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譯自David Annandale所著的小說《Maledictus》,僅做個人娛樂與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權益。
主要出場人物與專有名詞:
克拉斯·布勞納(Klas Brauner):卡迪亞軍團退伍上校,扈從之息的農場主
埃爾娜·斯圖馬爾(Elna Stumar):卡迪亞軍團退伍上校,扈從之息的農場主
斯特蘭·迪崔克(Stellan Dietrick):卡迪亞軍團退伍中士,布勞納的原手下和現領班
哈德里安娜·菲利亞(Hadrianna Furia):聖錘修會審判官,阿瑪拉斯派(保守派),左半邊身體義體化
瑪莉亞·奧比安娜(Malia Orbiana):攘外修會審判官,贊西烏斯派(極端激進派,主張利用混沌之力達成目的)
埃爾圖·安多瓦爾(Ertuo Andoval):賢者,奧比安娜的扈從
隆威爾·蒙特格拉斯(Lowell Montgelas):淨化之光號艦長
布魯諾·賽爾弗蘭克(Bruno Saalfrank):泰達里斯號艦長
陸特·梅納特(Luter Mehnert):星界軍少將。扈從之息的第一批居民之一
斯泰爾(Styer):灰騎士仲裁官
蓋瑞德(Gared):灰騎士智庫
沃姆(Vohnum):灰騎士修士
沃海特(Warheit):灰騎士修士,哈羅爾號風暴鴉炮艇的駕駛員
淨化之光號(Scouring Light):經過改造的眼鏡蛇級驅逐艦,奧比安娜的座駕
泰達里斯號(Tyndaris):灰騎士打擊巡洋艦
哈羅爾號(Harrower):灰騎士風暴鴉炮艇
第二章 再啟戰端
"那不是獸人的艦船,"斯泰爾說道。
在灰騎士全體出席的情況下,泰達里斯號開始了對扈從之息的偵察。鳥卜儀掃描顯示地面上有大量獸人著陸,但軌道上本應只有一艘艦船——即現在正在接近的打擊巡洋艦。
"扈從之息肯定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有趣。"智庫蓋瑞德(Gared)評論道。
"我認識那艘船,"菲利亞說,"淨化之光號。這是異形審判官瑪莉亞·奧比安娜所擁有的私人艦船,隸屬於異形審判庭。"
"你聽起來不太高興。下面發生的事難道不應該由她來處理嗎?"斯泰爾問道。
"如果她能靠自己阻止獸人入侵,那麼我希望她與整個帝國分享這些知識。"菲利亞搖了搖頭。"我懷疑她來這裡的原因並非是為了對付獸人。"
"那就只是一個巧合?看起來不太可能。"
"如果混沌勢力正試圖入侵此處,那麼我們應該預料到會有比這更奇怪的巧合。"
斯泰爾點了點頭,承認了這一點。"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她的存在會讓你生氣?"
"審判官奧比安娜太過於激進。"
"她是那種激進分子?"
