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俯卧撑,两百次深蹲,三公里慢跑。
在海力士的狱警巡逻到这间牢房之前,阿坎必须完成这些运动。
阿坎·奥古迪姆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名字。不只是奥古迪姆家族在尼日利亚的统治地位,更在于阿坎本身。显然,在他略有薄名的时候,大家称呼他奥古迪姆,认为他的荣耀归于他的家族。而现在,大家称呼他阿坎,或者更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末日铁拳。
他令他的家族蒙羞,但他意识到自己越发熠熠生辉。
生来注定继承家族在尼日利亚的义体科技公司,阿坎本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而幸运的是,他生来就具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人格魅力,因此他轻松地扩张了家族的生意,甚至有闲余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格斗家。商场上,他无愧于奥古迪姆继承人的名号;赛场上,他融通了非洲传统武术与现代格斗术的精湛技巧也战无不胜……阿坎本可以成为奥古迪姆的骄傲。
然而他现在身处海力士国际安保公司最高级别的监狱中,那些审判他的人也不准备给他自由。
但这没关系,阿坎不是第一次落入监牢。
早在智械危机发生时,阿坎就经历过绝望的牢笼。一名优秀的格斗家,失去了他的右臂,即便家族的义体公司使他重获了完整的躯体,那些在他身体里蠕动的机械也让他永远无法重回赛场了。职责与热爱间,阿坎思索过无数次,是否在遥远的未来,他会因为父辈的退隐而被迫放弃格斗,全身心地投入到家族的事业中。但当这个现实猛然袭来,他发现自己即便把一切精力都灌注到公司的经营上,也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
不过阿坎有了机会……一个让他人生更加辉煌的机会。
生命总是这样不公平,有天赋的人,总是会有重来的机会。
一百个俯卧撑,两百次深蹲,三公里慢跑
在海力士狱警巡逻的间隙,阿坎重复着他的运动。
他抬头就能看见那些贴在墙壁上的剪报,关于那只凶猛的大猩猩,关于守望先锋的解散和回归,关于黑爪在他,这个最高领导人不在的情况干出的好事——比如刺杀香巴里智械的领袖泰哈撒·孟达塔。以及,他的拳套在守望先锋博物馆被展出。很好笑不是吗?他,阿坎·奥古迪姆,第三任“末日铁拳”,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人们却好像认定了他已然失败。“正派”们把他曾用过的武器当作展览中最耀眼的一段历史,他的部下则依旧按部就班,执行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任务。
“人类一直在接受考验。冲突和战争使我们不断进步。每一场战斗都让我们变得更强。败者沦为落寇,彻底消失。而强者,将晋升为王,永世铭记。”
阿坎记得自己当初亲手杀死自己的导师,第二任“末日铁拳”,努巴尼之灾阿金吉·奥迪耶米时是这么说的。但那支可笑的守望先锋小队,一只猩猩,一个半人半机械却自称忍者的家伙,还有一个看起来一拳都受不住的女孩,在努巴尼击败了他,让他来到这里,第二次落入监牢。
深蹲结束。阿坎站起身,开始绕着牢房跑步。那些贴在墙上的片段不断掠过他眼前,他的脑海中,一些回忆也开始倒流。“末日铁拳”不只是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字,也不只是那些败亡者痛哭流涕时的惊呼,它是一个称号,一把武器,刺向无知的软弱者。第一任“末日铁拳”,阿德哈布·恩古米,被人们尊称为救世主,在文明越发蓬勃秩序却越发束手束脚的今日,他用机械重拳和战争的号角揭开了人类进化的新帷幕。可惜,第二任“末日铁拳”,灾祸阿金吉·奥迪耶米把这个名号当作他投机倒把的工具,作为一名商人,他全无梦想,只知道在战争和痛苦中牟利。阿坎曾是一名商人,现在他也是,在黑爪的高层会议上,他用他磨砺已久的商业技巧巧妙地周旋,但他绝不止于一名商人。曾经落入过的绝望和挣脱桎梏的快感时刻提醒着他——人类卑微而又渺小,即使在今天他们战胜了自然的原始威胁,社会内部也时刻存在着分崩离析的可能。既然,合久必分,那阿坎不介意助推一把,让进化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
但首先,他要逃出这处监牢。
阿坎已经听说了,黑百合与死神尝试从守望先锋博物馆里窃走他的拳套。显然,黑爪内部并不满足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他们甚至可能希望夺回那件高科技武器后,重新创造一位“末日铁拳”。有趣的是,他们失败了,被那只猩猩、那个叫猎空的女孩,还有一个小孩击败了。阿坎为黑爪的未来感到深深担忧,但那群蠢货或许已经知道了“末日铁拳”的重要性,以及,阿坎·奥古迪姆是无可取代的。
一百个俯卧撑,两百次深蹲,三公里慢跑。
