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介丨《蒼白之王》——莫塔裡安列傳(其七)


3樓貓 發佈時間:2024-01-25 10:32:23 作者:焦齋 Language



士兵們再度揮戈迎向死亡守衛。
他們眼中木然,神色憤怒,口中白沫翻湧。
士兵們手持短筒槍和激光步槍奮力射擊,卻對死亡守衛的陶鋼裝甲束手無策。
萬人縱隊的火力如怒濤般洶湧迸發,又一輪炮火似疾風驟雨般猛烈墜落,巖洞地面的碎石瓦鑠被層層屍骸鋪就的地毯安然埋葬,死亡守衛們即將抵達最終的目標——通往普羅塔科斯的通道入口。
“他們稱不上是士兵。”巴拉辛說:“不過是有肉的機僕。”
莫塔裡安輕抖“寂滅”,甩去鐮刀沾染上的血漬與碎肉。他轉身望去,巴拉辛和特蘇斯正各自調度著軍團,縱隊散開,整裝待發,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攻擊。
“他們的指揮官沒打過仗,”特蘇斯說:“但他們終究會學會的。”
他豔羨於巴拉辛的薄情深智——巴拉辛似乎深諳莫塔裡安對於他們的期望與設計。
特蘇斯還流連於軍團的過去。但他指揮有方,才思敏捷,追隨者對其忠誠不二,這正是莫塔裡安在普拉塔科斯爭奪戰中所需要的助力。
然而至今,騎士團的策略僅限於純粹的數量壓制。
“他們是想用死人堆溺死我們嗎?”巴拉辛說:“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看來確實如此。”莫塔裡安的低喃恰如靜默的鐮刀,死亡之主帶來的恐懼擊碎了敵軍的曚曨藥物,他們瀕臨崩潰,倉惶逃竄,最終被寂靜淹沒,身墜黃泉。
"時間在流逝," 莫塔裡安繼續說:"決不能讓騎士團使出全力。"
他加快了步伐。
他的衛隊——死亡壽衣緊隨其後,與他齊步並進。他們步調平穩,不曾有絲毫起伏,保持著毫無波瀾、令人畏懼的沉默。
他們揮舞著動力鐮,削鐵如泥。利刃穿透軀體,破碎血肉飛濺,敵軍的前線率先崩潰了——恐懼瞬間淹沒了這些不知畏懼為何物的士兵,他們縱聲尖叫著,在一片混亂當中慌忙逃竄。
死亡壽衣到來,於是無人倖免。
層疊浪湧般的士兵被驅趕於屍海之上,恐懼滿盈,心下絕望。莫塔裡安拔出“冥燈”,能源彈夾為它注入了澎湃的能量,子彈如炮彈般疾馳而去,直挺挺撲向前線的敵軍。
“加拉斯帕的火力仍然將我們的艦隊阻擋在軌道之外。”他說:“奪取普羅塔科斯的作戰已經拉開序幕——待這晝夜餘暉盡數消散,將會有數百萬人蜂擁而至。”
這場戰鬥僅僅持續了幾分鐘——從最後一名死亡守衛從第四騎士號的階梯上走下之時算起。
數萬名敵人葬身於突擊艦開闢的裂隙之中,成果顯著。死亡守衛抵達了裂縫盡頭,通往普羅塔科斯的入口就在此處。
這裡空間狹窄,易守難攻。敵軍停下了炮火,虎視眈眈。
眼下,是時候讓軍團分開作戰了。
“向前!”莫塔裡安向這一萬一千名死亡守衛命令道:“凡抵抗者,格殺勿論!”


死亡守衛們湧入通道,隊伍在每一個拐角處分散。他們以橫掃之勢朝普羅塔科斯邁進,只餘遍地殘骸。
特蘇斯剛一踏入走廊,擴音器裡便爆發出刺耳的嗡鳴。
“擊退侵略者!”高亢的聲音急促呼喊道:“所有加拉斯帕人都必須戰鬥!擊退侵略者!”
命令猶如重錘般反覆砸下,尖嘯的警笛聲割破喧囂,幾近聲嘶力竭。
號令即出,萬民臣服。
特蘇斯走過轉角,大門向他敞開了懷抱。他的眼前映射出寬逾百米的巨型工廠,兩側懷抱著高聳入雲的露天住所,狹窄的居室橫亙在通往主樓層的階梯之間。通道盡頭處,一道寬餘三十米的臺階悄然張開血盆大口,引誘著他們步入工廠。
工廠內人潮湧動,兵民混雜其間,他們手握棍棒,怒火中燒,眼神狂熱。
“加拉斯帕的公民們,我們是你們的解放者!”
