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文档https://api.xiaoheihe.cn/v3/bbs/app/api/web/share?link_id=b7a46fc8aeb5过长,所以将下文从原文中单独拆出,作为一个独立的帖子。
本文的部分设定来源于上面的主贴,是我自己设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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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须知:
以下的内容,有部分游戏剧情剧透,有非常严重的ooc倾向,作者并不在以下文本中追求贴合游戏内的角色人设,也不追求逻辑的严丝合缝。
【本文中的男主角是作者本人。】
如果观者因为以上问题在阅读时对设定或者描写感到不舒服,请停止阅读。
本文不强求任何读者读的开心,但作者写的非常非常开心。
请理解。
最后一句重要的话:
我想我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当我写完这篇的时候,我笔下的薛诗蕾,已经独属于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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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定:消沉度160-200高】
【判定:触发过自设定:小学期间看到薛诗蕾在双子峰的许愿牌】
【判定:奥数竞赛获得奖项为 一等奖】
【判定:选择了保护小男孩】
【判定:和薛诗蕾的关系是 恋人】
【判定:选择了在了解奥数竞赛相关规则时,问薛诗蕾】
【判定:没有提示薛诗蕾答案】
【判定:没有选择帮薛诗蕾抚平折痕】
【判定:选择了阻止薛诗蕾打印复印件】
【判定:选择了阻止薛诗蕾递试卷】
【判定:选择了尝试阻止薛诗蕾向老师请求取消内定】
【判定:当前成绩位阶为 学神】
【判定:触发过话题:保温杯】
【判定:触发过话题:梦想】
【判定:选择了立刻带小蕾出去坐摩天轮】
【判定:触发过“自设定:薛诗蕾的主动表白”】
【判定:玩家为 叶姑娘】
【隐藏条件全部达成】
【回归线·省考初试:已知“定点A”】
省考初试一周前,星期四中午,一点半,图书馆里除了没有去学校自习的她以外,空无一人。
保安大叔去一楼门口吹着凉风摸鱼了,反正偌大的三层,就她一个,还是熟客。
薛诗蕾同学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去学校了。
她这几天,早晨像普通学生一样起床,晚上像普通学生一样回家,只是出门的目的地,不是学校,是这里,图书馆三层的一个安静角落,她曾常来这里自习——这几天也没有做任何一道题了,就……只是坐着,坐着;哭,默默地哭。
她拿出了一张草稿纸,却没有在上面写下任何一行公式。
因为她面临的这道怎么也解不开的人际难题,非公式可解,而她一直觉得,这道题中变量无数,动点太多,它们的变化也根本无迹可寻,从一开始就是无解的。
直到今天,她第一次开始不再愿意随随便便接受这些影响她做题的变量继续存在。
她想要挣脱出来。
一行一行地,她写下了那些困扰着她的变量,那些她并非能完全不去在意的东西。
第一行,“梦想”, 她最珍惜的东西。她总想做梦想的征服者,可她却因为父亲是领导,母亲是老师,每天在学校都要藏着身份,从小伪装到大。今年,规则又要变革,她想进步,就又难了三分。
同样都是追梦人,为什么她要背负的,就会比其他人多一些?为什么她的路,就比往年的过路人要窄?
她不能因此哭泣,因为她知道追梦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必须默默承受变化,在变化中走出路来。
她只是有些看不见希望,头好昏,又有些短暂而轻微的,针扎般的疼,以往从没这样过。
余光扫过窗外,一点四十五分,太阳好晒,白天好难熬。
好想赶紧到夜里,再睡一觉——“那不就又到白天了吗……又要像现在这样……我这几天怎么每天都在这样想。”
“可是、逃不掉啊……已经逃出学校,逃到这个呆了十几年的角落了,为什么还是逃不开啊?”无力地任着头垂下,再双手捂住,她的声音,平淡里藏着绝望。
“我还有梦想啊。”
第二行,“偏见”。她明明赢了无数次,为什么依旧会有人对她的成绩指指点点,认为那是凭借她的家世关系?她明明努力地藏好了她的家世,可是她又不得不去帮助那个受欺负的小男孩。
明明做出的都是对的、不该后悔的决定,为什么自己会因此被流言中伤?
甚至她前几天也在图书馆麻木地想过,为什么自己要多管这种闲事,搞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她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不会错!可事实,好像并不能反过来证明她选择的正确。
可她其实不服气。
第三行,“竞争”。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直输给自己,还一直管自己要习题册,笔记本,练习卷,然后下一次接着输,下一次接着借?她还亲自去跟老师说,要求放弃自己的内定名额,凭实力跟对方争出个高下,而对方却说自己……无耻?她无耻在哪里?
她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又木然地完全张开,机械般重复了好多次这个动作,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手也莫名其妙地好痛,每根手指都在颤抖,钝滞感和针刺感几乎同时持续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到自己必须赶紧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给她调整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去解这道难题。
于是她的瞳孔重新聚焦,拿起了笔。
缓一缓,写下最后一行,“理解”。
她无力地低着头,想从字里行间看出什么东西来。
泪水打湿了眼眶,好模糊,看不清啊。
但她没有放弃解这道题。
她抛下了笔,陷入了回忆。
她在想,有谁理解她呢?
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放课后空荡荡的教室,常常是值日生都离开了,她却往往还沉浸在奥数里。她没有太多的人际交往,她圈子里熟人的状态,其实也都和她类似。
有太多人知道她正在追梦了,可是,有几个人真正地理解她呢?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
“身边的同龄人里,其实只有那个呆子,才知道,我可以一个人狂欢啊。“
“都离我远点也好,我从来都用不着。”
对。
不对。
不对!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口——“除了他,要离我近一些。”
她拿起了笔,在草稿纸的另一片空白,泪痕没有打湿的地方,写下了他的名字。
愣了一阵,又在笔端他的名字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远在另一个角落的“理解”,她恍惚地嘟囔着,乍一开口,声音沙哑,一字一顿。
“我好像,理清这道题的解法了。”
要想解题,就要知道自己拥有了什么已知条件。
而在所有的线索中,她终于找到了她坐标系上,那个距离原点O最近的,又一如既往稳定的,可以和她连成一条完美的直线的定点A。
“我才是那个呆子。”
艰难地暂时抛下记忆里的公式,难题……她开始回忆之前的时光,那时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仰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眼里剩下的,是窗边迷迷蒙蒙的光。
回忆对她而言变得不像回忆,而好像一场噩梦啊。
她陡然又开始了自言自语,嘴角咧的好高。
“呵…但是现在我醒了。“
她又低下头,发狠地笑着,两行清泪今天第无数次从面颊滑落。
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这可能是十几年来,她对面前的桌子唯一的伤害了。
“还来得及!”