"是的。她是贊西烏斯派。"
斯泰爾重新以懷疑的眼光看向淨化之光號。他充分理解菲利亞對贊西烏斯派的厭惡感。菲利亞是阿瑪拉斯派,堅定不移的保持帝國的正統信仰。她和斯泰爾在工作中相處得很好。以灰騎士的眼光來看,審判官中的激進派與公然異端無異,而且這些異端還設法避免了被逐出教會和處決。他們所持有的信念和做法將自己甚至整個帝國置於危險之中。如果一個贊西烏斯派正在進行危險行動,那麼斯泰爾越來越相信在扈從之息上會發生惡魔入侵。贊西烏斯派毫不猶豫地使用混沌力量來實現他們的目標。更糟糕的是,他們會主動尋求這些力量,並且錯誤的研究它們。斯泰爾知道了解混沌力量的必要性,但僅限於為了摧毀它們。贊西烏斯派則試圖利用他們所發現的東西,這簡直是一種自殺行為。
"我想你現在對預言的信心更加堅定了,"菲利亞輕聲說道,只有斯泰爾聽得到。
"是的,"他說。他仍然覺得這種情況很不樂觀。難道他們來到扈從之息只是因為奧比安娜即將做的事情嗎?入侵事件的預測不是基於一個地點而是一個人嗎?他仍然想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這個時刻發生入侵。贊西烏斯派本質上很危險,但他和兄弟們與這些危險分子沒有任何關係。即使如此,奧比安娜和她的同行並不會每次行動都引發入侵事件。雖然他也懷疑奧比安娜在聖圖斯星區的原因,但一場獸人入侵意味著她的存在完全合理。
斯泰爾感覺自己看到了一條黑暗事件鏈中的最初環節正在被鍛造出來。他彷彿摸到了入侵事件的導火索,儘管無法準確指出其原因。
"我們必須登上那艘船,"菲利亞說道。"我們必須搞清楚奧比安娜的目的。"
"我同意。"如果要知道她是否在預言的入侵事件中扮演什麼角色,唯一的方法就是登上那艘船。呼叫淨化之光號。"他下令道。
一開始沒有回應。直到泰達里斯號幾乎要撞上它時,淨化之光號才不再保持沉默。當淨化之光號的艦長最終回應時,斯泰爾已經準備好了登艦魚雷。即使做出了回應,隆威爾·蒙特格拉斯也沒有表示歡迎。他確認了泰達里斯號艦長布魯諾·賽爾弗蘭克(Bruno Saalfrank)的通訊,並向其表示一切安好,然後就再沒說什麼。
斯泰爾拿起對講機。"蒙特格拉斯艦長,我是斯泰爾仲裁官。我不是來確認你們是否安全而是有任務要完成。你需要讓我的小隊和菲利亞審判官一起登上淨化之光號。"
"但如果沒有奧比安娜審判官的授權……"蒙特格拉斯開始解釋道。聲音中有些顫抖,顯然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抗命行為嚇壞了。
斯泰爾尊重他忠於職責的行為,但除此之外不會給予任何東西,當然也不會給予憐憫。"我需要你關閉虛空盾並打開右側著陸區以供我們著陸。"
蒙特格拉斯照做了。
獸人還沒有來。它們向西邊更大的農場去了,儘管與幾個世紀前的豐收相去甚遠,平原上的土地依然比布勞納和斯圖馬爾工作的地方更肥沃。那個方向也有更多人聚集在一起。對於綠皮來說會更有吸引力。
至於那些農場現在的情況,以遙遠的大火和巨大灰煙的形式出現在地平線上。
布勞納正在他家外面與斯圖馬爾交談。迪崔克已經按命令將農民聚集在室內。這座建築是一座低矮、狹長的石質建築,既是宿舍也是農倉。雖然不是為戰爭而建造但堅固到隨時可以用於戰爭之中。儘管在帝國忽視的情況下數十年來大大小小的襲擊連綿不絕,在扈從之息上依然有很多農場沒有遭受戰禍。斯圖馬爾去年就曾被襲擊過,她的農場有一半仍然是燒焦的框架。布勞納運氣很好,他的土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受到襲擊。他的牆也是最堅固的。所以當危機來臨時,斯圖馬爾會將她的人帶到這裡,兩隊老兵將一起在布勞納家中建立一個據點。
布勞納對斯圖馬爾開玩笑說道:”這樣我們興許能再活五分鐘。”
"有沒有跡象表明它們正在向我們靠近?"他現在問斯圖馬爾。
她搖了搖頭。"它們暫時不感興趣或者還沒注意到我們在這裡。"
"那我希望它們能一直忽視我們。你那邊的東部防風林可能起了作用。"標誌著農場界限的樹木緊密地排列在農場邊緣,使人很難透過它們看到另一側的農場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注視著他很長時間才回答:"你確定?你知道綠皮曾經攻進了我的農場。"
"此一時彼一時嗎,何況又不是同一批綠皮。沒有理由認為它們有前人的經驗。"
"就你會抖機靈。你到底怎麼了?"
