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音頻日誌【醫療部】
用戶:蕾拉·阿爾瓦雷茲(42)
備註:14年從軍經驗,功勳卓越,領導型人格,在“什麼鬼事情”計劃中執行護送任務失去了全體小隊成員,另見文檔#L03890b。
08:12
這東西在工作嗎?
很好。
好吧。
我們開始吧。
那……
我該從哪開始呢?現在是早上,我正坐在避難所東部我的房間裡。我在錄這個東西是因為我的心理醫生覺得可能會有點幫助。我近來感覺非常……破碎。就好像我的人生中的每個部分彼此不再契合了一樣。我曾是的那個人,我如今成為的這個人。我不知道這都有什麼意義了。你幫我搞清楚,花錢找你就是幹這個的。
見鬼,這裡是均衡議會,我甚至都沒花錢。
好吧,我知道,冷笑話也是我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式。
我昨晚又做了那個夢,加拉加斯的淪陷。
09:33
我吃過早飯了,總是會吃一樣的東西,蛋白質營養粥配培根。是有更好的選擇,我知道。但我從以前就很習慣吃那些糊糊了,而且我熱愛培根。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東西吃起來和真傢伙居然沒什麼兩樣。但確實沒啥兩樣。一點點舊東西,一點點新東西。安全的平衡點,日日如此。
重複行為也是有好處的,對吧,醫生?
我也想試試其他食物,我確實想。說實話我感覺老也不吃別的東西搞得廚師都有點受到冒犯了的樣子。其中一個廚師,叫間美,還想跟我解釋……等一下,我是不是應該先強調一下間美本職工作是個遺傳學家……太棒了,我現在講笑話越來越像我叔叔了。總之吧,她試圖向我解釋她做的烘豆子在化學意義上是完全無害的,感覺她可能是把我當成了那種還會害怕均衡議會作物的菜鳥。但我不是,我害怕的是……
我猜……
活見鬼,我非得實話實說不可嗎?接下來就指望通過對話來解決我的問題?
我真正害怕的是對這一切感到習慣。
10:01
坐在樹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哼?喂,是你讓我說的!
這不是我最喜歡的位置,有別人先佔了那個地方。讀著關於今晚的辯論的新材料。有些拿腔做調愛好者寫了某種我只能形容為一整部史詩的東西來為他們的立場發聲,當然了,隨後就會有來自同一個怪胎群體的精神病寫出一篇甚至更長的辯駁來回應。這些傢伙,他們還真是充分熱愛自己的言論自由。但我得說句公道話,這種辯論比當年大家在網上對噴的時候那可真是友善太多了,沒有什麼比世界末日更能讓你大開眼界,學會換位思考的了,對吧?
我記得你指出我從來不參加這些活動。精確地說我會去投票,但我從來不會發言。這種事情會嚇到你嗎?像我這樣一團糟的合不進群的人?
不,抱歉,我太過分了。我知道你也目睹了雅典的淪陷。你的噩夢大概和我的一樣生動逼真。
是這樣……我還是覺得這種事情很怪。就是大家默認你應該有自己的觀點。要帶著自己的觀點參與進去。這不是我習慣的生活方式。我是個士兵,我接受命令。當然了,我大概無時無刻不在拿我的上級軍官開各種各樣的玩笑,但是隻要他們說一聲“跳”,我立刻就會跳起來。我就是這麼過來的好吧?
但是現在……
說真的,誰在乎那些自吹自擂的文件裡都寫了什麼?我知道我們重視知識,但是真的要為了回收那些傻瓜的見解搭上生命的風險嗎?在這點上我支持那些地球拯救派的觀點,讓那些東西爛掉吧,只有有助於幫助我們建設未來的時候,過去才真正有意義可言。
下次集會的時候我可以這麼說對吧?我甚至真的好好組織過措辭,但是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我只是坐在那裡盯著地板。站起來慷慨陳詞感覺還是不像我。
我就是……用那些花裡胡哨的詞來說,我就是沒辦法在不同的領域之間調諧,就是搞不懂怎麼才能同時做好一個士兵,又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公民。
13:54
又花了幾個小時幫忙清掃邊境線。你提出這個建議的時侯老實說我還以為你瘋了來著。不過……好吧,沒錯,現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還有,這次沒有閃回來騷擾我了!只不過是汗流浹背弄得像頭豬。這算是問題嗎?比如說有什麼……PTSD流汗綜合徵之類的?能真的從一英里之外聞到一個像我這樣的人什麼的?抱歉……呃,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靠近邊境線還是挺難的。倒不是說我有多害怕,至少不完全是。是關於那些東西就那麼徑直衝散我們的記憶,就那麼簡單直接,就那麼……蠢。
我沒辦法好好解釋,感覺就是我們很……很呆。就像是孩子們一直在玩假裝的打仗遊戲,突然毫無防備地被丟進了貨真價實的修羅戰場。我們的認知中堅如磐石的一切都如一座紙牌屋一樣轟然坍塌。要是這種事情再發生一遍該怎麼辦?
