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文檔https://api.xiaoheihe.cn/v3/bbs/app/api/web/share?link_id=b7a46fc8aeb5過長,所以將下文從原文中單獨拆出,作為一個獨立的帖子。
本文的部分設定來源於上面的主貼,是我自己設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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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須知:
以下的內容,有部分遊戲劇情劇透,有非常嚴重的ooc傾向,作者並不在以下文本中追求貼合遊戲內的角色人設,也不追求邏輯的嚴絲合縫。
【本文中的男主角是作者本人。】
如果觀者因為以上問題在閱讀時對設定或者描寫感到不舒服,請停止閱讀。
本文不強求任何讀者讀的開心,但作者寫的非常非常開心。
請理解。
最後一句重要的話:
我想我可以坦坦蕩蕩地說,當我寫完這篇的時候,我筆下的薛詩蕾,已經獨屬於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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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定:消沉度160-200高】
【判定:觸發過自設定:小學期間看到薛詩蕾在雙子峰的許願牌】
【判定:奧數競賽獲得獎項為 一等獎】
【判定:選擇了保護小男孩】
【判定:和薛詩蕾的關係是 戀人】
【判定:選擇了在瞭解奧數競賽相關規則時,問薛詩蕾】
【判定:沒有提示薛詩蕾答案】
【判定:沒有選擇幫薛詩蕾撫平摺痕】
【判定:選擇了阻止薛詩蕾打印複印件】
【判定:選擇了阻止薛詩蕾遞試卷】
【判定:選擇了嘗試阻止薛詩蕾向老師請求取消內定】
【判定:當前成績位階為 學神】
【判定:觸發過話題:保溫杯】
【判定:觸發過話題:夢想】
【判定:選擇了立刻帶小蕾出去坐摩天輪】
【判定:觸發過“自設定:薛詩蕾的主動表白”】
【判定:玩家為 葉姑娘】
【隱藏條件全部達成】
【迴歸線·省考初試:已知“定點A”】
省考初試一週前,星期四中午,一點半,圖書館裡除了沒有去學校自習的她以外,空無一人。
保安大叔去一樓門口吹著涼風摸魚了,反正偌大的三層,就她一個,還是熟客。
薛詩蕾同學已經連續四天沒有去學校了。
她這幾天,早晨像普通學生一樣起床,晚上像普通學生一樣回家,只是出門的目的地,不是學校,是這裡,圖書館三層的一個安靜角落,她曾常來這裡自習——這幾天也沒有做任何一道題了,就……只是坐著,坐著;哭,默默地哭。
她拿出了一張草稿紙,卻沒有在上面寫下任何一行公式。
因為她面臨的這道怎麼也解不開的人際難題,非公式可解,而她一直覺得,這道題中變量無數,動點太多,它們的變化也根本無跡可尋,從一開始就是無解的。
直到今天,她第一次開始不再願意隨隨便便接受這些影響她做題的變量繼續存在。
她想要掙脫出來。
一行一行地,她寫下了那些困擾著她的變量,那些她並非能完全不去在意的東西。
第一行,“夢想”, 她最珍惜的東西。她總想做夢想的征服者,可她卻因為父親是領導,母親是老師,每天在學校都要藏著身份,從小偽裝到大。今年,規則又要變革,她想進步,就又難了三分。
同樣都是追夢人,為什麼她要揹負的,就會比其他人多一些?為什麼她的路,就比往年的過路人要窄?
她不能因此哭泣,因為她知道追夢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必須默默承受變化,在變化中走出路來。
她只是有些看不見希望,頭好昏,又有些短暫而輕微的,針扎般的疼,以往從沒這樣過。
餘光掃過窗外,一點四十五分,太陽好曬,白天好難熬。
好想趕緊到夜裡,再睡一覺——“那不就又到白天了嗎……又要像現在這樣……我這幾天怎麼每天都在這樣想。”
“可是、逃不掉啊……已經逃出學校,逃到這個呆了十幾年的角落了,為什麼還是逃不開啊?”無力地任著頭垂下,再雙手捂住,她的聲音,平淡裡藏著絕望。
“我還有夢想啊。”
第二行,“偏見”。她明明贏了無數次,為什麼依舊會有人對她的成績指指點點,認為那是憑藉她的家世關係?她明明努力地藏好了她的家世,可是她又不得不去幫助那個受欺負的小男孩。
明明做出的都是對的、不該後悔的決定,為什麼自己會因此被流言中傷?
甚至她前幾天也在圖書館麻木地想過,為什麼自己要多管這種閒事,搞得自己的生活一團糟——她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不會錯!可事實,好像並不能反過來證明她選擇的正確。
可她其實不服氣。
第三行,“競爭”。為什麼有的人,可以一直輸給自己,還一直管自己要習題冊,筆記本,練習卷,然後下一次接著輸,下一次接著借?她還親自去跟老師說,要求放棄自己的內定名額,憑實力跟對方爭出個高下,而對方卻說自己……無恥?她無恥在哪裡?
她恨恨地握緊了拳頭,又木然地完全張開,機械般重複了好多次這個動作,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手也莫名其妙地好痛,每根手指都在顫抖,鈍滯感和針刺感幾乎同時持續傳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想到自己必須趕緊從這種狀態中走出來,給她調整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去解這道難題。
於是她的瞳孔重新聚焦,拿起了筆。
緩一緩,寫下最後一行,“理解”。
她無力地低著頭,想從字裡行間看出什麼東西來。
淚水打溼了眼眶,好模糊,看不清啊。
但她沒有放棄解這道題。
她拋下了筆,陷入了回憶。
她在想,有誰理解她呢?
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放課後空蕩蕩的教室,常常是值日生都離開了,她卻往往還沉浸在奧數里。她沒有太多的人際交往,她圈子裡熟人的狀態,其實也都和她類似。
有太多人知道她正在追夢了,可是,有幾個人真正地理解她呢?
她突然想到一個人。
“身邊的同齡人裡,其實只有那個呆子,才知道,我可以一個人狂歡啊。“
“都離我遠點也好,我從來都用不著。”
對。
不對。
不對!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口——“除了他,要離我近一些。”
她拿起了筆,在草稿紙的另一片空白,淚痕沒有打溼的地方,寫下了他的名字。
愣了一陣,又在筆端他的名字旁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遠在另一個角落的“理解”,她恍惚地嘟囔著,乍一開口,聲音沙啞,一字一頓。
“我好像,理清這道題的解法了。”
要想解題,就要知道自己擁有了什麼已知條件。
而在所有的線索中,她終於找到了她座標系上,那個距離原點O最近的,又一如既往穩定的,可以和她連成一條完美的直線的定點A。
“我才是那個呆子。”
艱難地暫時拋下記憶裡的公式,難題……她開始回憶之前的時光,那時她並不是孤身一人。
仰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模糊了視線,眼裡剩下的,是窗邊迷迷濛濛的光。
回憶對她而言變得不像回憶,而好像一場噩夢啊。
她陡然又開始了自言自語,嘴角咧的好高。
“呵…但是現在我醒了。“
她又低下頭,發狠地笑著,兩行清淚今天第無數次從面頰滑落。
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這可能是十幾年來,她對面前的桌子唯一的傷害了。
“還來得及!”
