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long
“Atlus 完蛋了也無所謂，唯獨香草社絕對不能消失。為了讓這家日本瑰寶般的公司能夠活下去，請一定要買下這部作品。”各位 Atlus 粉先彆著急，冤有頭債有主，這話可不是我說的。2020 年《尼爾》系列製作人橫尾太郎，受邀體驗《十三機兵防衛圈》時講出了上述內容，雖略顯浮誇但或許也足以彰顯香草社的獨特吸引力。
不僅是橫尾太郎，諸多遊戲製作人都曾對這家“小作坊”讚不絕口，不少玩家更是將其奉為毫無槽點的“完美開發商”。相比索尼、任天堂、卡普空等日本遊戲巨頭，香草社 Vanillaware 只有短短 20 年曆史和不到 10 部作品，他們究竟有何種魔力圈內圈外享譽好評？正逢《十三機兵防衛圈》登陸任天堂 Switch，《格林魔書》也即將於 7 月 28 日推出高清復刻版，我們今天就來聊聊香草社的發展史，以及該司旗下那些堪稱藝術品的電子遊戲。
“倒黴蛋”級別的遊戲製作人——神谷盛治
（20世紀80年代-1997年）
談起香草社的發展歷程，視線無法不聚焦於創始人神谷盛治。他的職業生涯可以追溯到上世紀 80 年代，學生時期他就有用電腦製作遊戲的興趣愛好，高中便在廣島一家小公司兼職，負責畫面繪製和程序設計工作，創作點陣圖像素風的內容，或許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香草社的作品多以精緻 2D 藝術著稱。
神谷盛治對遊戲創作的熱情顯而易見，所以大學畢業後當知名大廠卡普空拋來橄欖枝他沒有理由拒絕。卡普空時期神谷盛治參與了格鬥遊戲《摔跤霸王》和動作遊戲《龍與地下城：毀滅之塔》的開發工作，而後者的街機動作玩法，或許也成了香草社後續 20 年間開發遊戲的最初藍本。
彼時卡普空不可謂不成功，麾下更是人才濟濟，想熬成遊戲總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但不可否認這也進一步堅定了神谷盛治要自己製作遊戲的決心。年輕人的心之壁單薄如紙張，悸動的種子埋下離職的芽兒很快就破壁而出。隨後神谷盛治選擇離開卡普空加入一家小公司自主開發遊戲，他的首次企劃名為《公主皇冠》。
據說該作原本設計是類似《美少女夢工廠2》的模擬養成遊戲，但為了滿足世嘉要求並在土星平臺發行，神谷後續只能大費周章重新加入大量 RPG 內容。由此才博得世嘉青睞，於 1995 年開始正式開發。但好景不長，僅僅一年後世嘉在與索尼、任天堂的主機大戰中敗下陣來，宣佈公司破產將於萬代合併重組，正當《公主皇冠》發售面臨危機的時候，世嘉將其推薦給了 ATLUS 關西分社，後續作為世嘉 × ATLUS 的聯合項目繼續開發，最終於 1997 年正式發售。
如果這是一段勵志創業故事，那勇敢少年跳出大廠或許會迎來大團圓結局，但現實中挫折還在繼續。《公主皇冠》發售後商業表現大暴死，遊戲銷量十分慘淡。神谷盛治和《公主皇冠》開發團隊所在的那家小公司也面臨破產危機，他們只好先在 ATLUS 關西分社繼續工作。雖然在商業上失敗了，但神谷盛治並沒有因此氣餒，他想利用現成的團隊和引擎再做一款遊戲，於是就開始撰寫《龍之皇冠》的企劃案，可誰曾想到 ATLUS 關西分社沒過多久也因營收問題被關閉。笑死，這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谷盛治屬實是遊戲界獨一檔的“倒黴蛋”製作人……
當一家公司散發出香草冰激凌味道
（1997年-2004年）
