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全都要死啦!”魚叉手尤爾威克尖叫道,向四周投去充滿恐懼的眼神。閃電劃過芬里斯的天空,照亮了這人受驚的臉。純粹的恐懼讓他的聲音在狂風呼號和拍擊船體的浪聲裡依然可以聽見。流在他臉上的雨看起來就像是淚水。
“安靜!”拉格納喊叫著抽了一下這個害怕的人的臉。被一個剛剛可以成人的少年掌摑所驚訝,尤爾威克把手伸向他的斧頭,他的恐懼片刻間不見了。拉格納搖搖頭,用自己冰冷的灰色眼睛瞪著這個比他年長的人。尤爾威克停了下來,好像意識到了他正在做什麼。他們正站在船頭所有的戰士面前。尤爾威克的臉上閃出羞愧的顏色,拉格納也移開視線,不在繼續讓這個人蒙羞。
拉格納甩著頭讓他的黑色長髮從眼前移開。透過風的抽打和被風暴捲起的鹹水,拉格納默默地同意了尤爾威克。除非有奇蹟發生,他們都要死在這裡。他在剛剛學步的年紀就出海航行,但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風暴。
厚重的黑雲籠罩天際。現在雖然是正午卻如夜間黑暗。船頭又穿過一股巨浪,濺起巨大的水花。甲板上鋪著的龍皮如同一張鼓一樣隆隆作響。他掙扎著在不停晃動的甲板上保持平衡。即使在狂風惡魔的尖嘯聲裡,他也可以聽見船的龍骨在嘎吱作響。他想,現在波浪的力量把魯斯之矛號砸成碎片,或者僅僅是把包裹骨架的防水龍皮翻開,讓他們翻覆沉沒都只是時間問題。
拉格納顫抖著,不止是因為寒冷,和他溼透的衣服。對他還有所有他的族人來說,淹死都是最可怕的死法。那意味著沉到深海惡魔的掌控中,那裡他的靈魂會被永世奴役。他不會有機會加入受選者。他不會在死時手握戰斧。他不會光榮的戰死,不能立刻進入眾神山脈中的英靈殿。
重新把眼睛看向全是雨水的甲板,拉格納看見所有的那些身強力壯的戰士都和他一樣害怕,儘管他們掩飾的很好。每一張蒼白的臉上都滿是緊張,每一顆藍色眼睛裡都全是恐懼。雨水打溼他們長長的金髮,讓他們看起來骯髒不堪,毫無希望。他們依偎在長椅上,無用的船槳握在手裡,巨大的龍皮雨披從肩膀上吹下來,如同蝙蝠翅膀一樣在風中拍動。每個人的武器都躺在他身邊浸溼的甲板上,對現在威脅他們生命的敵人毫無用處。
風聲嚎叫,如同阿薩海姆的巨狼一樣飢渴。船又衝下一股巨浪。船頭的龍牙如同長矛一樣刺進水沫裡。在頭頂,風帆抽動著。拉格納很慶幸它們是用最純正的龍筋膜製成的;任何其他東西都不可能在風暴的無情利爪裡生存下來。前方又是一座海水隆起的大山升起。這艘船看起來不能撐過它拍在身上的力量。
拉格納憤怒焦躁地罵著。看起來他短暫的一生在開始前就幾乎結束了。他甚至不能活到下個季節的成人儀式。他的聲音還幾乎沒有變粗,而現在他就要迷失在大海里了。他用手罩在眼上看向風暴,希望能夠看到他同胞的長船。它們無處可尋。大多數估計已經沉進海底了。它們的屍體會成為海龍和克拉肯的食物,靈魂會為惡魔取樂。
他轉過身憤怒地看向那個把他們帶進這種危險的陌生人。他感到了某種滿足,如果他們死了,他也一定活不成。那是說他不是個法師,或者什麼偽裝的深海惡魔,目的就是要把雷拳的大家帶入末日。看著那老人站在滿是水花的甲板上的樣子,毫無恐懼和害怕,這些好像都有可能。
這位粗獷老者身上有某種超自然的感覺。他看起來如同一位處在巔峰時期的戰士一樣強壯,儘管他的額頭上已經印上了皺紋,他也比那些不及他一半年紀的航海者保持著更好的平衡,雖然頭上已經有了白髮。拉格納知道他是個法師。除了法師誰會在肩上披掛那些巨狼皮,全身包裹金屬盔甲,與海民的皮質衣服如此不同?除了法師誰還可以給予他父親和同胞足夠多的珍貴鐵錠,讓他們進行這種近乎於自殺的航行通過巨龍之海,在現在,風暴季節裡?