特蘇斯用他頭盔上的傳聲器,在騎士團無休止的循環指令和群眾聚集的嘈雜聲當中,大聲廣播著自己的聲音。
“無需害怕,我們只為你們的壓迫者而來!”
平民們癲狂於化學藥物,充耳未聞。他們聽從命令,與士兵一道衝向前方,野性之潮淹沒了特蘇斯的小隊——這些進攻者毫無章法可言,他們嗥叫著,武器和牙齒齊上,宛如狂亂的野獸。
隊伍在潮湧中巋然挺立,他們穩住身形,全力抗敵。藉著楔形陣型迅速突圍,側翼的死亡守衛揮舞火焰噴射器,熾熱的火牆如波濤般翻滾不息。
昔日的人類化為焦炭,哀嚎四起,死亡在人潮間蔓延開來。
待火牆稍歇,特蘇斯和隊員們抓住時機,終於拔出了爆彈槍。他們連攜射擊,猶如一場殺戮風暴,致命的爆彈精準撕裂軀體,血肉橫飛,血雨暴淋。
“他們肯定增加了劑量!”伽羅說。不過瞬息之間,小隊就已經殲滅了數百名敵人:“太瘋狂了,他們甚至感覺不到恐懼!”
“瘋狂而混亂,”特蘇斯說:“但他們的動作與野獸無異!”
隨著隊伍深入大廳,越來越多的平民遭到騎士團揮鞭驅趕,進攻之勢猶如洶湧浪潮般無窮無盡。
特蘇斯再次發出警告,但平民們恍若未聞——他們在藥劑帶來的的狂亂迷霧中迷失,全然不知自己還有別的選擇。
特蘇斯同情他們——但莫塔裡安下令,反抗者格殺勿論,無論其動機與身份。
若反抗,便死亡。
“不該是這樣... ...”伽羅喃喃道,他的動力甲幾乎被鮮血完全包裹了。
“唯有秩序覆滅,暴政方能終結。”特蘇斯說。
人潮綿延不絕,縱然無法突破死亡守衛的防禦,卻能拖延普羅塔科斯淪陷的進度。
莫塔裡安的命令簡單明瞭:服從,或死亡。
一名男子朝特蘇斯揮舞扳手,特蘇斯毫不猶豫的將他擊斃了。在恐懼與痛楚驟然定格在那張慘白麵龐之前,男人的身軀爆裂開來,碎裂的骨片刺穿了旁邊女子的頸項與雙眼。
隊伍的前進速度愈發遲緩,人群宛如汪洋般無窮無盡。當死亡守衛踏入工廠階梯之時,工人們帶著絕望的呼喊蜂擁而出,朝死亡守衛發起攻擊。
這場無謂的犧牲折射出工人的苦楚,無力感湧上特蘇斯的心頭。
這就是騎士團對待民眾的態度,這是莫塔裡安將要結束的事情。
這是必要的犧牲,他告訴自己。
特蘇斯壓下心中的憐憫,它既不能消滅戰爭,更無法動搖這殘酷的秩序。他只是盡職盡責,再次射出毀滅性的爆彈,一輪掃射便奪走了五個人的性命。
血漫如溪,隊伍前進,迎上新一輪攻擊。人群從四面八方湧來,在四面八方死去。
死亡守衛走過,留下滿地枯骨。屍橫遍野,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工廠內寬敞無比,兩個龐大的球型氣罐矗立其中,工人們從周圍的腳手架上攀爬下來,動作如驚恐的老鼠一樣匆忙,急於加入戰鬥。
特蘇斯指著球型氣罐,命令道:“炸掉它們!”
