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懸疑】記憶囚徒


3樓貓 發佈時間:2025-04-29 22:06:24 作者:玩家79665132 Language

“偵探最危險的敵人,是自己親手埋葬的真相。”

灰白色的雪花自空中輕輕飄落,飄向人來人往的街道。城市天際的能量塔忽然亮起的一陣紅光,改變了這片雪花原有的色彩,伴隨著一股熾熱的水汽升起,只剩下幾粒冰碴落在地上的水窪裡,最後被一隻舊皮鞋踩個粉碎。

街道上的爭吵聲蓋過了冰碴破碎的聲音,無人會注意到這萬分之一的雪花的消逝,就像沒人會注意到那踩在水窪上的維薩拉。

維薩拉抽了抽自己那被酒精燻得腫脹的鼻子,理了下身上的深綠色外套,喃喃自語著希望自己不要走錯地兒。他徑直穿過街道上的一間商店,走進那藏匿在店鋪背後的院子。

這兒不同於街道外的喧囂,只有幾棟年紀比維薩拉還要大的公寓,靜靜佇立在那雪幕背後。

維薩拉的童年就曾在這樣的房子中度過,他還記得他的發小科斯莫,他們那時整天就在這樣的房子裡上躥下跳。現在,曾經的孩子快年過半百,往日的樂園也只剩下幾棟牆壁被酸雨鏽蝕得變樣的舊屋,靜靜站在那不斷落下的雪花之中,依靠著龐大的能源塔苟延殘喘。

公寓的鐵門緊鎖著,看門的是一個老頭,歲月沒收了他的毛髮,併為他換上了一副臃腫的皮囊,多餘的皮膚擠在他的臉上。老人看見走來的維薩拉,並沒感到有多意外,費力地伸出裝著簡陋機械臂的右手,拍下旁邊的開關。

這種舊型號的機械臂早該報廢,上面甚至還依稀殘留著“榮譽老兵”的字樣。這種舊型號的機械臂是曾經名為‘國家’的權力機構贈送給為他們效勞士兵的福利,看似簡陋,卻驚人的實用。

由於電路老化的緣故,那扇長滿鏽蝕的鐵門在老人拍下開關後過了很久,才緩緩向裡打開。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裡傳來,一個跌跌撞撞的年輕人迎面撞在了維薩拉身上。

“注意看路啊,渾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維薩拉對著面前的年輕人抱怨著,他注意到那青年臉上沒刮乾淨的鬍子,看起來像是才剛到長鬍子的年紀沒多久。而後者只是哈著腰替維薩拉整理著身上那件被自己弄亂的外套,還沒等維薩拉來得及額外說些什麼,便匆匆跑出這間院子。

維薩拉下意識地檢查著自己的外套口袋,確定自己最重要的錢包和酒壺都還在兜裡後,就此作罷不再打算和對方糾纏些什麼。同時,他聽見隔壁的老人在那自言自語道。

“奇怪…那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維薩拉一口氣爬到了六樓,站在一扇破舊而孤獨的房門前,門邊一個破舊的塑料信箱前,用泛黃的紙張上寫著“安德森太太”的字樣。

就是這兒了。

安德森太太,一位年長的老婦人,在二十年前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獨自一人將自己的女兒蒂斯婭撫養長大後,卻又突然接到了女兒失蹤的噩耗。絕望的老太太找來了維薩拉,幫忙尋找她失蹤的女兒。

而最近,她卻說自己收到了女兒發來的郵件……

維薩拉鬆了一口氣,伸手按響了門鈴,老舊的蜂鳴器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化作平靜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屋裡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一陣蒼老且充滿慈愛的聲音

“是誰在外面?”

“是我,安德森太太。”

說罷,那扇房門便打開了一條縫,安德森太太的腦袋從屋裡探了出來

“安德森太太,我聽你說最近你收到了你女兒的信件,是怎麼一回事?”

“啊…是的,你能來幫我看一下嗎,年輕人?”