我想說的是,均衡議會的技術確實令人耳目一新,對吧,你們做的……我們在這些避難所裡成功做到的事情令人擊節叫好,我不否認這一點。但是過去的那個世界做到的事情更是令人讚歎不休,更是酷的要命,而那些生物打進來的時候,舊世界毫無還手之力。
有一次我在看投票結果的時候發現我們居然有一個避難所叫四十邁堡面。我想象新傑里科看到這種東西會是什麼表情,結果狂笑了大概十分鐘。我知道我們對我們做的事情都很認真,也知道要想活下去我們需要一點幽默感。而且,沒錯,我也知道我很可能也會給這種名字投一票……但……但是哪怕就這麼想著末日的事情也是不夠的,這玩意兒不是你吃藥就能應付的黑死病,這東西是某種糟糕的多得多得多的東西。
14:15
今天自己吃了午飯。間美想讓我去和廚師們坐在一起。尷尬得要死。我估計那女人恨我。
15:34
今天在活動中心上了重型機械操作課程,那些模擬器真不錯。
這感覺……我該怎麼說?掌握一點殺戮之外的技能感覺真不錯。
如果你想問的話,不,我對於屠戮那些怪物沒有絲毫不適感。外星人,突變怪,我管它們是什麼,它們的本質都是入侵者。帝國主義者,殖民者,用古典術語來說的話就是。愛死哪去死哪去吧。要不是我這顆蠢了吧唧的腦子沒頂住壓力這麼容易就瘋掉了,我現在估計也在對它們自由開火。我知道也有人覺得我們還有機會觸碰那些怪物心中的人性,但我不是那些“有人”。保護我身邊實打實的人類需要我弄死那些鬼東西,那我就做了,沒有任何罪惡感,也不會有。
但也不是說我覺得乒乒乓乓把怪物打爛就夠了,那樣的話我早就去新傑里科上班了。
我想要找到那種還在做出貢獻,還在前進的感覺。避難所裡很多東西都已經自動化了,確實不錯,但是外面的世界呢?還有那麼多老式機械,那麼多工業設備留在外面,甚至有些被放棄了的避難所也值得去檢查一二。我對那些關於要不要拋棄那些老傢伙不管直接從頭開始建設一切的爭論也有所耳聞。但我不接受這個觀點,如果那些設備沒有遭受汙染毒害,為什麼不善加利用?有時候我覺得均衡議會集體潛意識層面對外面的世界有種恐懼。這個毛病應該得改改。大概……
總而言之,我想讓自己有用一點,所以我要學習有助於我達成這個目標的技能。這種思路挺健康的對吧?
17:12
又回到了邊境上,有點困擾。外面有些藤蔓看起來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了。其他人都很確信那些藤蔓一直在靠近是因為技術上有什麼小缺陷。但是他們明顯對這些鬼東西要命的程度缺乏真正的認知。這些藤蔓……
或許我是錯的。
我們會知道的。
該死,我得先跟間美談談。
18:34
等待結果。
18:47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
那根藤蔓的DNA幾乎已經和其他樣本完全不同了,不是什麼細節上的突變,說是完全重構還更接近些。誰幹的?好好想想,到底是他媽誰搞的鬼?什麼鬼東西會有意製造這些突變來越過我們設置在道路上的障礙?
這就是我之前說的,我愛均衡議會,也許我現在骨子裡也是均衡議會的一員了。但是我們表現得就像我們的避難所已經完美無缺了一樣。就像我們已經熬過了大洪水,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重建一樣。但是這東西……不管引發了迷霧的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它甚至剛剛開始熱身。我們捱過的世界末日不是洪水,只不過是預兆性的小雨。洪水還在路上呢。
順便,間美問我要不要約會。說到了讀錯信號的事。我們之後要去看電影,今晚活動中心會放《用心棒》。我投票選了《狂暴飛車》來著,但是嗨呀,總不可能次次贏嘛。
我要去約會了。已經多久沒有跟人類牽過手了,不論男女,大概自從……我不記得了,起碼早過第二輪迷霧。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
20:14
總結來說,我還是想表達我的觀點就是事情比你我想象的最糟糕的情況還要糟糕得多。接下來我就要去赴我多年來的第一次約會了。希望事情能比我想到的最好情況還要好。
好起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成為公民就是這種感覺嗎?
因為我現在真是心裡一點譜也沒有,大夫。
隨便吧。
我要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