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赎她留给我的…只剩下了这双鞋么?
小崽子究竟是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我呢?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下一双鞋子呢?
……
小崽子是从哪儿走过来的?
抱着这个疑问,我注意到了脚下一个更小一些的脚印,想必就是小崽子的。
她一路走来…留下鞋子之后又去了哪里…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够去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
毕竟,若是她有别的去处,她也不至于一直追杀我三年有余,直到今天。
那么,她唯一的去处就只剩下了死。不是吗?
我在心中肯定了这一事实,心中忽地涌进一股恍然若失的不真实感,我真的失去小崽子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一珠滚烫的液体从我眼角划过脸颊,砸在水面上,将夕阳的倒影砸得稀碎。
是泪吗?为什么会流泪呢?
……
夕阳的碎影似乎倒映着小崽子的身躯…小崽子的身影是破碎的
是啊,都是我害的。还得小崽子一家妻离子散,还害得她寻死。
我不论做什么都偿还不了这一切,不如也和小崽子一样,一死了之。
想到这儿,我竟不自觉的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放松过来一样,又像是知道自己结果已定的释然。或许来到这里之前,我就想好了自己要被小崽子杀死,否则,我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小崽子杀死,又为什么要来寻找她呢?
……
想着,我将剩下的一点银子,爹给我的刀,还有满穗的绣花鞋放在了一起。随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身向着湖面走去。
冰凉的河水漫到我脑袋上,忽地一脚踩空,真正的坠入仿若无底的深渊
我越陷越深,旋即感到一股莫大的阻力,阻止我向那黑暗深渊去,无论是从心里还是现实
我本想就这样让冰冷的湖水夺去我的意识,但是忽然想到我应该和小崽子死在一起,方便我下去之后给她一家赔罪。
于是我便用扒着水,使劲睁开眼探索着小崽子的身影。
水越是深,便越觉黑暗和冷寂,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胸膛更是涨得要炸了一样
……
不久后,我看到了隐没在黑暗湖底的小崽子
她的身躯被暗流拍打着,像是无根的水草
我奋力向她靠近,最终碰到了她细软的小手,原本打算着就这样死去,但就像是幻觉一样,我感到小崽子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
我知道人在死前身体会不听自己的使唤,拼命的去求生。
一瞬间,我有些诧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求生的欲望终究战胜了求死欲,我想要把小崽子救活,想和她讲明白一切。
尽管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通水性的人,又带着她,身子沉重无比,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游上岸,但是试一试总没有坏处。
幸亏有着一身蛮力,我猛地一拉,满穗娇弱的身子就到了我眼前,随即从背后搂住她,破开眼前的水,向着水面的光芒去
……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上到了水面,我一边张开嘴汲取着空气,一边将满穗托到身前,奋力向岸上靠去
不知游了多久,终于到了岸边
小崽子终归是失了意识,静静的躺在地上
“ 满穗!满穗!”
“ 小崽子!”
我紧握她的肩膀,大声唤着她的名字
瘦削的脸庞毫无血色,眼眸紧紧闭着,好似睡着了一般,但是没有呼吸
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在我的叫喊声中,她的眉头好似微微的皱了一下
我心中一喜,不敢怠慢,收起一边的行囊,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带着她在瀍河边奔跑着。
呼呼呼…
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的景色飞速往我眼前袭来,又飞速往我身后逃去,提醒着我的速度之快
天意似乎是在逗弄我一般,时间被缓缓放慢
这条路无比地漫长
咚咚咚
我的心脏发出抗议,正在强有力的搏动着
我的肺几乎要被撕裂,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咳咳…
因为颠簸,我怀里的她不住地咳嗽,胸膛中积蓄的水从口鼻中涌出
各种声音杂糅在我的耳畔,让我感到无比的混乱和烦躁
……
再等等
再等等!
我冲进人流之间,人们惊愕地望向我,我却是不在意,目光死死锁定道路角落的一间医馆,着急得不管不顾的我径直撞开医馆大门。
“ 谁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郎中,他被惊了一下,旋即向我看来
“ 救人! ”
我连忙喊道。
他打量了一下我,打开药房的门,伸出手,示意我向里面走
我快步走进里面,顺着他的指引,缓缓将满穗放到一旁的麻布床榻上,我便照做了。
看着满穗安然地躺在床上,我终于瘫倒在地,倚在一边的墙上,捂着心口大口呼吸着
那郎中走进屋子,伸出手贴上满穗的小臂,似乎正在为她把脉
……
呼…呼…
倚靠在一边的墙上,心脏剧烈跳动着。
远处,残阳如血,从刚刚撞开的门前吹进来的风拂过滴水发梢,带来无比寒意
心绪和思想都无比沉重,五指插进发丝间,勉强撑住了沉重的脑袋。
……
一股酸涩的无力感蔓延到我的全身,豆大的泪珠伴着腥臊的湖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地
仔细想想…身为狼的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小娃子做这么多?
