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可短暫了，有時候跟睡覺是一樣一樣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哈嗷~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就過去了，哈嗷~”。
筆者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多年前在春晚舞臺上，讓小瀋陽一夜爆火的這句小品臺詞。當時，筆者也只是拿它當一句普通的玩笑話兒，笑過之後，並沒有去細品這句戲謔的臺詞背後透露的現實意味。
但今日，當筆者遊玩了一款需要用眨眼動作來控制遊戲進程的遊戲《歷歷在目》時，這一句如玩笑話一般的臺詞背後所映射的現實，才在筆者的眼前以一種異常巧妙而又貼切的方式呈現得淋漓盡致。
因為它提醒了筆者，眨眼，這個平時無人在意的細微動作，卻是人活著的一個有力證明。
一、眼睛不僅可以是心靈的窗口，也可以是互動的信號
對於遊戲的遊玩硬件，各大廠商這麼多年已經開發和進化出了無數種產品，從最常用的電腦鼠標和鍵盤，到專為主機遊戲而生的各式手柄，再到模擬駕駛艙、VR設備甚至萬向跑步機，遊戲界對於遊戲真實性模擬的追求從未停止，一直想方設法研發各種硬件來模糊遊戲和現實的界限，以期創造更好的遊戲沉浸感。而其中一種和眨眼一樣平平無奇的硬件，就是攝像頭。
除了VR遊戲的頭部跟蹤和遊戲區域偵測以外，大多數情況下，攝像頭就只淪為了遊戲直播的工具，基於其創造的遊戲玩法少之又少。但在《歷歷在目》中，這個不起眼的攝像頭卻是實現遊戲眨眼玩法的主要硬件。因為遊戲使用眼球運動探測功能作為主要的互動模式，想要偵測眼球就必須開啟攝像頭來捕捉和追蹤眨眼數據。當玩家把鏡頭對準自己的面部後，遊戲就會要求玩家做出多次眨眼動作來調整捕捉的靈敏度，之後再通過眨眼填充圓環的方式來檢測捕捉的準確性。而這一眨眼動作捕捉的調試過程，其實就已經是遊戲的核心玩法入門了。之後除了用鼠標控制主角鏡頭的朝向以外，遊戲內所有的互動，都將由玩家眨眼的瞬間決定。
二、每一次眨眼，就是人生的一次翻頁
遊戲一開始，眨眼給筆者的感受就像是用來代替鼠標的點擊，因為玩家只需要對著遊戲內的“眼睛”標誌眨眼就會解開一個新的場景或者動畫，而這樣的互動效果似乎和點擊無甚差別。但隨著遊戲的推進，用眨眼代替點擊來互動這一設計的精妙之處就越發突出，讓筆者明顯感到這是製作者出於拔高遊戲體驗的考量。
因為《歷歷在目》所要講述的故事，簡單來說就是人轉世前的一場人生回顧，如同迴光返照，又或者按照中國的一句俗語來比方，是臨終者眼前開始“走馬燈”了。而現實中的走馬燈主要帶給人的就是一種畫面快速切換而令人目不暇接的觀感，遊戲裡用眨眼來決定是否切換“走馬燈”上的畫面，則比使用點擊能更自然而然地加深這種“目不暇接”的感受。這種完全服務於眼睛的視覺體驗與互動操作的結合，真可謂相得益彰。筆者甚至覺得如果能徹底放棄手部操作而改成使用同時偵測眼球和跟蹤頭部運動的VR設備來遊玩本作，應該比鼠標+攝像頭的硬件組合更能創造一體化的沉浸感。
但以上只是眨眼互動的第一層，遊戲很快就向筆者展現了對於“眨眼”這一互動方式的更高層面的理解。因為眨眼細究起來，其實是兩個動作：閉眼和睜眼。那麼除了快速地閉眼+睜眼以外，還可以延伸出另外兩種互動方式，就是維持睜眼，和維持閉眼。
三、再多看一眼，都是一種奢望
