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子遊戲愈發強調沉浸感的當下,遊戲音樂的重要性已經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對玩家們而言,一段熟悉小調出現,就能想起探索地圖時候的悠然;或者,一段激昂的音樂響起,也能回憶起BOSS戰時的手心冒汗——也正因如此,玩家們開始關注遊戲音樂,關注遊戲音樂背後的作曲家,很多人都可以列舉一串作曲家的名字。
即便是在這一連串的名字裡,北村友香的名字都可以算得上特別。
很多人都是因為對特定曲目的深刻印象,進而認識了北村友香,比如《黑暗靈魂3》蓋爾、《只狼》櫻龍的BOSS戰。對很多“魂學家”而言,魂系遊戲帶有強烈風格的音樂,很早就是遊戲魅力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當發現這些曲目大多出自一位年輕女性之手時,或許會讓人產生與刻板印象不符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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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隸騎士蓋爾
然而,當瞭解到北村友香、尤其是深入到她的創作心流之後,這一切又會變得合理起來:不論是童年的經歷,還是對不同樂器的使用、對遊戲音樂的理解,都能夠恰到好處地應用到創作當中,即便在離開FromSoftware之後,北村友香也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也能夠應用於一些全新領域的創作裡。
感謝Cashmere的邀請,去年年末,機核有幸造訪上海,與北村友香進行了一對一的交流,在展開一場關於音樂、遊戲和創作的對話的同時,也品味到了一些創作的真諦
走上音樂之路
和很多從事音樂工作的人一樣,北村友香5歲就開始學習小提琴,同時也學習了一點鋼琴。
“特別要說起小時候想要成為遊戲作曲家的契機,是因為我父親很喜歡電子遊戲,所以我就有接觸到遊戲音樂的機會。”北村友香告訴機核(微信公眾號id:Gamecores),雖然如此,自己成為作曲家的路也更像是潛移默化,而不是因為某個遊戲而下定決心——如果一定要有這類的遊戲的話,可能是SFC上的F-Zero系列,因為它“是那種反覆遊玩的遊戲”,“我的父親就喜歡玩這類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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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Zero系列
雖然童年時候父親也會限制自己玩遊戲,但在耳濡目染當中,自己走上音樂之路的過程,似乎也是順理成章。
在北村友香的印象裡,SFC遊戲的音源都看似非常簡單,但所產出的旋律又非常容易理解、也很容易被人記住。當聽到《薩爾達傳說》主題曲的時候,就產生了“雖然自己不喜歡鋼琴,但也想演奏出來”的想法,甚至自己當時還不太會讀譜,《最終幻想》系列的音樂也同樣如此。
差不多在初中的年齡,北村友香開始接觸曾經負責《黑暗靈魂1》和2代音樂製作的作曲家櫻庭統先生所作曲的遊戲《黃金太陽》,“他所製作的音樂讓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這成為了最終促使我下定決心的要素,‘啊,未來的我一定要走這條路’。”北村友香說,“我覺得在我的人生中,有許多的時刻,遊戲音樂都影響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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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靈魂1》
大氣而神秘,這是很多人對北村友香在魂系遊戲當中作曲風格的評價,北村友香表示,因為自己小時候學小提琴,所以很早就意識到了獨奏(Solo)在古典音樂的重要地位,這種對情緒的把控,甚至是對“不太開心的世界”的塑造,就刻在了北村友香的音樂風格上,“黑暗的情感”也就得到了表達。
此外,人聲的使用也是魂系音樂的重要元素之一。“人類的聲音擁有著與樂器截然不同的力量,我個人覺得人聲是可以去表現出那種能夠震撼人心的感情。”北村友香告訴機核,“這樣可以更好地契合《黑暗靈魂》系列,或者說FromSoftware所創作的遊戲的表現力,也讓我覺得音樂與遊戲之間形成了很棒的搭配。”
“魂味締造者”之外
不過,儘管被讚譽為“魂味締造者”之一,但北村友香從來不把自己的音樂風格侷限在一種。能夠駕馭多種風格,自然也是頂級作曲家必備的特質。
不少人發現,新番《尖帽子魔法工坊》的音樂背後就有北村友香的名字這讓人感慨‘完全不同於之前的曲風,“更像是凱爾特文化的作品”。實際上,北村友香在十幾歲時創作的音樂的風格就有這種“凱爾特風格”,這樣看來,北村友香更像是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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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帽子魔法工坊》在2025年動畫化
更早時候,北村友香還參與過《東方》同人作品的音樂創作,這對自己而言也的確是挑戰,“像是《東方》系列的遊戲,其中會出現一個個可愛的角色,這也是我以前沒有怎麼接觸過的世界觀,沒有怎麼創作過的音樂類型。所以為了追求一點的“意外性”,我選擇了創作這部作品的音樂。”
這種過程,或許是北村友香工作時的重要成就感來源。在即便是獨立遊戲也有自己世界觀的世界裡,“去創造出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寫過的風格的音樂,或者未曾構思過的曲子”都會令北村友香感受到“啊,原來我自己也能寫出這樣的音樂”,自然而然,北村友香也會樂於嘗試更多的挑戰。