他和伽羅同時開火,瞄準了人群上方,爆彈穿透了球型氣罐的外殼,爆炸觸發了——
炙焰無情,瓦礫蒸騰。
狂風驟雨之中,死亡守衛穩若磐石,他們堅韌的抵禦著四散而來的岩石、還有伴隨爆炸而來的猛烈衝擊。
雷霆巨響迴盪不息,熾熱之力滌盪一切。烈火無情地吞噬著工廠,火舌漫漫,卷向遠方。
整個工廠搖搖欲墜——居住區崩塌了,生命在其中湮滅。
千噸巨石如洪流般傾洩而下,壓垮了整個大廳。屋頂碎裂,碎屑如雨,工廠的牆壁裂痕累累,但仍搖搖欲墜,還沒有倒塌。
火光漸熄,只餘煙塵與寂靜——騎士團的聲音徹底沉默了。
特蘇斯回頭,望向扭曲的工廠入口,身後的大廳已然化為廢墟。曾經沸騰的大軍盡數消失,留下的只有瓦礫與哀嚎。
廢墟之下,是化為塵埃的屍骸,工坊之內,濃重的肉焦味無處不在。
數以千計的屍體扭曲地躺著,徒留下無人的空曠與悲悽的哀號。
小隊再度前進。特蘇斯的靴底碰觸地面,腳踩如枯枝般脆弱的殘骸,灰燼在他四周舞動,積聚在肩甲之上。
數扇緊閉的大門坐落於爆炸形成的巨坑對面,特蘇斯選擇了中間那扇,一枚熱熔彈炸開了大門,所有人魚貫而入,步入一個狹長通道和密閉宿舍的區域。
在屹立於爆炸深坑對面的幾扇大門之間,特蘇斯選擇了中間那扇。一顆熱熔彈將其炸開,眾人魚貫而入,踏入由狹窄通道與封閉寢居構成的區域之中。
工廠的崩潰恍若發生在塵世之外,騎士團的命令聲仍然迴盪不絕。
更多身影出現了,然後倒下。在殺死最後一名敵人後,特蘇斯駐足在一扇大門前,他推開大門,尖叫與乞求聲此起彼伏。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宿舍,平民如潮,密不透風。
當他踏入房間時,眾人顫慄不已,許多人癱軟在地,滿手汙垢,祈求他給予他們從未獲得過的憐憫。
“擊退侵略者!”房間內的擴音器尖聲呼嘯著。
“你們不必害怕。”特蘇斯說。
“所有加拉斯帕人都必須戰鬥!”
眾人的目光在特蘇斯和擴音器之間遊離不定,如浮萍般漂泊在對兩種死亡的恐懼之中,如溺水般死死抓住對方。特蘇斯從未見如此苦楚的人民,他們身著同樣腥臭的破敗衣物,散發著困厄與恐懼的氣息,目光中沒有絲毫希冀。
“不要抵抗,”特蘇斯說:“只要你們不抵抗,就不會受傷。”
房間裡的人紛紛跪倒,特蘇斯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他們第一次得到承諾,而非威脅。
他們正朝他哭喊著什麼,擴音器卻將這些微弱之聲通通淹沒。但特蘇斯明白,人們正以這種方式朝他述說著感激之情。
“特蘇斯連長。”他的耳麥中響起一個聲音。
“阿卡斯軍士,報告。”這名死亡守衛正率領著三位隊友探查前方。
“我們發現了入口,就在下一個路口,有大批敵兵隱匿在附近。”
“準備投彈。”他命令道,然後再度向居住區內的民眾發出警告,高頻率的聲波讓他聲音聽上去如同來自地獄的嘶吼。
“如果你們不想死,就緊緊關上這扇門,記住,無論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開門。”
看他們的表情,特蘇斯似乎不用擔心有人自尋死路。
他退回到門邊,重重關上門,將人群與即將降臨的恐怖隔絕開來。
莫塔裡安說過,待到時機合適,眾敵雲集之時,就親手投下毀滅的種子。
這場戰爭令特蘇斯備受煎熬,但死亡之主的命令絕不能被違背。
這個入口正是需要被投放滅絕性武器的關鍵地點之一。
特蘇斯發出了命令。
“投擲磷化炸彈!”
他想,現在我也是死亡的化身了。


時間悄然流逝。
巴拉辛渴望給予敵軍迎頭痛擊,但那樣的機會似乎遙不可及。
經過整整一日的鏖戰,他們對巢都的推進卻猶如苦役。然而,這並非無謂之舉,於他們而言,剿滅騎士團的暴政,便是莫大的獎賞。
莫塔裡安命令所有反抗者必須死亡,而巴拉辛正以行動確保此令施行。
"消滅入侵者,所有加拉斯帕人都必須戰鬥!"
