,让你砍个人这么麻烦?这官身怎么才算剥了呀?后面补个手续不行吗?相国那等着我复命呢!

孙陆的回复就两个字,不行。

吕布气鼓鼓地走了,回到相府被董卓一顿臭骂,又被赶了回来:“相国说了,这是他的意思,他的意思还办不了这事儿吗?”

孙陆笑了:“我知道是相国的意思,所以才让你准备好手续,现在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相府你知道吗?你代表了谁你知道吗?你竟然敢说这种事儿是相国的意思!”孙陆拍案而起,“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一句话嚼三遍再慢慢吐,吕布前半辈子一直在送人入土,明明是孙陆一再抗命,他却有种自己理亏的感觉。

绕了半响才憋出一句:“那我就这么回去禀告相国?”

孙陆叹了口气:“算啦,奉先你久历沙场不懂官场上的道道,你只需要砍人就行,我们廷尉府需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啦,这次我就陪你走一趟吧,相国那里我来禀告。”

见自己不用挨骂了,吕布十分感谢,带着孙陆回到了相府。

董卓此时刚刚吃完晚饭,正打算去皇宫找宫女们做些小游戏。孙陆这个点过来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着急健身,按捺住了急躁的心情接见了他。

董卓:“伯明,可是将那些叛逆们都杀啦?这等事儿你让奉先儿回来复命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

孙陆:“相国,陆正是为此事而来。”

董卓:“莫非有难处?”

孙陆:“相国容禀,前日有探马来报,那袁绍起兵要打入关内劫持天子,此时正是孤掌难鸣之时,相国如若杀了这帮公卿大臣必会引得其门生旧部响应袁绍,是助逆贼而损相国您啊!不如将他们的人头暂且记下为质,若真的有敢助袁绍反朝廷的,到时候再杀也不迟啊。”

董卓相当不屑:“伯明你多虑啦,一群腐儒,杀就杀了又能如何,至于袁绍那小子他是在找死,当初看在袁家曾是我旧主的份上没有难为他,他倒是把脖子伸长了给我砍。对了,不提我还忘了,把那袁隗也抓起来,通通给我剁成肉泥!”

这次谈话,董卓提纲挈领了一条主要纲领,杀!无论孙陆如何劝告董卓执意不听,这下孙陆也没辙了,毕竟听董卓的话是日后入土,不听董卓的现在就得入土,孙陆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这项命令。

次日,吕布前来提人的时候,看着这一个个胖的快出栏的囚犯陷入了沉思。你们廷尉府的伙食整的还真挺好啊,这一个个看着比在家享福的袁隗还壮实。

午时三刻,刑场人头落地,孙陆叹了口气,看来这官是做不成了,得考虑后路了。

袁绍听说自己在洛阳的家人被满门诛杀立誓报仇,十八路诸侯云集响应,轰轰烈烈的汉末群雄割据的时代到来了。

在前线被打的节节败退之后,董卓决定亲征,临行前他向弟弟董旻嘱咐道:“我不听伯明忠言,乃取其祸,但凡京都有事都要先与伯明商议,然后决断,不可擅专!”

有了董卓的授权,孙陆在洛阳的地位变得水涨船高,董旻等西凉重臣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廷尉府跑,这下可真是平房前面种葫芦,大家都知道谁是爷了。

孙陆深感世事无常,自己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和董卓撇清关系,这怎么还越撇越近了呢?尤其是董卓的那个弟弟,和董卓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啊。

董卓这个人属于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董旻则没有什么主见,问题是,过于没有主见了。

董旻属于那种心肠很坏,能力很菜,既想和哥哥一样大权独揽,又怕惹祸上身被哥哥责怪,属于敢惹事,但也怕事的那种类型。

对于董卓钦点的代理人,董旻给与了孙陆超规格的尊重,大事小情都汇报,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生怕自己漏说了哪件事董卓回来没人背锅。