陡然的起身,让她经历了一阵晕眩感的扑面而来,于是撑着桌面,勉力维持。
“你从来没有不理解我的坚持。”
“你只是不想我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接受那些本来不该施加于我的东西。”
“我还曾经傻兮兮的觉得你在…多事?”
“呵。”
她对自己说着话,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她呆了十二三年的地方。
“从来没有。”
“你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不相信我。”
声音变得更压抑,更沉重了,可她又死死地攥紧拳头,咬紧牙关。
能够提起力气了。
“那我……为什么这么笨啊,每一次都选错,直到现在才明白,是我把你推开了啊?”
无人应答的提问,她和觉悟太晚的自己针锋相对。她松开手,少女尖锐的指甲,扎破了柔软的掌心,流出几滴血来。
然后她报复自己一般,再度狠狠攥紧拳。
打开包里最深处的拉链,取出其中一个木制的平安符,字迹比起今天的她,尚显三分稚拙,却多七分意气。
那是好多年前,她因为某个笨蛋,在上山时都气了一路,还要写下平安符吐槽他笨,才算消了气。
可那个笨蛋居然碰巧看到了!
甚至还把平安符解下来,找了个机会送到她面前,问她,是不是她写的,那个笨蛋是谁,还说要想办法替她出出气。
能搞成这样子,说他笨,其实也真没说错。
毕竟直到她主动去告白,这个笨蛋才真的意识到“笨蛋”竟是他自己。
她在回忆中间断地抽泣着,时而又变为大哭,时而又不可遏制地傻笑。
面部的表情变了又变,脸部的肌肉有些抽搐,连带着双肩一并颤抖。
“你在哪啊……”
“在哪都行,等我找你。”
这个念头已经占据了全部的脑海,她下定决心要去找他,不管找到之后,发生什么。
四点整,她收拾着东西,思绪忍不住地随着书包里的每一个物件,飞往从前的时光。
手边已经生锈的水杯,寻常物,但她一直从小学用到现在,因为这是她的启蒙老师送她的,她总想证明她老师的眼光真的很好,选中了未来全城甚至全省最厉害的奥数天才。
卷子收藏夹的第一页,是两个傻兮兮的汉堡包,左边的一个长了个傻上加傻的小耳朵,他看着她画的。
手机显示出时间,四点十七分,壁纸是两杯奶茶,是两个笨蛋一起买的。其中一杯尚且半满,另一杯已经空了,几颗被剩下的深琥珀色的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一包草莓味的棉花糖,让她在想起来自己早晨,中午,都没吃东西,却依旧被饱腹感填满。想填填肚子,撕开包装,扑面而来的草莓味夹杂着一丝甜腻,可是,闻着就是一阵干呕,暂时先收起来吧。
她暗自下定决心,如果等下真的有了饥饿感,怎么样也要吃掉它,不然,唯恐没力气去找他。
便签本……就写过几张便签,都塞进他班门口那张废桌子的桌洞里了。
刚刚就写了几个字的草稿纸……折一下,收到兜里好了。
她轻声地宣言,“现在,我去找他。”
四点三十分,她冲下图书馆楼梯,跌跌撞撞地,路过曾经他把她轻轻拽起来的那一节楼梯,再走下一节,是四五年前摔倒过的地方。
她迈步越过,活力又回到身体,让她越来越轻盈。
在奔跑中,她的记忆渐渐清晰。
无数次走上走下这段楼梯,却好久没具体地想起来了。
好久没想起来她的定点A。
那个知道她几乎所有足够珍惜的故事,还一直在她能看见的地方等着她的定点A啊。
她早该想起来去找他的,所幸现在,也一点都不晚。
她呼哧带喘地喊着,流着眼泪,飞奔下楼。
“我可不会、等到眼泪哭干、才发现!什么样的人,最值得我、流眼泪啊!”
四点三十二分,她冲出图书馆大门,恍惚间,风中传来保安大叔对着手机正在自言自语,“今天……五点三十八分日落。”
四点四十五分,她冲出拥挤人流,面前是一条交叉路口,耀日高悬。
“还来得及。呆子,再等我一下!”
“等我啊——!”
四点五十五分,她冲上他家的楼梯。
四点五十七分,一路顺着扶手,脚步不停,力道不卸,直接撞到他家门口,扶着栏杆猛然停住。
念头一闪,先划过脑海的是——“这次我可没摔”。
她其实很清楚,这个时间,一般情况下他应该在学校自习。
整理下情绪,用纸巾擦擦眼睛,轻轻拍拍脸,动作有点生涩。
夕阳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脑内不断重复闪过同一个执念,“但我就赌你在家“。
但我就赌你在家。
但我就赌你在家。
“但我就赌你在家!”她轻轻地喊出了声,像给自己打气。
长出一口气,又猛地深吸一大口气,再次长出一口气!
“呼——”
敲门,余光瞥见手表指针,四点五十九分。
咚——咚——咚——吱呀——
开门的人果然是他,太好了,她在心里想着。
“好久没对人说过话了啊”,她心里想着,看着面前这个呆子瞪大眼睛张大嘴盯着她的表情,她微微喘气,愣了两秒。
“你、有空吗?跟我,走一趟?”她的大脑觉得嘴说的好迟钝,可是,此刻她已经尽了全力。
“啊…有空!去哪儿啊,小蕾?”他又惊又喜,但却不明就里。
“跟、我、走。”表达不出来,那就,再拿出些力气来啊,直接拽他啊——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他倒是反应很快,甚至随着她的用力,向门外规规矩矩地迈出了一步。
她也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一丝迟疑,这让她又安定了一分。
“啊好,小蕾我跟你走,你别着急拽啊……去哪儿啊!”