隨後的 1998 年至 2004 年期間，神谷盛治通過朋友介紹和推薦先後在遊戲開發公司 Racjin、索尼電腦娛樂工作，由於成本問題，此前撰寫的《龍之皇冠》企劃案始終沒能通過，但他仍然想要創造自己的遊戲。於是在索尼之後，他受推薦前往 Enix 參與開發網絡遊戲《幻想大陸》。立項初期本作是一個很小的項目，後來規模越來越大，神谷盛治也順勢於 2002 年 2 月 8 日成立了一個名為 Puraguru 的獨立開發小組，這就是香草社 Vanillaware 的前身，2002 年 2 月 8 日這一天也成了香草社立社紀念日。
在 Puraguru 小組加持下，《幻想大陸》由最初人類吸血鬼戰爭的世界觀，轉向了神谷盛治更擅長的奇幻日式 RPG 背景，此前那份《龍之皇冠》企劃案中的部分內容也被融入其中。讀到這裡或許你認為神谷盛治終於要時來運轉大展宏圖了，但實際上命運的玩笑還在繼續。《幻想大陸》製作過程並不愉快，其中包含技術問題、市場營銷壓力等等，當然 Square與 Enix 兩家公司的合併，更是對本作的發展方向產生了嚴重影響。
神谷盛治曾在採訪中透露，Square Enix 當時要求《幻想大陸》對標網絡遊戲《最終幻想11》的風格和體量，神谷頓時兩眼一黑，那時候《最終幻想11》擁有龐大的用戶基數，想要達到這種質量，開發工作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殺青。他本人更希望開發單機類作品，而且 3D 網遊限制了種種創意和想法，於是毅然決然帶著 Puraguru 退出了《幻想大陸》的開發工作。
離開 Square Enix 的神谷盛治回到了關西大阪，2004 年秋天將 Puraguru 小組更名為香草社Vanillaware，這個名字的含義是：希望做出如同香草口味冰激凌一樣經久不衰的遊戲作品。
從名不見經傳到奠定業內口碑的《奧丁領域》
（2004年-2009年）
雖然工作室擁有了獨立開發團隊和嶄新名字，但神谷盛治的名號在日本遊戲業內卻談不上正面。由於此前《公主皇冠》商業上的大失敗，以及後續這些年也沒有作品產出，香草社正面臨最現實的危機：錢從哪來？
正當神谷盛治為此焦頭爛額之際，曾經的合作伙伴 ATLUS 伸出了援手。神谷自己也沒想到經歷過《公主皇冠》，ATLUS 居然還願意給自己提供資金和發行機會，而且合約上赫然印著的暫定名“公主皇冠2”也映襯著那份信任及挑戰。後面的故事終於走上了正確軌道，神谷盛治總結此前的經驗教訓，該項目最終被命名為《奧丁領域》，於 2007 年 5 月 17 日正式發售，不僅幫助香草社一炮而紅奠定了業界口碑，更在經濟上盤活了這家初創公司。
你以為我們的“倒黴蛋”就此轉運了？其實《奧丁領域》開發期間的么蛾子一點兒不比前面少。本作於 2006 年就已經完成製作只待發行，但 ATLUS 為了保證 2006 年《女神異聞錄3》的銷量，將其發售期延後了 1 年。這看似簡單的 1 年，可著實讓神谷盛治再次陷入困境，ATLUS 明確表示在看到《奧丁領域》的銷量之前，他們不會再從香草社購買任何遊戲。你要問合理不合理，ATLUS 的做法倒也無可厚非，畢竟本身也不是什麼資金雄厚的大財團，但對香草社而言資金鍊卻再次來到了斷裂的邊緣。
為了熬過《奧丁領域》延後的這段時間，神谷盛治個人貸款 2000 萬日元，同時為了避免坐吃山空，香草社與日本一（《魔界戰記》開發商）合作，計劃在短期內推出一款新遊戲。於是寥寥十幾人的開發團隊火速開工，僅花了 6 個月時間就製作出了即將於今年迎來高清復刻的《格林魔書》。由於當時《星際爭霸》火爆異常，而日本一方面又給予香草社充分的開發自由，於是《格林魔書》被締造成一款奇幻主題的即時戰略遊戲，發售日期為 2007 年 4 月 12 日還早了《奧丁領域》一個月，是香草社更名以來的第一款作品。