接盘了这么一个活宝,孙陆也麻了,这是要被焊死在董卓的贼船上了呀。思来想去,他决定老活儿新整,第二天,廷尉府宣布孙陆得了一种怪病,这病发作起来与常人一样,只是致命而已,必须静养不能打扰。

但孙陆还是小看了董旻的恒心,听说孙陆得病的消息他几乎是一天一探望,孙陆不让进他就站在门口。甚至扬言要把女儿嫁给孙陆冲冲喜。

孙陆躺在床上都要哭了,大哥啊,你有这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何苦折腾我呀,只能闭目装死。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久,仅仅一个月后,被诸侯联军打的大败的董卓狼狈地逃回了洛阳城。

而董卓回来要做第一件事就震惊了大汉朝野——迁都。

迁都计划遭到了朝野的一致反对,董卓微微一笑:“都城老夫不仅要迁,还要烧,洛阳城绝不能留给叛军。”

得到消息的孙陆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董卓的残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立刻拿出纸笔给董卓上书:

“昔日项羽火烧阿房宫,遂失秦土民心,六国遗民怀怨向背,迨乎高祖举义,淮阴侯兵锋所指,三秦悉归,黔首民夫,靡不举爵执浆,争迓王师,此诚以其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之验也。

汉祚至今四百余载余威仍在,气运远胜暴秦。而相国威势较之诸侯,尚不及项王昔盛,若于兹际,付洛阳以焦土,必引天下侧目,激众愤难平,不容测度,此取祸之道!又谋何益哉?

愿相国思之、慎之!”

孙陆刚停下笔,只听得远远地一处惊雷爆响,焚城开始了。

滚滚浓烟从皇宫开始蔓延,起初只是黑烟,而后才能在烟雾的掩映下看到些许火光。无数百姓往皇宫方向汇集,他们只道是皇宫走水了,想要瞧个热闹。

孙陆赶出去时,一队西凉甲士正向他的府邸列队跑了过来,为首的伍长上来禀报:“孙大人,贼军将近洛阳,相国有命即刻迁都,特差我等前来护卫大人。”

     孙陆闭上了眼睛,家中众人已经来不及收拾细软,只挑了家中的存粮和要紧的物件带上,两个甲士搀着孙陆上了西去的马车,再睁眼时他的眼珠似乎忘记了如何活动,痴痴傻傻地望着这即将化为火海的洛阳城。

“快跑啊!官家烧城啦!”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第一句,巨大的恐慌盖过了火势开始席卷洛阳城。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回家取出安身立命的财物,然后往城外挤,这样的后果自然是大街小巷立刻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孙陆木然地端坐车内,目之所及都是惨状,西凉甲士们为了孙陆的安全个个拔出刀剑,用兵刃驱赶着前方堵路的流民,连杀了十数人才清出了一条血路让车马再次前行。

“孙大人!”

一骑快马从后头赶上了他拦住了车驾,这人孙陆认识,是京兆府从事江选。

江选身穿朝服跪在马前,甲士们见不是普通百姓只得等着孙陆发落。

“是文秀啊。”孙陆调整了一下表情,探出脑袋等着江选回话。

“大人,洛阳百姓万急,大人身为京兆府尹岂能一走了之?京兆府属官下官已经集合完毕,专等大人调度!”

孙陆惊问:“你有多少人?”

江选:“算上下官一共十七人。”

“十七人。”孙陆苦笑,“江大人,你且上车,本官带你出城。”

“大人,火势自皇宫而来,风向自西向东,洛阳唯有东边四门最为危急,百姓们自相践踏之危甚于火患!咱们只需把住东门三处要口,指引百姓们相西逃生,沿途路口把持秩序,狭窄处扣押牲畜通行必能大大减少百姓伤亡啊!”