陡然的起身,讓她經歷了一陣暈眩感的撲面而來,於是撐著桌面,勉力維持。
“你從來沒有不理解我的堅持。”
“你只是不想我就這麼平平淡淡地接受那些本來不該施加於我的東西。”
“我還曾經傻兮兮的覺得你在…多事?”
“呵。”
她對自己說著話,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她呆了十二三年的地方。
“從來沒有。”
“你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不相信我。”
聲音變得更壓抑,更沉重了,可她又死死地攥緊拳頭,咬緊牙關。
能夠提起力氣了。
“那我……為什麼這麼笨啊,每一次都選錯,直到現在才明白,是我把你推開了啊?”
無人應答的提問,她和覺悟太晚的自己針鋒相對。她鬆開手,少女尖銳的指甲,扎破了柔軟的掌心,流出幾滴血來。
然後她報復自己一般,再度狠狠攥緊拳。
打開包裡最深處的拉鍊,取出其中一個木製的平安符,字跡比起今天的她,尚顯三分稚拙,卻多七分意氣。
那是好多年前,她因為某個笨蛋,在上山時都氣了一路,還要寫下平安符吐槽他笨,才算消了氣。
可那個笨蛋居然碰巧看到了!
甚至還把平安符解下來,找了個機會送到她面前,問她,是不是她寫的,那個笨蛋是誰,還說要想辦法替她出出氣。
能搞成這樣子,說他笨,其實也真沒說錯。
畢竟直到她主動去告白,這個笨蛋才真的意識到“笨蛋”竟是他自己。
她在回憶中間斷地抽泣著,時而又變為大哭,時而又不可遏制地傻笑。
面部的表情變了又變,臉部的肌肉有些抽搐,連帶著雙肩一併顫抖。
“你在哪啊……”
“在哪都行,等我找你。”
這個念頭已經佔據了全部的腦海,她下定決心要去找他,不管找到之後,發生什麼。
四點整,她收拾著東西,思緒忍不住地隨著書包裡的每一個物件,飛往從前的時光。
手邊已經生鏽的水杯,尋常物,但她一直從小學用到現在,因為這是她的啟蒙老師送她的,她總想證明她老師的眼光真的很好,選中了未來全城甚至全省最厲害的奧數天才。
卷子收藏夾的第一頁,是兩個傻兮兮的漢堡包,左邊的一個長了個傻上加傻的小耳朵,他看著她畫的。
手機顯示出時間,四點十七分,壁紙是兩杯奶茶,是兩個笨蛋一起買的。其中一杯尚且半滿,另一杯已經空了,幾顆被剩下的深琥珀色的珍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一包草莓味的棉花糖,讓她在想起來自己早晨,中午,都沒吃東西,卻依舊被飽腹感填滿。想填填肚子,撕開包裝,撲面而來的草莓味夾雜著一絲甜膩,可是,聞著就是一陣乾嘔,暫時先收起來吧。
她暗自下定決心,如果等下真的有了飢餓感,怎麼樣也要吃掉它,不然,唯恐沒力氣去找他。
便籤本……就寫過幾張便籤,都塞進他班門口那張廢桌子的桌洞裡了。
剛剛就寫了幾個字的草稿紙……折一下,收到兜裡好了。
她輕聲地宣言,“現在,我去找他。”
四點三十分,她衝下圖書館樓梯,跌跌撞撞地,路過曾經他把她輕輕拽起來的那一節樓梯,再走下一節,是四五年前摔倒過的地方。
她邁步越過,活力又回到身體,讓她越來越輕盈。
在奔跑中,她的記憶漸漸清晰。
無數次走上走下這段樓梯,卻好久沒具體地想起來了。
好久沒想起來她的定點A。
那個知道她幾乎所有足夠珍惜的故事,還一直在她能看見的地方等著她的定點A啊。
她早該想起來去找他的,所幸現在,也一點都不晚。
她呼哧帶喘地喊著,流著眼淚,飛奔下樓。
“我可不會、等到眼淚哭幹、才發現!什麼樣的人,最值得我、流眼淚啊!”
四點三十二分,她衝出圖書館大門,恍惚間,風中傳來保安大叔對著手機正在自言自語,“今天……五點三十八分日落。”
四點四十五分,她衝出擁擠人流,面前是一條交叉路口,耀日高懸。
“還來得及。呆子,再等我一下!”
“等我啊——!”
四點五十五分,她衝上他家的樓梯。
四點五十七分,一路順著扶手,腳步不停,力道不卸,直接撞到他家門口,扶著欄杆猛然停住。
念頭一閃,先劃過腦海的是——“這次我可沒摔”。
她其實很清楚,這個時間,一般情況下他應該在學校自習。
整理下情緒,用紙巾擦擦眼睛,輕輕拍拍臉,動作有點生澀。
夕陽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腦內不斷重複閃過同一個執念,“但我就賭你在家“。
但我就賭你在家。
但我就賭你在家。
“但我就賭你在家!”她輕輕地喊出了聲,像給自己打氣。
長出一口氣,又猛地深吸一大口氣,再次長出一口氣!
“呼——”
敲門,餘光瞥見手錶指針,四點五十九分。
咚——咚——咚——吱呀——
開門的人果然是他,太好了,她在心裡想著。
“好久沒對人說過話了啊”,她心裡想著,看著面前這個呆子瞪大眼睛張大嘴盯著她的表情,她微微喘氣,愣了兩秒。
“你、有空嗎?跟我,走一趟?”她的大腦覺得嘴說的好遲鈍,可是,此刻她已經盡了全力。
“啊…有空!去哪兒啊,小蕾?”他又驚又喜,但卻不明就裡。
“跟、我、走。”表達不出來,那就,再拿出些力氣來啊,直接拽他啊——不要再想那麼多了!
他倒是反應很快,甚至隨著她的用力,向門外規規矩矩地邁出了一步。
她也能感覺到,對方沒有一絲遲疑,這讓她又安定了一分。
“啊好,小蕾我跟你走,你彆著急拽啊……去哪兒啊!”