拉格納看到陌生人正在指著什麼東西。那難道是某種法師的把戲,他想,又或者這個陌生人正在施法?拉格納轉過頭去看,感覺自己的嘴因恐懼乾涸。閃電再次閃亮。在閃光中拉格納看到一顆巨大的腦袋從船邊的浪裡出現,就好像是陌生人召喚的一樣。一張噩夢般的臉籠罩在他們頭頂,它的每一顆牙齒都如同匕首一樣長。它的長脖子扭動起來,那顆腦袋低下來尋找獵物。它是頭海龍,不止是幼崽,而是一隻完整體型的巨大怪物,和他們的船一樣大,被憤怒的風暴從海底捲起。
雷聲喊出了它憤怒的話語。死亡降臨到了拉格納的身邊。他感覺到了它的運動帶起的風,那張大嘴合在了尤爾威克身上。巨大的長牙刺穿了尤爾威克的皮甲,就好像那是紙片般輕鬆。骨頭斷開。血液濺出。尖叫著的人被抬到了半空,雙手揮舞著,魚叉掉了下來。一個獰笑出現在拉格納的臉上。他一直都覺得尤爾威克是個懦夫,現在他有了證據。他會在冰冷的地獄裡找到自己的位置。海龍咬了下去,把尤爾威克的一半身子吞下了肚。另一半掉到了拉格納身邊的甲板上。流過的海浪讓他的血液和膽汁流乾流淨。
戰士們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舉起他們的斧頭和長矛準備作戰。拉格納知道他們心裡是高興的。和一隻海底的怪物戰鬥,這是一種快速光榮的死法。很多人會認為魯斯回應了他們的祈禱,並派來了這隻怪獸讓他們得到一場宏大的末日。
巨大的腦袋再次降下。在看到它的時候,有幾個戰士定在當場。就好像它是來剔除懦夫的一樣,野獸擊倒了他們,用它可怕的尖牙把他們咬成兩半。其他的雷拳戰士揮出他們的武器,斧頭在厚重的鱗片上彈開,幾隻長矛插進了血肉,但那東西對它們的反應就像是一個人對別針的反應一樣。疼痛僅僅增大了它的憤怒。
它張開大嘴發出一聲可怕的怒吼,甚至在波浪的雷霆聲中依然可以聽見。僅僅是音量就讓所有戰士癱瘓。他們好像被法師的咒語控制一樣不能動彈。拉格納看到這隻怪物已經一半露出了水面。它漫長的身體向著船體靠了過來。它僅僅需要往前倒下,巨大的身體就可以把船一分兩半。
拉格納心中有什麼東西啪的斷了。他的憤怒,對風暴,對諸神,對這隻怪獸和他懦弱的族人的憤怒升騰起來。他撿起尤爾威克的魚叉。沒有停下思考,沒有瞄準的時間讓那巨大滴血的大嘴嚇住他,他把魚叉徑直扔進了那東西的眼睛裡。那是一次很好的投擲。骨頭磨成的矛頭真切地深深戳進海龍的眼睛,一直沒到矛柄。
怪獸立了起來,發出憤怒痛苦的尖叫。拉格納覺得他會被那邪惡的吼聲震聾。他現在確信自己要死了,整艘船都會被那巨大的野獸砸成碎片。但隨後他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一聲從船尾傳來的吼聲。他冒險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陌生人就是聲音的來源。
老者從他的身側拿起了某種巨大的鋼鐵護符,把它平舉著對準怪獸。一股火焰伴隨著一聲大吼從那聖符的頂端閃出。重新看向海龍的拉格納看到一個巨大的傷口出現在它的身體上——那證明了陌生人魔法的力量。它張開嘴發出痛苦的尖叫,而陌生人仍然舉著他的護身符。一個洞出現在海龍的嘴裡,它的頭頂隨後炸開。那東西扭動著消失在了波浪裡。