“学校。”她发现自己拽不动,又加重了三分力道——还是拽不动。
“学校?好啊!我都三……慢点慢点别拽我穿鞋跟你走哎……”五秒钟过去,她的手勉强一松,依旧拉着他的衣袖,站定等他准备好出门。
她这五秒在想,她不去学校的这几天,她的定点A心里会想什么。
刚刚一开门见到自己的那个表情,也一定是想问她,为什么他都好几天没看到她来学校了,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儿,她无力地垂下了手——然后立刻就后悔了,条件反射般的把手抬起来,一阵揪心,仿佛心脏也随着手猛地悬在空中——万一他看见我这样,就又让他伤心了。
“天哪,哭不出来,不对,我不能哭啊!我要做个表情,我应该笑一下,他想我笑吗?又犯了这么大的错,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这么笨啊!”
“我怎么又没藏好啊!!!”
正在她要开始拼命扭出一个笑容时,他打断了她的狂想。
“小蕾,你还好吗?我们走吧!”
他穿好了鞋,站在家门口,微笑着又迈出两步,站定向她伸过手去,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她无声地恢复了冷静,又牵起他的手,轻轻地拽着。
下午五点。阳光再过半小时会变得冷,黑夜最多一小时就会完全降临。
但现在,两个人走在夕阳下的路上,还是暖洋洋的。
“等会就会好,我没事。”
阳光下的她,黑眼圈显得更明显了,曾经有神的双眼,如今勉强还有一丝尚存的光彩在眼底。
不对,他发现那道光是今天的夕阳。
路边高楼的阴影遮过,他看着她。
她的脸苍白的可怕。眼睛满是血丝,眼神失去光彩,曾经通透的蓝宝石,现在像一潭已经生了乱糟糟腐物的死水塘。
而同一刻的对视中,她也看着他的眼睛。
从他的眼睛里,她立刻断定出了一个清单,浮现在她的脑海,上面密密麻麻写的是那个呆子想问她的话。
可是,她感觉到,他竟然会有些怕自己,才一句也不敢问了。
清单的字里行间藏着一千根一万根针,一根、一根,反反复复地穿透她的空心,扎出个对穿,却都带不出一滴鲜血来。
她明明知道一定要补救这一切,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犹豫了许久,再度硬生生地开口。
“如果我过两天还没去学校,你会想办法找我吗?”
开口就是一个超级炸弹呀。
她说出口后,意识里先是奖励一下自己找话题的大胆,随之而来的,就是暗藏着的一阵疯狂后悔,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却不敢再表露丝毫异状。
可有的笨蛋,就是敢看都不看。
什么超级炸弹,黄线红线蓝线白线,起手就拿剪子,把每条线都攥到一起,就是一刀下去。
她脑海里的千般头绪,只一霎那,被他齐齐剪断。
“啊?我还想问你呐!你这几天藏哪儿秘密训练去了!qq不回,家里电话都打不通!“
“!“她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丝神采和期待。
“我跟你说,周一,我在学校找了你一天,我一下课就往你的自习室跑,顺便路过你们班也每次都看了,中午去的操场,我让老程发动了他小弟,就是胖子瘦猴他们,又叫了老孟也帮我找,可都找不到你啊!然后我就回家自习了……”
“周二上午,我提前跟老孟老梁说了,让他们在学校帮我打掩护翘课,然后我自己去了双子峰,在许愿树下做题来着。下午三点多,我回到校门口等着,想等你放学,也没等到。老程发动了他那群小弟一起帮我找,可是他在校门口摊位那儿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有小弟报告……下午五点多,我去海边呆了两个小时,快八点的时候回去网吧,问了问,万一你在网吧包房复习,老板说没有,然后九点多我就回家了……”
他一串流水账刚说到一半,旁边并肩往前走的姑娘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周三凌晨……哎哎哎小蕾!小蕾!没事的,你别哭啊!”
“你个笨蛋、你就没想过去图书馆看一眼吗……”
“啊?图书馆?哎呀!合着……这几天你都在图书馆啊?!!”
一声轻嗯,她扑进他怀里,完全放松下来,眼睛里满是朦胧的水雾,哭的泣不成声。
然后她终于想起,在他面前,做自己就好。
一股满足感涌上来,填满了心头。
太好了,自己前几天更消沉沦丧的样子没被他撞见,而是尽可能收拾好情绪,想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亲自来找他。
在哭声和拥抱中,她偏又美滋滋地想,“这个笨蛋,有时候还真笨的挺恰到好处的……”
“小蕾,不哭了,你好点了吗?”他轻拍着她的肩,安抚着。
“天要黑了,你不是说还要去学校吗?”
“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天要黑了?”身形一滞,突然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地举起手来,盯着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四分。
转头看向他的眼睛,好亮,他眼里的,是她自己。
她笑了,她仿佛也随着亮起来了。
那股灵气好像刹那间全都回到了她的眼睛里,嘴角弯起的弧度啊,如果没有脸上的泪痕和红眼圈出面作证,任谁也看不出曾有过半分失意。
“快点!还有三分钟日落,笨蛋,去前面的十字路口看日落啊!”
“诶好!你咋知道还有三分钟日落的啊!”
“别管那么多——快走~啦!”
两个笨蛋一个牵着另一个,向必然来得及赶到的十字路口走去。
十字路口就像坐标系。
她命运的坐标系里,原点O终于和定点A连成了一条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线段。
世界是夕阳西下。
而她的太阳,不,他比太阳还亮,升起,高挂在只有她能看见的天际。
站在十字路口,她掏出那包开了封的草莓味棉花糖,慢慢地品尝着,等待着。
他们如愿看到了日落。
太阳的最后一部分沉入了地下,两个人的脸上,光影交织。
晚上五点四十九分,天边尚有几分残存的光,两个人走到了学校门口。
某个呆子虽说被带出来,可其实挺迷惑的,还一直没敢问。“诶,话说,你突然把我叫来学校干嘛,自习吗?”
“自习?”
她意气风发地露出一个微笑,暖风吹过,长发轻扬。
“我要真想自习,都来你家了,咋不干脆在你家自习?”
“啊……那你来干嘛?”他心里其实有点慌张,但她刚刚的笑容,让他能够继续维持着冷静。
“哼哼,猜不到吧?去四层奥数自习室,跟我算账去!”
他听到这句话,终于,一颗石头咣地一声坠地,心下大定。
“啊?用不用我找老程?”
“不是那种算账!“她一下就听出来对方是逗自己,但依旧笑的好大声。
“走!小徒弟~不用叫人,咱俩堵他们的门!没堵过门吧?为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我早就觉得你该这样了,他们凭什么欺负你啊!”
