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動漫】我的整個盛夏都在你掌心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4-16 16:44:54 作者:ZE-noh Language

        “今天幾號?”

        “十六號咯。”

        “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那一分鐘。”—《阿飛正傳》

        在20世紀60年代的香港午後,張國榮飾演的“阿飛”旭仔,拉著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的手,指著手錶一起度過了這一分鐘。

        我得承認,我第一次看到這句話,並非於《阿飛正傳》中,而是在B站一則短短的視頻裡。而那個視頻的名字,叫做《因為你我會記住那一分鐘》。這一分鐘的視頻裡,三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元素交錯雜糅:王家衛式庸膩的煽情、橘子海樂隊溫柔的《夏日漱石》和一位東北胖子的裝瘋扮傻,英倫搖滾慵懶的前奏舒躺在上世紀港影的爛俗臺詞中,又在“虎哥”刻意做作的腳步中被印入瀋陽的盛夏。這三者的結合好似有神奇的魔力,流暢的剪輯伴隨荒唐的對白,抒情的吉他配合著胖子賣力的表演,一切都這麼自然又荒誕。


豆瓣 9.8

【影視動漫】我的整個盛夏都在你掌心-第0張

(圖源網絡)

        西方不能沒有耶路撒冷,就像東百不能沒有瀋陽大街。一切的一切都要從那個現實層面上的2016年,而靈魂意義上的1998年說起,回到那些新舊時代相撞的日子。

       《東百往事》作為中國電影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它一舉拿下了豆瓣9.8、IMD 9.5的高分,並被選為戛納電影節的開幕片,不過以上種種都沒有發生。其實《東百往事》甚至不是一部作品,嚴格意義上來說,它只是一群東北人拍攝的一些些快手視頻,後來被整理成集,並被搬運到了其它平臺。故事的梗概大抵是“社會你虎哥”大戰“殺馬特團長”,以及其間“刀哥”、“小亮”、“唐老鴨”、“黑牛”、“白牛”等人的情仇點滴。雖然語言作為故事載體這一傳統已經延續了上千年,但在《東百往事》面前,任何有意義的符號都失色黯然。它就像藏在街角里新落成的果汁店,甩在單車後瀋陽夏夜裡的微風,需要用心去體會。

        有人說《東百往事》是庸俗的,的確,這些故事不僅是庸俗的,而且還是荒誕的,但任何人都只是時代浪潮下的漂流瓶,他們沒有權利選擇故事的走向,只能配合著節拍,以自己的方式去演繹時代的劇本。


為什麼是東百?

【影視動漫】我的整個盛夏都在你掌心-第1張

東北舊景

        在過去那個互聯網野蠻生長的時代,那個流量為王、點擊至上的時代,似乎人們只要能說服自己,能堅持以精神勝利法,覥著臉打開攝像頭整個“活”,熱錢便可在圍眾的笑聲中滾滾而來,也許那笑聲是驚佩的,也許那笑聲是鄙夷的,不過這都不妨礙時代的風口將人們一次次拋向狂歡。當人們見識到短視頻平臺巨大的潛力與機遇,這片“藍海”也就不再純淨,但在瘋狂的競爭中,總有成功者,就如同凡事都有失敗者一樣。“虎哥”與“殺馬特”的恩怨情仇,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東北作為舊中國的工業基地與經濟重鎮,如今也漸顯頹勢。瀋陽破敗的老樓與新矗的大廈一同向人們述說著這片黑土地的歷史,新舊的服飾、飲食、住房、出行方式與社會思潮在這裡交匯,編織成一個巨大的白日夢,一個屬於過去也屬於未來的仲夏夜之夢。

        談及夏天,夏天應該是嘶嘶作響的波子汽水、是綿延無盡的海堤、是懶懶垮垮的蒸汽波以及滴滴剌剌的冰淇淋……但在東百,在經歷了漫漫冬季的湮沒與捂蓋下,這裡的夏季被賦予了連帶迸發出冬春活力的重任。瀋陽的夏天是漫長而熱辣的,晝日一天又一天炫耀著它的勝利,七點半的夕陽下,人們蹬著共享單車從瀋陽古街毫不退讓的車流中擠過。人們逃離了冬日的封閉和沉睡,在夜裡熱情的讚揚夏天,從啤酒到奶茶,從燒烤到雞架,從冰激凌到小龍蝦,人們以夜市為祭壇,為夏日獻上了最好的祭品;人人抱怨夏天,人人熱愛夏天。也許正是東百冬季的無趣與夏夜的放縱,才讓黑土地的人們整出這麼浪漫又荒誕的“活”吧。