維持睜眼是遊戲裡除了眨眼外最常見另一種的互動方式，因為這一動作決定了玩家是繼續留在當前的記憶，還是進入下一段記憶。遊戲進程中經常會冒出一個擺動的節拍器，一旦這個節拍器出現，就代表當前凝固的記憶時間開始了流逝，但往往這時，當前記憶的劇情卻還未結束，場景內人物的對話還在繼續。如果玩家留戀於當前的記憶而不想翻開回憶的下一頁，那麼就必須維持睜眼，換句話說就是不眨眼。一旦玩家眨眼了，那就意味著：轉瞬，即逝。閉眼之後的再次睜眼，便是換了一個人間。
這一互動在遊戲中帶給筆者的感受異常強烈，特別是當遊戲的眼球偵測非常準確的時候，因為眨眼這件事對每個人來講，幾乎都成了如同呼吸一般無需刻意控制就能自然發生的事。當筆者沉浸在劇情中的時候，就常常在注視畫面的同時忘記了控制眨眼的自然發生，然而這個時候畫面下方的節拍器往往已經擺動了起來。於是在不經意間的一眨眼，眼前的屏幕一黑，走馬燈轉動，遊戲已經切換進了下一個場景和下一段記憶。這時，筆者的第一反應就是懊惱地直拍大腿，埋怨自己怎麼不小心又眨眼錯過了故事。這一層懊悔又遺憾的心理，反而深深暗合了一個臨終者的留念之情：再給我點時間，我想再多看看這世界一眼。但當命運和時間鐵面無情地推著主角向前走的時候，那種無法回頭、無法反抗的挫敗感卻也在筆者心中越發強烈，同時也越發珍惜和沉浸於眼前看到的每一個場景。
因為筆者知道，看一個，就少一個。
四、閉上眼睛，是一個生命的安息
如果說維持睜眼傳達著主角對生命和人世的留戀，那麼遊戲的後半段，玩家必須閉上眼睛來進行互動，則是主角陷入了真正的回憶，去直面慘淡的人生。（下涉重要劇透）
因為主角之前走馬燈般的所有回憶，其實都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所憧憬的未來。主角真正的人生，是11歲就早早患上了絕症，一年後便離開了人世。他甚至只是個孩子，還沒有來得及長大成人，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主角本想自我催眠來逃避自己真實的人生，但在擺渡人的引導下，他閉上了留戀世間的眼睛，去傾聽和直面那些他不想回憶起的真相，那段被病痛折磨的、痛苦而絕望的真正臨終回憶才得以浮現。
雖然主角的命運是令人惋惜的，但在那短暫的12年人生中，他並不是孤獨而一無所獲的。他收穫了父母對他的疼愛和期許，收穫了和鄰居小女孩的寶貴友誼。他也並不是一事無成的，他給一個新的家庭帶來了光明和喜悅，給孑然無依的鄰居帶來了安寧和快樂。他已經度過了了不起的、有意義的、充實的一生。此刻在死亡面前，他終於可以瞑目，坦然地放下過去，前往來生了。
最後一刻，閉上眼睛，是整個遊戲的完結，也是一個生命的圓滿，和安息。
而這三層基於眼睛的互動方式，也在此實現了完滿和昇華，讓筆者感慨萬千，又拍案叫絕。
五、如果說還有什麼遺憾
《歷歷在目》本身的劇情表達和互動方式的結合已經是相當精妙，但是除了眨眼以外的玩法幾乎不存在，整個遊戲更像是一段實驗性質的交互式電影，而非遊戲，而且劇情中的少數橋段略顯突兀生硬，並不能很自然地融入故事。此外遊戲內的所謂“重大選擇”其實不會對後續的劇情造成明顯改變，也就是說並不存在第二條主線故事，這一點大大削弱了遊戲的重玩性，讓筆者深感遺憾。如果未來遊戲能夠加入更多對劇情有實質性影響的選擇，讓主角的“想象人生”擁有多種未來，那麼即便遊戲性薄弱，筆者相信玩家們會更願意再三品味這款獨樹一幟的遊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