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点》官方小说翻译(十四):肝胆相照


3楼猫 发布时间:2023-05-26 23:23:39 作者:CelestialHusky Language

“这么说的话,你就是他的孙子?”
我微笑了一下,握住了桌子后的男人伸过来的手。他的名字是赫伯特·威尔逊,而我今天来得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曾孙子,其实是。我曾祖父没把自己真正视作什么家族传统的开创者。他儿子,我祖父彼得和他相处的也不好。”
“但他给你父亲起了他父亲的名字,兰道夫?”
“确实如此,我们有时候也很费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都坐了下来。这房间装饰华丽,连柜子和搁板都是用昂贵的抛光乌木打造。我现在身处凤凰计划伦敦办公室,秘密情报局气派的办公大楼的一个小小的附属建筑。而这地方作为联合王国情报机构总部和核心,在那些老电影里堪称名声大噪。凤凰计划其实和这里也不完全搭调,但是考虑到工作性质,把办公场所放在这总比放在查尔斯国王街上的外交部里合适些。
威尔逊一直盯着我。这圈子里的人好多都这样。兰道夫·塞姆斯,我的曾祖父,我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他,在1974年逝世之前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传奇一笔。他差不多一手创立了这个组织,之后又不知疲倦地工作,终于说服了联合国和其他许多政治实体相信,确实存在某种对于人类存续的重大威胁。
我迎向了威尔逊的目光。他退缩了一下,视线移到了一边。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那说正事,档案保管员?像你这样的人申请这么一个职位还挺有意思的。”威尔逊说道。他桌子上有我的档案——我完整的简历和意向书。“倒真让我们有点尴尬。”
“何出此言?”
“好吧,首先我们不能直接拒绝你,你已经通过了所有准入测试。而你的背景调查方面,除了你那个行差踏错的爷爷——你自己也提到他了——之外堪称完美无瑕。不过,我就直说了吧,这只是个小小的地区办公室。要是有人发现我挑了别人来干这份活而不是……嗯……就是如果不选你的话,大概就轮到我失业了。”
“我明白了。”我差不多也预想到会有这种情景。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情况发展和我预计的正好相反。我还以为我必须得证明自己不受家族传承的影响。当时我离开英国陆军想在情报部门找工作的时候遇上的就是那种情况。“你担心我会抢了别人的工作?”
威尔逊耸了耸肩膀。翻了翻我的申请文件。“一部分是这个意思。另一方面……嗯……”他把那一沓文件放到了一边,径直看着我的眼睛,这一次,他迎住了我的视线。“我也在想这个职位,作为一个档案保管员会不会……对你来讲有点无聊了?”
我微微蹙眉。“威尔逊先生,我是在一个肩负着与这个组织完全相同的使命感的家庭成长起来的。我父亲为了尊重他父亲的意愿选择了远离凤凰计划。但他要我遵从自己的内心。我的心就在这里,威尔逊先生。在那些保险库里,在那些书架上,在你们的目标里——我想要理解我们的过去中埋藏的奥秘和威胁。”
威尔逊又一次移开了目光。“好吧……嗯……”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拿了杯水。“我想我们这应该还是能给你找到些事情做。只要你确实准备好了劳劳碌碌什么都干,时不时要做些意想不到的工作。你现在有护照吧?”
“当然,有的。”
“很好。你会用得上的。”
*
午夜,印巴边境某地上空约两万五千英尺(约7620米)高空,我身处一架C145军用运输机上。机舱灯光由红变橙,我断开了和机载供氧线路之间的连接。
“好了!做好准备!”
我露出微笑,对着舱门边的运输机技师敬了个礼。距离我上次执行高跳低开战斗空降任务已经挺长时间了,大概至少得有六年了。心脏在砰砰直跳,真不错,让我能切实感受到自己活着。不管怎么说,恢复性训练就是没有这种效果,也没法像现在这样刺激肾上腺素分泌。
见鬼,我居然错过了这个!