孙陆:“此法甚好,江大人速速安排便是。”

江选:“江选人微言轻,若无大人主持调度,恐难以万全,请大人以百姓苍生为念,暂缓车驾,与选一起……”

江选还没说完,便被护卫甲士一脚踢翻,踹到了路边,他们的任务是送孙陆出城,听江选的意思是要拉上他们一起涉险,这帮武人可没有为民捐躯的觉悟,自然不会搭理。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去追孙陆的车驾,一个金丝编织的红锈软包从前方掷了过来,一骨碌滚到了他的面前,打开一看,京兆府印,江选没有犹豫,转身冲向了黑烟弥漫的人群。

一连几日,孙陆的梦中都是噼里啪啦的焦木被踩碎的异响,醒来后耳边总能听见妇孺的抽泣声,这种无所不在的刺激折磨的他的精神几乎崩溃。

车边的两个西凉小校正在夸赞相国的商业头脑,原来洛阳城之所以被焚毁的这么急,就是为了让百姓们来不及带上充足的口粮,只能匆忙地拿上价值更高的金银货币,而西凉军则早就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用来加价卖给百姓们。百姓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倾家荡产来购买一点可怜的口粮,这种赚钱方式简直比去抢还要高效的多。

即使已经对董卓部曲的军纪不抱希望,这几个军官的话还是让孙陆震惊了,他用力拍了拍沉重的头脑,将马车的帘子挑开所看见的是什么景象呢?曹老板后来在他的诗中曾经写到:“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孙陆出离愤怒了,他拔出佩剑跳出车外一剑刺倒了那个刚刚还在沾沾自喜的西凉军官,鲜血溅到他的身上时,他又错愕地将那剑丢掉,大喊了一声晕了过去。

这一路上死的人多了,但敢袭击军官的还是头一遭,孙陆身份尊贵,旁边的几个西凉兵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将孙陆的车驾围了等待长官发落。

前来处理此事的长官是吕布,他还没忘记之前去廷尉府拿人被孙陆刁难的事情,一把将孙陆从马车里薅了出来。

挨了两个大哔兜之后,孙陆装不下去了,只得悠悠转醒,看着吕布一副得意的样子,他佯装疑惑地问道:“奉先何为?”

吕布得意洋洋地问:“孙陆,你杀我西凉兄弟,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孙陆理了理仪容:“将军是并州人士,哪来的凉州兄弟?”

吕布:“你少在这装蒜,你擅杀军士,视同造反。”

孙陆:“造反?那这事儿归廷尉府管,这样吧,案子我们接了,你回去等结果吧!”

吕布:“廷尉?你不就是廷尉吗?”

孙陆:“是啊。所以这事儿归我管啊!”

吕布:“你蒙小孩儿呢?你审你自己能有好结果吗?”

孙陆:“那没办法。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将军如果对廷尉府不满意,可以在朝会上上书陛下嘛,就这样吧,我有点困先睡了。”

感觉到被无视的吕布也急了,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孙陆。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犯的是军法,我用军法治你!”

这么一说,就连给孙陆赶车的属官都笑了:“吕将军,我家大人是建威将军,而您不过是中郎将,就算按军法也轮不到您来拿人呀。”

所谓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恼羞成怒的吕布提戟便要杀人。关键时刻还是董旻及时赶到制止了吕布,属官向董旻推说是孙陆大病初愈,又受到了刺激这才发了疯病,误杀了将士。

董旻听了,不住感叹孙先生为大汉付出了太多,关切的便要上车看望,掀开车帘,果然孙陆躺在里头,一脸的病容十分憔悴。

吕布还不死心,坚称杀人抵命,这么糊弄过去了军法难容。

董旻见自己这大侄儿这么轴也有点不开心,但当着其他将士也不好说这个军士白死了,只好开启了已读乱回模式。

吕布说不能放任孙陆乱杀人,董旻问他是长沙哪里人,这俩人你说前门楼子,我说胯骨轴子压根就聊不到一块去。

当夜扎营的时候,被气的够呛的吕布坐在篝火边胡吃海塞,面前递过来了一个油汪汪的大羊腿。

“哦,谢谢。”吕布下意识地接过羊腿,咬了一口才猛地抬头看到了孙陆那张欠扁的笑脸。

“哼,是你啊!”吕布舔了舔嘴唇,将羊腿放在了一边,双手抱胸问道,“孙大人来此,莫非要报仇吗?”