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所谓的不杀妇孺的可笑原则。或许…我已经不再是狼了。
一路以来,先是影子戏时候的相处,而后是澡堂里的共浴,抑或是那美味的烧白菜
这些温暖的记忆,或许虚伪,或许一切都是这小
崽子为了杀我演的一场戏
但是…
我真的从中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心感,在照顾这些小崽子们的时候,我也稍微满足了一下自己当侠的心愿。
以至于我沉浸到这股虚妄的温暖里面,不愿脱身
以至于我哪怕是知道了这小崽子一直在扯谎,我也不愿意多想
是啊…我是一个虚伪的侠,一个伪君子。
或许自打我在心里立下什么原则的那一刻,我就不能作为一条狼活着。
……
好累…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黏在皮肤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令人难受,一股湖水的腥臭味荡入鼻腔,带来一股难言的无力与虚弱感。
仔细想来,我为了找她,这一天根本没有吃饭,刚刚又整了这么一回,已是疲乏不堪。
好想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
等等吧
起码要等到她醒来,看着她亲手杀了我。
……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门外的残阳彻底沉入大地,恐怖的黑暗吞噬一切
只见一边的郎中缓缓睁开眼,目光满是平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点上一盏烛灯,从旁边拿了一个木盒子
桌上摇曳着的烛光照在我的脸上,使人感到些许安心
他打开木盒子,搬了张椅子,坐在满穗身边,从木盒子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它被火光照着,微微闪着寒芒,照得人心惶惶。
嘶…
难不成是要扎针?
想到这里,我有些担心,不觉地起身走到了那郎中的旁边。
只见他瞟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他手中的银针
他拿起满穗的手,伸出手指掂量了一下,在满穗的小臂上找了一个位置
这样贸然…真的好吗?
我正想拦他,只听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道
“ 帮我把她的头侧向一边,拿条布垫着…免得血渍脏了床…”
“ 可是… ”
“ 快去!”
他沉住气,怒吼一声,沙哑而浑沉,我竟被这声音震住几分
唉…
我轻叹一声,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只得照着他的话做了
我扶好满穗的头,只见他把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又在一边的白色棉布上擦了擦…
随后他缓缓拨开满穗小臂上遮盖着的衣服,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将银针刺了进去
咳咳…
随着银针的扎入,床上的她开始咳嗽,咳出水来,将床上的布浸湿
沾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得人心悸。
咳咳…
银针越扎越深,咳嗽声也越来越大,直至咳出一捧带着血丝的水
穗的眉头紧锁,面色透着惨白,很不舒服的样子,看着她这副模样,我便顿时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一般。
许久以后,那郎中放开满穗的手,擦擦头上的细汗
“ 怎么样 ? ”
我连忙问道
“ 已无性命之忧。“
“ 那她现在怎么没醒?”
“ 身内没有多少水了,活下来是容易,再晚半炷香都没事,但是醒来就要看个人了,姑娘身弱,一时半会醒不来也正常。”
“ 你回去以后,用这几副药,煎给她喝下,若是三日之内醒不来,再来找我。 ”
“ 实在感谢了。“
言罢,我从囊中掏出几两银子,摆到他眼前说。
“ 你看这些够不够? ”
令我诧异的是,他摆摆手,做出一副拒绝姿态
“ 鄙人平生做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当为则为。我只收二两,剩的你拿去。 “
……
他的眼神仍旧如水一般平静深邃,全然没有他人见到银子一般的兴奋,仿佛这些钱与别的什么东西没有不同
他从那些银子里拿出二两,自顾自收了起来。
回过头去,只见,满穗躺在床上,湿哒哒的衣服打湿了床被
我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看着她瘦弱苍白的面孔,有些心疼,但是更多的还是放下心的一股舒缓感。
正当我看得出神,那郎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膀
“ 你再不帮她换身衣服,过些时候,寒气入体,可就麻烦了。“
“ …… ”
” 你这儿有没有衣服? “
” 有倒是有,刚刚好有几件娃子的衣服。 “
” 有就行,借她穿一会吧。 “
” 可以。 “
没有过多废话,他走出房去,帮我拿了一身衣服
屋内,灯火摇动着,显得温暖而令人安心。
我终于看清那郎中的容貌
他的脸瘦削,却不像小崽子那般的瘦弱,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身着一身黑袍素衣,眼神暗黑深邃,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属于医者的…寒意
……
算了,现在给满穗换衣服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又是一股想法涌上心头…
我帮她换衣服,会不会有些不妥…
我毕竟算是一个男子,同她非亲非故的,在这里强剥少女衣服会不会不好?