陌生人揚起頭大笑起來。他如虹的氣勢淹沒了風暴的聲音。拉格納感覺到了一種迷信的恐懼讓自己顫抖。他可以看見兩顆巨大的長牙從陌生人的嘴裡向下長出。他有著魯斯的標記!在他的血管裡流淌著眾神的血液。真的,他是個法師或者其他的什麼。
低身伏在甲板上,輕易地在船隻的運動中保持著平衡,拉格納轉過身向船尾走去。水花如同淚珠一樣從他臉上流下。在他舔舐自己嘴唇的時候他嚐到了鹹味。在他走過陌生人身邊的時候,一股大浪撞到了船上。他感覺到千噸的水壓,失去了平衡。海浪的力量把他從甲板上拋起。在海浪的憤怒中他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他只是知道他要被甩下船了,落入自己的末日。
他發出憤怒的吼聲抵抗著恐懼。好像他活過了巨龍的大嘴,只是為了葬身與深海惡魔之手。然後如鋼鐵般強壯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對抗著大海。然後水面不見了。一段時間裡拉格納趴在甲板上,被那個擊退海龍的陌生人所救。
“穩著點兒,小子,”法師說。“我的命運不是死在這裡。我想,你的命運也不是。”
說著這陌生人轉過身向著船頭走去。他站在那裡如同某種上古神明般向前凝望。充滿著恐懼和迷信的敬畏,拉格納走到了他父親站著的地方。向上抬起頭,他在那裡看見了理解。
“我看見了,兒子。”他的父親喊道。拉格納明白任何解釋都不需要了。
就好像殺死海龍打破了某種邪惡的魔咒,大海平靜了下來。僅僅幾個小時後,海面就已光滑如鏡,漿手指揮的鼓聲則成為了除了浪花安靜地拍在船體上之外唯一的聲音。
陌生人依然站在船頭,就好像警惕著深海的惡魔。他掃視著水平線,用一隻蒼老的手擋在眼睛上方,尋找著什麼只有他可以看見的東西。頭頂的太陽熱辣地發著熱。那不是冬天的一個蒼白的小光球了。現在它是一輪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中放射金光。魯斯之眼完全睜開了,審視著他的選民是否可以在芬里斯漫長難熬的夏天生存下來。甲板上剩下的水在它的凝視下蒸發殆盡。
戰士們很安靜。敬畏控制了他們。通常在活過一次可怕風暴後的閒談和吹噓現在都無處可尋。甚至連禱詞和歌唱都沒有。拉格納的父親沒有命令打開麥酒桶慶祝。一種近乎恐懼的尊敬籠罩在船員頭頂。
拉格納可以輕鬆地明白原因。他們看見了陌生人用他咒語的力量擊退海龍。只用他魔法的一擊他就摧毀了一隻海底的怪獸。他的凝視平息了風暴。還有什麼他做不到的?
但還有更多問題,拉格納想。如果陌生人如此強大,那為什麼他需要僱傭他們的船,用寶貴的鐵做報酬,並且還承諾給予更多,就為了到達他的目的地?為什麼他不用自己的法術?他一定可以運用自己對盧恩符文的理解召喚一艘天船或者有翼巨狼載著他到達目的地。難道這次旅行還有著更加惡毒的內幕?