孙陆笑着说:“哪里话,奉先将军,冤家宜解不宜结。孙某是给你赔罪来啦。”

吕布双眼看天,嘴角向下压了压:“大人言重了。”

孙陆装作惊喜地给吕布倒上了一杯温酒:“奉先此话,是原谅孙某了,这可真是大大的喜事!”

吕布接过酒盅,一饮而尽,孙陆赶忙又给续上了一杯,二人你来我往 氛围也变得和洽了起来。

这一聊不要紧,在酒精的作用下敞开心扉的二人发现他们有着太多的共同点了,尤其是在名声这方面,那是榴莲配上鲱鱼罐头,臭味相投啊!

一个是气死亲爹一个是手刃义父,一个是相府忠犬一个是太师爪牙,简直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而且吕布对于孙陆和他说的京都见闻很感兴趣,他作为一个边关武将现在是有了地位,但即使是在西凉军他的交际圈也窄的可怕,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见识。

在京圈,即使是玩也是有门槛的,对于当下盛行的种种游戏,吕布那是一个头两个大,而孙陆无一不精。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孙陆给他讲其中的技巧,心态就类似于现在的游戏小白找到了一个大神主播,只恨自己的币少怕主播不愿意带带自己。

有了相见恨晚的心动,二人自这天以后每日相聚,越聊越投机,越聊越有感觉,等到了长安以后,他们已经结成了异姓兄弟。

到了长安那更是不得了,孙陆果然没有辜负吕布的期待,不仅带着他混进了长安的权贵圈子,更是包下了一切花费用度,任由吕布挥霍。

当吕布已经习惯了这种吃喝玩乐的生活以后,孙陆突然中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这让吕布很快有了强烈的戒断反应。每日浑浑噩噩地就盼着能见到孙陆一面,连董卓那儿的班都没心思上了,为此没少挨同事们的白眼。

终于,半个月后按耐不住的吕布找上了门来,他质问孙陆是不是做哥哥的哪里得罪你了,你咋就不跟自己玩了呢?

孙陆换上了一脸为难的表情,说哥哥哪里话,咱们可是结义兄弟啊,但是最近确实有了一些情况让自己不得不减少了交际。

在吕布的一再追问下,孙陆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司徒王大人最近在董太师(此时董卓在迁都之后又进一步,自封太师)那参了自己一本,说廷尉耽于逸乐实在不不称职,王司徒不仅位列三公,还是三朝老臣,更是朝中少有的相国的铁杆支持者。

“王司徒的面子,兄弟我不得不给啊!”

弄明白了原委,吕布气的牙痒痒:“老匹夫,管的真宽,我找他去!”

孙陆佯装大喜:“有哥哥出马,我无忧啦!今晚等哥哥回来,咱们一起去快活快活可好啊?”

一听这话吕布顿时来神了,表示兄弟办事你放心,不就是个司徒王允吗?我这就去给他狠狠地给办了!

孙陆坏是真的坏,吕布虎也是真的虎,二两酒下肚,他真就腰悬宝剑冲进了司徒府,那晚,孙陆在王允的门口蹲了半宿,直到更夫敲锣敲了三遍吕布才醉醺醺地出来。

孙陆:“兄长,怎么样啦?”

看到孙陆,吕布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表示兄弟你和司徒大人可能有些误会,好在我已经帮你们化解啦,以后王大人不会再为难你啦。

孙陆:“哎呀,兄长出手果然是司徒大人都要给面儿啊!走走走,趁着还有时间,咱们找个地方快活去!”