到时她被人家说闲话,还嫁的出去吗?
妈的,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不过就是个盗匪罢了,没爹没妈,更没有亲戚朋友,在乎这些做什么?
反正事关生死,她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而且那时在澡堂里好像也看过了。
想着,她瘦小的身躯开始微微发颤,没有给我过多思考的时间
我将其轻轻抱起,那个郎中倒是识趣,悄然退出门外
怀里的满穗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好像有些不舒服
我没有浪费时间,咬着牙,将她的衣服轻轻褪下,之前没有看清的东西现在一览无余
沾水的衣服落在地上,光洁的身子显露而出
在火光之下,她好像一块玉,小麦色的肌肤下透着些许粉色,整个身子虚弱白皙,反而显得白嫩
真瘦啊…
骨头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勾勒出明显的沟壑,伴着呼吸一起一伏
摇摇头,时间不允许我想再多了,我拿了一块干净的布,轻轻擦拭她身上水珠
我找来一边的衣服,套在她身上
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松弛宽大,但是不重要了
“ 呼… ”
像是做完一件大事一样,我如释重负一般的深深呼了一口气
将她轻轻放在了另一张床上,又把刚刚浸湿的床单换下,事情总算结束
我甩甩头,将一切杂乱的思绪抛出脑外
不久,我也换上干净的衣物,自然也是那郎中给的
这一身黑袍,倒是和我平常穿的衣服类似
我将那床浸湿的被子拿出来,同我和小崽子湿漉漉的衣服一同拿给了郎中,他将各种浸湿的东西拿去晾了之后便回来了。
“ 弄完了? ”
“ 嗯 ”
“ 你们先走吧,她占了我的床,你若是还要留宿,我没得睡了 ”
“ 抱歉。 ”
忽而想到了些什么,我拿出五钱碎银,递到他的手边
他看着这些钱,犹豫了一下,而后下定决心一般的接下了。
“ 这些…算是弄湿你衣衫的赔礼。 ”
“ 好。我接下了,衣服你们过两天来拿就行, “
“ 嗯。 “
” 对了,我现在还不知好汉姓名,请问… “
“ 我名良 ”
“ 幸会,本人名方圆 ”
他淡笑一声,双手作揖道
方圆?奇怪的名字
我没能从他的名字中读出什么意思,索性不再多想,回了一礼
” 幸会。 “
” 天色已晚,再不走宵禁了可就麻烦了,请良弟自便。 “
” 嗯。 “
“ 对了,这小崽子醒了后还需要带她来查一次吗? “
“ 不必了,如若出了什么变故再来寻我,不过这段时间切记别让她受寒。”
“ 谢了。“
我轻轻将小崽子抱起,使她的脸颊贴到我的胸膛,用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背,随后缓缓走出医馆
夜还未深…
昏暗的街道上人很少,多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乞丐。
我怀抱着小崽子,向客栈走去
她好像是冷着了,小小的脑袋轻轻依偎在我的胸膛,蹭了蹭。
为了不让她受寒,我将身后的披风盖在她的身子上,尽量让她贴近我的身子,将身上的温暖传给她,忽地有种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母亲,正在照顾一个小娃儿,将娃儿如宝贝一般捧在怀里的感觉。
不知为何,虽然有些羞耻,但我竟开始享受起这种感觉,心头好像有股温暖的东西在打转
……
想着,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客栈
客栈此时虽然开着门,却是冷清,昏暗的厅堂中小二正在台前坐着
他的头一顿一顿的,没什么精神。
嘶…
怪不得这间客栈没什么人
那小二见我们来了,赶忙强撑着站起身子
” 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 …… “
“ 哦,抱歉,这位爷,您的房间在上边。 “
” 谢了 “
也许是因为困吧,他没有对我怀里的她有过多的疑问
我将满穗带到房间,躬下身子,将她缓缓地放在温软的床上
坐在床沿,轻轻帮她盖上被子
……
夜要深了,月光漫过窗子,撒进屋内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她浅浅的呼吸
她醒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应该怎样面对她?