“當然,任何能夠促進破案的線索我都喜歡。”

維薩拉正要進屋,卻發現屋內的安德森太太表現得有些猶豫,遲遲不肯取下門鏈。這時,他才回想起,安德森太太並不希望到她家裡的客人身上會帶武器……

維薩拉用笑容掩蓋著自己的不耐煩,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槍包,卻發現那兒什麼也沒有。

該死,那玩意一定是在過來時落在了車上。

維薩拉的槍套一直不太牢固,畢竟他的配槍與槍套在自從他被警隊解職後,就一直帶在身上沒有還回去。這麼多年過去了槍套早已磨損,他的配槍從裡面掉出來的事也並非什麼稀罕事。

於是他只好向對方展示著自己的空槍套,說到

“別擔心,我的槍放車上了,來說正事吧。”


深夜,在那人跡罕至的郊外,遠處穹頂城的燈光染紅了半邊天空,雪花靜靜地從空中飄落,灑向這片被詛咒的寂靜之地。

一道耀眼的車光與引擎的轟鳴,打破了原屬於城郊的沉寂,伴隨著一陣擋雨條拍打車窗的不安聲響,維薩拉駕駛著自己那臺舊車,正趕往一處名為漢頓,或曾被稱作漢頓的地方。

也不知這究竟算是惱人的惡作劇,還是鬼魂存在的真實證據,這封信竟然是從無人居住遠離能量塔的城郊發來,那兒既沒有暖氣沒有供電,不可能會有人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甚至就連漢頓的名字,也意味著“不存在之地”。

可面對找女心切的安德森太太,維薩拉沒法拒絕,只好先答應她,自己會去漢頓親自尋找她女兒的蹤跡。

這一路上,維薩拉可沒少受苦。這臺破車,即便暖氣已經開到了最大,但從通風口裡吹出來的暖風遠趕不上暖氣從無處不在的車縫裡洩露出去的速度。

“媽的,這該死的鬼天氣……”

他埋怨著從車門邊上摸來一瓶烈酒,用嘴咬丟瓶蓋,匆忙往嘴裡咽上一口,才終於感到自己的身體稍微暖和一些。

維薩拉懷戀著12歲的那最後一個夏天,他的父母帶著他與他的發小科斯莫一齊到海邊度假的日子,他可真懷念那在陽光下玩沙子的好日子。

但窗外那掉了一半的擋雨條可不打算給他安寧,在外面一個勁地拍打著窗戶,把他從溫暖的幻想拉回到了冰冷的現實。維薩拉不滿地瞪了一眼窗外掉了一半的擋雨條,但那玩意就是掛在外面,遲遲不願掉落。

為了讓自己忽視那惱人的噪聲,維薩拉摸索著打開了車上的電臺,一陣雜亂的電流聲立刻加入了這場吵鬧的協奏曲之中。

這臺破車實在是太老,以至於那電臺的顯示屏基本上是報廢了,只是亮起一陣微微綠光,本該由電子管構成的文字早已不見蹤影,維薩拉只能憑藉著肌肉記憶轉動著旁邊的旋鈕調頻。

維薩拉祈禱著,希望這時候還能接收到什麼節目,好能幫助他從這陣嘈雜的協奏曲中解脫。不幸的是,他花盡心思找到的第一個節目,竟然是他最為痛恨的晚間新聞。

一段提前錄製好的女播音員聲音從電臺裡響起,維薩拉討厭這個節目,一個是因為他不想聽那該死的復讀機嚷嚷個不停,另外就是他實在是討厭穹頂城每天的新聞……

“近日,穹頂城治安局總督,警長科斯莫宣佈,與環洋公司的合作項目‘全景電幕’已經進入尾聲階段,一旦實行,將會為穹頂城每戶人家免費上門安裝電幕……”

科斯莫……光是提到他發小的名字就讓維薩拉恨得直咬牙,他們本在一起長大,又一起加入了警隊,但最後那渾蛋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他,親自將他踢出了警隊……

維薩拉憤怒地拍打著方向盤,響起的車喇叭蓋過了維薩拉憤怒時噴出的垃圾話。憤怒過後,維薩拉繼續尋找著新的節目,並禱告下一個節目不會讓他再聽見那個煩人的名字。

“歡迎回來,本次節目,我們很榮幸將嘉賓,從事記憶學研究的里昂博士,到我們節目現場來,”

一位男主持人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歡快的音樂響起。維薩拉記得這是一個曾經很有名的脫口秀節目,但他已經想不起這個節目的名字,而這個節目也早已停播。

現在這個大概只是某期錄播罷了。

“里昂博士,您能否根據您對‘記憶的可塑性’的研究,為我們詳細介紹一下這東西是如何顛覆我們大腦的記憶的?”