“尤其是领头那个男的,你可别再给他那个大脸了!输来输去,还叫他输上瘾了!”
“嗯!那必须,今天你跟我欺负回去!”
“不行,我还是觉得应该叫老程,要不再等会,咱们烛影斧声,夜围自习室?”
两个笨蛋的笑声回荡着,刺破了整个走廊的寂静。
五点五十八分,自习即将结束,屋里的人正在收拾书本,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而本校奥数最厉害的学生正自信地笑着,她和她最重要的人牵着手,兜里揣着一根签字笔,早就已经一边商量着计划,一边埋伏在门口,蓄势待发。
“六点了,准备吃晚饭吧,散了。”屋里的声音随着准点的闹铃声一并传来。
“散了?对,就凭你们的实力,努力来努力去,努力到最后也就只是散了而已。”
她一把推开门,老旧木门刺耳的吱呀声,带着门抵到墙的闷响,连成一片,吓得屋内众人一惊。
屋里她的竞争对手们听着她的话,先是一惊,然后全都怒目相视。
某只领头羊自己就跳出来了,“薛诗蕾,你说什么?你怎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清吗,手下败将?”
——某个呆站在门口的笨蛋,已经被她声音不高,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直指弱点、还充满压迫感的打断完全惊住了。
旁边的几人也怒气冲冲地睁大了眼,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姑娘。
而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小蕾,即使面容憔悴,也有能把一切质疑都压服的气势。
“等到省考自然让你……”对方的声音不禁弱了三分,可迎头撞上的,是气势更盛三分的打断。
啪——
“你不值得我惦记到省考。”——第二次打断。带着自信的笑,她步间生风,肆意地走上讲台,用力拍着黑板,又慢慢扭头、转身,居高临下扫视着这些以她为假想敌的“对手”们。
而他搬来一把椅子,就安放在门口,然后嚣张地坐下,再翘起个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帮自己早就想教训一万顿的人,还有此刻无比耀眼的她。
门外突入一阵风,顺着她的转身,吹动满头青丝高扬。
“哦不,刚刚说的不对。应该说是你们,除了他以外的每个人,都、不、配。”
“诸葛亮七擒孟获,孟获都不好意思被七次放回去后再向他挑战。我借你资料之前,从小到大你哪次比我考得好,我又多少次放过你了?之前还照常借你资料,卷子,习题册,你才借着我的力,和我比了个有来有回而已。”
“我借你东西不是为了讲自己对你多慈悲,可你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理由说我无耻?”
“我承认,确实你每次考试成绩都只差我一点点。”
“但你有没有想过啊?一个每次都比我差一点点的人,凭什么、每次、都觉得自己还够格挑战我?”
她在讲台上随意走动着,感受着台下这帮人的注视,却不看向他们中任何一人。
“然后呢,在我借给你资料之前,你最好的一次成绩也就是和我平手吧!”
“学校的期末考试,高一也好高二也罢,你的总排名不也差我六七名吗?”
“还不足够证明这一点吗?你不如我而已,就这么简单。”
“哪怕让你做过和我一样的习题,用着一样的笔记,也做不出比我好的成绩来。”
“你弱到,哪怕踮起脚撑着我的肩膀,最多最多,也才勉强站得和我一样高。” 口中的话语,斩钉截铁般笃定。
她一步走下讲台,与她的手下败将隔出几步,相对而立。
伸手举到与头平齐,再随意地水平划过,却因为身高的差距,在对方眼里,划出了一种赤裸裸对他实力高度的嘲笑,和另一种“取你项上首级”般的浓浓羞辱意味。
“就连你带的徒弟”——她随手一指旁边的定点A——“不是也没超过他吗?”
某个被突然提及的笨蛋学神徒弟,现在正在因为小蕾今天的改变而暗自欣喜。
听她说到自己,神情一肃,连忙帮腔:
“别说他徒弟了,现在他本人、还有在座的诸位,校排名也都不如我高啊,是不是啊,瞪着我有什么用啊?”
“各位光荣的竞赛生?学霸们?”
“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吗?小蕾开门第一句话就告诉你们了,散了吧,回家吃饭去吧。”
“就一个名额,有我家小蕾在,谁比得过她?”
“我说你们这帮人,实力不行,欺负人倒是有一套嘛,今天被欺负回来,不会回了家蒙着被子哭吧?”
“可是哭,也没用啊?”
全场被两人用实力压到沉默。
而他窃喜着,因为以前的小蕾,不会愿意听到他这样说,更不会说出刚刚的那一番话;她也窃喜着,欣喜于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保护欲,果然从来没有改变,无论自己曾经犯过多少傻。
心里想着“这次我可不能再辜负他了“,她提起气势,在全场肃静中直接扣球绝杀。
“是,你们应该也都知道这件事了。老师他们是想过要给我内定晋级的资格。但是我亲自找老师说过拒绝,内定这件事,也不是我求来的。”
“是他们选了我。”
“那为什么没选择你?或者你们之中的谁?要是你们中有人早比我强,被内定的人不就不是我了吗?”
“如果真是那样,告诉我,你会哪怕想一下,想一下去跟老师说取消自己的资格,公平和其他人竞争,赌上自己的未来吗?”
“或者你们里,谁会?”
”无耻到不敢认输的,无耻到倒打一耙的,不敢用实力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是你们!”
“你敢不敢跟我就在这比…”——第三次打断,她的自信不减半分,她盯着他的眼睛,摸索着掏出兜里的签字笔,随意抛开笔盖,任它在手指间飞舞生花。
“比当然要比,但你要清楚,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最后机会!规则我定。你来给一套卷子,选三道大题,得分高赢;如果得分相同,先做完赢。就当你代表他们,没问题吧?”
“拿我当了这么多年假想敌,你不是很了解我的弱项吗? ”
揭开那层迷障的她,智珠在握,不惧险阻。
“我再说一遍,我今天来,是专门来解决你的。你根本不值得我惦记到省考,甚至惦记你到今天,都是我——”
“给你脸了!”