“學校。”她發現自己拽不動,又加重了三分力道——還是拽不動。
“學校?好啊!我都三……慢點慢點別拽我穿鞋跟你走哎……”五秒鐘過去,她的手勉強一鬆,依舊拉著他的衣袖,站定等他準備好出門。
她這五秒在想,她不去學校的這幾天,她的定點A心裡會想什麼。
剛剛一開門見到自己的那個表情,也一定是想問她,為什麼他都好幾天沒看到她來學校了,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兒,她無力地垂下了手——然後立刻就後悔了,條件反射般的把手抬起來,一陣揪心,彷彿心臟也隨著手猛地懸在空中——萬一他看見我這樣,就又讓他傷心了。
“天哪,哭不出來,不對,我不能哭啊!我要做個表情,我應該笑一下,他想我笑嗎?又犯了這麼大的錯,我該怎麼辦,我怎麼這麼笨啊!”
“我怎麼又沒藏好啊!!!”
正在她要開始拼命扭出一個笑容時,他打斷了她的狂想。
“小蕾,你還好嗎?我們走吧!”
他穿好了鞋,站在家門口,微笑著又邁出兩步,站定向她伸過手去,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她無聲地恢復了冷靜,又牽起他的手,輕輕地拽著。
下午五點。陽光再過半小時會變得冷,黑夜最多一小時就會完全降臨。
但現在,兩個人走在夕陽下的路上,還是暖洋洋的。
“等會就會好,我沒事。”
陽光下的她,黑眼圈顯得更明顯了,曾經有神的雙眼,如今勉強還有一絲尚存的光彩在眼底。
不對,他發現那道光是今天的夕陽。
路邊高樓的陰影遮過,他看著她。
她的臉蒼白的可怕。眼睛滿是血絲,眼神失去光彩,曾經通透的藍寶石,現在像一潭已經生了亂糟糟腐物的死水塘。
而同一刻的對視中,她也看著他的眼睛。
從他的眼睛裡,她立刻斷定出了一個清單,浮現在她的腦海,上面密密麻麻寫的是那個呆子想問她的話。
可是,她感覺到,他竟然會有些怕自己,才一句也不敢問了。
清單的字裡行間藏著一千根一萬根針,一根、一根,反反覆覆地穿透她的空心,扎出個對穿,卻都帶不出一滴鮮血來。
她明明知道一定要補救這一切,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猶豫了許久,再度硬生生地開口。
“如果我過兩天還沒去學校,你會想辦法找我嗎?”
開口就是一個超級炸彈呀。
她說出口後,意識裡先是獎勵一下自己找話題的大膽,隨之而來的,就是暗藏著的一陣瘋狂後悔,覺得自己說了傻話,卻不敢再表露絲毫異狀。
可有的笨蛋,就是敢看都不看。
什麼超級炸彈,黃線紅線藍線白線,起手就拿剪子,把每條線都攥到一起,就是一刀下去。
她腦海裡的千般頭緒,只一霎那,被他齊齊剪斷。
“啊?我還想問你吶!你這幾天藏哪兒秘密訓練去了!qq不回,家裡電話都打不通!“
“!“她的眼睛裡又多了一絲神采和期待。
“我跟你說,週一,我在學校找了你一天,我一下課就往你的自習室跑,順便路過你們班也每次都看了,中午去的操場,我讓老程發動了他小弟,就是胖子瘦猴他們,又叫了老孟也幫我找,可都找不到你啊!然後我就回家自習了……”
“週二上午,我提前跟老孟老梁說了,讓他們在學校幫我打掩護翹課,然後我自己去了雙子峰,在許願樹下做題來著。下午三點多,我回到校門口等著,想等你放學,也沒等到。老程發動了他那群小弟一起幫我找,可是他在校門口攤位那兒等了好久,也沒等到有小弟報告……下午五點多,我去海邊呆了兩個小時,快八點的時候回去網吧,問了問,萬一你在網吧包房複習,老闆說沒有,然後九點多我就回家了……”
他一串流水賬剛說到一半,旁邊並肩往前走的姑娘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週三凌晨……哎哎哎小蕾!小蕾!沒事的,你別哭啊!”
“你個笨蛋、你就沒想過去圖書館看一眼嗎……”
“啊?圖書館?哎呀!合著……這幾天你都在圖書館啊?!!”
一聲輕嗯,她撲進他懷裡,完全放鬆下來,眼睛裡滿是朦朧的水霧,哭的泣不成聲。
然後她終於想起,在他面前,做自己就好。
一股滿足感湧上來,填滿了心頭。
太好了,自己前幾天更消沉淪喪的樣子沒被他撞見,而是儘可能收拾好情緒,想好自己應該做的事,親自來找他。
在哭聲和擁抱中,她偏又美滋滋地想,“這個笨蛋,有時候還真笨的挺恰到好處的……”
“小蕾,不哭了,你好點了嗎?”他輕拍著她的肩,安撫著。
“天要黑了,你不是說還要去學校嗎?”
“咱們繼續往前走吧。”
“天要黑了?”身形一滯,突然想起來什麼,下意識地舉起手來,盯著手錶,現在是下午五點三十四分。
轉頭看向他的眼睛,好亮,他眼裡的,是她自己。
她笑了,她彷彿也隨著亮起來了。
那股靈氣好像剎那間全都回到了她的眼睛裡,嘴角彎起的弧度啊,如果沒有臉上的淚痕和紅眼圈出面作證,任誰也看不出曾有過半分失意。
“快點!還有三分鐘日落,笨蛋,去前面的十字路口看日落啊!”
“誒好!你咋知道還有三分鐘日落的啊!”
“別管那麼多——快走~啦!”
兩個笨蛋一個牽著另一個,向必然來得及趕到的十字路口走去。
十字路口就像座標系。
她命運的座標系裡,原點O終於和定點A連成了一條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線段。
世界是夕陽西下。
而她的太陽,不,他比太陽還亮,升起,高掛在只有她能看見的天際。
站在十字路口,她掏出那包開了封的草莓味棉花糖,慢慢地品嚐著,等待著。
他們如願看到了日落。
太陽的最後一部分沉入了地下,兩個人的臉上,光影交織。
晚上五點四十九分,天邊尚有幾分殘存的光,兩個人走到了學校門口。
某個呆子雖說被帶出來,可其實挺迷惑的,還一直沒敢問。“誒,話說,你突然把我叫來學校幹嘛,自習嗎?”
“自習?”
她意氣風發地露出一個微笑,暖風吹過,長髮輕揚。
“我要真想自習,都來你家了,咋不乾脆在你家自習?”
“啊……那你來幹嘛?”他心裡其實有點慌張,但她剛剛的笑容,讓他能夠繼續維持著冷靜。
“哼哼,猜不到吧?去四層奧數自習室,跟我算賬去!”
他聽到這句話,終於,一顆石頭咣地一聲墜地,心下大定。
“啊?用不用我找老程?”
“不是那種算賬!“她一下就聽出來對方是逗自己,但依舊笑的好大聲。
“走!小徒弟~不用叫人,咱倆堵他們的門!沒堵過門吧?為師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我早就覺得你該這樣了,他們憑什麼欺負你啊!”