實際上,即便是在被大家熟知的“既有風格”內,北村友香也玩過很多很多的花樣,比如,除了小提琴跟鋼琴,北村友香經常會嘗試一些冷門的樂器,比如《只狼》裡的 “筱笛”等等——也正因如此,來自擁有眾多民俗樂器的中國的一些邀請,成為北村友香的一個興奮點,也就相當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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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狼》櫻龍BOSS戰
演奏和作曲都是北村友香在工作當中非常喜歡的環節,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北村友香或許還是會選擇作曲。“我現在基本上是用DTM(Desktop Publishing)工作,比起用DTM生成樂譜,我更喜歡自己寫樂譜,自己演奏,自己唱歌,創作樂曲這樣的工作方式。”
“所以作為我個人對作曲家的印象,大概就是從公司社員時代過來的那種上班的白領一樣的強烈印象吧。”北村友香調侃。
更廣闊的天空
年末到上海,是北村友香第一次來到中國。
“中國的一切全都比想象中的大三倍五倍,城市的規模很大,建築物的美麗,夜景的美麗,還有食物的美味,這些東西會讓我感到非常驚喜。”北村友香表示,中國的食物給自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明明用了各種香料之類的調味料進行調和,但味道卻是如此濃郁而又溫和,為什麼會有這種味道呢?這令我非常震驚。”
不過與中國的交集,在北村友香造訪中國之前就已經有過,比如此前《明日方舟》玩家就發現,北村友香參與了“慈悲燈塔”主線的音樂創作,近期上線的網易遊戲《燕雲十六聲》中,容鳶BOSS戰的背景音樂,北村友香也參與其中。在這些樂曲下,不少玩家都不約而同地表示,“音樂一出現,那種味道立刻就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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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慈悲燈塔
在當下,北村友香想要做的,或許是把“那種味道”的感覺繼續擴大,換句話說,繼續嘗試更多可能性,可以是遵循著之前的情緒,也可以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在這之前,北村友香也瀏覽過中國網友對自己的評論,她還是有些驚訝玩家們對“北村友香風格”的一種歸納。
“作為我個人來說,我所形成的樂曲風格,是因為我在《黑暗靈魂》系列中創作出來的那種樂曲,當我在創作的時候,我會把我的內心的真實想法融入其中,那麼樂曲就會成為展現自我的東西,這就是我自己自然而然所表達出來的。”她表示,“所以我覺得各位粉絲們真的很厲害。”
北村友香將自己歸納為“感性派”:“我會根據自己的聆聽感受,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滿滿地融入作品之中。”或許正因如此,她創作出的音樂常常都有一種“現場感”,有時連續譜寫許多類似世界觀的作品時,也會有一種“靈感枯竭”的焦慮。
遇到這種情況時,北村友香常常會在心情好轉之前“不對這件事採取任何進一步的行動”,在將需要合作的部分處理完成之後、需要自己獨立回到工作之前先放空自己。“我會先選擇出門旅行,或是去看一部讓自己心情稍微有點心動的電影,總之就是要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之後再嘗試一次。如果還是沒有成功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比如說再次去做些讓自己能夠開心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回事。”
作為年輕的女性作曲家,此前在職場當中,北村友香也會遇到一些被忽略、“被當面問負責人在哪”或者在意見不同時的衝突,但在這種環境的鍛鍊後,北村友香覺得,現在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被過多的困擾。離開FromSoftware之後,北村友香有了更多的時間控制權,“但好像工作的時間比以前還要更多。”
這當中,Cashmere Studios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和Cashmere Agency簽約,對北村友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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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hmere Studios
“我想這裡面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工作室的各位,他們的性格人品都很好,並且十分關注我的藝術性,他們還會支持我的發展,這對我而言非常重要,這也是最讓我感激的地方。”北村友香表示。
“另外一個原因是現在中國崛起的遊戲和動漫產業的發展非常出色,而幸運的是,成為了自由身的我也有機會獲得了一些工作,能夠與更多的創作者、製作人、導演一起合作。因為這兩個原因,這次我們建立了合作關係。”
北村友香總覺得,“作曲家的世界”和以前相比也在發生著變化,“音樂如何要在遊戲創作中發揮作用,對遊戲創作如何要具備易用性,還有像現在的互動音樂(Interactive music)在遊戲中會不斷地進行切換,在現在的業界中已經變得主流了起來。”
“在瞭解到這一點的基礎上,再去學習作曲方式、製作方式、演出方式,也是一種經驗。現在的我雖然是自由身,但我仍然有著作曲家的立場,可以從遊戲的系統,音樂的演出方面給出有用的建議,我覺得這對我的工作而言是非常有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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