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是个传奇(???)才怪。这只是熟悉的猎人与我开的玩笑话,因为我曾侥幸讨伐了一只火龙。
我不好拒绝他们的热情,但这份荣耀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经过日日夜夜的复盘,我得出了结论:火龙的死于失血过多。证据是前面与不知名怪物战斗后留下的伤口。
我回忆起火龙身上不曾见过的伤口,一定是那未知的伤口阻碍了火龙的恢复。
另外,我难以形容火龙身上的伤,看着很丑陋,那让我回想起生肉铺老板的3岁小孩,她在学剁肉时经常劈出一大块恶心的肉糜。
说实话,那只火龙在遇见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三人小队拼尽全力能做到的不过是让它的死亡提前那么一点到来。我的理性告诉我这才是事实的真相,可我如何能接受?我一个人重新跑回了森丘,花了十天功夫向雌火龙发起了挑战。
还是21岁,那个传奇快死了。当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此刻真希望给自己来上一巴掌,但做不到。毕竟一个木乃伊能且只能做到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等着来人照料。
僵硬的转过头,我开始仔细观察身边的环境:整洁的房间干净到只有一张床,床头柜的位置摆着个大纸箱。上面的灰尘还没擦干净,无事可做的我只好把目光放向窗户外面的景色:几排房屋挤在成一条大马路边上,湛蓝的天空中飞翔着栖息在海边的鸟类,橘黄色的阳光为它们披上铠甲。我对面屋顶的猫头鹰则把脑袋拧了个半圆,咕咕叫的同时睁大眼睛瞪着我。
“什么时候东多鲁玛有悬崖了!不对不对,”望着窗外的景色,我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中。“见鬼,森丘的河原来是流向大海的吗…”
“不是哦!森丘的河是内陆河。”
元气满满的少女把窗帘收紧别在两侧,好让病人多晒晒太阳。光线透过窗扎进我的眼睛,惊醒发呆的我:“啊,这是哪?你是谁?”
“我家啊。”少女皱起眉毛,把手轻轻盖在猎人的额头:“昨天不是已经退烧了嘛,怎么还在说糊涂话呢?”
确认我的情况开始好转,松了口气的少女回味过来我的疑惑,解答道:“这里是米纳加尔德哦!大名鼎鼎的悬崖之城。我是希薇娅,一名在接受培训的准书士队成员。”她拍拍腰间的书册,向我展示皇家古生物书士队下属地区分部的徽章。
在之后的交谈里,我得知自己为了摆脱雌火龙的追击选择跳崖的后续:
在水流的推动下,莽撞的猎人被冲到岸边,刚好被送到希薇娅的面前,当时忙着赶回书院汇报的少女一拍脑门把“毒爆桶“扔到了波波拉着的木板车里。在路上,少女调配了不少药剂才堪堪吊住猎人的命,于是牛车一路西行,猎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解锁了新地图。
“我当时真怕你没挺过去,但你也算福大命大,我偶然调配出效果更强的汉方药,喂你吃下去后你中的毒就消散大半。”看来少女的课题刚好和解毒药剂有关。我点点头,目光停留在她的鬓角。鼻尖缭绕着希薇娅身上的草药味,让人安心,比起进入书士队,我想她更合适去当医生。
“还有噢~“希薇娅握住我的手,隆重向我道谢:“谢谢啦,也是多亏了你,我的课题才能完成!”我看着她的笑容,心跳莫名加快。
21岁的最后一次。从此,我生命的意义里除开复仇,又多了一项,追求希薇娅。
虽然我已经醒了,但希薇娅不让我下床。“药剂总会有副作用,你还要乖乖的在修养一段时间。“
我自认为恢复的不错,但看着希薇娅的脸,我还是点头同意了。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见一道黑影趁着夜色向我袭来,我尝试看的清晰些,但一道蓝光闪过,我醒了。隔壁房间的希薇娅被我的动静惊动,在门口探出脑袋,瞧见我面朝窗户坐在床上,双手抵住膝盖,撑着下巴,发出幽怨的哀嚎:”喵了个咪的,雌火还在追我~~~“
养好伤后,我对希薇娅说,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会待在米纳加尔德作为她的护卫。刚好她准备从学院毕业后想前往沙漠,正愁路上不安全。
“我可是曾经参与讨伐了火龙的猎人,有我的保护,不会让你受伤。“我尝试让自己看上去更可靠些,左手不经意抚过身上的火龙套。“骗人,你明明被雌火龙追着跑。毒还是我解的,吹牛!“希薇娅坐在波波背上,双腿因为无聊而随意摆荡。
被喜爱的女孩这么吐槽让我脸上没挂住。我还是头一次,头一次觉得火龙这么拉,你丫的鳞片都把火抗拉满了,就不能再来点毒抗性吗!被雌火龙追了三天两夜导致身上的补给品被消耗完是我一生的耻辱。
为了找回面子,我询问希薇娅愿不愿意和我学习应对怪物的方法。她果然好奇起来:“那你能教我双刀吗?双刀看着轻飘飘的,应该适合我。“
“其实我不会…“我尴尬的摸着鼻子:”我教你用大剑好不好?“现在反倒是希薇娅感到奇怪了:“欸?救你的时候我看见你带着双刀和大剑,你们猎人为什么要带上不熟悉的武器呀?“
“秘密。“这是我的伤疤,我不愿与任何人提及。善解人意的希薇娅也没有追问,她弯下身从背后抱住我,尝试用哄宝宝的语气安慰道:”都没事啦,你挥舞大剑的样子很帅气哦~能教教我学大剑吗,老师?“
“别这样,希薇娅,我鸡皮疙瘩要起来了。“我按住少女的手,开始维护自己薄弱的自尊。
“咦,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说罢,希薇娅轻轻抽出手,想挺直腰坐回去。
“其实…你是对的。“转过身把自己埋进希薇娅的怀里,我突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怎么可能讨伐古龙呢?人确实是会累了,我也是时候应该休息一下吧?