在空降兵团服役的时候,我的工作内容就是从飞机上掉下来。大多数时候是训练,一遍一遍飞上去跳下来的重复。但偶尔也会有动真格的任务。那种时候我就会落到地上,在指定的轰炸目标附近潜伏下来,用激光指示器标出目标。然后天上的伙计们会戳戳点点,把任务完成。
轰炸完成之后,我就会离开现场,到达指定地点,会有一个远程侦察小组带我撤离。有时候会是沙漠中两个开着吉普车的家伙,有时候又会是某个装作是最近港口的拖网渔船船长的老兵。
今天的任务稍微有点不同。我的脑袋顶上没有盯着我后脑勺的F35了。撤出去的时候我也不会是一个人行动了。
这是一次救援任务。
我开始点检装备。背好伞包,检查备用伞。拿好装了消音器的M21步枪。求生工具、医疗包、副武器。我想起了《哥林多书》里的话。这些玩具不是那种“幼稚之物”,但它们确实让我有一点这是另一种人生的感觉。一种我决定加入凤凰计划的时候就抛弃了的人生。不过,世界还是变了。
今天和明天,我还得回到那种人生里。
这项任务对那些还处在体能巅峰期的人来说大概会简单些。对我来说这担子就有点沉了,甚至可能都有点太沉了。但话说回来,确实也有充足的理由挑一个相对年长,相对不那么显眼的人来执行任务。因为这样能让第二阶段任务轻松些。
我接好了携带式氧气瓶,打开气阀。纯净的氧气可能让我稍微有点内啡肽过量分泌了,搞得所有这些事情都比本来该有的样子看起来更让人热血沸腾。但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在享受每一刻。
“长官,准备好了吗?”
我对技术兵竖起了大拇指。他用安全带把自己捆了个结实,然后按下按钮打开了舱门。机舱失压,空气暴涌而出,而外面的世界也开始召唤我。我沿着坡道板走到头。
然后,我纵身跃入百丈长天。
*
第一次从飞机上跳出去的时候,你的第一感觉基本上就是自己死定了。会有一个瞬间,你突然接受了这种死法,然后下一刻,你才能真正从容起来。不是说跳伞的人想死,而是说你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几秒钟之后你就完蛋大吉了。你的降落伞可能打不开,备用伞可能也打不开,那然后大地就会在你们重逢的瞬间要了你的小命。
第二次从飞机上蹦下去的时候,还是会有类似的感觉。但这一次,感觉会变得有点像是重逢了一个曾经一起玩耍比赛的朋友。上一次是你赢了,这一次,不好说。
跳伞塑造了现在的我。第一次的时候我还在读大学,当我刚够签下免责声明的年纪我就去了。第一次尝试之后,我发现生活中的焦虑变少了很多。我变得更能冒险,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也更容易下定决心去尝试新的东西。那时候人们还不太讨论遗愿清单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是开了一张单子。我约了班上的每一个女孩子出去玩,也试过开着爸爸的车到高速公路上把油门踩到底。当然通常这种事都是要冒点风险的。但那时我觉得自己确实活着
我爸还挺支持鼓励我的。尽管我有时候会做的有点过分,比如说为了爬树摔断手腕,或是去参加派对很晚才回家,那时候他也会说教,就像每一个父亲都会做的一样。但说教之后,他会揉揉我的头发,然后在我耳边告诉我他有多为我感到自豪和骄傲,当然了,得确保妈妈听不到这段。某种意义上,我过上了一种他在他的父亲,彼得·塞姆斯,一个生活苦涩而扭曲的老人的阴影下永远也过不了的生活。
我去探望过他一次,那时候已经是他临终前了。那时候他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会有人来检查一下他的状况。他要求把屋子弄得很暗,一旦有人拉开窗帘他就会开始尖叫。
我父母2017年离了婚,那年我24岁,在空降兵团刚刚升任上尉。
在我跳出机舱的同时,头盔面屏内置的显示器激活亮起。这东西内置了一个小型高度计和GPS设备,还在屏幕上给我打出了一个指示目标位置的红点。
这些带有网状翼膜的新款翼装服棒极了。掌握起来需要稍微花点时间,但是这种通过身体平衡来驾驭空气,调整方向和姿态的感觉令人惊奇而着迷。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只鸟,一只鹰,在上帝的国度里自由翱翔。
我调整方向,对准目标,那是印巴边境上一条偏僻山谷。这次紧急撤离任务的预定汇和地点就在那里。
两万英尺,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和姿态来补偿侧风的影响。保持自由落体意味着我不会出现在雷达显示屏上。这也就是运用低开技术最大的优势。不过想到这事就让我有点畏缩。拜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空降所赐,我的膝盖软骨状态怎么也说不上好了。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做。
一万五千英尺,这趟轻松快乐的旅程很快就要结束了。我的右手已经抓住了伞环,该开伞的时候高度计会在我的头盔里打出提示以防万一,而且正常来讲会有一套全自动系统控制开伞降落的流程。不过,我还是想保持这种亲手掌控一切的感觉,一如往日。
一万英尺,就在跳出警报信息前一刻,我用力一拽伞环,感觉到了肩膀传来的熟悉的拉拽冲击。我被顺利打开的降落伞往上拽了一下,现在降落速度大幅降低,我转而开始在一片黑暗中缓缓飘落。