“首先,我想說明一下,我並不是想說記憶會像一攤粘土一樣可以塑造成任意造型,而是一種通過暗示、誤導和虛構的信息,來誘導個體“回憶”起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可塑性記憶……維薩拉笑了笑,這些話聽起來像是某個人的胡言亂語,人怎麼可能會回憶得起自己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不過至少,有這樣一期節目聽著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維薩拉抬頭看向道路前方,無盡的道路向著前面的黑暗延伸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灰白色的雪花拍打在車窗上,又再被不斷起伏的雨刮從車窗上掃下。恍惚之間,維薩拉彷彿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名字,彷彿聽見了那遙遠的巨響。

“砰!”


一隻手拍打在維薩拉的車窗上,將維薩拉從睡夢之中喚醒。他迷迷糊糊地搖下了那扇結上厚厚一層霜的車窗,看向車外那名穿著城邊巡邏隊制服的男人,內心立刻預感到大事不妙

“該死…”

“上午好先生,一切都還好嗎?”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警官…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此刻外面已經來到了白天,灰濛的天空刺激著維薩拉的眼睛,使他沒法睜眼看清站在窗外那名險些被車廂裡的酒氣燻走的巡警面孔。

“請下車出示一下你的證件。”

聽聞巡警的要求,維薩拉閃過一道白眼,嘴裡用所有人都聽不見的聲音咒罵著,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自己的駕照後下車去。

“蘭託斯·維薩拉,”

巡警拿著對方遞來的證件在手裡比較著證件上的照片和本人的樣貌,照片上那人明顯要比維薩拉看上去要年輕樂觀許多,且臉沒有那麼浮腫,鼻頭也沒現在這樣腫大,眼睛也不像現在這樣佈滿血絲…這不該是駕照,而是一份勸人遠離酒精的宣傳廣告。

“維薩拉先生,能否和我解釋一下你把車停在公路上是為了做什麼嗎?”

“我在趕路,趕往漢頓…”

“漢頓?”

“嗯,去探望一個朋友。”

“朋友,”巡警上下打量著維薩拉,緩緩開口道“你不介意打開車門來,讓我檢查一下你都帶了什麼禮物去看你的朋友嗎?”

這傢伙想要搜查他車上的違禁品,自地區都市項目實施策劃以來,攜帶任何貨物去別的

都市進行交易都是被禁止的行為。面前這名巡警很明顯把他當作那些走私犯中的一員了。

儘管維薩拉心裡盡是不願意,但他沒法拒絕對方的搜查要求,再說他的車上也沒有任何值錢的物品。全身上下,唯一稱得上違禁品的就只有他的那把配槍,那是他被警隊停職時,偷偷從局裡帶出來的‘紀念品’。

“可以,請便。”

說罷,他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槍套,想確認一切安好,卻發現那兒空無一物。他不禁感到一絲驚恐,這時他才終於想起昨天配槍掉落在車上某個角落的事。

可那名巡警已經開始搜查他的車廂,就像一頭咄咄逼人的獵犬,不遺漏車廂每一個角落。

維薩拉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感受到喉嚨裡湧出一陣酸澀感要是此刻能來上一口烈酒就好了,他看了下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又再瞅了一眼他放在車門邊的酒瓶。

要是能喝上一口烈酒就好了…

“沒什麼問題先生,不過下次請不要再把車停在道路中間睡覺了,”

那名巡警結束了搜查,向維薩拉敬禮說道。

對方對槍隻字未提,是沒有找到?還是想要趁他不注意時訛他一筆?