“尤其是領頭那個男的,你可別再給他那個大臉了!輸來輸去,還叫他輸上癮了!”
“嗯!那必須,今天你跟我欺負回去!”
“不行,我還是覺得應該叫老程,要不再等會,咱們燭影斧聲,夜圍自習室?”
兩個笨蛋的笑聲迴盪著,刺破了整個走廊的寂靜。
五點五十八分,自習即將結束,屋裡的人正在收拾書本,準備去食堂吃晚飯。
而本校奧數最厲害的學生正自信地笑著,她和她最重要的人牽著手,兜裡揣著一根簽字筆,早就已經一邊商量著計劃,一邊埋伏在門口,蓄勢待發。
“六點了,準備吃晚飯吧,散了。”屋裡的聲音隨著準點的鬧鈴聲一併傳來。
“散了?對,就憑你們的實力,努力來努力去,努力到最後也就只是散了而已。”
她一把推開門,老舊木門刺耳的吱呀聲,帶著門抵到牆的悶響,連成一片,嚇得屋內眾人一驚。
屋裡她的競爭對手們聽著她的話,先是一驚,然後全都怒目相視。
某隻領頭羊自己就跳出來了,“薛詩蕾,你說什麼?你怎麼……”
“我說什麼你聽不清嗎,手下敗將?”
——某個呆站在門口的笨蛋,已經被她聲音不高,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直指弱點、還充滿壓迫感的打斷完全驚住了。
旁邊的幾人也怒氣衝衝地睜大了眼,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平時少言寡語的姑娘。
而他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小蕾,即使面容憔悴,也有能把一切質疑都壓服的氣勢。
“等到省考自然讓你……”對方的聲音不禁弱了三分,可迎頭撞上的,是氣勢更盛三分的打斷。
啪——
“你不值得我惦記到省考。”——第二次打斷。帶著自信的笑,她步間生風,肆意地走上講臺,用力拍著黑板,又慢慢扭頭、轉身,居高臨下掃視著這些以她為假想敵的“對手”們。
而他搬來一把椅子,就安放在門口,然後囂張地坐下,再翹起個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幫自己早就想教訓一萬頓的人,還有此刻無比耀眼的她。
門外突入一陣風,順著她的轉身,吹動滿頭青絲高揚。
“哦不,剛剛說的不對。應該說是你們,除了他以外的每個人,都、不、配。”
“諸葛亮七擒孟獲,孟獲都不好意思被七次放回去後再向他挑戰。我借你資料之前,從小到大你哪次比我考得好,我又多少次放過你了?之前還照常借你資料,卷子,習題冊,你才藉著我的力,和我比了個有來有回而已。”
“我借你東西不是為了講自己對你多慈悲,可你又有什麼資格什麼理由說我無恥?”
“我承認,確實你每次考試成績都只差我一點點。”
“但你有沒有想過啊?一個每次都比我差一點點的人,憑什麼、每次、都覺得自己還夠格挑戰我?”
她在講臺上隨意走動著,感受著臺下這幫人的注視,卻不看向他們中任何一人。
“然後呢,在我借給你資料之前,你最好的一次成績也就是和我平手吧!”
“學校的期末考試,高一也好高二也罷,你的總排名不也差我六七名嗎?”
“還不足夠證明這一點嗎?你不如我而已,就這麼簡單。”
“哪怕讓你做過和我一樣的習題,用著一樣的筆記,也做不出比我好的成績來。”
“你弱到,哪怕踮起腳撐著我的肩膀,最多最多,也才勉強站得和我一樣高。” 口中的話語,斬釘截鐵般篤定。
她一步走下講臺,與她的手下敗將隔出幾步,相對而立。
伸手舉到與頭平齊,再隨意地水平劃過,卻因為身高的差距,在對方眼裡,劃出了一種赤裸裸對他實力高度的嘲笑,和另一種“取你項上首級”般的濃濃羞辱意味。
“就連你帶的徒弟”——她隨手一指旁邊的定點A——“不是也沒超過他嗎?”
某個被突然提及的笨蛋學神徒弟,現在正在因為小蕾今天的改變而暗自欣喜。
聽她說到自己,神情一肅,連忙幫腔:
“別說他徒弟了,現在他本人、還有在座的諸位,校排名也都不如我高啊,是不是啊,瞪著我有什麼用啊?”
“各位光榮的競賽生?學霸們?”
“知道現在該幹什麼嗎?小蕾開門第一句話就告訴你們了,散了吧,回家吃飯去吧。”
“就一個名額,有我家小蕾在,誰比得過她?”
“我說你們這幫人,實力不行,欺負人倒是有一套嘛,今天被欺負回來,不會回了家蒙著被子哭吧?”
“可是哭,也沒用啊?”
全場被兩人用實力壓到沉默。
而他竊喜著,因為以前的小蕾,不會願意聽到他這樣說,更不會說出剛剛的那一番話;她也竊喜著,欣喜於他對自己的態度和保護欲,果然從來沒有改變,無論自己曾經犯過多少傻。
心裡想著“這次我可不能再辜負他了“,她提起氣勢,在全場肅靜中直接扣球絕殺。
“是,你們應該也都知道這件事了。老師他們是想過要給我內定晉級的資格。但是我親自找老師說過拒絕,內定這件事,也不是我求來的。”
“是他們選了我。”
“那為什麼沒選擇你?或者你們之中的誰?要是你們中有人早比我強,被內定的人不就不是我了嗎?”
“如果真是那樣,告訴我,你會哪怕想一下,想一下去跟老師說取消自己的資格,公平和其他人競爭,賭上自己的未來嗎?”
“或者你們裡,誰會?”
”無恥到不敢認輸的,無恥到倒打一耙的,不敢用實力說話的那個人,應該是你!是你們!”
“你敢不敢跟我就在這比…”——第三次打斷,她的自信不減半分,她盯著他的眼睛,摸索著掏出兜裡的簽字筆,隨意拋開筆蓋,任它在手指間飛舞生花。
“比當然要比,但你要清楚,這是我給你的一次最後機會!規則我定。你來給一套卷子,選三道大題,得分高贏;如果得分相同,先做完贏。就當你代表他們,沒問題吧?”
“拿我當了這麼多年假想敵,你不是很瞭解我的弱項嗎? ”
揭開那層迷障的她,智珠在握,不懼險阻。
“我再說一遍,我今天來,是專門來解決你的。你根本不值得我惦記到省考,甚至惦記你到今天,都是我——”
“給你臉了!”