此时吕布却露出一些为难的表情:“兄弟,我觉得司徒大人说的对,咱们确实不应该被酒色所误,这样吧,今天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明儿还有班上呢!”

这可真是太阳打被窝里出来了,孙陆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司徒府,这位表面憨厚的司徒大人可比卢尚书要高明的多呀。

之后一连几天,孙陆来找吕布的时候他都在一个人傻笑,怎么去了一趟司徒府还被夺舍了呢?吕布不仅戒了酒色,就连工作都充满了激情,此时诸侯联军的草台班子在占领洛阳以后就地解散了,长安有三关之险压根没什么战事,就更谈不上军务了。但禁不住吕布没活儿硬整,堂堂一个将军硬是站在相府门口给董卓站岗。

但好景不长,正当孙陆感慨王司徒把鬼变成了人,吕布找上门来了。

吕布进门就骂:“哇呀呀!王允竟敢戏耍于我!”

孙陆惊讶:“兄长究竟出了何事?”

吕布:“前日在王允府中,他曾许诺要将女儿许配于我,今日,今日竟然又将女儿送给了相国,这岂不是存心羞辱于我吗?”

孙陆:“王司徒虽然素来与兄弟不睦,但他不像是这种反复之人啊,其中是否有隐情呢?”

吕布:“事出突然,这……这倒未曾想过。”

孙陆:“哥哥还是要当面问个明白为好。这样,前日哥哥为陆出头,这回换兄弟陪你走一趟可好啊?”

吕布:“也好,我倒要看看这王允有何话说!”

二人铁青着脸来到王允府上,与王允相见时,吕布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不等王允说话,吕布抢先质问道:“司徒大人,有人报我说你将貂蝉送入相府,可有此事?”

王允解释道:“奉先原来不知,昨日太师对老夫说今日有事要来我家,因此老夫在府上备了酒宴专候太师。饮酒之间,太师询问我府上是否有一女已经许配我儿奉先,特来一见。老夫岂敢违逆?太师见过之后很是满意,说今日便是良辰,要接貂蝉回去与我儿奉先完婚。”

听到这里,吕布坐直了身子,看着王允的眼神多了几分惭愧,但更多的是惊喜,他赶忙下拜:“哎呀!吕布一时错怪了大人!改日定当前来请罪。”

王允连忙扶起:“奉先哪里话,你我本就一家人,老夫年迈,日后还要仰仗奉先呐!”

孙陆:“太师既说是今日完婚……兄长,你可不能在此久留啊!”

吕布:“伯明此言甚是!司徒大人,容小婿告退!”

王允大笑,连连称好,吕布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司徒府。

吕布走后,孙陆一脸凝重:“这就是大人的妙计?”

王允点头。

孙陆:“大人糊涂啊!您全家的性命,大汉的江山社稷岂可全压在一妇人之手?那董卓、吕布皆为虎狼之徒,我等周旋其间尚且不易,一个小女子……唉……”

王允:“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面对压上全家性命的王允,孙陆心情复杂,迁都途中他亲眼见到了民生之疾苦,他不介意为除去董卓出点力,但他并不是个亡命徒啊,王允这计策在他看来好比是在东北光着膀子走钢丝绳,和找死的区别不大。

吕布虽说是行伍出身没见过多大世面,但董卓可绝对是吃过见过,且不说貂蝉有没有能力让董卓为了她疏远吕布,单是这俩人如果碰面以后对一下口供,王允都得立马就死。

哦,你一个女儿先许给吕布再送给他爹?再傻的傻子也经不起这么骗啊!

对于孙陆的疑问,王允则相当无所谓,自己本就垂垂老矣,董卓的势力对比他们这些先皇旧臣实在是太强大了,想要扳倒董卓不冒风险是不可能的,自己早就做好了以身殉国的打算。

孙陆低下了头,他钦佩王司徒的谋略和勇气,但自己虽然人生在世不称意,目前还想在世,对于这种献身行为他只能默默尊重了。

然后,貂蝉就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小女子震撼。

次日中午,吕布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廷尉府,见到孙陆后之见他满面的慌张:“伯明救我!”