“喂!”旁边突然传来呼喝声,“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长官。”阿坎抬头,看向那个走来的狱警。他犯了错,太过沉浸于记忆,以至于忘记了狱警巡逻的周期。“你瞧,我只是在跑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狱警并没有回答,而是谨慎地绕着牢房走了一圈。林立的栏杆让室内无可遮蔽,他仔细地看了一圈,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于是放松了警惕。他走到距离铁栏一米多开外的地方,蹲下,眯眼打量阿坎:“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古怪的举动……上周那个差点被打死在牢房里的犯人已经让我们被上级质询了很久,虽然我们也不介意再来一次。”
阿坎夸张地举起了双臂:“饶了我吧,长官。”狱警轻蔑地笑了笑。阿坎的外表迷惑过很多人,他们总认为他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士。他还记得,在努巴尼,年轻的他走进给义体公司提供原材料的拉瓦克材料公司总部,而那里的董事长不屑地说“奥古迪姆居然派了个保镖来和我谈判。”于是阿坎如了他的愿,一拳把他捣在他那装潢精致的办公室外墙上,并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让他人间蒸发了。
人类就是这样,轻浮、不定,容易被视觉欺骗。
那狱警没有离开,他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打量着眼前这个壮汉。阿坎的资料即使在海力士也是最高级别的保密内容,显然一个底层公务人员是无权翻阅的。他们的长官平时时常提醒他们,不要和最高警备级别监狱里的危险人物产生任何联系,“他们都是人形的怪物”。但眼前这个穿着泛黄的背心,满头大汗的男人,看起来除了体格外几乎和危险沾不上边。非洲的土地上,在智械危机之前,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汉子。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入狱的?”狱警问。
“我可不知道,长官。”阿坎回答,“或许是因为和一只大猩猩打架?”
“别逗了。”狱警扯扯嘴角,他越发好奇这个男人到底犯下了什么重罪。“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会考虑让你今天的报纸出现在你的餐盘里。”
“长官,你可真是威胁到我了。”阿坎拍拍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咧嘴笑了笑,“他们用暴力制服了我,我力量不足,所以我被逮捕;他们说我做错了,我发不出声音,所以我被宣判;他们给我戴上镣铐,我不能反抗,所以我被关押。每个犯人都是这样,你知道的……”
狱警似乎失去了耐心。他站起身,用警棍敲了敲栏杆:“你只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在下一趟巡逻前他只有这么点空余,浪费在一个口风严实,也不赏心悦目的男人身上,显然让他感到后悔。他往前继续他的职责,却发现眼前忽然蒙上一层厚得看不穿的浓雾,霎时间,这里一片漆黑。
“谁……”狱警的惊呼还没发出就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你知道的,他们只能自己寻求出路。”阿坎微笑地看着狱警倒下。他站起身,转身走到床边,随手撕开了床单,把布条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右拳上。他身后,牢房外,一团聚散不定的黑雾翻滚到栏杆边缘,忽地聚合,凝成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你来得还算及时,”阿坎头也不回地说,“不然今天我的晚餐就是一堆碎报纸了。”
“……所有人都等不及了,阿坎。”死神在栏杆外说,“黑爪的下一步行动即将开始,你在这里消磨了太久,没有人会等待你。”
“如果你这样称呼我,那我也不介意同样地称呼你……莱耶斯。”阿坎的话让那团浓雾聚成的人形止不住地波动,“你我这样从毁灭中归来的人总该坦诚些,因为我们都知道,‘新生’的可贵,以及时间的紧迫。”
死神沉默了一会,忽然飘到几米之外。“黑爪的飞行器已经突破了海力士的防线,这里的守卫也都被我解决了。”嘶哑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剩下的事情你得自己完成……希望你的铁拳还没有生锈。”
阿坎把布条缠好,用多余的部分打了个结,牙齿咬住,用力收紧。他活动了一下许久未动的拳头,左右比划,做出了拳击台上常用的起手动作。下一刻,他猛地踏前一步,出拳,拳头划过那些滑稽的剪报和过去的新闻,轰然砸在牢房的墙壁上。
砖石应声落下。
“我希望你明白,莱耶斯。”阿坎轻松地走出这个困住无数危险人物的监牢,“站在这里的,从来都不是阿坎·奥古迪姆,而是我,‘末日铁拳’。我不会犯下我导师曾做出的那些致命的错误,我永远在前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人形的黑雾沉默了一会,转头向远处遥遥可见的飞行器飘去。
阿坎在砖瓦的废墟中沉默了一会。他转头,看见他亲手剪下的那些报纸上,有关守望先锋的消息。这是个有趣的时代,危机过后,“英雄”被谴责,“秩序”被强调,所谓的正义被用来迫害守护它的人们。既然人类建构的这座高楼已经被内部的白蚁腐蚀得岌岌可危,那么他很乐意推到它,再用破碎的部件重新建起属于人类的巴别塔。
以第三任末日铁拳,“继承者”阿坎·奥古迪姆之名。
#神来之作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