“給你……臉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
男聲是蓄謀已久的反感,女聲因為糾結於措辭,略慢半拍,但總歸順著說出了口,一掃積鬱。
“好,你等著,你等著輸吧!“隨後是一陣翻動習題冊的聲音,傾倒書包的聲音,幫忙出主意的聲音。
他紅著臉,瞪圓了眼睛,商討著選擇題目,而她依舊笑著坐在講臺桌上,氣定神閒,在手指間慢慢騰挪的簽字筆一陣陣反射著天花板亮眼的燈光。
——某個在競爭中彷彿置身事外的堵門定點A和他的小老師對視著,她向他投來了一個無比自信的淺笑,還有“儘管放心”的眼神。
六點三十五分,他選好了題目。
又三十分鐘後,她已經放下了筆,而她的對手,在草稿紙上演算著,聽到聲音扭頭一望,汗流浹背。
七點十六,他啃完了最後一道大題。
其實,未及他放筆,勝負早已分。
七點十八,她堅持要按規則相互對完答案,判定分數。
“我……心服口服了,是我技不如人。”
“你甚至沒有打草稿……幾天不見,你怎麼這麼強了……”
“還有——我不該說你無恥,我不知道你真的去跟老師說過……真的不知道!我甚至還以為,是你主動找到老師,要了內定資格……都是我胡亂猜測,對不起、對不起。”
“希望遲了兩年的道歉,能讓你哪怕在這一刻心情好些。”
在旁觀的目光裡,他站直立正,九十度鞠下一躬,久久沒有起身。
薛詩蕾聽著他的話,卻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把兜裡那張全是乾涸淚痕的草稿紙拿出來,展開——然後一時不察,被某個笨蛋看到了其中一角——再團作一團。
她自言自語著,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不用草稿紙,解法,我心裡有數。”
她帥氣地把草稿紙扔進了垃圾桶裡。
——七點十九,他注意到了草稿紙上好像有自己的名字,趁著三秒鐘之內不算髒、競賽教室的垃圾桶裡也沒有其他的垃圾,甚至垃圾袋都是新換的,於是他頂著某笨蛋羞憤的眼神,硬是把草稿紙撿了回來。
七點二十,她牽著他的衣角,邁出自習室的門。
一場大勝。
七點二十五,某個今天跑了半座城的笨蛋終於繃不住精神,洩了氣,變得迷迷糊糊地,蹲在下到三層的臺階上。
他還是那樣,站在旁邊,伸著手,望著她。
“我好睏……頂不住了,好累,我跑了……”她突然一激靈,不想他擔心,止住話頭,拉起他的手,強撐著站起來,又連忙轉移話題,“太困了,還有點餓,累,隨便找間教室趴會,你看著我行嗎……堅持不住了……”
兩個人向著最近的空教室走去。
她一進門,就立馬軟倒在了講臺桌上,趴著不動了,意識逐漸模糊。
聲音,從她雙臂交叉組成的黑暗空間裡,不太清晰地傳來。
“手機密碼是…qq密碼是…你幫我跟我爸媽發手機短信說一聲,省得他們擔心……”
“就說,我還在複習,有一套很難的卷子,唔……寫完再回去……”
輸入密碼,打開手機,登錄QQ,某個傻子在輕聲說著。
“那我是該發qq還是發短信啊……”
映入眼簾的是四個設好了備註的置頂:
爸爸(人間正道是滄桑)有1條未讀信息。
媽媽(學海無涯)有7條未讀信息。
幸福一家人(群聊 3 人)。
她家人的信息,放著不動,等她自己來看。
還有“A”……有43條未讀信息。
是他自己,“A”是她給他的備註。
不需要打開看了,一定是這四天自己給她發的內容。
這下,確定她這幾天乾脆連qq也退出掉,他終於對她這幾天的境況,大致瞭然。
他故意保持著qq登錄,不清除未讀消息,用短信模仿她的口吻給她爸媽各發送了一條信息。
突然想起之前的稿紙,從兜裡把它拿出,再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儘可能撫平稿紙上的褶皺,觸摸著紙上大大小小的乾涸淚痕。
他看見幾行字裡藏著她人生裡許許多多的苦衷。
還有稿紙上最乾淨的一角,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並排,近的幾乎沒有距離。
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著她熟睡中露出的小半側顏, 三思,又三思,下定決心,用自己的手機號向她的母親編輯了一條長長的信息,按下了發送。
然後事已至此,再拍一張——不對,先關閉拍照提示音,然後拍他的女朋友一……億張。
事畢。
給她編輯了一條qq消息。
“哼”,就一個字,只要她一醒,就直接發過去,看她反應過來會有多臉紅。
天氣漸冷,她悠悠醒轉,伸了伸被傻瓜腦袋壓麻的胳膊,他給她披上的校服外套隨著動作滑落,又被另一雙手撿起。
“嘀嘀”,手機鈴聲響起,她扭過頭看去。
八點四十二,鎖屏界面劃過的是,“哼”。
——來自“A”的qq消息。
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像沒睡醒一樣,抱著手機趴回了自己的臂彎。
“呼嚕——呼嚕——”
“小蕾,其實你剛剛真睡著的時候沒打呼嚕……而且,你都這麼大動作了……別裝啦……”
她不為所動。
“呼嚕——呼嚕——”
他啞然失笑,她現在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更是一萬個可愛,看著她裝睡,他也只好在旁邊等待。
這幾分鐘裡,房間裡萬籟俱寂。
她露在外面的一隻手,輕輕地顫抖著,傳來抽泣的鼻音。
“對不起”, ——來自“小蕾”的qq消息。
他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對著她的耳朵,說著悄悄話。
“那以後可不要犯傻了哦~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好嗎?”
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
她強忍著情緒,抬起了頭,含著淚,認真地看著他。
回應,是一聲重重的“嗯”。
他把她送到了樓下。
回了家,她跟父母簡單地總結今天的生活——“終於回家了,今天做題做的好累……”
她很意外,因為自己晚歸,今天還一直在哭來跑去,也沒回爸媽的短信,卻都沒有被難為半個字;還輕鬆得到了一週的假期,和她父母變著法子掩藏在話語中的寬慰:
“小蕾,你做卷子做的臉都沒有血色了,負擔太重,別再給自己加量了,這樣的狀態怎麼能去參加比賽呢?”
“媽媽知道,你為了數競付出的太多,所以,收到……你的信息,媽媽就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考前的一週,你不用去學校了,現在就幫你請假。去哪裡自習,或者出去玩,都可以。”
“這是爸媽額外獎勵你的零花錢,拿著出去逛逛,或者買點吃的也很好。乖女兒,爸爸媽媽都知道你的辛苦。”
“遇到實在難的題,就放一放嘛,總會想出答案的。”
“現在去好好休息一會吧,把鬧鐘關掉,明天早晨爸爸媽媽出門上班,就不叫你起床了。
“等你醒了,呆在家裡,或者去哪裡都可以,但是晚上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面著涼感冒。“
“好嗎?”