孙陆很奇怪,你知道你爹绿了你不该生气吗?咋还怕上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

吕布:“适才与貂蝉相见,多说了几句闲话。不料被义父在背后看见,他疑我俩有私,掷戟追赶,恐怕,恐怕要拿我问罪了。”

孙陆:“这话兄弟就听不明白了,貂蝉是兄长的人,干太师何事?”

吕布脸上有些挂不住:“兄弟有所不知……貂蝉……貂蝉已被太师占有!”

孙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太师与兄长那可是约为父子啊!他岂能,岂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事呢?”

吕布胀红了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孙陆:“兄长,若真是如此,以太师之心胸,恐怕你再难保全,日后定然相害。”

吕布:“如之奈何?”

孙陆:“我且去太师府上为兄长探听口风,兄长可去求救一人,若此人肯开尊口,兄长定然无忧矣!”

吕布惊喜地问道:“是何人?兄弟赐教!”

孙陆:“司徒王允。”

孙陆激动地往太师府赶,他没有想到如此危险的计划竟然真的见效了,现在董卓与吕布的嫌隙已生,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

当他到达太师府上的时候,外室只有李儒一人,内里能够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哭声。

李儒与他见了礼:“伯明可是为了奉先之事而来?”

孙陆:“是,瞒不过先生。”

李儒笑道:“伯明宽心,我已规劝太师将那貂蝉送与奉先,不久之后,奉先便可如愿矣!”

孙陆心中大骇:“先生,太师与吕布约为父子,貂蝉既然已经是太师之妾,如何能够再赐与吕布呢?”

李儒还没回答,董卓倒是笑呵呵地从内室转了出来:“伯明来啦,正好,你回去转告奉先,就说凤仪亭之事老夫不再计较,让他安分守己,明日回归本职吧。”

李儒抢先问道:“太师,那貂蝉?”

董卓收起了笑容:“老夫思虑再三,吕布既然与我有父子之约,以妻妾相赠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李儒急了:“太师,吕布乃世之虎将,貂蝉不过是一玩物,万望太师不可因小失大呀!”

“你的爱妾,肯不肯送给吕布呀?”

董卓拂袖而去,李儒叹息:“伯明,你我不日将亡于妇人之手。”

你我?孙陆笑了,这长安城谁倒了我都不能倒。

果然,再次相见的吕布已经被王允喂饱了精神食粮,见到孙陆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匡扶汉室!

孙陆表示匡啊!咱们不是一直匡着吗?我都匡了多少年汉室了我都!

吕布说我有一言只和兄弟你说,你发现了没有,咱们这个太师,是个奸臣啊!

孙陆竖起大拇指,太对了哥,我早看出来董卓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吕布:“兄弟你看,你是廷尉,又是京兆尹,我管着军,你管着警,咱俩一联合打西凉的正规军或许不够格,但是在某些特定场合,咱们那是无往不利啊!”

孙陆:“请兄长明示!”

吕布:“关外诸侯已经散去,此时的老贼志得意满,先是相国,后是太师,太师之上……又该如何?”

孙陆摸了摸下巴:“不会吧,我看董卓应该不敢篡汉吧。”

“哎呀!”看着这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吕布急的直跺脚,“兄弟,老贼出入用天子仪仗,夜夜奸淫宫女妃嫔啊!他何止不敢篡汉啊,他简直就是……就是……”

文化程度不高的吕布一时急的找不到合适的词来编排董卓,孙陆见火候到了,赶紧问吕布的计划是什么。

见终于拐到了正题,吕布微微一笑:“我与司徒大人已经商量好了,明日朝议我等一同进谏劝老贼登基,一旦老贼答应,到时登基大典定是由咱俩护卫,取那老贼首级,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有了吕布的倒戈,董卓的灭亡终于进入了倒计时。一切如同王允所预料的一样,当奏请改朝换代的表文呈上的时候,董卓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行或者不行的问题,他大笑着接受着群臣的祝贺,几个不开眼的胆敢反对,立刻就被活劈在了玉阶前。

