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人》於2014年8月27日在威尼斯電影節首映,同年11月14日在美國上映,其實它還有個副標題是“無知的意外之美”。
本片成本估計約為1800萬美元,全球票房約為1億美元。在第87屆奧斯卡上,《鳥人》獲得9項提名,最終拿到包括最佳影片在內的4個小金人。
本片導演是亞歷杭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裡圖,墨西哥三傑之一,憑本片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導演。
2007年他執導了《通天塔》並提名該獎項,但輸給了《無間道風雲》的導演馬丁·斯科塞斯。
不過《通天塔》為他拿到了戛納電影節的最佳導演。就在《鳥人》獲獎的第二年,伊納裡圖又憑藉《荒野獵人》蟬聯了奧斯卡最佳導演。
伊納裡圖還參與了《鳥人》的編劇,和另外三位編劇分別是亞歷山大·迪內拉里斯、尼古拉斯·迦科波恩、阿爾曼多·博。
這三位都是伊納裡圖長期合作的編劇,後兩者曾參與哈維爾·巴登主演的《美錯》。這次《鳥人》他們一起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
第四個小金人,毫不意外就是最佳攝影,本片雖然是偽一鏡到底,但也是由多個長鏡頭組成,拍攝難度相當大。
掌鏡的是墨西哥人艾曼努爾·盧貝茲基 ,他是阿方索·卡隆、泰倫斯·馬利克以及本片導演伊納裡圖的長期合作伙伴。
他早期曾五度提名奧斯卡,都未能獲獎,之後他憑藉《地心引力》、《鳥人》和《荒野獵人》,連續三年斬獲奧斯卡最佳攝影。
關於奧斯卡本片還有個爭議事件,由於《鳥人》的配樂多數都是沒有旋律的鼓點,奧斯卡音樂評審認為這算不上配樂,所以負責配樂的安東尼奧·桑切斯沒有被提名。
至於剪輯沒有提名則是意料之中,畢竟本片沒有留給剪輯師太多發揮的餘地,據說剪輯工作兩個星期就完成了。
接下來是演員陣容,有一點非常有趣,本片講了一個過氣的漫改電影演員的故事,而片中的主要演員,多數都演過漫改電影。
扮演主角里根的是邁克爾·基頓。他在1989年和1992年的《蝙蝠俠》系列中扮演主角布魯斯·韋恩。
但辭演後就星運轉淡,這點跟《鳥人》的里根非常相似,片中鳥人那套戰衣也是基於蝙蝠俠的戰衣修改的。
有趣的是,在DC即將推出的《蝙蝠女》和《閃電俠》,他重新迴歸,扮演蝙蝠俠,彷彿是《鳥人》的後續故事。
當然這不是他經歷事業低谷後第一次迴歸漫改電影,2017年他在漫威的《蜘蛛俠:英雄歸來》裡扮演反派禿鷲,即將推出的《暗夜博士:莫比亞斯》也出現了他的身影。
扮演麥克的是愛德華·諾頓,他提名了最佳男配角,但輸給了《爆裂鼓手》的J.K西蒙斯,也是一個瘋狂的人物。
1998年諾頓主演了《美國X檔案》並提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但沒有獲獎。他也演過漫改電影,是2008年的《無敵浩克》,在片中扮演主角布魯斯·班納。
他另一部知名的作品就是近來熱議的《搏擊俱樂部》。據說諾頓本人跟《鳥人》中的麥克有點相似,表演瘋狂,性格古怪,有點難相處。
扮演里根的女兒薩姆的是石頭姐艾瑪·斯通,她提名了最佳女配角,但輸給了《少年時代》的媽媽帕特麗夏·阿奎特。
不過兩年後石頭姐憑藉《愛樂之城》成功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她還是漫改電影《超凡蜘蛛俠》裡的女主角格溫·斯泰西。
片中還有一個演過漫改電影的是扮演萊斯利的娜奧米·沃茨,主演了1995年的《坦克女郎》。
當然她更知名的電影是2001年大衛·林奇導演的《穆赫蘭道》,以及2005年彼得·傑克遜執導的《金剛》。
《鳥人》之前她就跟導演伊納裡圖合作了《21克》並提名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2014年憑藉《海嘯奇蹟》又提名了一次,都沒有獲獎,是跟萊斯利一樣星運坎坷的演員。
前方劇透
前陣子荷蘭弟回應了關於馬丁·斯科塞斯說“漫威的片子不是電影”的言論,在網上引起熱議。
馬丁和荷蘭弟一定程度上算是兩個領域裡比較成功的人,而且對自己的領域非常有自信。
但還有一些人處在二者之間,搖擺不定,我忽然想到了《鳥人》這部電影。主角里根拍過超級英雄電影,星途沒落之後又做起了看似嚴肅的話劇。
人到中年,事業重新起步,家庭並不和諧,理想與現實總是衝突,非常典型的中年危機。
不過有一說一,里根的苦惱還是偏中產階級的,普通的底層並沒有那麼多的選擇,肯定是生存排在第一位。
說回《鳥人》,影片一開始是里根光著膀子懸空坐在窗前,窗外陽光斜照進來,可以看到一些漂浮的灰塵。