無線電的音浪驅趕著前仆後繼的攻擊者,巴拉辛的隊伍不得不面對接踵而至、永無休止的攻勢。但同時,他的心裡燃起了希望——這說明他們的隊伍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他們不願讓我們抵達某地,或者說,我們正在一條無窮無盡的軍隊之潮中蜿蜒前行。
一波波浪潮席捲而來,卻被巴拉辛他們輕易擊潰。
隨著騎士團的指令在電波中擴散,戰火漸漸演變為對平民的無情屠殺。
他們遇到的敵人未著盔甲或制服,只是拿著木棍、扳手或者隨手拾起的武器進行拼殺,幾番交手後,這些人越來越少。
提豐跟在巴拉辛身後,目光落在反叛者的屍體上,那男人手裡緊握著一把工人用的錘子。
“他們是平民嗎?”提豐問道。
“如果他們是平民,那就不該為壓迫者而戰。我們無暇區分,只要動了手,就必死無疑。”
他們走過轉角,進入一條更寬敞的廊道,兩座低矮的炮塔守衛著它們身後的厚重門扉。
巴拉辛欲躲之際,炮臺已然轟鳴,炮彈擊中了他右側的牆壁,霎時磚石飛濺。
“據點,”巴拉辛望著大門,若有所思:“這可能是某種堡壘。”
——而堡壘意味著值得守護的事物。
或許,這就是莫塔裡安命令他尋找的入口,他微微一笑。
“所以,他們不只是在朝著我們扔屍體。”
“好事,”巴拉辛說:“這還算有點新意。”
他提高音量喊道:“阿瓦內克兄弟,我們需要你!”
無畏機甲從隊伍後排悍然走出,他的步伐重如磐石,巖質地板為之震動。
和大多數死亡守衛的無畏機甲一樣,他是泰拉裔,來自巴巴魯斯的新兵鮮有機會遭受足以被改造成無畏的嚴重傷勢。
阿瓦內克對莫塔利安的到來和他給第十四軍團帶來的變化滿懷熱忱,他對黃昏掠奪者者毫無眷念。在巴拉辛看來,阿瓦內克就是巴巴魯斯之子——只是源於命運的安排,讓他碰巧生在了泰拉上。
阿瓦內克象徵著死亡守衛的未來,巴拉辛明白,第十四軍團必須向全新的目標邁進。
阿瓦內克掠過拐角,導彈發射器與等離子炮火力交織,劇烈的爆炸聲震顫通道。
“問題解決了。”阿瓦內克低沉而粗糙的金屬嗓音在走廊中迴盪。
巴拉辛再度傾身,只見斷壁殘垣,炮塔化為熔渣,厚達一米的金屬門如布帛般被撕裂開來。
騎士團從中蜂擁而出,槍聲震耳欲聾。
巴拉辛衝鋒在前,他的小隊緊隨其後,他們猶如鐵拳揮擊,炮火震退了敵軍。火焰噴射器將敵人盡數籠罩,將之化為痛苦抽搐的木偶。
死亡守衛如洪流般湧入要塞。
這座要塞成了一個“陷阱”——它並非是為抵抗入侵者而誕生的。對於騎士團來說,預見叛亂本就是一廂情願的幻想,有人能越過這些炮塔?這簡直無從想象。
自軍團踏入的那一刻開始,這座要塞就已經屬於死亡守衛了。
戰爭毫無憐憫,屠殺迅速而徹底,狹窄的長廊中滿溢死亡。
身著終結者裝甲的巴拉辛幾乎要擠滿整個空間,阿瓦內克則被攔在通往要塞後方的通道內。巴拉辛大步遊走於長廊之間,火焰噴射器呼嘯而過,將敵人逼至絕境,最終付之一炬。
小隊成員們屠宰著其他大廳,動力鐮在牆上揮灑出血跡、白骨、分崩離析的碎肉殘肢。
僅僅幾分鐘內,要塞中便溢滿了死寂,空氣中彌散著沸騰的血腥味,隊伍在中央通道內重新集結。
勝敗已分,無需留下隊員守衛已被攻佔的陣地——敵人已經全軍覆沒了。
要塞另一側,赫然聳立著一扇厚重的大門。
“讓我看看他們到底在守衛什麼?”巴拉辛說。
他端起霰彈槍,瞄向大門中央,連續扣動扳機,子彈猶如切割布帛般銳利,瞬間將大門如紙屑般撕碎。
引入眼簾的是一處廣闊的大廳,比他離開第四騎士號後所見的任何地方都要宏偉。
“哦,”巴拉辛凝視著大廳和其中的士兵:“完美。”


通道室是巢都防禦系統的神經中樞,可以迅速召集數以萬計的士兵,展開協同作戰。它不僅是通往眾多主要通道的中心樞紐,更是騎士團快速到達巢都各個區域的手段。