        將東百文化的特徵簡單歸結於地域氣候未免太過浪漫與敷衍,事實上,站在歷史的宏觀敘事角度或許更有助於解讀東百文化如今的表徵。上個世紀的80年代,既有改革開放之後的多元文化興起,也有科技進步所致的大眾傳媒的發展,在如此時代背景下,東北地區湧現了一批又一批的民間藝術家。他們捨棄了“高雅”的陽春白雪,而致力於表現東北鄉村生活或城市市井生活的下里巴人。比起傳統文人文學的“飄飄乎如遺世獨立”,他們藉助東北方言的感染力,以小品劇和改編二人轉為載體,創造出來真正接地氣的曲藝作品。這些作品不乏經典,東北地域爽朗幽默的文化性格和鮮明特徵也在其中釋放的淋漓精緻,但它們帶來的藝術手法卻無限誇張放大了“俗野”、“膚淺”等消極因子,這些刻板印象幾乎成了東北地區的標籤。如今新媒體的傳播特性、大眾娛樂的消費需求以及商業資本的引流,使原本氤氳繚繞的煙火氣、市井氣摻雜了一絲浮躁與近利,草根文化和民俗文化已然成為東北文化新的代名詞。

        一個區域的文化形象,往往需要通過具體形象來表達這個區域的文化精神。據此,東百,由來已久也。


來,小亮,給他整個“活”

【影視動漫】我的整個盛夏都在你掌心-第2張

東百往事二創與解構

        回過頭來,無論是“奧裡給”“不講武德”的風靡還是“giao說唱”伴隨“嗨害嗨”的流行,土味文化自誕生之初就在互聯網所搭建的虛擬世界裡滲透。在短視頻野性生長的同時,有數不清的“網紅村”建立與衰亡,也有無數生活被熱度的瘋狂所摧毀。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時代在逐漸浮躁,傳統在腐朽,情感也變得廉價,車、馬、郵件再也不能承擔一生只愛一個人的承諾,這些都讓人發自內心地厭惡它。但是被不斷解構的東百往事卻成為了這一眾“奇葩”中的“怪胎”,它蘊藏著怪異的、與其載體極度矛盾的、濃烈的情感。

        在數不清的以東百往事為藍本的二次創作中,虎哥、刀哥和團長的髒話、粗話被和諧、空耳,“果汁”、“歌姬”也被賦予了特殊的意象,此外“嗷語言”、“弟中之弟”、“我不到啊”、 “海爾兄弟”、“舒克貝塔”、“你太baby”也在二次解構中也煥發出了生機……土味文化自身固然有著原汁原味、並不注重邏輯與意義、獨特的語言符號標誌的特徵,但這些都不是土味文化的最終使命,土味文化作為亞文化的一種,它自誕生便是為邊緣群體發聲而活,為反抗主流媒體而戰。

        土味文化的流行,並非出乎預料,如果將少數群體的發生訴求、社交媒體的快速發展、人們獵奇心理的追隨、流量明星的推崇加入同一“反應爐”,土味文化的流行似乎也一定是必然的。文化研究學者認為,大眾傳播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文化產品的生產過程,一個是文化產品的消費過程。既然如此,土味的流行作為一種文化現象,也就需要雙重層面的解讀:

        一、生產者從表達到盈利

     (一)技術賦權——草根群體的表達欲釋放:傳統時代的媒體顯然是不平等的,其服務群體也自然只限於少數精英,並且其傳播也只能做到一對多的單向模式。但智能手機與農村互聯網的普及徹底改變了大眾傳媒的華話語權,往日的技術壁壘被打破,越來越多的“失語人群”有了發聲的機會。

     (二)身份認同——群體特色形成:亞文化資本標誌著持有者身份的價值形式,區分便是標誌著不同群體之間亞文化資本的差異。但亞文化資本的意義不僅在於區分本身,而且在於通過區分來標識自身的價值。約翰·費斯克也言:“特殊時代的‘文化’意味是要靠‘風格’通過象徵化或符號化的‘活動’來傳達的。”

     (三)商業價值——文化資本與經濟資本的轉變:如今越來越多的平臺推出刷禮物或者打賞的功能,這就使得亞文化群體的流量能夠快速變現,這些虛擬貨幣也成了創作者巨大的動力來源。