他一直避免問自己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他知道這次所有人都將難逃一死,他正試圖找點而有意義的行動來填補現在和死亡之間的距離。也許他不想相信扈從之息的陷落和它上面每一個人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或者他更害怕某些人死去。
他不害怕自己的死亡。幾十年前,他對死亡的焦慮就已經在戰爭中消弭了。他記不清是在訓練期間還是在貝里亞的戰壕中挺過第一次戰役後就不再關心自己的生死了。這個區別並不重要。他早已不害怕死亡。
他害怕斯圖馬爾的死亡。
儘管這是個好時機讓她知道,但他還是覺得這種想法還是留在心裡好一點。她和他一樣堅韌,過於頑固而無法死去,受傷無數卻還是活了下來。數十年浴血奮戰最終換來了回報,而實際上,他們所擁有的天堂也只不過是另一個戰場。現在他們將流出最後一滴血。有些農民仍然天真的相信自己能回到幸福的田園生活中,但布勞納沒有。
斯圖馬爾把他看作一個同僚、一個珍視的友人、一個足以信任的鄰居,所以除了讓扈從之息的田野保持肥沃或者在戰鬥中發揮價值外,他不會允許自己表達對斯圖馬爾的想法。他們只是最好的朋友。
他不允許自己想更多,因為他曾經歷的生活——他們倆都經歷過——並不是現在這樣的生活,在戰場上沒有位置給這些想法。它們太軟弱了以至於會削弱他們的意志,使其容易沉溺於不切實際的希望中。
即便如此,斯圖馬爾可能會死亡的想法仍然使他感到恐慌。
而且,他意識到這就是他荒謬地推測獸人不會注意到這個懸崖邊上的兩個農場的原因。
"我一個糟老頭子還能說什麼?"他告訴斯圖馬爾,"半截子入土了都。"
"等獸人把我們都幹掉後你想不入土都不行咯。"
"沒錯,沒錯。"他拍打牆壁。"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守在屋子裡能阻擋它們一段時間。接下來呢?等著它們給我們火化嗎?"
她皺起眉頭。"在這兒等死可不行。"
"再撤退一次?"
"如果我們不在這裡拖太久,也許可以。關鍵是去哪裡?"
他們抬頭看著房子後面的斜坡。布勞納的土地在這裡向東延伸了一段距離,但是那裡的土壤不再適合耕種。那是一片陡峭的戈壁。前半公里還有一些稀疏的樹木,很快就變成灌木叢和碎石。
"那裡可沒有什麼掩護。"斯圖馬爾說。
"我們還有一個地方可去。"
"你確定?我們真的要去那裡?"
他聳了聳肩。"不管怎樣,那兒的牆很結實。"
"你覺得...."她開始說話,然後停住了。
引擎轟鳴聲傳來。
他們抬頭看去。一些持槍的農民從房子裡走出來。布勞納原本以為會看到獸人轟炸機中隊的剪影,但他馬上意識到:引擎聲雖然深沉,卻不是發出醜陋咆哮的綠皮技術產物。而且引擎聲只有一個。
這艘飛船屬於帝國。隨著它的高度下降它的形狀也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艘流線型的穿梭機,但不同於那些富商們使用的型號這一架配備了厚重的黑色附加裝甲和前置重爆彈。機身上沒有任何標誌可以告訴布勞納它的主人是何方神聖,而這事實本身就表明了對方來頭不小。布勞納在數百個戰場上錘鍊出的自我保護本能警告自己要保持沉默。
穿梭機繼續下降,最終減速飛行並降落在農舍對面的田野上。玉米在其引擎的反推力洗禮下被點燃了起來,莊稼碎片像旋風一樣飛舞。布勞納沒有對莊稼感到惋惜,反正要不了多久它們都會化為灰燼。