隨後 2007 年 5 月 17 日《奧丁領域》終於發售，並且一掃之前的陰霾，商業口碑雙豐收，2007 年底日本本土銷量就接近十萬份，隨後的一年中更是在全球範圍內售出了超過35萬份。本作的大賣讓神谷得以償還貸款、發放員工獎金，併為未來的項目提供資金。
不過《格林魔書》這邊則遭遇了叫好不叫座的詛咒，直接導致續作計劃被合作方日本一取消。而神谷盛治也轉身投向我們中國玩家非常熟悉的香草社作品——《朧村正：妖刀傳》。相信這款 2009 年 4 月 9 日發售的 ARPG 是無數朋友的童年回憶，神谷盛治沒有延續一貫的魔幻題材，轉而將日式傳說與忍者元素相結合，配合出色的動作打擊感以及各種名刀的故事，遊戲整體呈現出迷人的硬核味道。在當時優質 ACT 遊戲層出不窮的背景下，本作也稱得上是佼佼者之一，為香草社增加了大量擁躉。
網遊經驗幫香草社在多人模式下呈現2D藝術
（2009年-2013年）
在經歷無數磨難和黴運之後的 2010 年，早已蛻變成長的香草社正在同時開發兩款截然不同的項目。
首先是香草社與開發商 Marvelous 的合作項目，於 2011 年 9 月 1 日發售的《聖騎戰史》（Grand Knights Kingdom）。本作完美地傳承了《奧丁領域》和《朧村正：妖刀傳》的獨特美術風格，但大幅改變了動作系統和具體玩法，豐富職業搭配與戰鬥陣型，讓遊戲呈現出極其優秀的策略性。
並且香草社憑藉當初開發《幻想大陸》的經驗，首次將多人模式融入回合制戰鬥當中。遊戲後期玩家可將自己精心培育的騎士團傳送到網絡戰場上，和來自世界各地的玩家共同為了國家的興亡而戰鬥。由於人手不足，神谷盛治本人並沒有深度參與《聖騎戰士》開發。即便如此，公司的後輩們還是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而此後的下一款遊戲，則是完全源於神谷盛治對《公主皇冠》的執念。當初商業上的失敗成為他的小心結，從而最初設想為《公主皇冠》續作的《龍之皇冠》應運而生。這是當時香草社耗資最大的項目，預算超過1億日元，全體團隊成員都投入了大量精力。
起初神谷盛治想要找卡普空幫助發行，但卡普空方面的期望是能出做出一款《魔物獵人》體量的全民級遊戲，所以自然是沒有通過。後續經過多方聯繫，有一家海外企業的老闆恰好是《朧村正：妖刀傳》的忠實粉絲，於是欣然接受。但黴運又一次光顧了神谷盛治，該公司沒過多久又又又陷入了財政危機，遊戲隨時面臨著被取消的風險。
這時神谷盛治沒有太多辦法，最終還是想到了此前仗義出手的老朋友 ATLUS。令人暖心的是，好兄弟有難 ATLUS 方面也沒有過多考慮，很快便同意聯合制作並給予了資金支持，唯一要求就是香草社下一個項目的優先購買權。
隨後《龍之皇冠》於 2013 年 7 月 25 日正式發售，本作是當時香草社的技術力代表和集大成之作，不僅 2D 美術風格呈現出藝術級水準，豐富完備的職業、技能、人設、ARPG 玩法等等方面也都值得稱讚，並且支持多人聯機遊玩，甚至不同平臺的玩家還可以進行跨平臺聯機，這在 2013 年的作品中並不多見。所幸命運女神也沒有繼續和神谷盛治開玩笑，《龍之皇冠》玩家口碑優秀的同時商業上也收穫了巨大成功，到 2014 年底全球銷量就突破了 100 萬份。
別讓《十三機兵防衛圈》成為又一款叫好不叫座的遺憾
（2013年-至今）
與很多朋友設想不同，經歷過《龍之皇冠》的廣泛成功，香草社與神谷盛治卻陷入了很長的沉寂，2013 年之後的 6 年間僅推出了一款《奧丁領域》的高清復刻版《奧丁領域：裡普特拉西爾》。神谷盛治曾在採訪中表示，雖然《龍之皇冠》的成功讓香草社找工作變得更加容易，但隨之而來的工作難度也大幅提升，一個項目可能要耗時 4、5 年之久。一旦失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事實也確實如此，香草社不僅員工不多，而且與大部分電子遊戲開發商的員工比例也不同，社內有眾多2D圖像點繪和動畫設計師，這是上述作品畫面風格都稱的上藝術品的原因，但卻也成為後續商業化發展的絆腳石。不過好在，神谷盛治並不像我一樣市儈。
