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翁》與商品拜物


3樓貓 發佈時間:2023-02-08 13:40:28 作者:謝謝茄子 Language

《大富翁》何以成為一個遊戲?
這個問題的意思是《大富翁》是以何種機制運行的?憑藉幾個棋子、一個骰子、一張地圖、以及遊戲中的規則,《大富翁》是如何運動起來的?
考慮一種特殊的情況,如果玩家們只是按照投出的點數在棋盤上移動棋子並不購置地產,遊戲仍然可以進行下去。但它只是作為一個遊戲機器,如同沒有玩家一般地空轉。這種情況下,玩家的在場與否是無關緊要的。現實進行的遊戲中,往往與上述描述相反,最為常見的策略並非“按兵不動”,而是在遊戲初期資金充裕的時候大量購置地產(玩家們都傾向於購置自己到達的每一塊地皮)。玩家作為主體,成為了遊戲系統的內在矛盾和差異,玩家們主體間的競爭和默契使得慾望投射在某種往復運動中。正是因為這一差異,遊戲才開始分裂為主體慾望投射的純粹主觀和實際發生的純粹客觀。主體總是傾向於縮短這一分裂的間距,主體總是傾向於將遊戲的矛盾的分裂還原為一個同一,因此他變成了遊戲系統超越純粹同一(空轉狀態)的內在否定性。毋寧說,主體作為遊戲系統的主體的部分激發遊戲運行。遊戲進程也就藉此揚棄了其純粹主觀與純粹客觀,成為一個統一體。
不過,玩家作為遊戲系統主體化的那一部分,他們的動機仍然令人感到迷惑。我們仍要考察玩家們是如何參與進來的。因為並非只要主體在場,遊戲系統的揚棄就能自發地完成。玩家(作為主體)內部仍有特殊的構成,這一構成與遊戲的各個組成部分密不可分,也正是這一構成催動遊戲的自我發展。而啟動這一進程的鑰匙,事實上也並非是主體內在的自發的願望,而是別的東西——遊戲中的金錢。
語言作為主體間的公共領域擁有著一種同一性。當我說出一個語詞,它便成為了公認的某東西的代言人。這裡我借用“語言”來闡述一種人的根本的戀物,而且這一戀物的對象(詞語)獲得了主體間的認同,轉而成為了先於主體存在的主體間性(當我生下來的時候我的母語早已存在了)。如此的跟本的戀物在《大富翁》遊戲中游移,被遊戲裡的“錢”取代。也就是說,當玩家承認金錢在遊戲中擁有的效力的時候,他才真正參與到遊戲中。
仔細考慮《大富翁》裡的錢,不過是幾張彩色的小紙片,然而它們超出了自身,包含了多於小紙片的東西,這超出它自己的東西才是真正的錢。於是金錢,因為它作為主體間公認的戀物,生產出一個剩餘。遊戲裡的競爭也並非是主體與遊戲系統的競爭,而是主體間的競爭,一個玩家的勝利的幻想中,同時包含著他者的破產。這個時候玩家才稱為遊戲的主體,遊戲才開始運動,玩家會先讓錢變少(購置地產),再期望它按照某一幻想框架的允諾(收取過路費)的方式開始積累。積累的進程,因此,總是伴隨著“購置—積累”的兩級震盪。以致於,在遊戲運轉過程中,遊玩的目標發生了辯證的顛倒,“積累”這一過程總是趨向“購置”,錢變多似乎總是為了變少。玩家真正開始走向最開始的勝利目標的時刻被懸置起來,成為了遊戲過程的一個永遠的不滿足。金錢通過主體間的認同,甚至有了主體化的趨向,這主體性表現為離開玩家的傾向,形成在玩家手中的減少是為了自身的繁殖的再生產模式。這個主體(金錢)才是遊戲裡的真正的主體,因為它並非遊戲系統藉以揚棄自己的中介,而是一個超越在這之上的主體,一個將整個遊戲作為自己的運動的工具的主體,一個真正地統攝玩家和遊戲的主體。
於是“金錢”竟然成為了人的內在否定性。倒不如說透過金錢的注視,人分裂成有錢的主體(這時金錢傾向於離開)和貧窮的主體(這時金錢傾向於積累),由此人才克服了僵死的同一性,才運動起來。也就是在金錢這裡,玩家才完成了否定。然而這個過程實際上跟人的意願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錢本質上是主體間認同的剩餘,這與個別的主體的願望沒有關係。事實上,在這一運動中,主體並沒有什麼慾望,主體的慾望實際只是他人(主體間)的慾望。所以這一否定性也就不是主體揚棄自己的否定性,而是主體在一個他物的注視下分裂開的否定性,也是某種程度上消滅了主體的否定性。主體在企圖完全地把握他所欲的時候,恰恰把握得過了頭,以至於忘記他所欲是他人(他們)的所欲,所以真正的情形反而是他人的所欲在把握主體,也就是主體間的這一剩餘倒過來統攝了主體。
同時,從遊戲系統的角度來看,遊戲在玩家的否定中裂開的“純粹主觀”和“純粹客觀”的分裂也作為環節被揚棄了,這一裂開的向兩個方向的運動,被金錢揚棄為它的首尾相銜的循環運動,因此就被揚棄為同向的運動,於是分裂的遊戲再度統合為一個和諧的整體。於是,人(也就是玩家)總是被持續地注射一種不滿足,對於玩家來說永遠是不滿足,滿足作為一個高懸的假象觸不可及。當遊戲結束,勝者不會感到自己勝出,他的快樂毋寧說是源自於他人的失敗,如果再沒有失敗者的失敗供以嘲笑和慰藉,那麼留給他的只有虛無。這就是說在金錢完成了遊戲系統的整個揚棄運動之後,主體(人)就被它無情的拋棄了。
這裡顯得搞笑的是,我在玩《大富翁》的時候,總感到分裂,感到想要立刻停止遊戲,然而卻總是告訴自己,這種抓狂似乎非常幼稚。在行駛的大客車上,跳車的人會被認作是瘋子。然而安穩地坐在大客車上,在我看來,卻是比跳車還要更瘋狂的瘋狂。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到這車要開往哪裡,我坐著只是因為大家都坐在這。
這就是我理解的《大富翁》所展現的商品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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