穿梭機降落並關閉了引擎,在其側面打開了一個艙門。一架樓梯滑下來。片刻之後,一位身著動力裝甲的女性從上面走了下來。
"來的是戰鬥修女……?"斯圖馬爾開始說道。
"我看不像。"布勞納說道。他曾經遇到過幾個戰鬥修女會的成員。她們是令人生畏的人物,就像這個女人一樣,但面前這位缺少那種虔誠的氛圍。覆蓋在深紅色和翡翠色裝甲上的印章和符文似乎也不是國教徽記;至少不是他知道的國教紋章。最後是那件掛在胸甲上方、由厚重鐵鏈繫著的吊墜——一箇中心有顱骨的柱形玫瑰色飾品。
"那是……"斯圖馬爾開始說,然後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布勞納說。
"我也不知道。"斯圖馬爾迅速地回答道。
"都回去吧。"布勞納告訴他的農民們。他回頭看到了他們蒼白的臉和緊閉的嘴唇。沒有人能確切地說出那個徽記代表什麼。但是他們都聽說過一些傳言。他們只知道這個徽記是絕對權力的標誌。除此之外的任何細節都很危險。他們主動退到房子內部,避開了女人的目光。
在她身後跟著一隊士兵。他們的制服和女人的動力裝甲顏色相同。雖然面容嚴肅,但如果這些士兵是她的手下,至少他們身上沒有像她一樣帶著那個可怕的徽記。
女人停在降落點幾步之外。"我的名字叫瑪莉亞·奧比安娜。"她說話時,布勞納猜測她與自己和斯圖馬爾的年齡相差無幾。當然不是通過她的外表來判斷她的年齡,而是根據她的身上的傷疤。傷疤是過去經歷過的戰鬥的證明。儘管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她的眼睛依然燃燒著年輕人的激情。奧比安娜並不只是被職責或勝利所驅動,這是布勞納的另一個判斷,奧比安娜絕不是他理解中的戰士。她久經戰陣,但他完全不想知道過程。
布勞納向前邁步。"歡迎來到扈從之息。"並介紹了自己和斯圖馬爾。
"你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奧比安娜問他。
"是的。"
"那麼我需要你提供幫助。"
"我非常榮幸能給您提供幫助。"儘管奧比安娜背後的權力足以讓他感到恐懼,但布勞納對她漠視扈從之息上的居民正面臨的危機而感到憤怒。她難道沒有注意到幾公里之外就有獸人大軍在燒殺擄掠嗎?"但是恕我冒昧,綠皮們已經要打到這……"他小心翼翼地在話語中加入反諷的語氣。
她打斷了他的話。"我正在尋找陸特·梅納特(Luter Mehnert)少將的墓地。我的情報顯示它就在附近。"
"啊……是的,就在這附近的一公里處。"布勞納驚訝地有些結巴。那個軍官的陵墓和周圍的墓地正是他和斯圖馬爾打算作為下一道防線的位置。這個巧合使他感到不安。
"我需要你帶我們去那裡。"
"遵命。"他與靠過來的斯圖馬爾使了個眼色。
奧比安娜語氣尖銳,"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是關於墓地的話,"斯圖馬爾回答,"沒有問題。"
布勞納想知道奧比安娜是否能意識到目前有更大的麻煩就在眼前。
就算她真的意識到,她也沒表現出來。她對所有在場者說,"你們知不知道陸特·梅納特之墓有沒有什麼傳言?"
"沒有,"布勞納回答,"至少我從未聽說過。"這座公墓很古老,裡面埋葬著扈從之息最初的那一批移民中的一些人。自那些人們逝去後,他們的家族傳承早已消失殆盡。現在公墓早就因無人打理而荒廢。公墓位於布勞納名下土地的最東邊,他曾經去過幾次,所以知道公墓的位置以及佈局。除此之外他知道的只有那些較大墓碑上的名字。僅此而已。
"梅納特本人呢?"奧比安娜繼續問,"有任何故事嗎?"