儘管巢都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騎士團卻能迅速應對入侵,這讓莫塔裡安懷疑是否有類似通信網絡的存在——諸多小隊的報告證實了他的想法。
他與十名死亡壽衣剛剛突破了一座重兵把守的壁壘,映入眼簾的是一處遼闊寬廣的市區景象。
莫塔裡安在出口處停了下來,這裡並非房間,而是一個被高聳堡壘環繞的巨大廣場,數百輛坦克整整齊齊的排列其上,無數門火炮正轟隆隆的朝他瞄準。
數條寬闊的街道齊齊通向廣場,重型裝甲部隊輪番到達預定地點,坦克源源不斷的湧入廣場中心。
這裡正是死亡守衛的目的地。
“看來敵人已經恭候多時了。”莫塔裡安說。
話音剛落,他們身後便響起陣陣爆破聲——通道塌陷,退路已封。
“沒有人能逃避死亡,”他說:“他們以為我會退縮?那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接著,他騰空而起,落入空地。坦克的履帶隆隆轉動,火焰噴射器亦如巨龍之息,熱浪滔天,熊熊燃燒的鉅素將他們所在的地方覆滿。
“前進!”莫塔裡安向死亡壽衣喊道:“絕無退路,唯有反擊!”
火焰吞沒了他——他穿越熊熊烈火,躍過熱浪乏力的舔舐。裝甲的溫度急劇上升,炙痛深深刺入了骨髓,帶著深紅如血的色澤。
但莫塔裡安毫不留情地疾馳而去,未曾有絲毫停歇。
在歷經烈焰洗禮後,他終於找準了方向,莫塔裡安縱身躍起,穩穩落在前方坦克的炮塔上方,寂滅之鐮輕而易舉的刺透了鋼鐵炮塔,金屬猶如紙張般脆弱不堪。
敵方軍士面露驚恐,死亡之主隨即揮刀,下一刻,肢體碎裂,血肉飛濺。
莫塔裡安躍上另一輛坦克,死亡壽衣緊隨其後,與他並肩戰鬥,與原體一起攻破了最前方的重型裝甲陣線。
儘管如此,只剩下八名死亡壽衣參與戰鬥——另外兩人已經被火焰湮沒了。
莫塔裡安用相同的方式殲滅了第二輛坦克,正當他準備再度躍起之際,引擎突然發出猛烈的尖嘯,一輛坦克直直朝他衝來——剷鬥揚起,狠狠撞上了一旁的火罐。
烈焰翻騰,爆炸撼地。莫塔裡安反應不及,多虧他身手迅捷,避開了正面衝擊。坦克撞上了鉅儲層,火光四溢,強烈的衝擊掀翻了熊熊燃燒的坦克,狠狠砸在莫塔利安身上。
沉重的金屬將他壓在地上,混凝土地面遍佈瘡痍,烈焰包裹著他,急不可待的想要將他吞噬。原體奮力抬起坦克殘骸,試圖逃出困境,卻又被另一輛坦克迎頭痛擊。
黑暗與猩紅主宰著一切,莫塔裡安幾乎無法呼吸。遠方的引擎正在嘶鳴怒吼,履帶在混凝土上摩擦出尖銳的嘎吱聲。
壓迫感愈加強烈,而他猶如待宰羔羊,毫無還手之力。
他掙扎著從槍套中抽出“冥燈”,但左臂卻被坦克緊緊壓在身側。莫塔裡安後仰射擊,能量衝擊波洞穿了坦克,撕入戰車內部,他旋即再次開火,坦克在瞬間瓦解了。
另一輛坦克疾馳而過,莫塔裡安順勢跳開,將一顆重力手雷投向坦克——手雷爆炸,坦克瞬間四分五裂,驟增的重力場憑藉自身的重量壓垮了這龐然大物。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軍士撕心裂肺的慘叫在坦克崩解前傳出,莫塔裡安聽得一清二楚。
短短數秒,坦克就變成了一團緊密的金屬糨糊。
他躍上另一輛裝載著火焰噴射器的坦克,在它瞄準他前,原體用一秒鐘的時間冷靜審視著眼前的局勢。
騎士團軍陣大亂,坦克相互撞擊,試圖將那些瘋狂逃竄的士兵盡數殲滅。但他們並未潰敗,儘管傷亡慘重,他們依然人數眾多,又有兩名死亡壽衣消失在他們的履帶和炮火之下。
莫塔裡安從腰帶上卸下最重的炸藥。
“漩渦,”他厲聲說:“中央!”