“嗯!只是這兩天有點累嘛,你們別擔心,我調整調整就好!”她對爸爸媽媽甜甜地笑著。
笨蛋的特點之一,就是總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
她回到房間,關上房門,重重地撲到床上,抱著手機傻笑——如果她再回頭突然打開門,就會看到父母對視一眼,同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多虧了那孩子啊。”她母親輕聲地說,父親則重重點頭。
他回到家,打開手機,時間是九點三十二分。
“叮咚~”
“我有一週假期。”——來自“小蕾“的qq消息。
“明天上午十點半,圖書館見,下午去逛商場,如果有好看的電影,就找部電影看?”
“好~你也請假啦?”——來自“小蕾”的qq消息,秒回。
“沒有,但我有兄弟啊,我現在去找老梁老孟老程,他們會幫我辦妥的。個別情況他們不靈,我再找我爸媽要一天病假,我成績很好的,只要跟他們說是有正事,就能說通的。”
“那你們可小心點,別到時候回了學校,發現事情敗露,到領操臺上念檢討!“——來自“小蕾”的qq消息。
“放心~明天見,趕緊睡,別熬夜做題!”
“好,那麼明天晚上就去海邊看日落吧。晚安。”——來自“小蕾”的qq消息。
放下手機,她痴痴地笑著,安然地望著天花板。
她不再期待夜晚,反而更期待明天,後天,未來能見到定點A的每一天。
“一起看日落哎……時間快點過去吧~”
他放下手機。
“這我哪兒睡得著啊……幹活!”
他充滿了幹勁,打開電腦編輯表格,準備好好幫她規劃一下未來七天——
“前四天上午都一起學習,學仨小時得了。”
“下午就帶她出去玩,一天逛商場吃飯看電影,一天爬山釣魚,一天走街串巷再帶她去網吧見識見識啥叫網絡遊戲……最後一天去遊樂園好了。現在的她開心最重要,其他的不是問題。”
“還有,每天都要帶她去買奶茶,她好像真的很喜歡吃甜。不是棉花糖就是奶茶,要不就是蛋糕……甜食也能振奮精神,對她是好事,她怕長胖就要三分糖款。”
“再後面三天得收收心,就一直在圖書館複習,學累了回家。畢竟要競賽的,也沒辦法。”
“哦對,這幾天,每天都得送她回家,不能再讓她心情那麼差了。”
“順便……感謝下她爸爸媽媽的配合?不對,我幫了很大的忙哎,應該他們感謝我……也不對,畢竟是女朋友的爸媽……不管了,過兩天總會見到的。”
然後他打開qq,開始跟兄弟們挨個敲字。
“老梁,幫我請一週的假。”
三分鐘後,“剛做題來著。我說你,又什麼事啊,張口就一週?”
“哎呀,大事,很重要。你看能請幾天,幫我盡力而為,哦對,老孟會幫你打掩護,你倆配合,爭取請滿七天!我等會也會拜託他,還有程良。”
“這麼大的事?沒問題,學校這邊交給我,你放心。”
“你學習別過分認真了,心態放平,不要讓自己太難受。”
屏幕對面的人聽出了話裡有話,大概一猜,瞭然回答道“那我知道什麼事了。我懂,你也保重。“
“不對,你加油,百年好合。”
“結婚我去當伴郎。”
“切~”
“老程,在嗎?”
“在”,秒回。
“小蕾找到了,謝謝你,不光自己幫我,還發動小弟幫我找她。”
“人沒事就行 還有 在哪找到的 ”程良非常好奇她藏在了哪裡,他自己要看攤子,只能偶爾去找;但是派出的小弟找了三天,居然愣是不見人,真是奇怪。
“她主動來我家找我的。這幾天,她都一直在圖書館三樓,直到回家……你那幫小弟不樂意去圖書館,你也不知道她經常去圖書館自習,也正常,是我犯傻,居然沒想到她在那。”
“……”屏幕對面濃濃的無語,終究是通過一個他很少打出的標點符號,透過屏幕傳了過來。
“我說怎麼找不到 怪不得 沒事 你也別責怪自己 找到就是好的 玩的開心 七天後見 她考好了 你辦慶功宴要叫我 我那份自費 ”
“好!什麼自費,我倆請你,正好聚聚!”
“但是喝酒可就別帶上小意了啊!到時候單獨給她點倆菜,打包回去吃!”
“好”
“老孟,在?”
“放”——言簡意賅。
“大事。”
“那還不趕緊放你的屁,說事啊,什麼大事?——”言繁意賅。
“下週六數競初試,所以我需要一直請假到下週五陪小蕾。你明天去找老梁,你倆配合下,能幫我搞幾天的假,就幾天。”
“瞞不住了,我親自跟我爸媽交代,你就只管請假。老程也會幫你倆,校外有事找他。”
“懂了,你放心的去吧,你走之後,爸爸會想念你的。”
“去你的吧。”
屏幕對面那個輕輕鬆鬆打字的人,其實正一臉肉疼地嘟囔著。
“好兒,為了兒媳,爸爸可是把壓箱底的備用假條全都拿出來了,為父的假條啊——終究是給兒子兒媳做了嫁衣裳。”
“上帝保佑老梁靠譜,他出多點力,好歹能幫我剩下一兩張。”
“錒で,亾扌戈椡勒,言射塮鯢亻門髒噯鎵蔟。”
“ぷ倳,襠礻刀,峩泆纞、妳婄硪。”
“哯恠,鉨洧逑,ィ莪幫伱,應該の,謝亻┽ノ厶。”
“迶啌炪倈藂、①⒎餲氿飆俥,瀟灑樉駃。”
“﹂錠!皂點侢扌戈嗰釹錋苃娿!”
他憋著笑,趕緊關掉了火星文翻譯轉換器。
——也不知道阿飛怎麼這麼快打出三行火星文的,這可能就是葬愛家族、乃至塟ǎ𝕚棈榊的力量吧。
他把七天日程表打印出來,仔細收好,躺著,看著天花板。
笨蛋的大腦往往想的事都差不多。
比如他倆。
他睡前想到的倒數第二件事,是“我真笨,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圖書館呢,明明小時候經常一起去自習的……幸好她來找我了。”
最後一件事,當然是“嘿嘿~小蕾主動約我一起去海邊看夕陽誒~”
第二天八點,他起床,手機裡信息提示跳動。
“穩,勿慮”——來自“臨時請假作戰群(4人)“的qq消息。
他們應該在上課,以防萬一會有人忘關鈴聲,就不回覆了。
看一眼小蕾……沒消息嗎,應該是還在睡。
繃不住了,仔細一想自己也找了她三天了,也好累……
約的時間是十點半,那我睡一小時,爸媽都不在家,也不會被發現…
那就設個表九點十分起~去圖書館才多久的路,怎麼也都來得及了!