布勞納搖了搖頭。這位將軍能夠留名只是因為他是第一批扈從之息的移民而已。據布勞納所知,他的軍事生涯上的所有榮譽稱號也只是因為他倖存了下來才得到的。他的名字和過去已經快要消失在歷史的淤泥裡。他肯定不是什麼傳奇人物,只是個普通人。
奧比安娜皺了一下眉頭。"奇怪。"
布勞納沒有提出疑問,斯圖馬爾也沒有。
奧比安娜看著他們,望向上坡的戈壁。"那麼讓我們去掃墓吧,時間不多了。"她停頓了一下,沉默被入侵者的隆隆聲填滿。它聽起來不那麼遙遠了。奧比安娜把注意力轉回到農民身上。"而你們的時間就更少了。我並非對你們的處境視而不見。但在你們的幫助下,我或許可以永遠終結綠皮獸患。"
她給予一點希望,但布勞納不敢抓住它。他和斯圖馬爾不得不讓其他人完成防禦準備工作,然後帶著審判官一行人前往墓地。
當灰騎士們走下風暴鴉炮艇時,蒙特格拉斯艦長和一小隊審判官侍從迎接了他們。接待禮貌但並不熱情。
"他們並不希望我們來",智庫蓋瑞德在小隊頻道中發出聲音。
"他們這麼急著趕我們走?"沃姆兄弟問道,"這說明這裡一定有問題。"
"確實如此",斯泰爾表示同意,"所以我們要讓他們失望了。"
菲利亞對蒙特格拉斯說:"為什麼奧比安娜審判官不在這裡?"
"她目前不在船上,"他說。
"她在哪裡?"
蒙特格拉斯的面容在純粹的痛苦中糾結了幾分鐘。斯泰爾可以看出,他被互斥的命令所困擾,違背任何一方的命令都需要他賠上性命。但現在他必須做出決定,於是他選擇了自己效力的審判官,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的那個。"我必須保密,希望您可以諒解。"
斯泰爾尊重他忠於職責的堅定決心。奧比安娜的思想很危險,但這並不是她手下的錯。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菲利亞問道。
斯泰爾插話道:"這有什麼區別嗎?我相信泰達里斯號的船員也會這麼做。"
"你很幸運,"菲利亞對蒙特格拉斯說。"斯泰爾仲裁官對我的工作有所質疑是非常罕見的。"她轉身離開,她的背影表達了厭惡和憤怒。"我為什麼不能審問這個人?"她問斯泰爾。她冷漠的聲音瀰漫在登陸平臺上。蒙特格拉斯的臉色變得蒼白。
"因為這是不必要的。"他指了指艦長和他的衛隊。"忠於職守並不應該受到譴責。我們很快會得到答案。"
他朝著通往艦船內部的門口走去,他的兄弟們緊跟其後。
蒙特格拉斯匆忙追了上來,"請原諒我僭越,大人",他說,"我可以知道您打算做什麼嗎?"
"去艦橋上等奧比安娜審判官回來。這樣也不行嗎?"
蒙特格拉斯絆倒了。他看起來很狼狽,"當然可以,大人。"
"我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值得稱讚的是,艦長穩住了腳步。"那麼請走這邊。"他加快了速度。
"謝謝,"斯泰爾說著,讓艦長得以擺出他們在護送客人的假象。
這個幌子經不起推敲。蒙特格拉斯在最前面小跑。在他身後是八名嚴肅而不屈的灰騎士和菲利亞半金屬身體的陰影。護衛們則落在最後。斯泰爾想象著當他們在奧比安娜的指揮下對帝國的敵人施加審判時肯定是令人生畏的。不過此時此刻,他們最大的挑戰是保住自己的尊嚴。他對他們表示同情。任何榮譽都應該得到維護。
菲利亞向他開啟了一個私人通訊頻道。"謝謝。"她說,"我差點兒讓憤怒控制了自己。奧比安娜的船員不應該為她的決定負責。"
"你有故事要告訴我嗎?"奧比安娜的激進主義已經足以讓他產生懷疑,但如果這背後還有其他因素在起作用,他需要提前收集情報。
"是的。"菲利亞說,"二十年前的事情。"
"你們當時在一起工作?"
"不,我們碰巧到了同一個地方。那時候我們都在諾夫哥羅德(Novgorod)。"
"那裡下達了滅絕令。"斯泰爾回憶道。
"沒錯。我當時正在追捕一個異端邪教組織。而我到達時那個星球正被獸人大軍攻擊。我猜這就是為什麼奧比安娜也在諾夫哥羅德的原因。"
"那可真巧!"他不相信這種巧合,這種情況暗示著背後一定有大敵作祟。他覺得當前的局面更加危險了,這些巧合彷彿在鼓勵他相信預言,但反而讓他感到更加不安。
"也不是沒出現過類似的事件,"菲利亞說道。
"後來呢?"
