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示:以下內容純屬虛構,請勿當真
part 1
隔壁搬來了一個新鄰居。大家都說他在這裡住了很多年。
那天的聚餐上,大家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拍打著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高個子男人——他看起來神秘、蒼白,帶著一種斯拉夫人的面孔,他的名字叫託尼。
迪迪照例帶來了啤酒廠的二十四瓶裝,託尼居然被分到了第一瓶啤酒——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特權。
接著我看見傑斯,我們的樓管,居然帶著她兒子挑戰託尼玩飛鏢。看他們玩得如魚得水,好像傑斯平時就和託尼一起玩一樣。
可她根本沒玩過飛鏢。我從未見過傑斯或她的兒子玩飛鏢。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我遊走在娛樂室裡,避開電視上喧鬧的超級碗比賽,逐個詢問鄰居們託尼到底是誰。我得到的回答只有笑聲和誇獎託尼對樓裡的貢獻。
“託尼? 他太能幹了。有一次我水池的水壓壞了,他幫我修好了!他以前是水管工。”
“他真是個好人,給了我女兒一百美元做為她的成年禮。你知道嗎?”
“他在聖誕聚會上做的四層蛋糕真是太棒了,記得那個糖霜嗎?”
我根本不記得那個糖霜。
我已經在這個樓裡住了十年,幾乎參加了所有月度的娛樂室聚會。我能告訴你每個住戶的名字和他們住在哪個單元。
但託尼根本沒有住在任何一個單元。
為什麼大家都裝作他住在這裡呢?
終於,我鼓起勇氣做了我該做的事。我打開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後走到託尼面前,伸出手。
“嘿,朋友,見到你很高興。我是伊格內修斯。”
託尼挑了挑眉,笑了出來。
“很高興見到你,小伊。我是安東尼。這是……怎麼說呢……角色扮演?”
我聽不出他的口音,介於布達佩斯和莫斯科之間。
“角色扮演?不,我覺得我們應該沒見過。”
託尼又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總是這麼幽默,嗯?最近有接到新角色嗎?”
過去幾個月我的試鏡幾乎都沒有成功,但這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
“不,我是認真的,託尼。我真的沒見過你。你住這裡多久了?”
託尼咯咯地笑了起來,拍了拍手。
“哦,夥計,你真是太有說服力了,你知道嗎?”
“我不是……這不是開玩笑。”
他把迪迪也拉進了對話。
“小伊演得真好,看看他。”
迪迪打開了一瓶新啤酒。“小伊你的搞笑——新段子?”
“不,大家,真的……我沒有在做什麼段子。”
我朝著這個蒼白的陌生人退了一步,指著他。“我不認識託尼,我從沒見過他。”
迪迪眯了眯眼,喝了口啤酒。“這是……反幽默嗎?”
我有點慌亂地走開,抓住了第一個看到的人。
“傑斯!”
她正和馬塞洛聊著天,馬塞洛正在揹著她兒子。她轉身,顯得有些驚訝。
“小伊?”
“傑斯,這不是開玩笑。我真的有點擔心。我根本不記得託尼。大家都說他們記得他住在這裡。但我不記得。你記得託尼嗎?拜託,告訴我。”
“呃……是的,當然記得他。”她歪了歪頭看著我。
“住多久了?”
“我,呃,不知道……自從我住進這裡以來?七年?”
七年?不可能。“不,不對。”
“什麼不對,小伊?”
迪迪和託尼走了過來,看起來很關心。“一切還好嗎?”
我舉起雙手,完全愣住了。怎麼會這樣?我完全搞不懂。這些鄰居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我不想再激動了,索性放棄了。
“你知道嗎?對不起,大家,我有點……喝多了。”
所有的鄰居都盯著我,顯然不信。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瀰漫著一股冰冷的沉默。
迪迪又喝了一口啤酒。“你說的‘有點’,是指喝得很醉嗎?”
大家笑了。
氣氛瞬間放鬆了。
託尼甚至輕輕鼓了鼓掌。“小伊,你真是個搞笑的人啊。每次都這樣。”
part2
我早早地離開了聚會。我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心裡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沮喪和憤怒。
這怎麼可能?