“好,有的是時間,睡!”
“好,終於白天了,醒!”
某笨蛋還在準備回籠覺,但是幾乎同時,另一個笨蛋就已經按捺不住心情,怎麼也睡不著了,一把掀開被子,起身坐靠床頭,抓來手機,抱著大抱枕,開始胡思亂想。
看一眼qq……“A”,沒動靜?
還有之前幾天的未接來信,我可不敢點開他聊天框往上翻啊,真的會哭的……
不發消息不發消息!等他找我,把之前那些信息都頂上去!
昨天就當著他的面一邊裝睡一邊哭來著!
不行,這樣不好……還是找他一下,畢竟從一開始就是我不好,我得再主動點啊!
但是萬一給他發多了,讓他壓力大了怎麼辦……
“他肯定還在睡覺吧~”
“那我……”她有了個超級大膽的決定,彷彿忘記了昨天她也做過完全同樣的事。
“那我猜他九點起床!” ——她下了一個已經足夠精準的直感判斷。
“qq消息不發了,我是真不敢再看一遍了……不然沒到他面前就又要哭……”
“九點二十我直接到他家門口蹲他!”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她是真喜歡堵門——這兩天裡已經三次了。
九點三十分,他洗漱吃飯完畢,整理好了所有可能用上的東西,統統塞進包裡,然後——
他打開門。
薛詩蕾早就守候在了門口,靠在牆邊,看到他突然開門,對著他溫柔的笑了笑。冬日的雲飄去,陽光突然灑在她的身上,彷彿世界也在期待她人生的下一篇劇情。
“早啊~”她揮了揮手。
他關上門。
“????!”
她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他又一次打開了家門。
他在震驚中揪了揪自己的頭髮,此刻,他是真的慌了。
是痛的,沒錯……那就大錯特錯了,居然不是夢,這是什麼展開啊?!
不對不對,先安撫下小蕾,剛剛關門肯定嚇得她胡思亂想了。
“小蕾???!不是夢啊!你咋在這!”
“你……懷疑剛剛是夢啊,現在清醒了嗎~?”
“醒了醒了……你倒是敲門啊……”
“怕你還在睡嘛……沒事,我才來十分鐘。”
“下次你要還想來直接敲門就行,我爸媽也不在,況且在也不用害怕,他們人可好了~“
“嗯,那我明天還來找你?”
“別啊,明天換我去你家門口接你,好不好?”
“……好”
“那麼,先去圖書館?”
“走~”她自然地牽起了他的手。
其實,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從她昨天找到自己開始,她就變得非常主動,像是生怕自己離開。
他怎麼會離開她呢?
牽著她的手,跟著她往前走,腦子裡不斷思考方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在主動之餘不顯得那麼緊繃?
彆著急,再想想,總會有辦法的。
他給自己打著氣。
跟著小蕾在路上隨便找了家奶茶店。
“大哥,早啊,我要兩杯黑糖珍珠奶茶,一杯少冰,一杯熱的,麻煩您儘量做的熱一點~”
“沒問題!小情侶真是男帥女靚啊~真好,看見你倆我都覺得自己年輕點了!”
她牽手的力道默默地加重,但他知道,這次是因為欣喜。
一路上沒聊什麼話題,可她卻很安心。
走在臺階上,她主動找到了話茬。
“小學的時候我在這摔了一跤,給你看見了,你還在旁邊笑話我!”
“我哪兒有,就笑了一下~你當時趴在地上真的好可愛的,我一直都記得~”
“況且你當時就懲罰過我了哎,小老師~”
“誒……我不是那個意思,沒生你氣。”她的聲音好輕,又甜甜的,她在想他果然也不會忘掉。
“我挺懷念當時剛和你熟起來那時候的,畢竟你就是從那之後才變成了……”
“最熟悉我的人。”她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兩雙手十指相扣,越牽越緊。
找到一直待著的那個角落,二人挨著坐下。
他收拾著書包,把需要的學習資料拿出來,挨個擺好,然後把奶茶擺的稍微遠些——那邊的桌角,怎麼有髒東西——好像是,幾滴血跡?!
按照圖書館的經營情況,今天就我們倆,昨天同一時間大概率也就她一個人。
回想一下,昨天她每次拉著我都是刻意的用左手,明明人在我左邊,也會挪到右邊來用左手拽我……
那她這幾天在圖書館的情況豈不是……
“我怎麼沒早點想到她會在這啊!”他暗恨著。
回過頭來。
他發現,更糟糕的是小蕾正在注視著他。
“小蕾,今天……”他正在心虛的找話彌補,她才剛剛走出陰霾,可不能讓她往回退哪怕半步。
薛詩蕾輕輕地笑了,向他伸出了右手,揭開手上的創可貼,露出她手掌心裡的一個不算很深的,指甲扎出的傷口。
“你剛剛肯定在擔心我,我知道,你不用藏啦。”
“看見了吧。沒事,只是一點小傷,現在放心了吧?”
“小蕾,你……”他又驚又喜,完全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你猜到了對吧?”她靠在他的肩膀,目視前方,輕聲地講述著。
“我這幾天……”
“肯定不是在做什麼秘密訓練啦。”
“關掉qq是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就這一個原因。”
“我的狀態直到昨天找到你,都很差,很差,可我不想讓你細細瞭解這些。”
“因為已經過去了,我保證,往後它不會再糾纏我了。”
“我知道,我最喜歡的人會永遠願意包容我的壞。”
“但你是我最喜歡的人,你值得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比如現在這樣。”
她大膽地側過身來抬頭看著他,雙手輕輕用力,想把他的頭轉過來,讓他在不到一尺的距離,正視著自己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臉頰。
今天她面色紅潤,不復昨天的蒼白;她的雙眼又回到了曾經那透徹的、沉靜的、藍寶石一般的狀態,晶瑩剔透,沒有一絲裂痕。
“你大概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但是不要因此胡思亂想,也別再問下去了,別擔心我,好嗎?”
“畢竟我昨天都答應你,以後不會這樣啦~”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說話時,口中上浮的熱氣。
“說話啦,怎麼迷迷糊糊的?”
“啊…小蕾,我走神了。剛剛我確實在想怎麼安慰你。”
“但是你能自己想通,我真的太開心了,真的、真的太好了。”
“所以我答應啦,但是,小蕾也要說話算數哦?”