維薩拉幾分警惕地看著面前那人,但後者已經低下頭去,警帽的帽簷擋住了他的面孔,只能看見那下巴上留著沒刮乾淨的鬍鬚。而那名巡警對維薩拉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拿出手中的平板,為維薩拉出上一張道路中間亂停亂放的罰單。

這不是什麼大錯,少喝兩瓶酒就能交上這筆罰款。

在維薩拉極不情願地上交這筆罰款後,目送著那名巡警坐回自己的巡邏艇,消失在了雪幕後,這時維薩拉才急忙鑽進車裡,尋找著自己那支丟失的配槍。

可是同樣,他什麼也沒找到。

他的槍丟了。

失落,痛苦,憤怒…維薩拉多希望自己此刻的情緒能夠對得上這些詞語,可他最後卻發現自己大腦只是一片空白。他就這樣丟掉了和自己最為留念過去的唯一聯繫。

維薩拉拿著剩下的那半瓶烈酒從車上下來,呆呆地站到路邊,望著遠處雪幕背後的穹頂城,灰白色的雪花再次從天空中灑落,融化在維薩拉腫脹的鼻頭上。遠處,巨大能量塔的猩紅色燈光一明一暗地變化著,那是穹頂城的心臟,是將穹頂城與周圍荒地區分開來的唯一象徵。

但從這兒看向穹頂城,卻感不到繁榮,也談不上文明,有的不過是貧困人口和無業遊民,以及那擁擠而雜亂的建築群。這個科技快速發展的世界,不需要這麼多廉價的勞動力,也不打算花不必要的資源去重新清理舊時代的遺物,穹頂城就這樣被主流所拋棄,被時代所遺忘。

曾幾何時,穹頂城也有過一段偉大的過去,如今卻只剩蕭條。

【原創懸疑】記憶囚徒-第0張

片刻過後,維薩拉終於到了漢頓。他走下車來巡視著這片廢墟,這座舊時代的小鎮,只剩下了斷壁殘垣堆積在空地之上,又再被無情的風雪覆蓋。這使得維薩拉更加確信不可能會有人住在這兒。

就在維薩拉準備離開時,恰巧就是有這樣一棟看起來結構還算完整的房子,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那是幻覺嗎?為什麼他會一直沒注意到?

維薩拉邁過地上的殘磚碎瓦,朝那棟建築走去,正要試圖敲門時,門輕輕一推便開了。一陣寒風從門縫間刮過,屋裡仍是一片廢墟,大半個房間被塌下來的屋頂掩埋,遠不像從外面看起來那般完整。

一個女人的屍體倒在房間中央,屍體周圍的血液已經凝固成冰。儘管屍體的臉頰已經結上一層霜,但維薩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這是他在尋找的蒂斯婭。看來前段時間裡她確實住在這兒,不過現在...她卻被人謀殺了。

維薩拉不知道是誰殺了她,也不知道是否該向安德森太太如實轉告這邊發生的一切。他搖搖頭,後退幾步卻險些被地上一件的硬物給絆倒。

維薩拉罵罵咧咧,底下身來檢查著地上那間硬物,卻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一股酸液湧上了他的喉嚨,他掙扎著衝向室外,將那股充斥著酸腥味,還夾雜著燒酒味的渾濁液體吐在了灰白色的雪地之上。他艱難地扶著自己的身體,回頭再次看向地上那個硬物。

這簡直令人難以忍受,維薩拉又開始嘔吐,直到他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為止。他質疑這一切究竟是某種充滿惡趣味的玩笑,還是一場該死的噩夢。

掉在地上的東西並非他物,正是他的配槍。


老舊的電臺裡傳來了兩人對話的聲音,那是一期很久遠的對話節目。節目的名字早已被人遺忘,而這檔節目最後也因某種原因而停播。

“舉個例子,你可否記得前幾年,你和你老婆的結婚紀念日,就是你回家得很晚的那一次。”

“有點印象?不過能否再多說一些,讓我回想起是哪一次?”

“那天,想必是擁堵的交通讓你錯過了晚餐時光,最後你來到家門前,輕輕按響了門鈴……”

“屋裡沒人答應,於是你便試著敲門,卻發現門並沒上鎖,一推即開。你回到家中,狹小的屋裡擺放著簡單的傢俱,而客廳的餐桌上則放著兩隻蛋糕,還有那已經燒掉了一半的蠟燭……”

“浴室中傳來潺潺水聲,預示著她為你們的紀念日所做的一切精心準備,而你的遲歸卻辜負了這份心意。於是你靜靜地坐在餐桌前,等待著她出來迎接她的憤怒。”

“但當她裹上浴巾從浴室裡出來時,並沒有像你所擔心的那樣生氣,而是從後面輕輕將你抱住,你甚至能聞到她頭髮上洗髮水的味道,”

“歡迎回來……”

伴隨著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接連是一陣嘈雜的敲門聲,這段錄音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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