"大敵的瘟疫爆發了,再加上獸人入侵,我們不得不下達滅絕令。"
"你認為奧比安娜應該對這場瘟疫負責?"斯泰爾猜測道。
"我沒有證據,也不知道她在諾夫哥羅德做了什麼。"
"但你肯定有所懷疑對吧?"
"是的。"
"你不應該篤定她故意引起了這場災難。"
"不,應該不是她故意引起的。"更多隱秘的黑暗和預兆使他無法完全理解其含義。現在他必須小心觀察奧比安娜。斯泰爾在前往艦橋的路上環視四周。淨化之光號的內部走廊上掛滿了描繪帝國戰勝異形軍隊的掛畫,主題跨度超過千年,而且敵人種類各異。但其中獸人的主題是最多的。每有一幅擊敗鈦或者艾達靈族的掛畫,都會有五幅在描述如何抵禦獸潮。
"你也在欣賞藝術品嗎,仲裁官兄弟?"蓋瑞德問道。
"是的。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這個反覆出現的主題。"
"我認為這是一種痴迷。"
"哦?不只是興趣使然?"
"許多被描繪出來的戰鬥都來自於阿米吉多頓之戰。雖然這些都是勝利的畫面,但都是慘勝,而且其中許多甚至難言勝利。此外,獸人總是以最可怕的形象呈現出來。這些都在提醒我們敵人有多麼危險。"
看樣子奧比安娜用這些藝術品來警醒自己。他在掛畫之間看到許多關著的門,其中一些門上甚至有保護符文。這種符文是泰達里斯號上常見的警戒措施,通常佈置於那些正在進行關於混沌性質的危險研究的房間入口處。但這種保護措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異形審判庭插手了惡魔審判庭的事務。
每走一步,斯泰爾就更加確信奧比安娜正走在危險的道路上。如果淨化之光號是一艘民用船,他就會下令摧毀它。
如果淨化之光號是一艘民用船,那麼很明顯這裡就是惡魔入侵風險最大的地方。但預言所給出的是一個座標而不是船名。更何況這條小船是一名審判官的私人座駕。他看到威脅正在組合成形,但它們沒有形成一個連貫的圖像。
艦橋就在眼前。
斯泰爾對蓋瑞德說,"智庫兄弟,我需要你的見解。"儘管小隊集體的心靈力量聚集在仲裁官身上,但智庫卓越的靈能力量使他能更深刻地理解潛伏在現實表面下的亞空間威脅。
"我很樂意提供建議,"蓋瑞德說。"但現在我還得不出結論。這裡存在風險,但是…"
"我們還沒發現一些更關鍵的東西。"
"沒錯。"
當灰騎士們到達艦橋時,斯泰爾確定了他的預知能力為何一直困擾著他。他模糊而堅定地認為自己正在走進一個陷阱中,但這個陷阱還不存在。
他看著主觀測窗和扈從之息的投影。對蒙特格拉斯說:"你確定你拒絕指出審判官的登陸位置?"