這是對衛隊的警告,他將手雷擲向前方。
正如他所料,手雷在坦克上空爆炸了。瞬間,微粒空無的微小點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邊緣,混亂的現實漩渦在周圍環繞,渦流撕碎了坦克,至高天中的渴望吞噬著機械與生命,空洞的漩渦隨著靈魂的消逝愈加膨脹,龐大到逐漸佔據了整個廣場的中央。
混亂席捲了騎士團的部隊,囚籠般的束縛令他們無處可逃,亂戰之中,眾人互毆,數輛坦克相撞,火焰四濺。
莫塔里斯感覺到整個廣場都在向著肆虐的亞空間風暴搖晃顫動,緩緩的,漩渦開始移動,時而迅捷如獵豹,時而悠然前行。流進旋渦的現實發出刺耳的悲鳴,這源自死亡的悽憐聲也掩蓋不了敵人臨死的痛苦尖嘯。
他聽到坦克中交織的苦痛哀嚎,聽到士兵們絕望的乞求哭號。士兵們紛紛從糾纏、被困、失速的坦克中躍出,倉皇逃竄。
莫塔裡安屹立於廢墟殘骸之上,對他們發出冰冷的宣告。
“你們是騎士團的奴隸。”他宣判道:“你們是奴隸,卻維護著這殘忍無情的暴政,你們為其而戰,為其誕生,為其消逝,何其可悲,何其不幸。”
“因此,你們被判有罪——此乃審判,此乃罪名!”
他高舉“寂滅”,躍上一輛坦克,將其外殼斬斷。
“斬盡殺絕!”
他命令道。
使用如漩渦手雷般的亞空間武器頗為冒險,其效果難以預料,且無法駕馭。渦旋的運轉、持久和強弱,完全取決於亞空間心血來潮的無常饋贈。
士兵們陷入恐慌,命運自此定格。
莫塔裡安與死亡壽衣始終與漩渦保持著距離——他們完成了審判,無人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唯有幾輛坦克試圖反抗,卻終究無力迴天。
待最後一輛坦克化為殘骸之際,漩渦猶存,然其漸衰即逝,不會為巢都帶來進一步的威脅。
廣場盡頭,通往普羅塔科斯的道路橫陳在死亡之主眼前,莫塔裡安最後看了一眼他身後寂靜無聲的死亡領域——死亡如影隨形,收割了命定的果實。
很好。


“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斯奎普問道。
這並不是他首次發問,但在追逐了巨人們整整一天後,他覺得自己顯然有權再次提問。
儘管炮火聲未曾停歇,儘管狹窄處槍聲更甚,但每在巨人走過之後,所到之處都瀰漫著一種奇妙的沉寂。
他們留下了死亡的遺蹟——殘軀橫屍遍地,慘遭重靴踐踏,鮮血灑滿地板,火痕刻蝕牆壁。
“你不用再跟著我了。” 掘金者對斯奎普說。
她已經很久沒能觀測到死神的身影了,儘管祂枯槁的影子於視野內一去無蹤,但死神冷冽的嗓音卻時常在巢都內久久迴盪,虛無浩渺的引領她前去面見蒼白之主。
她無法追上,卻堅定不移。
但隨著時間漠然流逝,就連這尾語也逐漸消散了。
“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堅持?”斯奎普又問道。
“我必須去看看。”
“那可是... ...死神。"
毫無疑問,斯奎普與掘金者對此有著相同的認知,這讓他稍微有了點真實感。
“我們應該遠離死神。” 斯奎普說。
雖然他恐懼至極,但還是跟了上來,未曾離去。
“可是死神正在摧毀騎士團,難道你不想看到這一幕嗎?——我想看!” 掘金者說。
“我很害怕。”斯奎普說。
“我也是,但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幹什麼,還能去哪呢?”