抛下心中的负担后,我和希薇娅的感情迅速升温。我陪她在不同的地区研学,顺带着教导她如何分辨怪物的种类,以及大剑的使用方法。在恋情公布后,希薇娅的不少好友也为我们送上祝福。我与希薇娅许下约定,在她成为正式书士队成员的那天,我会向她求婚。
我将当年从火龙身上取下的金色逆鳞委托给铁匠做成护石,作为定情信物交给了希薇娅:“当年我能击败火龙,这枚鳞片的主人功不可没;也是多亏了它,我才会遇见你,可以说它就是我的幸运护石。今天,我把它转交给你,让它来见证我们的爱情。“
希薇娅害羞的捂着脸,扭捏的接过护石:“怎么今天这种时候就脑子开窍了,净说些场面话。“
22岁,为了庆祝希薇娅完成学业,我打算给她准备一身雌火龙套装。我外出森丘寻找雌火龙的身影,当年准备不充分导致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花了半个月布下天罗地网,可怜的太太连龙车都使不出来,就被我砍去了尾巴。费力扛起它的断尾,我朝米纳加尔德城镇飞奔回去。
第三天,还没靠近城镇,我就看见冲天的黑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原地丢下材料,我背着大剑赶往书院。
城市里的情况很糟糕,好几只不明怪物在天际盘旋,身受重伤的猎人们倒在了地上,居民也都害怕的躲在房子里。
瘫痪在外墙的公会猎人告诉我,这些怪物在早上从北边的海洋袭来。吃了情报的亏,驻守在米纳加尔德的猎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未知飞龙种。仅仅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大半,为数不多的猎人见此也不敢贸然行动。
于是接二连三的信号弹照亮了海岸。
“朋友,想必你也是收到信号弹前来救援的,附进的其他上位猎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些怪物非常危险,千万不要逞强。“还能动弹的一位驻村猎人示意我先躲藏起来,等待大部队。我蹲下检查了伤员的伤口,是一种撕裂伤,普通的包扎对它无效,伤口不断的流出鲜血。
“放心。我干死过火龙。”留下部分药品,我绕道进入城镇。
……
猎人公会的后续救援来的很快,我配合大部队击杀了那5头飞龙。在后续的搜救里,希薇娅被公会定义为失踪。我能找到她最后存在的痕迹是飞龙群首领口里叼着的幸运护石。发狂的我当场剁下了畜生的脑袋,一旁的公会猎人被我吓到了,好几人扑上来控制住我。
被压在地上的我拼命抬起头,死死盯住畜生的尸体。大脑应该是缺氧了,晕沉沉的,眼中的色彩也开始消散,余下黑白。
未知的梦魇在破晓现身,我的幸运星杀死了我的爱。
我没能救下她。头一次,我觉得大剑太没用了。如果,如果我会双刀,会盾斧,哪怕是操虫棍……如果我再会的多一些,教会希薇娅更多,是不是她就不会死?如果……
我把我的大剑与希薇娅的衣冠冢安葬在了一起,回到了东多鲁玛。
23岁,我开始苦练双刀。师父尝试劝阻我,但这一次他做不到了。
我陆续拜师了不少双刀侠,可惜练习过一段时日他们就摇头让我离开,说不合适教导我,我的刀法留有太多大剑的影子。最后的双刀侠师父评价我的乱舞是他见过最野蛮的,舍去灵活的劈砍,每一击势大力沉,蕴含了可怕的力道。我没等他说完,自顾自打断了他的话:“你说错了,我的剑招什么也不是。“
双刀师傅看我有些走火入魔了,只好把我推出训练场:“使用双刀也好,其他武器也罢,你的招式一点余地不留,难道是想和怪物同归于尽吗!“
是的,现在的我比起死亡,更害怕活着。濒临死亡的火龙,生命如风中残烛的千刃龙…我感觉自己被玩弄了。隐藏在平原暗处的猎手不过是翻了个身就把食草龙吓个半死,我迄今为止的挣扎又成了谁的杂技表演!
自讨伐千刃龙后,我的剑刃只剩未声张的怒火。
我要离开这,离开这片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