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期盼着明天,可他本该摒弃它的,这种切肤之痛的反抗,就是荒诞。
那,让我们开始吧。
那天天气不错,太阳正好。
在那之前,我想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分清对与错对人类而言为何如此重要?
某一刻,比如说你分身乏术时需要去见两个人,见其中一个就得舍弃掉另外一个。那么见谁?在哪里见?几点见?和谁一起去见?
你或难或易地决定好了生活中每一个诸如此类的选择,那就说明你做好了选择,这个选择对你而言就是对的。
在如此庞大数量的素材排列组合中,你竟然没有在任何一个节点作出别的选择,也正因此,你成就了正在看这段话的你,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换句话说,年少时的你因着一个错误的抉择懊恼,于是一夜无眠。倘若那晚你睡了,你就不是你了。
你看,分清对与错对人类而言如此重要。
正如前面所说,那天天气不错,太阳正好,是一个没有对与错没有颜色的梦境。
地平线已崩塌到肉眼可见,在最后一片安全区顶层,我随手抓起一张遍地都是的宣传册,上面写满看不懂的符号和一个简洁明了短句:去做。十二国语言版。
有人蜷缩在血泊里,一个西装男人踩着高跷经过,抬头便看见围绕着单杠不停自转的长发女人。
“快想快动快做!加油!我们一定要做出那个我们存活下去的行为!”
嚎哭声,悲泣声,嘶吼声,争执声,风声。
上帝视角的我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地方快完蛋了,神秘角色撒下天启,有聪明人解密解一半,要做某个动作,但是什么动作不知道,做对了就能幸免。
我对这种拯救世界的活向来没什么参与感,不远处有一个混杂着涂鸦和血迹的帐篷,上面沾了纸屑,往那一坐百无聊赖地观察起眼前失控的一切。
帐篷的左手边有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大型铁架,好多人在奋力攀爬,有人互相协助,也有人扯人腿,分明就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下去吧你!当然了,也有人爬到最高处往下蹦,从半山腰往下蹦的人也有,总之上的下的横的竖爬的荡的挂满了人,与其说是铁架不如说是人架,硕大无朋的,人架。
帐篷的正前方是一梯形舞台,走秀的走秀,演唱的演唱,很是热闹。演唱的人里有一个我可能认识,她小声嘀咕:是我表情不对吗?于是换了七种表情四首歌。
右手边是一片空地,聚集了不停地做菜然后扣在地上重新做的厨师,打印各种花式广告页的打印店老板,抽陀螺放风筝的老人,努力把足球朝天空踢得更高的小孩...
楼顶离地大约50米高,开始有人往下跳了,没有任何事发生。
有人旋转着跳,有人大跨步跳,有人头朝下跳,有人脚朝下跳,没有任何事发生。
看那边,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儿把地上的宣传册聚集起来,不停地以各种方式抛洒向空中,没有任何事发生。
看着看着,我内心充盈着感动,因为逐步逼近的地平线,因为这徒劳无功的努力,因为这正好的太阳。
正感动着,看见X用双手把一条腿盘在大腿上,只用另一条腿蹦着走了过来,我问她:你为什么这么走路?
她没有理睬我这个问题,放下了腿,用手在嘴边做一个禁言的动作悄声问我: 我听说对面公园有一口井,井里有一个关于上面的人的秘密,惊天大秘密,你想去看吗?我这里有地图,标记十字的地方就是。
我们背了个包就出发了,走过一个昏暗狭长的通道,滑过一段悠长的滑索,终于来到公园门前,明明有门但X坚持翻铁网,翻过铁网,井就在一棵老槐树下,被昏黄的灯光照得很是神秘。
那井一开始分明是一个地洞,X说走吧,我们进去。回望了一眼夹杂在尘埃中的月亮,我跟着她走进了那个叫井的地洞。
井的另一面是七岁那年放学的午后,斜阳在奶奶的脸上沟壑纵横,奶奶说:你回来了?饿不饿?我马上去做饭,很快就能吃了。我看到那棵当年自己坚持要种,成年后被砍了的枫树依然长在院子正中央,红红的叶子,很是好看。
然后井成了井,有厚重的石块被扔进井里,不止一块。
我听见了人们的欢呼雀跃: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我常常,对时间感到困惑,过去、现在、未来,身处其中,流逝的是我自己而已。
那些组成我的选择,它们变得可有可无,无所谓对错,打那之后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谁。
人对未来失去期待的具象化即是对现在的放弃,可即便如此,X,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假如在过往数以亿计大大小小的选择中,我能选择吃别的饭,见别的人,哪怕一次。
想到这,我激动得失眠了。
凌晨4:43,窗外有小雨,X正在卧室熟睡,我起床完成很久前答应她的无聊要求:写下自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