蒙特格拉斯扭動著身子。"大人,請恕我拒絕……"
"但是我已經讓你處於一個必須違抗某人命令的位置上了,不是嗎?"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他已經確定艦長是一個有榮譽感的人。所以他不會羞辱艦長。"別怕,艦長。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強求你背叛你的職責。我們只會等在這裡。你很快會收到奧比安娜審判官的消息。當她來找你時,我們也會去找她。"
從農舍這邊是看不見公墓的,那裡被一片丘陵遮擋住了。這裡的地形先是一個緩坡,然後緩慢的下到溝底最後突然變成陡峭的懸崖。公墓從低窪處開始向上延伸到灌木叢的盡頭,公墓一直延伸到上千米的懸崖底。
這裡可能有兩百多個墳墓。如果不是幾個世紀的風吹雨打還會有更多。較為簡樸的墓碑正在緩慢的磨損並沉入泥土。一些較大的紀念碑已經倒塌了,下面的墓穴也塌陷了,其中一個陵墓的頂部已經塌了一半。大自然的腐蝕與風化在公墓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痕跡。大多數第一批移民的痕跡在他們最後的子孫消失時就一起消失掉了。那些記錄他們存在的石頭雖然已經受到了歲月和戰爭的摧殘但還沒有完全消失,它們還在這裡。就和布勞納他們一樣在這裡等待時間或戰爭結束他們的生命,但老兵們並不打算坐以待斃。
一堵石牆環繞著墓地,經受住了風吹雨打的考驗。這堵牆只能勉強擋住胸部,比布勞納所需要的低的多,但總比沒有好。他打開鐵門,帶頭穿過墳墓。奧比安娜、她的衛兵和斯圖馬爾跟隨其後。這裡已經辨認不出道路了,墳墓擠在一起。布勞納必須繞過傾斜的石頭和長滿青苔的墓碑。
他喜歡這裡沒有直線路徑的缺陷。現在這個墓地在他眼裡更適合防守了。
星界軍少將陸特·梅納特的陵墓按那些人口較多的世界的標準來說是遜色了些,但在"士兵之家"裡算是豪華品質了。作為公墓中最大的紀念碑之一,它位於遠離緩坡區域的位置上。這個結實而矮小的建築物的基座有10米寬,而它的階梯金字塔式屋頂則有15米高,入口有兩個裝飾著帶翼顱骨的柱子。裡面沒有窗口,其內部的浮雕描繪的那些英勇戰鬥的場景已經褪色且汙跡斑斑,這是士兵而不是藝術家的作品。退伍老兵們知道如何建造防禦工事,但在他們的生活中幾乎沒有時間去做與攻佔或防守無關的事情。布勞納覺得是時候撿起自己的老本行了。
在陵墓前幾步處,奧比安娜說:"謝謝。到這兒就可以了。"
布勞納立刻停下來。奧比安娜和她的衛兵走向門口。她仔細得檢查了一番,然後回頭看著布勞納。"我必須再問一次。這個地方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
"沒有死亡事件?"
"沒有。"他心裡想現在這裡到處都有人在死亡。
"好的,請離開吧。"
斯圖馬爾看起來殺氣騰騰。布勞納也感到憤怒。
奧比安娜則盯著他們。
布勞納忍住憤怒,並轉身離開。斯圖馬爾盯著奧比安娜看了一會兒,然後加入了他。
"你知道她打算幹什麼嗎?"在他們走出審判官的聽力範圍後,她問道。
"不知道。而且我覺得不知道反而比較好。你呢?"
她不滿地聳了聳肩。"我倒是想知道,也許一些對我們有幫助的東西一直就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就算真的有,那也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使用的東西。而且你之前聽到過她說的話。她要永遠消滅綠皮。"
"那可真是謝天謝地!我信了,你信嗎?"
她諷刺性的回答戛然而止。從農場方向傳來了激光槍聲。
獸人大軍發出的咆哮更加響亮了。
布勞納和斯圖馬爾沿著山脊跑上去,打算在坡度較緩的地方回到農舍。在從樹林出來之後他們看見了房子和田野。房子裡面還時不時地傳來槍聲,那些正在穿越田野的獸人是獸潮裡的散兵遊勇,它們的主力還沒有注意到這裡,但它們正在接近,咆哮聲也越來越大。
兩位老兵雖然儘可能快地往回趕,但速度比他們想象的要慢。布勞納記不得上一次自己奔跑是什麼時候了,他的身體也差不多忘記要如何奔跑了。在進入樹林之前,他就已經氣喘吁吁了。疼痛折磨著他的身體,年齡讓他的雙腿變得僵硬無力。他苦澀地想知道是自己的身子骨怎麼變得這麼不中用?斯圖馬爾的呼吸也很急促,他們艱難的跑過最後的一百米。布勞納感覺胸口像被火炮轟擊一樣劇烈地顫動。