他曾在採訪中說：“幻想色彩與精緻美術是香草社能夠成功的根本，這源於社內員工們全都是優秀的藝術家，他們才是公司最寶貴的財富。雖然公司結構與工期壓迫等等外部原因，導致開發遊戲有種在掙扎中不斷前進的感覺，但最後哪怕爬著也要給玩家奉上好作品。精心製作遊戲才是香草社的公司宗旨。”
於是時隔六年之久，在 2019 年 11 月 28 日《十三機兵防衛圈》發售了。我不知道這個“倒黴蛋”和香草社在開發期間又經歷多少曲折故事，但我知道本作是所有玩家都不應錯過的優秀作品。
《十三機兵防衛圈》沒有延續香草社熟悉的西式奇幻風格，以 20 世紀 80 年代為背景將科幻主題融入到遊戲中，玩法也不能算是此前的 ARPG 類型，雖然也包含戰鬥部分但遊戲重心更偏向於劇情。畫面上我們能看到香草社完全重新研究了場景設計，將景深、2D 立繪、3D 模型融合在一起，更加精細的呈現了角色情感和戰鬥場景。
遊戲劇情以 13 位角色的視角分別展開，平靜的日常生活被未知怪物打破，這 13 名少年少女為了拯救世界駕駛機兵前去迎敵。怪物從哪裡來？這 13 位角色經歷了神秘故事？我們能夠擊敗怪物嗎？伴隨著玩家的種種疑問，複雜的多線敘事結構在遊戲中期就展現出極強的戲劇張力，末尾的收束更是將其彙總成一段嚴絲合縫的故事。
劇情方便為避免劇透這裡不再展開，如果此前你沒有嘗試過《十三機兵防衛圈》，那麼我更推薦購入現在登陸任天堂 Switch 的版本。該版本包含可以欣賞遊戲中設定圖的特典軟件《Digital Secret File》和欣賞角色行動動畫和語音的《鞍部的房間》（Digital Art Works）兩個新增系統。雖然在本體故事上沒有什麼新增內容，但好在這段故事似乎也不需要畫蛇添足，能在特典中近距離觀察和回看喜歡角色/機兵的模型/動作、觀看部分未公開的特別內容，對於喜歡劇情的玩家而言非常友好。
此外，任天堂 Switch 版還為每個角色追加了兩種在“崩壞篇”戰鬥時可用的兵裝，將特定的技能多次強化之後就可以解鎖新追加的兵裝，其中不乏實用又強力的兵裝，給玩家們提供了更多樣的戰鬥編隊搭配。例如比治山新追加的“對空碎斷刃”能使他在場上出現大型空中怪獸時也大顯身手，不用侷限於地面近戰編隊。
同時這次的優化也十分優秀，即便是技能效果豐富的戰鬥環節也不會掉幀卡頓。當然還有最大優勢掌上游玩，在溫暖的被窩裡體驗這 13 位少男少女的故事別有一番風味。總之，真的不希望《十三機兵防衛圈》成為一款叫好不叫座的遺憾，優秀作品值得被更多玩家上手體驗。
尾聲
香草社 Vanillaware 的故事寫到這裡基本就講完了，文章該怎麼收尾呢？
社長神谷盛治曾說：“製作遊戲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到我死之前……就算到了 80 歲，我也想繼續製作遊戲，直到死之前我都要置身於第一線，拼命製作遊戲。”那一抹代表香草社的奇幻色彩，乾癟的語言始終難以描述，那麼我這個俗人大概也只有抱著期望繼續等待後續作品了。相信香草社的遊戲和故事，也會被無數“吟遊詩人”繼續傳向更遠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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