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無處不在,我們無處可逃:《看火人》與故事一則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8-22 18:34:17 作者:drown Language

連日來,受持續高溫、乾旱等影響,多地山火持續肆虐。今天傍晚,重慶涪陵區江北街道所轄山林山火復燃。目擊者稱,夜晚明火明顯,白天有很大濃煙,還引發塵土飛揚。昨晚發生山火後,經過市、區消防力量全力撲救,今日7時50分許,江北街道所轄山林山火一度得到有效控制。
——人民日報,8月18日
“你接受了這份工作。”
你是亨利,這個夏天,你被聘為看火人,負責勘察肖松尼國家森林公園的火情。
森林的風景很美,但長途跋涉的勞累使你只想直奔溫暖安逸的床鋪好好睡上一覺。爬上瞭望塔漫長的螺旋樓梯,還沒等你在小屋安頓好一切,一個柔和的女聲從手邊的對講機傳來。
“人們都是為了逃意某些東西才來這兒工作的。你是在逃避什麼?”她是你的上司,也是要與你一起度過餘下日子的同事,戴麗拉。
你敷衍的迴避了這個問題。
回憶帶來的傷痕使你感到痛苦。阿茲海默症將你聰慧美麗的妻子變成了一個空洞的,喪失記憶的人。無論你曾經多麼努力的打撈她遺忘的一生,試圖挽留它,最終都以徒勞告終。終於,你選擇拋下一切,逃離進這片森林。
“晚安,歡迎你開始這份工作。”戴麗拉輕笑著,打斷了你的思緒。
這是你來到這片森林的第一天。
戴麗拉說,逃避來這裡的人多半是因為感情問題。
遊玩《看火人》的時候,我剛剛結束了一段失敗的戀情。我們彼此拉扯了很久,直到有天我終於按捺不住問他,你喜歡我嗎。
對不起,他回答。
後來很長時間過去了,我還是沒有學會如何面對大火。
“白色哀悼”

“白色哀悼”

你一邊漫無邊際的搜尋著少女們的痕跡,一邊繼續與戴麗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森林清晨冷峻的空氣使你不可避免的掛念起妻子茱莉亞。你不禁和戴麗拉聊起博爾德的早晨,聊起你與茱莉亞的相遇,告訴她自己為沒能及時發現茱莉亞的病而愧疚不已、一團糟的生活、醉駕以及來到這裡做看火人的原因。
道出了這些令人悲傷的真相後,你逐漸對她敞開了心扉。
“我是結婚了。”
“但你在這裡。”
“我不該在這裡。”
“這裡的風景很美,逃避一下也不是壞事。”她柔聲安慰道。
也許沒人此刻比一個失意的中年男人更需要一位傾聽者。她體貼、溫柔、機靈、狡黠,她的內心也與你一樣飽經滄桑。而更重要的是,她是你在這片森林裡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們會在這個夏天開心一些的,我保證。”她說。
我認識了一個很可愛的人。
其實我們有段時間沒說上話了,上一次聊天還停留在他祝我生日快樂。
真正開始熟絡的時候,他正在做一個遊戲的解說視頻。
他喜歡讀小說,我很少看書,他很會做飯,我對廚藝一竅不通,他動作遊戲打的很厲害,我《只狼》40多個小時才過火牛,他已經換了三四份工作,而我每天還得為結課作業焦頭爛額。 按理說我們不該有太多交集,但是遊戲神奇的把我們連接在了一起。
我們隨心所欲的聊著天,關於視頻,遊戲,或是一些漫無邊際的暢享。夜幕籠罩著北半球,窗外蜿蜒的公路宛如一條條發光的燈帶,上面是川流不息的車流。他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跋涉過一座座基電站,最終轉化為電流傳輸到我的耳機聽筒裡。
“喂。”他的聲音略帶沙啞,好像來自很遙遠的夢境。
“夢”

“夢”

在森林的日子平靜而悠閒,大部分時間你依賴著與戴麗拉聊天來打發時間。
你們談論著彼此、生活,與有關森林的一切。
“你長什麼樣子?”有一天她突然問你。
“像只西伯利亞哈士奇!”她打趣般的說道,還說要畫下你的肖像。
偶爾你會想起茱莉亞來,曾經她也用繪畫記錄了許多關於你們的回憶。你在睡夢中與她通話,她的嗓音聽起來疲憊又悲傷。
兩週後戴麗拉告訴你,那天半夜接電話的是她。她沒能忍心吵醒你的美夢。
“我想,我也該說些我自己的事。我們都把事搞砸了。”
你不可抗拒的與她越走越近。她的過去危險又迷人,傷痕累累又迷霧重重。
你覺得你有些喜歡上她了。
“你瞭解他嗎?”
我對他一無所知。
“那我勸你慎重考慮一下。”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
愛於我好像發生的過於迅速——我們只是簡單的說上了幾句話,我便不可避免的迷戀上了某人。我明白那不過是我將渴望的特質強加於人所創造出的幻影:我們都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被治癒的可能性,企圖用愛來撫慰對方的創傷,用愛來對抗日復一日的生活。如果我不去在意它,這種感受就會消失。
可是今天不一樣。或許是過量的酒精使我上頭,或許是持續升高的激素水平使我搖擺不定,或許是悶熱的天氣使人心情沮喪,又或許他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人,而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我花了整整一個晚上試圖弄清一切,兩瓶啤酒下肚,凌晨兩點半,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那些話。
這種感受是喜歡嗎?也許吧,可是我又不能愛上他。即便他會陪我做些很無聊的事,會在我很孤單的時候陪我說話,但他還是不屬於我。
我感覺自己的一部分好像懸浮在天花板上,安靜的凝視著躺在床上的自己。時間彷彿停滯了,世界在我四周用薄紗織就了一個繭,把我輕輕包裹起來。
有時候我並不討厭這樣的解離感。第三人稱的視角讓我有機會去更清楚的審視自己。而在另外的某些時刻,我依賴它來逃離許多無法撫平的悲傷。
山火終於還是蔓延到了不可抑制的程度,而黛利拉已經提前乘著直升機離開了。
你找到了她的瞭望塔,拿無線電耳機,嘗試著與她進行最後一次對話。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你知道的,你會回去見她。”
“你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因為你想把回憶拋到腦後,但實際上,你不得不面對它們。”她的聲音溫婉,平靜,又飽含力量,聽上去像是某種決絕的告別。
“我們不應該一直活在這個夏天裡。”
在遊戲的最後,我在黛利拉的桌上看到了亨利的畫像。那是一副有些拙劣的簡筆畫,實話說她畫的一點也不像,但不可抑制的,一股五味雜陳的情感朝我湧來,往日的情景一一浮現於我眼前:冰在河水裡的威士忌,路邊撿到的一隻烏龜,還有一起在瞭望塔上觀看的那場山火,你們甚至一起她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六月之火”,取自於她的中間名。就如你對她的感情一般,溫暖的、乾淨的橘色火焰,在墨色的天空下,群星的環繞中靜靜燃燒著。
但是人是不能愛上火的。
直升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你知道分別的時間到了。
“祝你好運,亨利。”
她掛斷了通話。
我們在地鐵站告別。
我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面,總感覺今天過了以後,就真的要分道揚鑣了。
我說,我以後會想你的。
然後我轉身進了閘口,頭也沒回一下。
昨日的時光一如地下鐵在我腦海裡飛馳而過,我仍在空蕩蕩的車廂裡試圖尋找夏日殘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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