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荒原狼——黑塞著,姜乙譯
我對荒原狼的印象最深刻的是臨近結尾的那些描寫,是真的將嗑藥的人精神狀況描寫得淋漓盡致,莫名其妙的結尾也讓人實在摸不著頭腦。整體來看荒原狼將一個狼性和人性並存的主角形象切實地分析,同時將讀者內心的一些黑暗面甩在書上讓讀者去看。
黑塞很擅長用小說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從悉達多到荒原狼,所有的故事情節都帶有象徵意義,無不為了表達某種思想。在荒原狼中,我想黑塞所想表達的也許是個體和群體的割裂。主角的個人意識旗幟鮮明地對抗群體,使得小說從頭到尾伴隨著一種孤獨的氛圍。如果你覺得最近過得有點太好了,那就不得不看看這本書了。
“他因為自己的天性命運,陷入了多麼深重的孤獨,以及他是多麼自發自覺地認識到,原來這種孤獨就是他的命運本身。”
2.小徑分岔的花園——博爾赫斯著,王永年譯
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博爾赫斯被稱為作家中的作家實在是太形象不過了。小徑分岔的花園這部短篇小說集是博爾赫斯對小說這一載體究竟能載多少東西的深刻探究。我們從小徑分岔的花園中看到選擇的無限,通天塔圖書館中看到由書組成的宇宙,巴比倫彩票中看到可能性的無限。也許除了博爾赫斯,沒有任何作家能夠在一萬字不到的短篇小說中塞滿如此精巧的故事架構和如此絕妙的哲思。
而在小徑分岔的花園這篇短篇小說中,最迷人的設計就在於偶然的選擇,故事裡出現多次偶然的事件,最經典的就是小孩準確說出主角要去往哪裡。通過這種偶然來推動情節,讓我們不得不幻想這些偶然之外的故事應該是怎樣的。如果我們這麼幻想,那麼博爾赫斯的目標就算達成了。因為只有我們不斷對小說內容進行幻想,那麼小說才會是無限的。無限,正貼切了小說的主題。
“在大部分時間裡,我們並不存在;在某些時間,有你而沒有我;在另一些時間,有我而沒有你;再有一些時間,你我都存在。目前這個時刻,偶然的機會使您光臨舍間;在另一個時刻,您穿過花園,發現我已死去;再在另一個時刻,我說著目前所說的話,不過我是個錯誤,是個幽靈。”
3.噁心——薩特著,桂裕芳譯
薩特是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下文將推薦的另一篇也是出自他之手,更能體現他對於存在主義的看法。而在這篇小說中,薩特也將他的主張貫徹到底。通篇有許多描寫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無意義,讀完這篇小說需要的是和讀尤利西斯一樣的耐心。也許剛讀完這篇小說後會覺得白白揮霍了時間,但正是這些無意義的內容構成了小說的整個主題:無意義。
如果這麼說有點抽象,那也許換種說法會更好。噁心這篇小說就像是尼康相機一樣,風景刀鋒般鋒利,人物奶油般化開。我推薦看的時候不用細究,否則很容易鑽牛角尖。
“噁心待在這裡,待在黃色的光中。我很快活,寒冷是如此純淨,夜晚是如此純淨,連我自己不也是一股冰冷的空氣嗎?沒有血液,沒有淋巴,沒有肉體。在這條長長的通道里朝著遠處蒼白的光線流動。只有寒冷。”
4.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薩特著,周煦良、湯永寬譯
如果有人看完了噁心而對其不知所云,我特意貼心的再推薦了一本薩特的著作。這本書並非小說,而是薩特對存在主義的解釋。由於當時許多人(特別是教會)對存在主義的抨擊,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薩特不得不進行回應。而這篇文章就是其回應內容。薩特在本文中用詞非常簡單,也許意在讓普通人也能明白。因此,本文用來了解薩特的思想和存在主義究竟為何物實在再合適不過了。當然,其小體量自然是難以承擔存在主義的全部內涵,再加上本書是為了反駁而不是科普,所以本書並不能代替其它哲學類讀物。
“人性是沒有的,因為沒有上帝提供一個人的概念。人就是人。這不僅說他是自己認為的那樣,而且也是他願意成為的那樣——是他(從無到有)從不存在到存在之後願意成為的那樣。人除了自己認為的那樣以外,什麼都不是。這就是存在主義的第一原則。”
5.生死疲勞——莫言著
很遺憾的是,生死疲勞這本書通常是用來攻擊莫言的一本書。但本文並不想對莫言的政治問題進行討論,就事論事來說,莫言的文字感染力在國內作家來說是首屈一指的,我至今忘不掉在看檀香刑時,裡面對行刑的描寫讓我幾乎也屁股發疼。莫言的優秀筆力完美駕馭了生死疲勞幾十年的時間跨度,一口氣讀下來就如灌足高粱酒一樣暢快。雖然收尾寫的有點匆忙,但光論前三世輪迴,就讓本作成為國內魔幻現實主義不可多得的佳作。
另外,生死疲勞的敘述方式也頗有新意,防止劇透我不多談,只要看到最後,我想讀者自會明白。
“西門牛,你抖抖顫顫地站立起來,你肩上沒有套索、鼻孔裡沒有銅環、脖子上沒有繩索,你作為一頭完全擺脫了人類奴役羈絆的自由之牛站立起來。你艱難地往前走,四肢軟弱,支撐不住身體,你的身體搖搖晃晃,你的被撕裂的鼻子滴著藍色的血、黑色的血彙集到你的肚皮上,像凝滯的焦油一樣滴到地上。總之你體無完膚,一條體無完膚的牛能夠站起來行走是個奇蹟。是一種偉大的信念支撐著你,是精神在行走,是理念在行走。看熱鬧的群眾都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沒有聲音,雲雀的一串尖叫,在雲端裡,是那樣的悽楚、悲涼。牛,一步步地向我爹走去。牛走出了人民公社的土地,走進全中國唯一的單幹戶藍臉那一畝六分地裡,然後,像一堵牆壁,沉重地倒下了。”
6.侵蝕——殘雪著
殘雪是國內最近少有的作品沒人看但作者本人廣受批判的嚴肅文學作家,而她寫的先鋒文學又很被看明白,使得目前批判殘雪成了一種主流風氣。侵蝕這部短篇小說集中將殘雪的先鋒文學特質展現的淋漓盡致:沒有邏輯的故事,有點掉san的設定,奇異的人物設定。再加上殘雪冷峻的筆鋒將這些融合昇華,最終誕生了一部說其為中式克蘇魯也頗有幾分吻合的小說集。
我個人比較希望不要以先入為主的觀念去讀殘雪,如果在讀之前就已經覺得她不過是個故弄玄虛的作家,那就會錯過一場冷霧般迷幻的旅行。儘管殘雪被人稱為中國的卡夫卡(有人說其是自稱,但我搜了一下發現這麼說的人是瑞典學院院士馬悅然),但我個人覺得兩人間的作品還是很有差別。儘管兩人都很擅長隱喻,但卡夫卡使用隱喻是為了小說的主旨,而殘雪更像是在用隱喻完成自己的小說。
“早上剛一睜眼,腦子裡又有不祥的念頭。於是又拔腿往樓上去。剛剛在樓頂站穩就看到它在試飛。也不知它哪來的那麼大的勇氣,居然飛過了我豎在那裡的圍欄。這時我聽見自己嘴裡發出一聲怪叫。
它落在下面地上,它真的死了。因為它並不會飛,所以是栽下去的。它在我的掌心中漸漸變冷、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