在过去,夜降是一件很难控制很难判断的事情。地面会对你发动伏击,在你以为还没触地的时候给你来一下狠的,让你半天喘不上气缓不过劲,在落点当一会儿活靶子。教官倒是一直跟我说要地面是可以闻得到的,但我始终没抓住过窍门。我最早进行的伞降训练有一大半都是为了解决在黑暗中刚刚落地的危险几秒要怎么办这个问题的。
五千英尺。
这年头平显高度计真是在夜降中帮了大忙了,判断高度变成了小菜一碟。我可以看着高度示数慢慢下降,按照参数调整状态,准备触地。这样在落地的瞬间我就可以投入工作中去。但其实什么也不能真正让你对触地那一下的冲击做好准备。就我个人而言,这一下冲击会感觉像是五脏六腑被人打了一拳。嘿,死亡,我的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这次,又是我赢了。
接地。
钝痛顺着双腿蔓延上来。我条件反射性地蜷起身体,就地翻滚卸掉冲击。可以感觉到伞包在我身下也被我带的乱七八糟。我拽住伞绳,卧倒隐蔽之后把这块巨大的帆布迅速收拢折叠起来。我得尽快把这东西处理好。
我的工具带上有一把小铲子,我用它刨了个浅坑,好把这些落地之后不会再用到的装备放里面埋了。也许有一天会有个倒霉的农夫发现我的降落伞和备用伞。也许那时候他会好奇这背后有什么故事?不过也有可能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这故事了。
把“救命恩人”亲手埋了的感觉有点怪,也有点难。但是这东西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该去看看下一个任务目标了。
*
我在凌晨时分抵达了目标,当地时间大概0400左右,太阳还没升起。
我停下脚步,坐在一块石头上环顾周遭。这是个挺贫瘠的地方,一个两边都没什么人的边境地带。对于两个都不想首先挑起危机争端的政府来说,算是一种暧昧但过得去的否认态度。
东一块西一块的草地和灌木紧贴着尘土飞扬,风沙四起的大地。即使太阳还没升起,空气已经变得干热了,关于热的印象甚至盖过了我对周围事物的认知。
“你好,艾达。”
那女人从我左手边的灌木丛里站了起来。她大概看到我一路走过来了。或者说我也没想要隐匿身形,我相信这地方没人会注意到我,关注我到底是谁这样的问题。当然,“没人”的意思是除她以外,除了这个有人专门让我来见的人之外。
“你就是代管人?没错吧?”她看起来比我略微年长些,皮肤可能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期暴露在户外,看起来干燥黯淡,有些晒伤。“还真是奇怪的叫法。”
“你的倒是简单直白。”我耸了耸肩,随口答道。“你拿到样本了吗?”
“你有办法把我从这弄出去?”
“有,只要你这边弄到样本了的话。”我伸出手去。“你可以相信我,我们保证一定会把你捞出去”
艾达露出了一丝微笑。“哦,那个我已经准备好了。稍等我一下。”
她又钻进了灌木丛,不过很快站了起来。这一次,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有个小男孩跟在她身后,看起来至多七八岁的样子。
我用力咬住嘴唇咽下去了几句咒骂。这孩子可能压根不在意,但是有些事情作为成年人就是得多加留心。在我父母家里,当着孩子面说脏话绝对算是犯了天条级别的错误。
“我们没法带上他。”
“我们非带不可,要不也就没有样本可言了。”
我不由得笑了一下。她这一手还挺聪明的。在这一带,有几百人遭受感染,生活在隔离区里,而且还瞒着全世界。他们在这看不到任何希望。两边的士兵都接到了直接命令,对任何尝试跨越国境者都可以直接射击。要从这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一些特殊安排和行动,比如说我现在这样。
计划这边有人想知道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达”就是被派来搞清楚的。而我是来把她再接回去的,还得带上此地传播的病毒样本。有比我更好用的脑袋会来研究这些菌株和我们已经在研究的版本有什么异同。
但我脑子里想的“样本”是个试管,不是一个大活人。
“我们也没有治疗方案。”我说道。“你这么做顶多能让他多活几天而已。”
“勿以善小而不为。”她说道。
我在她充满求恳的视线前退缩了,当然也没法去看那孩子。相反,我从背包上摘下一个副包放在石头边上,随即向后退了三步。“我们会一路向南,大概得走三公里,到了撤离点之后,你们都得呆在后车厢里。全程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接近我,清楚了吗?”
艾达走到石头边拿起副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小瓶水递给那孩子。“非常清楚。”
我的右手已经搭在了腿包上,确切来说是我的左轮手枪旁边。我可以很快了结这一切。杀了那孩子,我的医疗包里有注射器可以用来采血留样,然后我就可以扭头走开,把尸体扔在这里。艾达是阻止不了我的,如果她非要尝试的话……好吧……我的弹药还是足够的。
不,我不能这么做。我的理智知道这孩子的小命已经没戏了,这么做反而是对大家都好。但我不能,下不了手,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
“很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我说完,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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