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我們的生活一般,那並不是所謂每天都面臨著新挑戰的事物。倒不如說恰恰與之相反,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裡,漫步和生活同樣是一種乏味而缺少意義的活動。比如說人們每天都要飲用一些水,但會有人每次喝水都充滿了驚喜和刺激嗎?
顯然不會。
不過對於每天都健康地喝開水的人,偶爾能夠暢飲一杯可樂,就能算得上是一種驚喜。
那句話對我也適用。
對於一個孤獨的漫步者來說,每一次相遇,都顯得彌足珍貴。
◇
和妮可的相遇,那應該是在緹連湖濱大道發生的事情吧。
聽拉托爾酒館裡的一些食客說,湖濱大道有兩種美味的魔物出沒。
一種是大約有兩三個人高的大肉雞。傳說中它的肉質比那些養殖的雞更加出眾,細細聞起來,還有一種獨特的清香味道。不管是串起來烤還是抓起來白切,濃郁的雞肉香味都會滿溢出來,勾走食客的魂兒——而如果是用拉托爾的古法煲湯,那就更厲害了,雞湯的香味能從拉托爾的這邊,一直飄到整個村子的另一邊去。
另一種是頂著個蘋果腦袋的艾薩克。據說帕西法爾王朝中最受歡迎的甜品店,就常常用艾薩克的蘋果腦袋(實際上並不是頭)來做些水果點心——比如說水果蛋糕。
雖然出於原材料的問題,這種甜點價格始終居高不下,儼然一副貴族專享的氣派,但那甜味是嘗過一次就再難以忘記,令人恨不得多掏錢再嘗一口。
後來才聽說有一位金髮的召龍士,似乎也鍾情於這家的艾薩克水果蛋糕。
這幾位食客向我揶揄道,他們是老早就想嚐嚐雞湯的味道了,只可惜魔物實力強橫,有時甚至還會成群行動,即使他們幾個一起對付,不小心也有落得一身傷的風險。因此,他們只好把希望寄託在來往的,像我一樣的旅行者身上,希望我們能好心幫他們帶些食材回來。作為回報,他們一定用拉托爾的古法,熬出一鍋清亮鮮香的雞湯。
我聽得是口水直流三千尺,當即向他們保證一定捉幾隻到手。
◇
什麼都沒抓到。
也並不是沒有看到魔物,但它們似乎是看到我就遠遠地逃跑了。我也試著去追擊幾隻魔物,但待到我終於撥開那有一人大小的葉片,準備和它們盡情戰鬥時,那個位置早就已經空無一物了。
我實在是深受打擊。
想了想,我回憶起那位長得很像朱雀的鬼族青年。
“你說狩獵?那就像是拔劍的架勢吧,收起劍時氣勢內斂,拔出劍時鋒銳無雙。”
旅行的經驗能應用於下一次旅行。
深呼吸,閉上眼睛,傾聽周圍的聲音。我聽見風聲,水聲,魚兒撲騰的聲響......還有金鐵碰撞的聲音,就在我面前的不遠處。
◇
劍舞。
劍舞。
劍舞。
藍髮的女刀客妮可,使著一身華麗的劍舞,孤身面對著十幾只魔物。
攻擊從四面八方襲擊過去,而她蓮步輕搖,如同流水一般將那些攻擊一一卸力化解,甚至借力打力,反將魔物的攻擊變成自己出招的機會。每次出刀只在瞬息之間,連我也不能看清斬出的軌跡,卻刀刀見血,刀刀奪命。
我看著她將所有魔物全部斬卻,身上不留一點血跡。
一襲白衣,不染半點灰塵。
曾從阿魯多口中聽聞的,呼喚死亡的刀法,未曾想過竟是一場出神入化的劍舞。
我看得入了神。直到她收刀入鞘,打算離開的時候,我才終於驚覺過來。
“閣下的技術實在厲害無比。在下朔耶,打從心底佩服。”
一面說著,我連忙走到她的面前。
“請問這些魔物屍體,能分給我一點嗎?”
◇
單憑我和妮可兩個人,肯定搬不動那麼多食材。
叫上了拉托爾的那幾個饞鬼,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終於趕在晚飯前把倉庫塞了個滿當。很快,幾個饞鬼一邊放下豪言稱要給我們露一手,一邊擼起袖子進後廚去了。只留下我和妮可兩個人,坐在酒館靠窗的位子上,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窗外,我看見夕陽的輪廓一點點沒入群山之間,想來月亮應該已經從另一邊升起來了。
“真美......今晚能看見星星嗎?”