拉格納試著放下這種想法。或許法師被風暴惡魔所憎恨才不能飛。或許他對法術的理解並沒有延展到控制這種符文。拉格納又怎麼會知道?他對巫術沒有任何瞭解,他認識的任何人也沒有,除了雷拳部落的老吟遊者伊莫格雷姆,而他也以迷信般的敬畏看著這個陌生人並拒絕透露和他有關的任何事情,只是告訴他的族人陌生人的話必須被執行。
拉格納懷疑就算沒有吟遊者的推薦,那如同斗篷一樣圍繞在陌生人身上的神秘氛圍也會讓他的族人接受這次旅程。他們的目的地,鋼鐵之主的島嶼在春季的交易季節外被所有的海民都避之不及。誰知道為什麼那些島上神秘的鐵匠突然開始歡迎陌生人了?他們在絕大多數時間都自給自足,像一隻巨魔看守它的財寶一樣保衛著他們寶貴的鐵礦。
但是,拉格納繼續想,如果陌生人要求把自己帶到那裡去,即使沒有他慷慨的報酬,他們可以拒絕嗎?拉格納懷疑即使是整個雷拳部落村莊裡所有的勇敢戰士都不能抵抗陌生人展示的魔法。拉格納認為他們的武器甚至不能刺穿那層包裹他身體的第二層金屬皮膚。
這個老人身上有種令人著迷的特點,而拉格納非常想要和他攀談,向他提問。陌生人救了他的命並和他說了話,這一定代表著什麼。即使是這樣,拉格納還是在甲板上生了根。和法師說話的想法甚至比面對海龍的大嘴還要可怕。
他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別犯傻了,他告訴自己。你甚至還沒有謝謝他救了你的命。拉格納安靜地向前走。就如同一個跟蹤野山羊的人一樣小心,他朝著船頭走去。
“有什麼事嗎,小夥子?”陌生人沒有轉身地問,拉格納甚至沒有走進他周圍十步的範圍。拉格納因震驚定在當場。這又是陌生人神秘法術的證據。拉格納知道他走的很安靜。他的腳在甲板上沒有發出聲音。他在自己的族人之間一直被稱讚為一個優秀的獵人。但是這個陌生人知道了他在那裡,他是拉格納,甚至沒有轉過頭。拉格納確信了他一定擁有某種第二視野。
“我問了你一個問題,小子。”陌生人說,轉過來面對拉格納。他的聲音裡沒有憤怒,但不怒自威。他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敢於做出自己主張的人。他說的話也有點奇怪。他說話的速度很慢,口音也很陳舊。那讓拉格納想起了吟遊者在引用魯斯和全父的史詩時所用的口氣。在拉格納看來,這個老人或許是直接從那些薩迦中走出來的。他的身上有著某種遠古英雄可能擁有的氣質。
“我想要謝謝您救了我的命,領主。”拉格納說,用上了他知道的最尊敬的話語。他意識到老人的臉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長長的臉上滿是野性,長著巨大的鼻子。如同皮革質地的皮膚陷進臉頰裡,讓他看起來更加像狼。而且那三顆釘在他額頭上的釘子又有什麼意義?它們是怎麼被釘上去的?在他自己的族人中,他完全想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做到這樣並且避免壞疽和感染的惡靈纏身。
“那不是你的死期。”法師說,重新開始監視海平面。陌生人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拉格納不知道。
“您在找什麼?”拉格納問,被他自己的魯莽感到驚訝。陌生人安靜了一會兒,拉格納開始害怕他不會回答了。但就在這時法師指出一根手指。拉格納看到他的手指包裹著金屬,反射著陽光。
他看向陌生人指著的方向,憋住了呼吸。
宏偉的山峰出現在他們前方,如同一大股長矛刺破天際。山峰的牆壁是白色的,某種像冰的東西在坡上閃閃發光,即使在滑入海面的地方也是如此。
“諸神的城牆。”拉格納說,在胸口比劃著魯斯的符文標記。
“阿薩海姆的山頂。”陌生人輕聲說道,並露出那些巨大無比的長牙笑了,“我第一次看到它們的時候一定和你差不多大,小夥子,而那已經是三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拉格納張著嘴看向他。陌生人竟然直接承認了他是某種超自然的存在。芬里斯上沒有任何人,即使是最老的灰鬍子,都活不過三十五歲。
“我很高興能有機會再從這個角度看一次,”陌生人說,語氣好像村子裡的老人在唸誦自己的死亡詩歌前的樣子。陌生人搖搖頭並低下頭看向拉格納,那些可怕的牙齒露著。“我一定老了,開始嘮這種嗑了。”他說。