“给你……脸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男声是蓄谋已久的反感,女声因为纠结于措辞,略慢半拍,但总归顺着说出了口,一扫积郁。
“好,你等着,你等着输吧!“随后是一阵翻动习题册的声音,倾倒书包的声音,帮忙出主意的声音。
他红着脸,瞪圆了眼睛,商讨着选择题目,而她依旧笑着坐在讲台桌上,气定神闲,在手指间慢慢腾挪的签字笔一阵阵反射着天花板亮眼的灯光。
——某个在竞争中仿佛置身事外的堵门定点A和他的小老师对视着,她向他投来了一个无比自信的浅笑,还有“尽管放心”的眼神。
六点三十五分,他选好了题目。
又三十分钟后,她已经放下了笔,而她的对手,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听到声音扭头一望,汗流浃背。
七点十六,他啃完了最后一道大题。
其实,未及他放笔,胜负早已分。
七点十八,她坚持要按规则相互对完答案,判定分数。
“我……心服口服了,是我技不如人。”
“你甚至没有打草稿……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强了……”
“还有——我不该说你无耻,我不知道你真的去跟老师说过……真的不知道!我甚至还以为,是你主动找到老师,要了内定资格……都是我胡乱猜测,对不起、对不起。”
“希望迟了两年的道歉,能让你哪怕在这一刻心情好些。”
在旁观的目光里,他站直立正,九十度鞠下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薛诗蕾听着他的话,却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把兜里那张全是干涸泪痕的草稿纸拿出来,展开——然后一时不察,被某个笨蛋看到了其中一角——再团作一团。
她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不用草稿纸,解法,我心里有数。”
她帅气地把草稿纸扔进了垃圾桶里。
——七点十九,他注意到了草稿纸上好像有自己的名字,趁着三秒钟之内不算脏、竞赛教室的垃圾桶里也没有其他的垃圾,甚至垃圾袋都是新换的,于是他顶着某笨蛋羞愤的眼神,硬是把草稿纸捡了回来。
七点二十,她牵着他的衣角,迈出自习室的门。
一场大胜。
七点二十五,某个今天跑了半座城的笨蛋终于绷不住精神,泄了气,变得迷迷糊糊地,蹲在下到三层的台阶上。
他还是那样,站在旁边,伸着手,望着她。
“我好困……顶不住了,好累,我跑了……”她突然一激灵,不想他担心,止住话头,拉起他的手,强撑着站起来,又连忙转移话题,“太困了,还有点饿,累,随便找间教室趴会,你看着我行吗……坚持不住了……”
两个人向着最近的空教室走去。
她一进门,就立马软倒在了讲台桌上,趴着不动了,意识逐渐模糊。
声音,从她双臂交叉组成的黑暗空间里,不太清晰地传来。
“手机密码是…qq密码是…你帮我跟我爸妈发手机短信说一声,省得他们担心……”
“就说,我还在复习,有一套很难的卷子,唔……写完再回去……”
输入密码,打开手机,登录QQ,某个傻子在轻声说着。
“那我是该发qq还是发短信啊……”
映入眼帘的是四个设好了备注的置顶:
爸爸(人间正道是沧桑)有1条未读信息。
妈妈(学海无涯)有7条未读信息。
幸福一家人(群聊 3 人)。
她家人的信息,放着不动,等她自己来看。
还有“A”……有43条未读信息。
是他自己,“A”是她给他的备注。
不需要打开看了,一定是这四天自己给她发的内容。
这下,确定她这几天干脆连qq也退出掉,他终于对她这几天的境况,大致了然。
他故意保持着qq登录,不清除未读消息,用短信模仿她的口吻给她爸妈各发送了一条信息。
突然想起之前的稿纸,从兜里把它拿出,再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尽可能抚平稿纸上的褶皱,触摸着纸上大大小小的干涸泪痕。
他看见几行字里藏着她人生里许许多多的苦衷。
还有稿纸上最干净的一角,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并排,近的几乎没有距离。
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她熟睡中露出的小半侧颜, 三思,又三思,下定决心,用自己的手机号向她的母亲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按下了发送。
然后事已至此,再拍一张——不对,先关闭拍照提示音,然后拍他的女朋友一……亿张。
事毕。
给她编辑了一条qq消息。
“哼”,就一个字,只要她一醒,就直接发过去,看她反应过来会有多脸红。
天气渐冷,她悠悠醒转,伸了伸被傻瓜脑袋压麻的胳膊,他给她披上的校服外套随着动作滑落,又被另一双手捡起。
“嘀嘀”,手机铃声响起,她扭过头看去。
八点四十二,锁屏界面划过的是,“哼”。
——来自“A”的qq消息。
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没睡醒一样,抱着手机趴回了自己的臂弯。
“呼噜——呼噜——”
“小蕾,其实你刚刚真睡着的时候没打呼噜……而且,你都这么大动作了……别装啦……”
她不为所动。
“呼噜——呼噜——”
他哑然失笑,她现在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更是一万个可爱,看着她装睡,他也只好在旁边等待。
这几分钟里,房间里万籁俱寂。
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轻轻地颤抖着,传来抽泣的鼻音。
“对不起”, ——来自“小蕾”的qq消息。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对着她的耳朵,说着悄悄话。
“那以后可不要犯傻了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好吗?”
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她强忍着情绪,抬起了头,含着泪,认真地看着他。
回应,是一声重重的“嗯”。
他把她送到了楼下。
回了家,她跟父母简单地总结今天的生活——“终于回家了,今天做题做的好累……”
她很意外,因为自己晚归,今天还一直在哭来跑去,也没回爸妈的短信,却都没有被难为半个字;还轻松得到了一周的假期,和她父母变着法子掩藏在话语中的宽慰:
“小蕾,你做卷子做的脸都没有血色了,负担太重,别再给自己加量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去参加比赛呢?”
“妈妈知道,你为了数竞付出的太多,所以,收到……你的信息,妈妈就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考前的一周,你不用去学校了,现在就帮你请假。去哪里自习,或者出去玩,都可以。”
“这是爸妈额外奖励你的零花钱,拿着出去逛逛,或者买点吃的也很好。乖女儿,爸爸妈妈都知道你的辛苦。”
“遇到实在难的题,就放一放嘛,总会想出答案的。”
“现在去好好休息一会吧,把闹钟关掉,明天早晨爸爸妈妈出门上班,就不叫你起床了。
“等你醒了,呆在家里,或者去哪里都可以,但是晚上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着凉感冒。“
“好吗?”