“一定能看見的。只要你願意去看,星星一直都在那裡。”
我詫異地看向妮可,發現她也在望著窗外的天空。
“不一定吧。”我苦笑著說,“在我的時代,人們已經看不見這些美麗的事物了。”
“那一定是難以想象的光景呢。”
“對我來說倒是親切得不行......至少看見這個時代的天空時,我會真誠地為之驚歎,原來這個世界的天空也好,大地也好,竟然淨是些這麼美麗的東西。”
“你們的時代裡,有酒嗎?”
“我不喝啦......聽說我們的酒已經不再是釀造出來的了。只要用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原料,這麼混合起來——至少味道上絕對和所謂的佳釀沒什麼區別。”
我用手指在空氣中攪動了幾圈。
“吃的東西也一樣,那些用傳統的方法種植的食物,最終大抵都進了有錢人家的肚子。一般人終其一生,吃到嘴裡的也不外乎那些遠離大地的合成食品。因此能像你我這樣,在這片大地上自由地行走......至少在我的視角里,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說著,我再一次看向窗外。
那是我在埃爾吉昂從未見過的壯麗星空。
◇
關於晚飯的美味,我打算此後另寫一篇文章專門用於讚美。
用最簡單的文字來形容的話,就是好吃得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為我們好心的朔耶,乾杯!”食客們高舉起酒杯。
“為劍術無雙的妮可,乾杯!”我也和大家一起,高舉起裝滿了果汁的酒杯。
不約而同地,所有人都看向了這位藍髮的女劍豪。
“為......為四大精靈祝福的七夕節,乾杯!”
她似乎還不很習慣這種歡樂的氛圍。
饒是如此,我還是看見她的臉上,有發自內心的笑容浮現出來。
◇
“不過話又說回來......原來你們是這麼看待七夕節的嗎?”
在一場總而言之和七夕節沒什麼關係的狂歡過後,妮可和我主動提出了要幫大家洗碗。
我是覺得白吃一頓很說不過去,不知道妮可抱著怎樣的心情。
“是啊。在我們的傳說裡,七夕節是為了紀念被銀河分開的牛郎和織女。冥王神的爪牙拆散了這對苦命的情侶,但四大精靈為他們施了祝福,這才能使得他們每年一度地跨越天上的傷痕,在鵲橋上再次相見。”
她朝我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卻一點沒有慢下來。
劍豪在洗碗方面也是劍豪。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就會向天上的織女許願,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雙巧手。不論是為了鍛鍊自己紡織的手藝,還是為了擁有能夠保家衛國的腕力,我們都會在那一天親手織出一個人偶,以此將這些願望告知天上的織女,希望她能夠時常眷顧我們。”
“原來如此......雖然有浪漫的背景,但其實不是單純的情人節嗎。”
“嗯。”
聽見她這麼肯定,我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鬼知道七夕節為什麼在我那個時代變成了情人節啊。”
“誰知道呢。”
“嘛,妮可打算織一個娃娃嗎?”
聽到這個問題,妮可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落寞。
“我......不知道。”
“材料不是問題,我可以去找剛才那幾位要一點。我記得有一位是賣衣服的。”
“曾經送葬過許多生命的這雙手......真的有向織女祈求的資格嗎?”
“真是個複雜難解的問題啊。”
我向她回報以微笑。
“我不知道妮可的過往是怎樣的啦......如果妮可願意正視自己的過往併為之贖罪,站在保護生命的立場上去運用這雙手的力量,我相信織女小姐一定也會原諒妮可的。”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不約而同地,我們再次抬頭,向天空的深處看去。
唯有繁星璀璨。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旅館裡已經找不到妮可了。
只是我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個歪七扭八的毛線娃娃。
看得出編織這個娃娃的人用了很大的力。
◇
遊記相關地圖如下:

根據貓遊的世界觀對七夕節的神話內容進行了一點本地化處理。
當然,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原來劃開銀河的是王母娘娘。
不論如何,祝大家七夕節快樂。
至於情人節方面的祝福......咕,殺了我,那個我是絕對不會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