“一言為定!”x2
圖書館裡,兩個人的笑聲蕩過,又逐漸安靜,只剩下小聲的講解、和落筆的沙沙聲。
下午,一起去吃飯,在商場裡拍了合照,然後在電影院門口看了看,實在沒什麼想看的。
下樓,又用昨天才給的零花錢,精挑細選,在他的點評推薦下,買下了一條白裙。
長度不長不短,過膝,適合去踩沙灘。
於是,兩人直奔海邊,在落日下金色的沙灘上漫步。
昨天之後,她真的變得主動了許多,慢慢地,也不再擔驚受怕,患得患失。
“小徒弟~”
“咋了?”他看著十指相扣,突然跳到他面前的薛詩蕾。
“閉眼。”
他乖乖地閉上了眼,耳朵裡傳來海浪的嘩嘩聲,一浪接著一浪,他也隨之不能平靜。
“好啦,睜眼,看著我。”這次,還未及睜眼,就已經感受到了她的呼吸,距離如此之近。
兩人已經幾乎是臉貼著臉。
薛詩蕾鬆開他的手,又雙手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
距離再次一釐米、一釐米地縮近。
耳邊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
他看著她吻向自己。
晚上,兩個人一起站在薛詩蕾家門口。
她突然想起什麼,偷偷笑著。
“誒,小徒弟,第一次見女朋友家長,現在不會心裡緊張的不行吧?”
他也暗自笑著,心裡想,昨天我才幫了人家,今天總不能難為我吧?
“小蕾,我可不會緊張哦,不像你,站在我家門口都不敢敲門~”
“哼~那,那後天我就去你家堵你爸媽!”
“求之不得~我也好當面跟爸媽介紹介紹女朋友嘛。”
見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她果斷地直接敲門——“我倒要看看你見了我爸媽到底啥樣!”
吱呀——門打開了,開門的是她爸爸。
她偷偷瞟了一眼,心裡想著,“哼哼,老爸可還比媽媽難對付,看你怎麼辦~”
“哎呀,乖女兒回家啦~”
爸爸看著女兒的白裙子,心裡想著,自家女兒臨走之前穿的可不是這件衣服,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男孩,明白了。
他一定是昨天夜裡,那個給他老婆發了一條長長信息的孩子。
昨天女兒睡下,他夫妻倆聊了很久,終於從女兒這些年跟他們的對話裡,拼湊出了這個男孩在女兒心裡的位置。
這是他女兒唯一一個關注的同齡人;他昨天的行為,也沒辜負女兒的關注。
“小蕾,這小夥就是你常說起的那個同學吧?”
“嗯,是。”
俏臉微紅,她害羞地點了點頭。
老父親頓時心下了然,女兒也有她自己專屬的青春了。
這孩子成績好,最關鍵是對女兒非常關心,昨天的消息也能證明她品德絕對不壞。
真是個挺好的人選。
念及此處,和藹地衝著二人微笑。
“不錯,光看著就是個好孩子。”
“小蕾,你先進屋,老爸稍微跟他聊兩句。”
“誒?好~”某個笨蛋發現情況和她想象的不止有一點出入,驚訝地看著她的老爸,乖乖的打了招呼回屋,又不免為屋外的情況擔心。
老父親關上家門,向外邁出幾步。
“你是個好孩子,多的就不說了,你也懂。”
“昨天的事,你真的幫了大忙。如果不是你,叔叔阿姨工作太忙,還真的對小蕾疏忽了太多太多,差點釀成大錯。唉……”
“你阿姨估計在給小蕾做飯,叔叔就代表叔叔一家三口,在這兒謝謝你了。”
“叔叔您別這麼客氣呀,都是應該的!”
他微微在“客氣”和“應該”二詞上,加重了音節,老父親何等閱歷見識,自然不會不懂。
“你這孩子……”老父親對他挺滿意的,但為了女兒,該說的必須說。
“明天她要還跟你出去到晚上,你還得送我家女兒回家啊,她最晚八點回家,知道嗎?”
他也在“我家”和“回家”上加了重音,拿出了嚴父該有的氣場來。
“您的意思我懂,叔叔,請您放心!”
叮咚——
“我爸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爸,應該不會真的難為你吧!”——來自“小蕾”的qq消息。
他突然亮起的手機屏消息,被老父親在旁邊看了個正著。
“……你這臭小子,去去去,回家去!”老父親終於變了臉色,露出了一絲苦笑。
“啊!叔叔再見……謝謝叔叔啦!!”
這樣過了六天以後,終於到了省考初賽日。
薛詩蕾在某個笨蛋的陪伴下,已經經過了一週的心態調整和複習,之前身心的種種不適已經全部恢復正常。
她的狀態已經好得出奇,甚至遠遠勝過昔日。
至於省級第一名的獎狀,她本就夠實力,如今又心緒通達,自然輕鬆拿下。
水到渠成。
她向畢生願望邁出的,紀念意義重大的第一步,反而成了最順理成章的一件小事。
省考第一名的她,得到了校長親自送上的獎狀,在全校同學面前狠狠出了個風頭,可她依舊對出風頭,還有別人的想法這種細枝末節,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更值得在意的人,她已經找到了。
而且還有更值得在意的事,還要去做。
這段時間的經歷,撫平了她所有的心緒不寧,但也讓她的腦海裡,多了一道真正完全不敢去求解的絕世難題:
已知:他週一在學校找自己;週二、週三,都出去找自己了。
又有:全城除了圖書館以外的公共場所,他基本都找遍了。
求解——
“為什麼他,週四那天,真的選擇了呆在家。”
不管多久以後,她只要想起來這道絕世難題,都會直接放棄掙扎,變得控制不了情緒,隨便找個什麼角落,就開始死命地哭,哭著哭著,還突然夾雜幾聲重重的、如釋重負般的,任何附近的人都甚至能從笑裡聽出“慶幸感”的,古怪的笑聲。
然後呢?
然後嘛,只要她難過,定點A都會莫名其妙地動起來,到她身邊,把她摟進懷裡安慰她。
數學天才也會有解不出的絕世難題。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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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
藉以上【迴歸線】的第一段內容,再謹以我貧瘠平庸的文筆,致敬我心目中最偉大而沒有之一的遊戲:
《博德之門3》
我以一個角色的一種可能性,致敬博德之門3世界中七位主角劇情線裡,掩藏著的幾乎無窮無垠無界限的偉大想象力。
沒什麼相通之處,但我這麼寫的靈感,是來自阿斯代倫超越線,超越的意思,是讓一隻本來即將成為新一代吸血鬼君王的昔日僕從,放下了對王位的執念和對舊主的仇恨,選擇了拋棄唾手可得的力量,走出了自己的路。
足夠了。
我的意思是,哪怕一個人確實有些命中註定的、會把自己引向壞結局的弱點,ta也總會有一份助力ta衝向最好結局的希望,這份希望,就讓它在最被需要的時候,存在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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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筆下的你:
薛詩蕾同學,你好,很高興以一種超出“人設”的方式認識你。
你是已經在我筆下獨一無二的,超脫出一切無謂的設定的小蕾,我想對你說,恭喜你走上這條獨屬於你,和我的迴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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