到達農舍時,槍聲停止了。幾具獸人屍體散落在飛船周圍的田野上。此刻還沒有其他入侵者出現。標誌著布勞納和斯圖馬爾土地邊界的樹林外面升起了灰色的濃煙,火勢很大。
戰爭的咆哮聲越來越清晰。布勞納聽到獸人們歡呼的喊聲,聽到車輛爆炸和石頭碎裂的聲音。他沒有聽到尖叫聲,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仁慈。他也沒有聽到任何可以識別為反擊火力的東西,看樣子沒有倖存者。
已經有一場戰鬥結束了。
"我很抱歉。"他對斯圖馬爾說。
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們打得很好。"她看著遠方的煙霧。
一個農民打開門鎖讓他們進到屋子裡。然後右轉進入宿舍區。布勞納有50個農民在為他工作,並且在宿舍建立了防禦工事,他們通過窄小而設有路障的窗戶進行射擊。其中幾個年輕人是扈從之息上少見的在這裡出生的孩子,能夠從星界軍退役並且還能生育和撫養孩子的少數移民已經在各自的土地上安家立業了。布勞納農場的大部分男女老兵都接近他這個年紀,許多人都曾經在自己的土地上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才賣掉土地選擇了大農場的穩定生活。他們都是驕傲的戰士,但和他一樣疲憊不堪。他們經驗豐富訓練有素,但已經沒多少力氣了。年輕人有力氣,而且有抵禦襲擊的經驗,但是他們從未參加過這種規模的戰爭。
"上校,第一階段作戰已完成。"迪崔克說。
"我看到屍體了,中士。幹得好。"他的呼吸開始平復,但仍然需要扶著宿舍門框以免倒下。
"我們不能留在這裡。"斯圖馬爾說道。
"現在撤退?"布勞納感到震驚。
"你已經看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說。"如果我們現在不撤退到墓地去,之後就沒有機會了。"
他想反駁她。他不想不加反抗就把自己的東西拱手送人。但話還沒出口他就發現事實上留下來也沒什麼差別。作為農場的主人在死前至少應該給為自己工作的人們帶來希望。斯圖馬爾是對的。獸人們的戰車正在接近。它們會直衝進房子。但在墓地裡,土地陡峭,障礙林立,地形狹窄。很明顯他們這股羸弱的反抗勢力能在那裡堅持更長時間。他點了點頭。"五分鐘內收拾行李,帶走任何你們能找到的武器和食物。"他希望綠皮門能在斯圖馬爾的農場廢墟上多耽擱一會兒。"我們要撤退到墓地去。"
迪崔克望著窗外奧比安娜的穿梭機,心中充滿遺憾,"重爆彈帶不走真是太可惜了。"
"沒辦法。它們可能就是衝著重爆彈來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武器,所以他們不得不拿出各自收藏的老古董。由於過去十年間頻繁發生的襲擊事件,布勞納購置了不少激光槍和能量電池,所以至少有一半的部隊可以射擊。其餘士兵則拿起舊式戰鬥刀、劍或者乾脆用工具製造的粗製武器。布勞納在自己的住處收拾物資時把他的激光槍遞給斯圖馬爾,但她拒絕了。
"給我沒用",她說著豎起彎曲的手指,"扣不動扳機。給我一把劍吧。"
布勞納從牆上取下自己的劍遞給她。她費力地握緊劍柄,勉強的顫顫巍巍的舉起來。"這你怎麼用?"他問道。
"捆在手上",她說。
儘管他對此感到痛苦,但他沒有問她是否確定。他從床上拿下被子,撕成條狀,然後將它們纏繞在她的手腕和上臂處。
她喘息著,"再緊一點",她說的咬牙切齒。
布勞納聽從了命令。當他完成時,劍已經成為了她胳膊的延伸。"肯定很疼吧?"他說道。
她點了點頭。試探性地揮舞起劍來,"但這會讓那些該死的傢伙更疼。"接著又說:"現在給我另一把劍。"
然後他們走出門口,帶領自己拼湊而成的部隊向墓地撤退,在死者頭頂建立最後的防線。
在斯泰爾他們等待了不到一個小時之後,淨化之光號收到了奧比安娜發來的信號。
"她在墓穴裡",菲利亞聽到無線電聲音時說道。
"我們要開始搜尋目標了",斯泰爾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