斯奎普沉默了。
掘金者想,他們可能再也見不到死神的真正面目了,斯奎普正是明白這一點,才選擇依然陪伴她。
他們可以沿巨人的足跡前行,見證死神之僕對於秩序的顛覆。
他們駐足在一個路口處,然後右轉,循著血腥與電線的焦糊味前行。他們越過焦土砌牆,橫陳肉軀,枯骨滿目,許多遺骸上血洞赫然,更有甚者,已無全屍可言。
掘金者目睹過斯塔伯火槍(stubber fire)吞噬生命的模樣,每個勞動單位都見過,見過它對瀆職之人造成的熊熊傷痛。
但是,眼前的傷痕太過駭人,絕不可能是斯塔伯火槍所為。
死神之鐮,恐怖如斯。
掘金者步伐搖晃,陡然跌入血泊,掙扎起身,全身鮮血淋漓。
尖叫聲破空響起——那是瀕死者發出的絕望嘶喊。
她笑了笑:“你聽到了嗎?”
斯奎普點了點頭。
她說:“騎士團正在慘叫!”
她全然不顧眼前的危險,毫無保留的奔跑著,安全已被她拋諸腦後,唯恐斯奎普與她落後太多,錯失這場戰爭所締造的無數奇蹟。
至少,戰鬥尚未畫下句號。囈啞的戰鬥聲召喚著她邁步向前,道路上灑滿的屍體為她指引方向。
他們正穿過的區域是工廠間的寢舍,低矮走廊構成的迷宮矗立在倉庫之間,這裡是寢舍與監獄融合的囚籠,牆壁溼冷,石塊陰暗,裂縫滲水,每一條走廊都如出一轍,無盡的苦難織成夢魘,就像是地獄中無盡的痛苦深淵。
——而死亡正蠶食著苦難源頭的靈魂。
“那是什麼聲音?”斯奎普問道。
“我不知道。”
他們頓了一下,停止腳步。
一種聞所未聞的聲響闖入了這個千瘡百孔的戰場,轟然響起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剎那間,一種掘金者從未領略過的、最為痛苦與驚悚的尖嘯聲映入耳簾。
一種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怪異咕噥聲朦朧傳入耳際,那聲音聽起來好像某種活物在呼吸。
“你還想繼續前進嗎?”斯奎普問道。
掘金者猶豫不決。
“我要去。”
最終,她決定道。
她必須親眼目睹秩序的隕落,必須見證不曾夢見過的一切。
於是,她步履堅定,斯奎普緊隨其後。
在下一個路口,她向右轉,一路追隨著那些噝噝聲,沿著心中熵增的怵懼一路前行。
前方依舊沒有巨人們的身影——此處並非正確之路。然而,那聲音越來越近,愈發清晰,掘金者疾步如梭,穿行於寢舍的緊閉門戶之間,偶爾,盈滿恐懼的瞳孔會透過縫隙對她投來窺探。
掘金者朝他們揮手:“跟我們來!”
她呼喊著,卻無人回應。
“擊退侵略者!所有加拉斯帕人都必須戰鬥!”
自從她踏入走廊的那刻起,這無線電中不斷的命令便從未停歇。即便是此刻,違抗命令的刺激感依然強烈。
沒有人加入她和斯奎普,但他們同樣違背了命令。
起初,必然有人遵循過騎士團的指令,她在走廊上見到的屍體並非全是士兵。
然而,那些都已經煙消雲散——在觀瞻了巨人及其偉力後,她的同伴有了違抗指令的膽魄。
“所有人都在抗命!”她和斯奎普共同奔向前方,她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所有人!”