拉格納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看他,然後看看那些遙遠的山脈。
“跑回去告訴你爸改變航向。逆風向右舷轉向,順著海岸走。我們可以更快地到達目的地。”
他說出這句話的力量簡直就是一個預言,拉格納也相信他。
在隨後的兩天他們都順著阿薩海姆的海岸航行。兩天裡都是風平浪靜,安靜的環境僅僅被山體上巨大的冰塊落入海里的聲音打斷。
這裡真的是他們北方的阿薩海姆,浮冰的故鄉,那些漂浮的冰山來源的冰封之地。在頭頂,巨大的海鷹翱翔著,時不時地穿行過從冰冷純淨的海水裡抬起的船槳下。他們穿過了巨大的峽灣口,美不勝收的地方,而有時他們也可以看到住在冰山上居住的人們的石制村莊出現在山坡頂端。他們現在劃得的更快了,因為傳說峽灣人有巨魔的血統,並且有傳言他們會吃掉他們的俘虜而不是把他們貶為奴隸。這種命運讓深海惡魔聽起來都更加誘人。
在他們穿過海岸的全部時間裡,陌生人一直沒有離開他在船頭的位置。在傍晚的時候他站在那裡沐浴在魯斯之眼將逝的光芒下。在黎明白天的看守醒來的時候他還在那裡。拉格納和夜間守衛談過,也並沒有意外地聽他們說陌生人沒有睡過覺。就算他感覺到了任何疲勞,陌生人也沒有顯露出任何跡象。他的眼睛如同在與海龍作戰的那天一樣清澈明亮。拉格納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在放哨,他僅僅對老人這麼做感到安心。在他還站在那裡的時候,拉格納感覺沒有邪惡的力量可以影響他們。
隨後又一次陸地被他們拋在了身後,他們來到了開放的海面上。天氣保持著晴朗。陌生人嗅了嗅海風並宣稱大海會在他們到達目的地前保持平靜。就好像害怕反抗他,大海服從了。
又度過了海上的兩天後,他們在前方看到了煙霧,火焰點亮了夜空。人民迷惑地向魯斯祈禱,但害怕他聽不到他們。他們知道他們正在進入一片被火巨人作為聖地的地方,而在這裡魯斯和全父都沒有多少權力。
後面的一天,在他們靠近島嶼的時候,拉格納可以看見它們燃燒著。它們的頂端冒著火。火巨人融化的橙色唾沫流下它們黑色的地面並在入水時發出嘶嘶的響聲,升騰起蒸汽。被囚禁巨人的吼聲讓島嶼顫抖。
充滿著不安,拉格納再次靠近了法師。他安心地看到老人沒有顯露出任何恐懼的跡象,僅僅是一種安靜的愉悅和某種哀傷,就像是一個享受著旅程的人不願看到它的結尾。
“傳說戈爾格(Ghorghe)[搞哥]和斯拉·納什(Sla Nahesh)[色孽]被囚禁在這些島上,”拉格納說,複述著一些他記得春季交易後吟遊者說過的一些話。儘管他很害怕,他也很興奮。他以前從未和自己的父親航行到這麼遠的地方。“有人說魯斯在世界依然年輕的時候把他們關在了那裡。”
“那些是邪惡的名字,小夥子,”法師說。“你不應該提起它們。”
“為什麼?”拉格納問,又一次沒有被陌生人嚇到。他的好奇超越了敬畏。陌生人低下頭看向他笑了。他看起來並沒有被問題惹惱。
“那些是非常邪惡東西的名字,在數百萬年前出生在好幾百萬裡格外的地方。魯斯沒有束縛它們。沒有人能做到這些。哪怕是帝皇——全父本人——在他最偉大的時候也不行。”
拉格納對它們的年齡並不驚訝。畢竟,魯斯是在黎明紀元與它們交戰的,那比他把自己的人民從阿薩海姆放逐還要早。但他對於它們出生在好幾百萬裡格外的事情感到意外。他甚至不能想象出這段距離。
“我以為它們是龍女神斯科林尼爾(Skrinneir)的孩子,是她與黑暗之神荷魯斯的婚姻所生下的子嗣。”
“那又是一個你不應該說的名字,小夥子。因為你完全不明白它真正的意義。”
“那您可以告訴我它的意義嗎?”
“不行,小夥子,我做不到。如果你的命運會讓你知道這些事情,你很快就會自己發現的。”
“那我該如何做到?”
“你需要死去,小子,然後重生。”
“那是您得到您無盡智慧的方法嗎?”拉格納問,被陌生人的回答惹惱,並驚訝於自己聲音裡的諷刺意味。他又意外地發現陌生人只是笑了笑。
“你很有勇氣,年輕人,這點毫不疑問。”他從拉格納身上轉開臉看向大海。他們的前方升起黑雲,大海被染成了一片油膩的黑色。在西方,山脈震動,一大股火焰從山頂噴了出來。
“今天的火焰山很憤怒,”法師說。“這不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