“嗯!只是这两天有点累嘛,你们别担心,我调整调整就好!”她对爸爸妈妈甜甜地笑着。
笨蛋的特点之一,就是总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
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重重地扑到床上,抱着手机傻笑——如果她再回头突然打开门,就会看到父母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多亏了那孩子啊。”她母亲轻声地说,父亲则重重点头。
他回到家,打开手机,时间是九点三十二分。
“叮咚~”
“我有一周假期。”——来自“小蕾“的qq消息。
“明天上午十点半,图书馆见,下午去逛商场,如果有好看的电影,就找部电影看?”
“好~你也请假啦?”——来自“小蕾”的qq消息,秒回。
“没有,但我有兄弟啊,我现在去找老梁老孟老程,他们会帮我办妥的。个别情况他们不灵,我再找我爸妈要一天病假,我成绩很好的,只要跟他们说是有正事,就能说通的。”
“那你们可小心点,别到时候回了学校,发现事情败露,到领操台上念检讨!“——来自“小蕾”的qq消息。
“放心~明天见,赶紧睡,别熬夜做题!”
“好,那么明天晚上就去海边看日落吧。晚安。”——来自“小蕾”的qq消息。
放下手机,她痴痴地笑着,安然地望着天花板。
她不再期待夜晚,反而更期待明天,后天,未来能见到定点A的每一天。
“一起看日落哎……时间快点过去吧~”
他放下手机。
“这我哪儿睡得着啊……干活!”
他充满了干劲,打开电脑编辑表格,准备好好帮她规划一下未来七天——
“前四天上午都一起学习,学仨小时得了。”
“下午就带她出去玩,一天逛商场吃饭看电影,一天爬山钓鱼,一天走街串巷再带她去网吧见识见识啥叫网络游戏……最后一天去游乐园好了。现在的她开心最重要,其他的不是问题。”
“还有,每天都要带她去买奶茶,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吃甜。不是棉花糖就是奶茶,要不就是蛋糕……甜食也能振奋精神,对她是好事,她怕长胖就要三分糖款。”
“再后面三天得收收心,就一直在图书馆复习,学累了回家。毕竟要竞赛的,也没办法。”
“哦对,这几天,每天都得送她回家,不能再让她心情那么差了。”
“顺便……感谢下她爸爸妈妈的配合?不对,我帮了很大的忙哎,应该他们感谢我……也不对,毕竟是女朋友的爸妈……不管了,过两天总会见到的。”
然后他打开qq,开始跟兄弟们挨个敲字。
“老梁,帮我请一周的假。”
三分钟后,“刚做题来着。我说你,又什么事啊,张口就一周?”
“哎呀,大事,很重要。你看能请几天,帮我尽力而为,哦对,老孟会帮你打掩护,你俩配合,争取请满七天!我等会也会拜托他,还有程良。”
“这么大的事?没问题,学校这边交给我,你放心。”
“你学习别过分认真了,心态放平,不要让自己太难受。”
屏幕对面的人听出了话里有话,大概一猜,了然回答道“那我知道什么事了。我懂,你也保重。“
“不对,你加油,百年好合。”
“结婚我去当伴郎。”
“切~”
“老程,在吗?”
“在”,秒回。
“小蕾找到了,谢谢你,不光自己帮我,还发动小弟帮我找她。”
“人没事就行 还有 在哪找到的 ”程良非常好奇她藏在了哪里,他自己要看摊子,只能偶尔去找;但是派出的小弟找了三天,居然愣是不见人,真是奇怪。
“她主动来我家找我的。这几天,她都一直在图书馆三楼,直到回家……你那帮小弟不乐意去图书馆,你也不知道她经常去图书馆自习,也正常,是我犯傻,居然没想到她在那。”
“……”屏幕对面浓浓的无语,终究是通过一个他很少打出的标点符号,透过屏幕传了过来。
“我说怎么找不到 怪不得 没事 你也别责怪自己 找到就是好的 玩的开心 七天后见 她考好了 你办庆功宴要叫我 我那份自费 ”
“好!什么自费,我俩请你,正好聚聚!”
“但是喝酒可就别带上小意了啊!到时候单独给她点俩菜,打包回去吃!”
“好”
“老孟,在?”
“放”——言简意赅。
“大事。”
“那还不赶紧放你的屁,说事啊,什么大事?——”言繁意赅。
“下周六数竞初试,所以我需要一直请假到下周五陪小蕾。你明天去找老梁,你俩配合下,能帮我搞几天的假,就几天。”
“瞒不住了,我亲自跟我爸妈交代,你就只管请假。老程也会帮你俩,校外有事找他。”
“懂了,你放心的去吧,你走之后,爸爸会想念你的。”
“去你的吧。”
屏幕对面那个轻轻松松打字的人,其实正一脸肉疼地嘟囔着。
“好儿,为了儿媳,爸爸可是把压箱底的备用假条全都拿出来了,为父的假条啊——终究是给儿子儿媳做了嫁衣裳。”
“上帝保佑老梁靠谱,他出多点力,好歹能帮我剩下一两张。”
“锕で,亾扌戈椡勒,言射塮鲵亻門髒嗳镓蔟。”
“ぷ倳,裆礻刀,峩泆纞、妳婄硪。”
“哯恠,鉨洧逑,ィ莪幫伱,應該の,謝亻┽ノ厶。”
“迶啌炪俫藂、①⒎餲氿飙俥,潇灑樉駃。”
“﹂錠!皁點侢扌戈嗰釹錋苃娿!”
他憋着笑,赶紧关掉了火星文翻译转换器。
——也不知道阿飞怎么这么快打出三行火星文的,这可能就是葬爱家族、乃至塟ǎ𝕚棈榊的力量吧。
他把七天日程表打印出来,仔细收好,躺着,看着天花板。
笨蛋的大脑往往想的事都差不多。
比如他俩。
他睡前想到的倒数第二件事,是“我真笨,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图书馆呢,明明小时候经常一起去自习的……幸好她来找我了。”
最后一件事,当然是“嘿嘿~小蕾主动约我一起去海边看夕阳诶~”
第二天八点,他起床,手机里信息提示跳动。
“稳,勿虑”——来自“临时请假作战群(4人)“的qq消息。
他们应该在上课,以防万一会有人忘关铃声,就不回复了。
看一眼小蕾……没消息吗,应该是还在睡。
绷不住了,仔细一想自己也找了她三天了,也好累……
约的时间是十点半,那我睡一小时,爸妈都不在家,也不会被发现…
那就设个表九点十分起~去图书馆才多久的路,怎么也都来得及了!