我不知道
今后的路,究竟应该如何走下去…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真的很累。
啊…先休息一下吧…
满穗在一边安然地睡着
我渐渐失了气力,瘫倒在床上,意识这样慢慢地,慢慢地流逝。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刺进房间里的,看天色已是辰时了。
也许是太累了吧,一夜无梦。
我起身,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满穗
阳光洒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显出些许红晕,使得本就细嫩的皮肤现在显得吹弹可破
这个黄口小儿毕竟是美人胚子,但是能教我看得出神,这倒是头一回
……
拨开了她不知什么时候放到我身上的手,站起身子,决定去弄些东西吃
她现在这个状态,能吃下的,也就只有粥了吧
我走下楼去,和小二要了碗粥,两个馒头
再次回到房内,她的眼仍旧紧闭
……
该怎么办?
我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处理
昨晚走得急,还没来得急问。
只能试试了
想着,我轻轻将她的头抬起些许,半跪在床边
拿出勺子,舀了一点粥,放到她的嘴边
……
果不其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用勺子轻轻翘开她的双唇,可是却撬不开她紧咬着的贝齿
……
难办了
我轻拍她的额头,唤着她的名字,想唤回她的些许意识
她放松下来,我很容易就将勺子放了进去
我找准时机,一把送进她的口中
“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将口中的粥吐了出去
幸运的是没有脏了衣服,倒是因为我贴得太近,尽数喷到我脸上
唉…
我拿起一边的布,将脸上的白粥擦干净
满穗的眉头紧皱,好似很不舒服
这样不行,应该要坐起身子吧,躺着怎能吃饭?
我为刚刚自己的愚钝感到深深自责
想着,我将她的身子扶起来,倚在床边的墙上
这木墙显然不适宜倚靠,硬冷无比
怎么办呢?
我想起小时候生病,爹喂我吃药时候的样子
我全身靠在他的身上,觉得很温暖,很安全
……
我爬到床上,倚在墙边,将这小崽子慢慢靠在我的身子上
她很轻,所以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
她好似很舒服,微微皱着的眉头即刻舒展开来
我又舀了一勺的粥,缓缓送入她的樱唇
咕~
一声轻轻的吞咽声传来,我知道这粥下了肚
终于吃了,如此想着,我的心中一阵喜悦
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我以我平生能够做到的最轻柔的动作,缓缓将一勺又一勺的粥送入她口中
看着碗里的粥慢慢地减少,一股不知名的喜悦感冲上心头
就这么的,她倚在我身上,慢慢地把粥吃尽了
我本来想再去要些粥的,只是她好像再也吃不下去了,紧闭双唇,勺子进不去
我将勺子和碗安放在一边的桌上
她的身子暖呼呼的,传到我心里便是一股令人沉迷的暖流。
我享受这种感觉,但是今天还有些事情
于是我轻轻把她挪开,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拿着凉掉的馒头,随意啃了两口,塞进肚子里,便出门了
最后回望了一眼,确保她还安稳的躺在床上
看着她似小猫似的可爱睡相,我的嘴角不知何时勾勒出笑意
……
我摇摇头,出了房间,准备去取走那日寄放在医馆里的衣物
走在去医馆的路上,我又不禁思考起未来,担心的自然是尹三和王爷那边的事
我私自脱逃,惹上王爷这一大仇家
不过,仔细想来,应该多能蒙混过关
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会有风险,就算是半路全死光了,或者是被捕快待着了,都是很正常的,况且他的供“货”链也不只有尹三这一条
但终归还是得提防一下的…
那时舌头好像说过,王爷不会留一个不做事的活口…
呵呵,这种事情,也不好让人知道…
罢了,洛阳这地方,也没人认得出我的身份
他们也总不可能因为我这等小角色,动用捕快或者锦衣卫什么的
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只是近几年不能再到华州这一片了吧…
要是碰上尹三这玩意或者是他的线人什么的,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医馆
它隐藏在街角小巷,而且离瀍河颇近,远离人流,毫不起眼
其实那时候我甚至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间医馆,只是看着像便随意闯进来了…
那医馆还是冷清,也许是乱世弄人,一般人若是病了便就是死了,怎能有这个闲情雅致来看病?