斯奎普氣喘吁吁,沒能回答,但他點了點頭——又一個不可能之事化為了現實。
嘶嘶聲愈發響亮,前方隱隱閃爍翠白輝光,這是掘金者從未見過的莫測光景。
她放慢了腳步,尖叫聲漸漸平息,儘管不再如之前那樣激烈,但仍然危機四伏。
掘金者駐足不前,她身側的牆壁向兩側延伸數百米,盡頭是一個直角路口,兩側佈滿了緊閉的寢舍大門。
光芒愈發耀眼,此時,嘶嘶聲猶如兇獸低吼,尖叫聲聽來愈加驚悚。
“我們該做什麼——”斯卡普斯話音甫落,猛然!士兵從右拐角蜂擁而來。斯奎普驚恐萬分,掘金者心驚膽戰,兩人等待著厄運的降臨。
然而,這些士兵手無寸鐵,並非來襲,而是逃竄。他們不時回頭,望向光芒漸濃之地,尖叫聲幾乎與嘶嘶聲齊鳴。
“快逃!”掘金者尖叫道,與斯奎普一同奔逃。
隨即,她明白了——這便是她的命隕之地。
惡魔洪流般湧入走廊,青色火焰漸次逼近,剎那間將士兵吞噬,哀號聲縈繞於掘金者耳畔,她立刻意識到——命定之死已定,她將以比這更為可怖的姿態尋得自己的歸宿。
死亡已至,無處可逃。綠色熾焰疾速蔓延,眼見逼近百米之內,她轉向最近的一扇門,奮力敲擊。
“讓我們進去!”她大聲呼救,斯奎普隨聲附和,門縫悄然打開,旋即關閉。他們轉向下一扇門,緊接著是另一扇,哀嚎聲此起彼伏,冥河水逐步逼近,無情吞噬著士兵。
掘金者只能在恐怖的嘶嘶聲中聽見自己的迴音——他們行將死去,皆為死亡奴僕。掘金者發出悲鳴,她竟如此蠢鈍,膽敢輕易窺探死神!
她未曾料到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
她的指尖被鮮血染紅,痛楚幾欲令她窒息,刺鼻的氣味如利刃般刺入她的鼻腔和肺葉,混濁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扇大門緩緩開啟,斯奎普縱身躍入,與死亡的邂逅令掘金者陷入致命的恍惚,翠綠的熾焰如約而至,她竭力想要躲避,卻仍被火苗輕輕舔舐。
疼痛如波濤翻湧,蝕骨疼痛蔓延全身,她的手指逐漸消融,皮膚像蠟一樣融化。她發出尖叫聲——但並不是因為痛苦,任何言語都難以描述她所承受的一切。她旋即明白了,那是宗教的誕生,狂野而慘烈。
她跌進房間,重重落地,儘管如此,她依然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象。斯奎普幫著其他勞作單位再度封鎖大門。稍頃,門外傳來嘶嘶聲,翠綠火焰沿著走廊四處流淌。
寢舍人潮擁擠,除了掘金者以外,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紛紛退離門口。踉蹌之中,有人呼喊,有人窒息。斯奎普以命相搏,不顧一切地將掘金者拖離門口,此時,她的尖叫聲已經被嘶嘶聲淹沒了。
大門被黑金屬的病態綠色映照得異常鮮明。寢舍的溫度陡然攀升,大門上開始升騰起煙霧,一團腐爛瘮人的淺灰火焰緊緊蜷縮在門框邊緣,慢慢蔓延蠶食向整個大門。
掘金者掙扎了起來,那在走廊深處行走的惡魔似乎應聲而動,嘶嘶聲越來越大了。
然後,它消失了。
伴隨著它的離去,掘金者的痛苦逐漸消散。灼痛消失了,受損的四肢神經也迴歸了平靜。她的右臂消失無蹤,雙腿則化為漆黑,滲液不止。
如同她一般,大門殘破的屍骸不堪重負,金鐵交織,迸發出沉悶的迴響。大門仍在火光中燃燒,另一側走廊的寢舍大門隨之倒塌了。
她的尖叫聲逐漸化為斷續的呻吟,時不時能感受到輕微的氣流拂過。片刻之後,惡臭逐漸消散,惡魔離去了,只餘一片殘骸。
掘金者蜷縮成一團,左臂緊緊的抱住雙腿,緊貼住胸口。她搖晃著,啜泣起來。
她哭泣著,但這眼淚並非出於恐懼。她失去的神經末梢依然蟄伏於空蕩的身體右側,那難以觸及的幻痛依然如影隨形。
那只不過是騎士團所經歷的一隅,她想起那些四處逃竄的士兵,恐懼亦如猛獸般追逐著他們。
他們皆被吞沒,唯有她倖存。
痛苦吞沒了她的受縛之軀,火舌燎斷了她的服從之枷。
巢都震動著,這是征服的雷鳴——遠方再次傳來了尖叫聲,掘金者的啜泣化作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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