“好,有的是时间,睡!”
“好,终于白天了,醒!”
某笨蛋还在准备回笼觉,但是几乎同时,另一个笨蛋就已经按捺不住心情,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坐靠床头,抓来手机,抱着大抱枕,开始胡思乱想。
看一眼qq……“A”,没动静?
还有之前几天的未接来信,我可不敢点开他聊天框往上翻啊,真的会哭的……
不发消息不发消息!等他找我,把之前那些信息都顶上去!
昨天就当着他的面一边装睡一边哭来着!
不行,这样不好……还是找他一下,毕竟从一开始就是我不好,我得再主动点啊!
但是万一给他发多了,让他压力大了怎么办……
“他肯定还在睡觉吧~”
“那我……”她有了个超级大胆的决定,仿佛忘记了昨天她也做过完全同样的事。
“那我猜他九点起床!” ——她下了一个已经足够精准的直感判断。
“qq消息不发了,我是真不敢再看一遍了……不然没到他面前就又要哭……”
“九点二十我直接到他家门口蹲他!”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是真喜欢堵门——这两天里已经三次了。
九点三十分,他洗漱吃饭完毕,整理好了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统统塞进包里,然后——
他打开门。
薛诗蕾早就守候在了门口,靠在墙边,看到他突然开门,对着他温柔的笑了笑。冬日的云飘去,阳光突然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世界也在期待她人生的下一篇剧情。
“早啊~”她挥了挥手。
他关上门。
“????!”
她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他又一次打开了家门。
他在震惊中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此刻,他是真的慌了。
是痛的,没错……那就大错特错了,居然不是梦,这是什么展开啊?!
不对不对,先安抚下小蕾,刚刚关门肯定吓得她胡思乱想了。
“小蕾???!不是梦啊!你咋在这!”
“你……怀疑刚刚是梦啊,现在清醒了吗~?”
“醒了醒了……你倒是敲门啊……”
“怕你还在睡嘛……没事,我才来十分钟。”
“下次你要还想来直接敲门就行,我爸妈也不在,况且在也不用害怕,他们人可好了~“
“嗯,那我明天还来找你?”
“别啊,明天换我去你家门口接你,好不好?”
“……好”
“那么,先去图书馆?”
“走~”她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其实,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从她昨天找到自己开始,她就变得非常主动,像是生怕自己离开。
他怎么会离开她呢?
牵着她的手,跟着她往前走,脑子里不断思考方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在主动之余不显得那么紧绷?
别着急,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他给自己打着气。
跟着小蕾在路上随便找了家奶茶店。
“大哥,早啊,我要两杯黑糖珍珠奶茶,一杯少冰,一杯热的,麻烦您尽量做的热一点~”
“没问题!小情侣真是男帅女靓啊~真好,看见你俩我都觉得自己年轻点了!”
她牵手的力道默默地加重,但他知道,这次是因为欣喜。
一路上没聊什么话题,可她却很安心。
走在台阶上,她主动找到了话茬。
“小学的时候我在这摔了一跤,给你看见了,你还在旁边笑话我!”
“我哪儿有,就笑了一下~你当时趴在地上真的好可爱的,我一直都记得~”
“况且你当时就惩罚过我了哎,小老师~”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没生你气。”她的声音好轻,又甜甜的,她在想他果然也不会忘掉。
“我挺怀念当时刚和你熟起来那时候的,毕竟你就是从那之后才变成了……”
“最熟悉我的人。”她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两双手十指相扣,越牵越紧。
找到一直呆着的那个角落,二人挨着坐下。
他收拾着书包,把需要的学习资料拿出来,挨个摆好,然后把奶茶摆的稍微远些——那边的桌角,怎么有脏东西——好像是,几滴血迹?!
按照图书馆的经营情况,今天就我们俩,昨天同一时间大概率也就她一个人。
回想一下,昨天她每次拉着我都是刻意的用左手,明明人在我左边,也会挪到右边来用左手拽我……
那她这几天在图书馆的情况岂不是……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她会在这啊!”他暗恨着。
回过头来。
他发现,更糟糕的是小蕾正在注视着他。
“小蕾,今天……”他正在心虚的找话弥补,她才刚刚走出阴霾,可不能让她往回退哪怕半步。
薛诗蕾轻轻地笑了,向他伸出了右手,揭开手上的创可贴,露出她手掌心里的一个不算很深的,指甲扎出的伤口。
“你刚刚肯定在担心我,我知道,你不用藏啦。”
“看见了吧。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现在放心了吧?”
“小蕾,你……”他又惊又喜,完全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猜到了对吧?”她靠在他的肩膀,目视前方,轻声地讲述着。
“我这几天……”
“肯定不是在做什么秘密训练啦。”
“关掉qq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就这一个原因。”
“我的状态直到昨天找到你,都很差,很差,可我不想让你细细了解这些。”
“因为已经过去了,我保证,往后它不会再纠缠我了。”
“我知道,我最喜欢的人会永远愿意包容我的坏。”
“但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你值得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比如现在这样。”
她大胆地侧过身来抬头看着他,双手轻轻用力,想把他的头转过来,让他在不到一尺的距离,正视着自己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颊。
今天她面色红润,不复昨天的苍白;她的双眼又回到了曾经那透彻的、沉静的、蓝宝石一般的状态,晶莹剔透,没有一丝裂痕。
“你大概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但是不要因此胡思乱想,也别再问下去了,别担心我,好吗?”
“毕竟我昨天都答应你,以后不会这样啦~”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口中上浮的热气。
“说话啦,怎么迷迷糊糊的?”
“啊…小蕾,我走神了。刚刚我确实在想怎么安慰你。”
“但是你能自己想通,我真的太开心了,真的、真的太好了。”
“所以我答应啦,但是,小蕾也要说话算数哦?”