见此情景,满心忧虑的李儒也只能闭上了嘴。

初平三年四月辛巳日,董卓在百官的簇拥上登上了受禅台。道路两侧警卫密布,左侧是步兵,右侧是骑兵,戒备森严,由吕布孙陆在前后侍卫。

然后他就听见了站在高处的王允宣读诏书:奸臣董卓,祸乱超纲,即刻诛杀!

董卓大惊,回头喊道:“吕布何在?”

吕布说:“有诏讨贼臣!”

董卓大骂说:“庸狗,敢如是邪!”

吕布手持画戟一击将他刺死,随后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孙陆随即从怀中取出诏书,向官兵们宣告:“诏讨卓耳,余皆不问。”官兵们听后都立正不动,高呼万岁。这场轰轰烈烈的董卓之乱以及董卓本人,都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下台了。

站在高处的孙陆踌躇满志,以他在此次动乱中的贡献,称一句大汉忠良丝毫不过分,曾经一切的不光彩都变成了忍辱负重,是当今朝野除了王允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

王允也很够意思,给孙陆和吕布都封了侯,董卓死了,但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已经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所面临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大汉王朝风雨飘摇,朝廷的政令甚至出不了都城。

而新的领导班子在第一个问题上就出现了分歧,董卓死了,董卓余党该怎么处理呢?全杀了肯定是行不通的,吕布虽然骁勇,但是这种情况下想和城外的西凉军碰一下还是大可不必了,一旦军队哗变可不得了。

王允认为,虽然不能将西凉军治罪,但是挑几个为首的给办了还是可以的,正好打压一下西凉军的嚣张气焰,方便朝廷委任别的将领来进行节制。

孙陆则不以为然,他觉得对于军队只能施恩而不能施压,朝廷百废待兴,实在没有必要和一群纯粹的武人较劲。

此时的重中之重应该是将政务理顺,在董卓的摆烂式治理下这是一项海量的工作,而此时的孙陆展露出了超强的理政才能,每日从廷尉府搬进搬出的表文数以百计,孙陆的批文回复不仅及时而且细致,所有人都认为只要给他半年的时间,孙陆一定可让这个脆弱的新朝廷恢复正常的运转。

历史终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惧怕被治罪的西凉军首领李傕郭汜与关内召集西凉军旧部卷土重来,仅仅两个时辰,长安城破,王允被乱军所杀,西凉军没有了董卓的制约比之前更加肆虐,他们以报仇的名义,在长安大开杀戒,尤其是司徒府和廷尉府,几乎是顷刻之间被夷为平地。

孙陆登上了皇宫的宫墙,下面一众西凉甲士正在叫嚣,王允的尸首被高挂在旗杆上示众,廷尉府的家眷被一个个押解到场,他们的首级被乱军当着孙陆的面一个个割下,这使得孤守皇城的他精神几近崩溃。

看着不紧不慢嬉笑着撞击城墙的西凉军,一个个画面飞速地从孙陆的脑海里闪过,卢尚书、王司徒、曹孟德、被烈焰吞噬的洛阳城。

“大势已去!走吧!”

西凉军完成合围之前,吕布难得够义气的来找过他,是啊,自己为什么不走呢?孙陆自嘲地笑了笑,真把自己当大汉忠良了。

“你就是孙陆?”

李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孙廷尉看起来还是个仍有几分稚气的孩子。

孙陆抬起头,这个威猛的西凉将军手提一把钢刀勒马停在了他的面前,身后的火光从甲士们缨盔间的缝隙挤出一丝光亮来,在他的面前划下了一条血与火交织而成的分界线。

这嘈杂的夜在此时静的有些可怕,火光中的男人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迎向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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