一般情況下我們比較少注意到灰塵的存在,只有在陽光底下我們才能看到它們上下紛飛,只是一種赤裸裸的真實。
此刻里根也近乎赤裸,這是他真實的狀態,他的背影很不規則,皮膚也很皺,腰部還能看到一點贅肉。
但這時的他絕不允許別人看到這樣的自己。他是個非常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他和西維亞分手的原因,是西維亞不喜歡他的話劇,而他為此向西維亞扔了一把菜刀。
這種想法的根源,是他隨著年齡增長,內心深處感覺到自己在世上存活的時間不會太長了,他害怕別人看不到自己。
就像他講的跟喬治克魯尼坐同一班飛機的故事那樣,一旦飛機失事,所有人就會關注喬治克魯尼,而不會看到他。
這是他人生的意義所在,但辭演了超級英雄之後,他的存在感慢慢消失,生命開始失去意義。
於是試圖通過做話劇來找回存在感。甚至還安排女兒薩姆買花送給自己,營造一種自己還受到關注的假象。
為了形成對比與衝突,影片塑造了一個跟里根截然相反的角色麥克。麥克首次登場時是在舞臺上,他的身旁有一盞很亮的燈。
從劇情層面理解,他是來救場的,彷彿給劇組帶來了曙光。但看完後面,就會發現麥克本人是個真實的混蛋。
他可以旁若無人地在薩姆面前脫光自己所有衣服,也毫不避諱在舞臺上當著滿座的觀眾一柱擎天。
他就像窗外的陽光一樣,會把一切骯髒的灰塵展露在人前。而里根一開始只敢在獨處的時候這麼做。
麥克有點類似馬丁·斯科塞斯,認為那些超級英雄都是垃圾。且不論對與錯,至少他在這個方向上走得非常堅定。
而里根則是猶豫不決的,他內心總會分裂出一個鳥人的形象,始終無法擺脫超級英雄角色對他帶來的影響。日本作家中島敦的《山月記》有一句很出名的話: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卻又半信自己是塊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與瓦礫為伍。於是我漸漸地脫離凡塵,疏遠世人,結果便是一任憤懣與羞恨日益助長內心那怯弱的自尊心。
中島敦《山月記》
這句話用來形容里根非常貼切。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熱愛雷蒙德·卡佛、熱愛嚴肅話劇、熱愛表演呢?
在薩姆眼裡,他只不過是想再次顯得自己很重要,這跟人們玩推特沒什麼區別,演話劇也高貴不到哪裡去。
在麥克的心裡,大概覺得他只不過是因為拍不了《鳥人》那種片子,所以才來演這種話劇,而不是真正熱愛表演。《山月記》原文中接下來還有一句話:
任何人都是馴獸師,而那野獸,無非就是各人的性情而已。
中島敦《山月記》
里根的野獸,在片中被非常具象地表現出來,就是那個鳥人。選擇鳥作為他內心的野獸非常有意思。
首先看到鳥總會想到自由。影片中里根最自由的片段就是化身鳥人在紐約的樓宇中穿梭,儘管那很有可能是幻想出來的。
另外作為鳥人在空中翱翔時,是一種俯瞰眾生的視角,那麼地上的人要注意到他,就必須是仰望的狀態。
這很貼合里根希望得到關注,並且是帶著崇拜的關注那種心理。這段飛翔段落配了一段絃樂,而其他時候的配樂多數是躁動的鼓點。
觀眾被錘了快一個半小時的心臟,到這一段得到了很好的疏解。更重要的是體驗了里根在幻想中那種自由自在的心境。
那些聽起來有些肆意揮灑的鼓點,如同我們平日裡面對的現實生活,沒有規律可循,有時還會讓人心煩意亂。
最後薩姆跑到窗邊,彷彿看到了里根慢慢飛起,算是個開放式結局,這時絃樂再度響起,算是導演放了觀眾一條生路,好讓我們不再那麼糾結。
里根跳窗之前,可以說已經如願以償地登上了頭條,同時他的社交媒體也火了起來。一方面他的話劇得到了劇評家的認可。
另一方面,他光膀子游街的視頻,還有開槍打爆自己鼻子的事件,成為公眾的焦點,但這些黃暴類的關注點,他曾經認為比較低俗的。
嚴肅的關注和世俗的關注他都已經獲得,在這個時候他去了廁所,看到了心中的野獸,這隻野獸一直以來是他自己對自己投來的關注,困擾了他很久。
而此時那個鳥人不再說話,並且只在鏡中的世界出現,鏡頭轉過來時,現實中已無鳥人身影,他把自我的關注都拋掉了。
想起之前薩姆曾經在紙巾上畫下了地球誕生的時長,其中人類的歷史只有一格而已。這是一種用宏觀的角度來將個人苦惱顯得渺小的方法,具有一定的安慰作用。
里根最終的選擇,說明他已經把嚴肅的和通俗的、外界的和自我的看法統統無視掉,這些東西放在紙巾裡,恐怕都沒指甲蓋大。
他結束這一切的位置,如同影片的開頭那樣,是一個有陽光透進來的窗臺,也就是前面所說的赤裸裸的真實,里根接受了真實的自己,然後獲得了自由。
回到最初的問題,漫威電影是不是電影如果這個問題只用來問自己,答案可能也沒那麼重要,你是哪種人就看哪種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