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也許我得了某種選擇性失憶。也許我在哪摔了一下,恰巧抹去了關於這個隨機出現的歐洲鄰居的根本記憶。
但當我回到家時,我知道這不是我的問題。
在我住的公寓——012號單元旁,原本應該是一個狹小的推拉門,通向設備間的地方,現在換成了一扇普通的紅木門,就像我自己家的一樣。
門上方的數字顯示著013。
不可能。這太他馬詭異了。
我摸了摸門,感覺它是真實的。門把手是黃銅的,數字是塑料的。
我衝進了自己的公寓,把門鎖好。我能感覺到一種即將到來的恐慌襲來,我不停地深呼吸,直到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沒事,我沒事,冷靜,冷靜……
今天早上我還在設備間裡,記錄電力使用量。這意味著我應該有視頻證據……
我解鎖了手機,翻看著我最近錄製的視頻。
果然,我找到了今天早上的視頻。鏡頭掃過了電錶,記錄了千瓦時。然後鏡頭抬起——顯示了通向大廳的出口。
從一個斜角度,我能看到我的門。
我在這段視頻裡清楚地看到了我的門。
這段視頻,正是在設備間錄製的。
現在取而代之的是013號單元。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捂住了太陽穴。到底發生了什麼?
也許我真的只是精神錯亂。某種阿爾茨海默症的短暫病發?
我洗了把臉,給自己甩了一巴掌,喝了兩口皇冠威士忌。五分鐘後,我鼓起勇氣打開門,打算最後再看看外面。
我剛剛解開滑鎖,就聽到了託尼的聲音。
“小——伊……你怎麼樣?”
他正站在門外,拿著鑰匙,準備進入013號單元,帶著一絲愉快的笑容看著我。
他至少得有七英尺高,至少在這個低矮的走廊裡看起來是這樣。而且他看起來比之前更瘦高了,眼睛也變得更小了。
“託尼,嘿……”我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震驚。我吞下了一口氣。“抱歉,剛才……你知道的……開玩笑的。”
“開玩笑?哦不,我以為那是個不錯的表演。真的很搞笑。就像我從來不存在一樣。真是個好主意。”
我緊緊抓住門把手,儘量保持冷靜。按著我的表演教練的話,配合著他,看看他會怎麼回應。
“你覺得我們認識多久了,託尼?”我試著用友好的語氣看著他。“感覺好像很久了,對吧?”
託尼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更加燦爛,好像他早就期待我會問這個問題。他用誇張的手勢在空中畫了個圈。 “我從你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就認識你了,伊格內修斯。自你出生以來,距離這裡30英里。”
我愣住了,被他準確的描述和奇怪的舉動震驚了。託尼的聲音變得更低沉了,為什麼?他現在是在做什麼表演?
“從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問。
“是的,從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在[隱去]年7月14日受孕,九個月後你的母親破水。”託尼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你在[隱去]年12月12日第一次在鏡子裡認出自己,二十一個月後,你意識到所有事物都會消亡,而死亡是永久的。”
我搖搖晃晃地往後退,盡力保持鎮定。“這是……這是個奇怪的笑話嗎,託尼?”
“誰說笑話?”託尼放下了裝深沉的聲音,認真地看著我,“我正在接管你在這個社區的位置。你有兩天的時間搬走。”
我的手因為用力抓住門把手而開始抽筋。
“什麼……?”
“兩天,小伊。”
“二…兩天?”
“是的,我是一個……怎麼說呢?觀察者。我觀察了地球上的許多生命。你看起來過得很有趣。很多朋友。近在咫尺的有孩子的家庭。住在同一個公寓裡。完美的生活,適合斯克夫多克。”
“斯克夫…?”
“我的名字。你可以告訴任何人。沒有人會相信你。斯克夫多克已經在這裡了。你什麼也做不了。”
我驚呆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和什麼東西對話,但這些確實是他說出來的話。
“你為什麼提到……孩子們?”
“我最終也會替換他們。和新的斯凱夫林(斯克夫多克的同類)交換。沒人會注意到,也沒人會在乎。就像對你一樣。”
可能是走廊裡的光線,但他的脖子和四肢似乎稍微變長了一點。眼睛也顯得更小。我又向後退了一步,準備關上門。
他,還有整個晚上,這一切讓我不知所措。但託尼繼續說話,直指我的臉。
“我要替代你,伊格內修斯。他們明天開始就會忘記你,後天他們完全會忘記你。如果你三天後還沒走,你就會死。”
我鬆開了門把手,手太抖了,握不住它。我捂住了臉。
就在這時,託尼爆發出了笑聲。
“哈哈哈哈!”他拍打著旁邊的牆壁。
“哈哈哈哈!我逗你玩呢!