        二、消費者從旁觀到參與

        文化消費者不僅可以消費尷尬,釋放快感,同時土味文化也是逃離現實,宣洩壓力的絕佳方式……有時候,他們不是僅以一種批判性、審醜、獵奇的眼光去看待“土味”文化,他們不但看到了土味視頻內容的荒誕不經,也樂於參與進來,通過二創與結構,在以網絡個人主義為標記的時代,人人都是消費者,人人也都是創作者。


爛尾

【影視動漫】我的整個盛夏都在你掌心-第3張

狠活的時代……已經死了

        回看《進擊的X人》、《死神》以及《妖精的尾巴》……似乎好的故事總免不了爛尾,偉大的作品也難迎來完美的結局。當夏目漱石再難拾起《我是貓》般輕鬆的筆調,《明與暗》在津田與阿延艱難的借錢之旅也終歸黯然;當果戈裡再難刻出《欽差大臣》醜惡嘴臉,《死魂靈》也不過是無名之屍;當夢阮面對“荷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再難續寫十二釵的命運結局,高鶚終是抹去了那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東百往事最終在眾人裝瘋賣傻的鬧劇中草草收尾,昔日那蹺起一隻腳旋轉、露出肚皮大喊“我TM萊納”、眾目睽睽之下高聲發表“獨立宣言”的男人,再也不會是瀋陽大街上的暴徒,絢爛之極又歸於平淡,曾經放浪、自由、不羈的胖子,再難踢出那個夏天,正如東百往事前傳裡虎哥的愛情故事,彪姐最終選擇了Money而非Rose。其實,整不出活兒的不是他,是三十歲。但是在現實中,虎哥並沒有“死”,就連殺馬特團長、刀哥、趙三金以及唐老鴨等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們依然在這個世界上順暢的呼吸著。虎哥換上了濃厚的濾鏡,刀哥取名“二次元刀醬”入駐B站……也的確,網紅時代的巨大紅利與滾滾熱錢總會迷人心智,“這裡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譚喬”“二仙橋大爺”“賣瓜老闆”最近聯袂出演的騰訊某手遊廣告等更是流量變現、收割快錢的最好寫照,對於這些時代風口上的人,浪潮退下後自然可見其深淺,但是東百往事裡那浪漫荒誕的對主流文化的反抗:永遠買不到的“好果汁”、開線的李寧以及放浪的“歌姬”都隨著瀋陽的夏天一同消逝了。

        實際上,抵抗與收編一直是主流文化與亞文化糾糾葛葛的主旋律,無論是土味短視頻,還是土味音樂、土味情話,本質都是一種區隔行為,是用戶在用一種社會層面可以定位的表演與主流文化進行對抗,但當這些行為能夠賺取超過其本身的利益時,商業資本便會下場,收編就只是時間問題了。赫伯迪格曾指出,亞文化的收編形式無外乎兩種,一種是意識形態收編,一種是商業收編。當土味文化中的土味元素被資本拿捏,邊界也被資本控制,土味文化中的抵抗意志便會被不斷馴服,對抗主流文化的“土味文化”在不知不覺中,也從其抗爭對象那裡謀得了好處。

        一個時代的結束,就是它被浪漫化,這是一群人的喜劇,也是一個時代的悲劇。


寫在最後

        讓我們回到開頭的那一分鐘,褪色的老舊畫面、煽情的英倫搖滾、肆意狂放的暴徒,整部作品都旨在表達一種荒謬感,一種充斥著整個人類歷史的荒誕無稽。在這裡沒有什麼東西是有價值可言的,宇宙冷漠而荒謬,而人在真正面對它時,一切的現實和理智都將崩潰。

        而東百往事曾經的浪漫也如《阿飛正傳》中所寫:

        以前有一種鳥,一開始飛就會飛到死的那天才落地,其實他哪裡都沒有去過,那隻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參考

[1] 太行雲澤. 因為你我會記住那一分鐘.2022.01.16

[2] 李叔陽. 短視頻平臺東北文化傳播的受眾認知分析[D].遼寧大學,2021.

[3] 周伶,劉虹.短視頻平臺上東北區域文化形象建構策略[J].戲劇之家,2021(08):151-152.

[4] 遊俠網資訊.六號下午的某一分鐘,我在瀋陽大街等你.2022.03.30

[5] 孫亞坤.抵抗與收編:對“土味文化”流行的思考[J].西部廣播電視,2021,42(15):34-36.

[6] 蔣愷琪.流動的社會結構:土味文化走紅原因探析[J].視聽,2021(07):161-162.DOI:10.19395/j.cnki.1674-246x.2021.07.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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