叩叩叩…
我敲响医馆的门,又是那个郎中,他微微笑着,眼神中依旧是那令我看不穿的清冷。
“ 良兄,令妹的身体可还无恙?能吃下东西吧? “
“ 还好,我来取衣服 ”
“ 好,在这儿呢。“
他取给我几条叠好的衣服,包括之前缠在我们身上的布条此时都被打理得有序
啊…我才想起来,我忘记带小崽子身上的衣服过来了…
“ 谢了,不过那个小女娃身上的那件我忘记带来了,过几天我再带来吧。 ”
“ 不必了,那衣服我留着没什么用处,不过你身上穿的这件还得还我。 ”
“ 实在多谢。 ”
我走进房间,换回我的衣物,把他原来的黑袍打理好,还给了他
我打量了一下这间医馆
这里冷清得过了头,况且我先前进医馆,总能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这里虽然也能闻得到,但总觉得淡了不少
况且,这郎中也给人一种不像是医者的感觉,再况且,这屋子里也没有女人孩子,他为何会有娃子穿的衣服?
我心中疑问重重,不禁开口问道
“ 你的这间医馆,怎得如此冷清?”
“ 呵。“
他苦笑一声,低着头,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随后看向我,缓缓开口
“ 坦白讲,本人医术欠佳,曾医死不少人。”
“ 谁又能保证自己没有差错呢?呵呵,那些人砸了我的铺子,抢了我的药材,现在还没有补齐。”
……
“ 那你为什么不报官?”
“ 良弟啊…若是报官能有用,谁又不报官呢?那些地上躺着的,城边饿死的灾民为什么不报官?”
他悠然开口道,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锋芒
这令我更加疑惑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 为什么这么说?”
“ 呵呵 ”
他再一声苦笑,随即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他本是洛阳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家人想要让他继承家业,但是他却是对医药感兴趣,便独自钻研,自以为小有所成
他爹因为做生意,得罪了这地的王爷,也就是豚妖,因此被人杀了
他娘抑郁多时,也随他爹去了
那时他年纪小,又是独子,爹娘死了以后,家产也保不住了,通通被亲戚瓜分。
他便拿着最后一点钱,在这儿开了这这间客栈
但是他终究没有正经学过医,医人救命的时候,也仅仅照搬医书所写
前几年运气不错,医的都是些小伤小病,医书上写的很受用,他还因此积攒下了不错的声望,他也由此认为自己医术大成。
但是后几年,他一连医死好几人,有一个甚至是城中大户的妻妾
他的店铺就此被人打砸,在这洛阳城内也混不下去,到现在也仅仅只是吊着一口气
……
我有些生气,满穗的命竟然是被这等人侥幸救下的……
明治自己医术欠佳,还开这医馆和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
“ 你自知医术欠佳,却是开了这医馆,不是害人吗?”
他听了我这番话,淡然道
“ 良弟恐怕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吧。”
“ 良弟,我虽然医术欠佳,但是你身子骨健壮,面露凶光,我常年行医,不至于看不出来。你想必也不是做正经事的罢,我一眼便看出来了,你不会报官的,正因如此,我才敢同你讲我的经历啊。”
“ 呵呵,这么一说,你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呢。“
“ 被这世道,被那些狗官,狗王爷,把骨头缝里的每一丝肉都要挑干净了,要死了,才出来害人的。“
……
这一番话,倒是有些中我的意
唉,罢了
起码他没有沦落到我这种境地,比我好多了
他行医这么多年,救下的人也不知比害死的人多了多少倍
反正满穗现在活了下来,情况也确实变好了,只要等她醒来就好
我和他也没什么恩怨
索性不再想,告别了方圆,他仍旧是淡笑着送我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令我心里不安…
我离开了医馆,向客栈走回去。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着他那番话
是啊,我本来是哪样的人呢?难道是我真的喜欢杀人,才谋财害命的吗?
我在心底否定了这个答案
因为,小时候,在父亲的保护下,我还想做侠,心底还留有所谓“善“
但是现在呢?
世道艰险,狗官,狗王爷,夺了我们的吃食,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这才要丢掉那点“善”来保命
唉…
我轻叹一声
为什么在同一个世道之下,那豚妖,能够奢靡享乐,甚至肥得跟一条巨蟒似的?
如果我真的老老实实做完了这一趟活,会怎样?
我不禁在脑海里幻想着他那双恶心的猪手碰触到满穗娇嫩的脸颊上的场景
想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
我摇摇头,不让自己想象到那一恶心,又引人生气的场景
……
回到房间,满穗仍然安然的躺在床上
我给她熬了药,把药喂下,又喂她喝了一些粥
因为喂药的时候她一直躺在我身上,所以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娇小的身子的温暖和软乎乎的触感。
喂了药,喂了粥以后,我仍然保持着让她躺在我身上的姿势
天色渐暗
我享受着这一瞬间的安然和轻松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不知什么时候,我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