“一切都是笑話!小伊!
“哈哈哈哈!
“全是笑話!”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緊緊地握住了。我覺得那隻手出奇的有力,牢牢地把我固定在原地。“不錯吧?我演得很好吧?”
我幾乎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當我抬頭時,我發誓他的頭像是從天花板上俯視著我,像是在從天上俯瞰我。
“是…是的,”我結巴著。“你是個很好的演員……很有說服力。”
他的小眼睛在眼窩裡閃爍。
“好。我的確覺得如此。”
part3
第二天,我叫了輛網約車,離開了。
我在那個樓裡住了快十一年,我本以為我會再住上十一年,但那晚之後,我根本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我不知道託尼是怎麼做到的,但他在消磨我。在取代我。我整夜都能感覺到他在我頭皮上的存在。我的記憶,對傑斯、馬塞洛、迪迪以及對其他人的記憶……變得比以前模糊了。越來越模糊。就像託尼在把它們挖出來,然後重新塑造成為他的。
我的網約車在早上5:13到達,我把兩個沉重的行李箱塞進去,毫不回頭地離開了。
接下來的一個半月,我住在城鎮對面的一家酒店,直到找到新的住處。我的家人都以為我是遇到了中年危機什麼的,我順勢接受了這個解釋。
我告訴他們,我想試試住在市中心,認識些新朋友,給自己換個環境。這似乎和我41歲的年紀很契合。
也許這正是我生活所需要的。
par4
時間過得很快,我參加了幾次成功的試鏡和公開麥克風喜劇表演,也順利地遇到了我的新伴侶,阿米莉亞。她人很好。
她很快問起我臉書上那些老公寓的照片。那些在常綠松小鎮住了十年的回憶,至少我記得它大概是這樣叫的。我已經不太記得確切名字了,或者地址。
她拿出她的iPad,給我看了一些照片。
照片裡我正在為一個看不熟悉的小孩烤香腸。
有一張我和一個戴著Molson Brewing帽子的女人在玩啤酒乒乓,她還在吹口哨。
還有一張我在卡拉OK活動中唱歌,周圍是很多人,包括那個香腸小孩和Molson Brewing帽子的女人。
看了十分鐘,我感到有些尷尬。阿米莉亞有些生氣,覺得我根本不記得過去的人,她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在撒謊。我告訴她我真的不是。
“阿米莉亞,我說的是真的。我知道我離開舊公寓是有原因的,但我……我就是記不起來。”
“那太荒謬了。”
“真的,我發誓。”
當然,越是談論這個,我越是記得一些東西。儘管我忘記了所有關於那間公寓的鄰居和朋友……我沒忘記託尼。
事實上,託尼就是這件事的幕後黑手。
正是記住他,我才得以重寫這個故事,併為自己的過去做最好的推測。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帶走了。
但阿米莉亞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咬了咬嘴唇,調皮地喃喃道,“我真一點都不記得哦,寶貝。”
她用不感興趣的表情看著我,毫無反應。
“哦,天哪,小伊,你是在開玩笑嗎?
“我完全記不得任何事啦。”
“好吧,太嚇人了。別再說了。那你記不記得這些人?”
我繼續點頭,併為她指著的每一個人編造名字和背景故事。我告訴她,他們都是我很親近的朋友,不過我們有些疏遠了,我現在不再見到他們了。
她似乎相信了。
最後,她看了一張我拿著一盤辣椒玉米片的照片,照片上我正站在超級碗派對上。
“為什麼這張照片裡你看起來這麼……奇怪?”
我的脖子看起來更長了。
我的眼睛看起來更小了。
我知道那張照片裡的人不是我。
我不知道怎麼把那張照片上傳到我自己的臉書賬戶上。這完全不對。但我不想再想這些。我只想忘掉這一切,封閉這段該死的記憶。
“哦,那個是因為蛋白質飲料的效果,”我一邊模仿著羅德尼·丹澤菲爾德(美國脫口秀演員),一邊說道。
阿米莉亞笑了。
我刪除了那張照片。
再也沒有提起過我的舊公寓。
原文作者:EclosionK2
備註:斯克夫多克(託尼真名)英文Skevdok,有“竊皮者”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