“一言为定!”x2
图书馆里,两个人的笑声荡过,又逐渐安静,只剩下小声的讲解、和落笔的沙沙声。
下午,一起去吃饭,在商场里拍了合照,然后在电影院门口看了看,实在没什么想看的。
下楼,又用昨天才给的零花钱,精挑细选,在他的点评推荐下,买下了一条白裙。
长度不长不短,过膝,适合去踩沙滩。
于是,两人直奔海边,在落日下金色的沙滩上漫步。
昨天之后,她真的变得主动了许多,慢慢地,也不再担惊受怕,患得患失。
“小徒弟~”
“咋了?”他看着十指相扣,突然跳到他面前的薛诗蕾。
“闭眼。”
他乖乖地闭上了眼,耳朵里传来海浪的哗哗声,一浪接着一浪,他也随之不能平静。
“好啦,睁眼,看着我。”这次,还未及睁眼,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呼吸,距离如此之近。
两人已经几乎是脸贴着脸。
薛诗蕾松开他的手,又双手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
距离再次一厘米、一厘米地缩近。
耳边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他看着她吻向自己。
晚上,两个人一起站在薛诗蕾家门口。
她突然想起什么,偷偷笑着。
“诶,小徒弟,第一次见女朋友家长,现在不会心里紧张的不行吧?”
他也暗自笑着,心里想,昨天我才帮了人家,今天总不能难为我吧?
“小蕾,我可不会紧张哦,不像你,站在我家门口都不敢敲门~”
“哼~那,那后天我就去你家堵你爸妈!”
“求之不得~我也好当面跟爸妈介绍介绍女朋友嘛。”
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果断地直接敲门——“我倒要看看你见了我爸妈到底啥样!”
吱呀——门打开了,开门的是她爸爸。
她偷偷瞟了一眼,心里想着,“哼哼,老爸可还比妈妈难对付,看你怎么办~”
“哎呀,乖女儿回家啦~”
爸爸看着女儿的白裙子,心里想着,自家女儿临走之前穿的可不是这件衣服,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明白了。
他一定是昨天夜里,那个给他老婆发了一条长长信息的孩子。
昨天女儿睡下,他夫妻俩聊了很久,终于从女儿这些年跟他们的对话里,拼凑出了这个男孩在女儿心里的位置。
这是他女儿唯一一个关注的同龄人;他昨天的行为,也没辜负女儿的关注。
“小蕾,这小伙就是你常说起的那个同学吧?”
“嗯,是。”
俏脸微红,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老父亲顿时心下了然,女儿也有她自己专属的青春了。
这孩子成绩好,最关键是对女儿非常关心,昨天的消息也能证明她品德绝对不坏。
真是个挺好的人选。
念及此处,和蔼地冲着二人微笑。
“不错,光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小蕾,你先进屋,老爸稍微跟他聊两句。”
“诶?好~”某个笨蛋发现情况和她想象的不止有一点出入,惊讶地看着她的老爸,乖乖的打了招呼回屋,又不免为屋外的情况担心。
老父亲关上家门,向外迈出几步。
“你是个好孩子,多的就不说了,你也懂。”
“昨天的事,你真的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你,叔叔阿姨工作太忙,还真的对小蕾疏忽了太多太多,差点酿成大错。唉……”
“你阿姨估计在给小蕾做饭,叔叔就代表叔叔一家三口,在这儿谢谢你了。”
“叔叔您别这么客气呀,都是应该的!”
他微微在“客气”和“应该”二词上,加重了音节,老父亲何等阅历见识,自然不会不懂。
“你这孩子……”老父亲对他挺满意的,但为了女儿,该说的必须说。
“明天她要还跟你出去到晚上,你还得送我家女儿回家啊,她最晚八点回家,知道吗?”
他也在“我家”和“回家”上加了重音,拿出了严父该有的气场来。
“您的意思我懂,叔叔,请您放心!”
叮咚——
“我爸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爸,应该不会真的难为你吧!”——来自“小蕾”的qq消息。
他突然亮起的手机屏消息,被老父亲在旁边看了个正着。
“……你这臭小子,去去去,回家去!”老父亲终于变了脸色,露出了一丝苦笑。
“啊!叔叔再见……谢谢叔叔啦!!”
这样过了六天以后,终于到了省考初赛日。
薛诗蕾在某个笨蛋的陪伴下,已经经过了一周的心态调整和复习,之前身心的种种不适已经全部恢复正常。
她的状态已经好得出奇,甚至远远胜过昔日。
至于省级第一名的奖状,她本就够实力,如今又心绪通达,自然轻松拿下。
水到渠成。
她向毕生愿望迈出的,纪念意义重大的第一步,反而成了最顺理成章的一件小事。
省考第一名的她,得到了校长亲自送上的奖状,在全校同学面前狠狠出了个风头,可她依旧对出风头,还有别人的想法这种细枝末节,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更值得在意的人,她已经找到了。
而且还有更值得在意的事,还要去做。
这段时间的经历,抚平了她所有的心绪不宁,但也让她的脑海里,多了一道真正完全不敢去求解的绝世难题:
已知:他周一在学校找自己;周二、周三,都出去找自己了。
又有:全城除了图书馆以外的公共场所,他基本都找遍了。
求解——
“为什么他,周四那天,真的选择了呆在家。”
不管多久以后,她只要想起来这道绝世难题,都会直接放弃挣扎,变得控制不了情绪,随便找个什么角落,就开始死命地哭,哭着哭着,还突然夹杂几声重重的、如释重负般的,任何附近的人都甚至能从笑里听出“庆幸感”的,古怪的笑声。
然后呢?
然后嘛,只要她难过,定点A都会莫名其妙地动起来,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
数学天才也会有解不出的绝世难题。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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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
借以上【回归线】的第一段内容,再谨以我贫瘠平庸的文笔,致敬我心目中最伟大而没有之一的游戏:
《博德之门3》
我以一个角色的一种可能性,致敬博德之门3世界中七位主角剧情线里,掩藏着的几乎无穷无垠无界限的伟大想象力。
没什么相通之处,但我这么写的灵感,是来自阿斯代伦超越线,超越的意思,是让一只本来即将成为新一代吸血鬼君王的昔日仆从,放下了对王位的执念和对旧主的仇恨,选择了抛弃唾手可得的力量,走出了自己的路。
足够了。
我的意思是,哪怕一个人确实有些命中注定的、会把自己引向坏结局的弱点,ta也总会有一份助力ta冲向最好结局的希望,这份希望,就让它在最被需要的时候,存在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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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笔下的你:
薛诗蕾同学,你好,很高兴以一种超出“人设”的方式认识你。
你是已经在我笔下独一无二的,超脱出一切无谓的设定的小蕾,我想对你说,恭喜你走上这条独属于你,和我的回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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