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感覺和想象的世界
正如“國家不幸詩家幸”那般,遊戲裡的世界往往充滿不幸、險惡與未知。遊戲需要一個艱鉅且充滿價值感的任務去給玩家一個展現生命力量的舞臺。
“小說中的災難往往都很美麗,因為小說裡的血液並非真正的血液,在小說中死亡的任務屍體不腐,而且在小說之中,就連腐爛也不成其為腐爛。”
虛擬的世界和角色並不會因為災難和死亡而流失,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在虛擬之中,只要還有人積極的做出想象,遊戲中的世界和人物就依然存在。
等待戈多
一般而言,悲劇敘事下總有那麼些“學者”形象去理性分析災難,以試圖戰勝災難。但在大多數情況下,現實中並沒有這種災難,所以“學者”的作用依然是提供情緒價值,而非認知價值。他們是對悲劇恐懼的防衛機制,藉助虛構的理性力量舒緩情緒,改變故事走向。
正統“學者”形象本該堅定某種既定的道路,併為此提供堅實的“理論支撐”。安迪爾本應是這樣的“學者”,然而安迪爾實際上更偏向於“局外人”。
它不僅看破了光明不是人類真正的歸宿,也看破了黑暗同樣不是。它看到了徒勞,看到了意義的消亡,於是選擇與一切保持距離——不獻身於初火,不沉淪於黑暗,不投身命運,也不被自身存在所壓迫。
只是等待……等待……等待一切歸於虛無,等待到這種徒勞的等待本身都失去美的意味。這種荒誕的做法既得不到喝彩,也得不到認可。
不過正因如此,安迪爾獲得了真正的自由。它不受命運的控制,甚至不受生命與死亡的控制。它離經叛道,但它已幾近超越黑暗靈魂的世界。
靜默的反叛
這種等待其實也是一種反抗,只不過反抗的矛頭不是指向命運,而是指向設定命運的上帝——也就是故事的創作者。
“悲劇是理想化的生活”,這種等待其實是在無聲的告訴我們——這是你的理想,不是我的理想,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什麼“虛偽的幸福”、“真實的痛苦”,我都不要,我要創造屬於我的真實的幸福。
悲劇“從刺叢之中為我們摘取美麗的玫瑰”,而黑暗靈魂二表達的是:不好意思,這玫瑰你自己去摘,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你賜給我的什麼都不要。
所以我們為何要設定一個虛構角色,然後讓他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的虛構,讓他去逃離自己所屬的虛構世界?塑造一個悲劇的掘墓人只為讓悲劇變得蒼白無力?還是為了嘲諷玩家的不自量力?都不是。正如一些打破第四面牆的元遊戲,不是為了讓虛擬角色來到現實,只是為了讓虛構角色顯得更加真實。黑暗靈魂二也是如此,儘管背棄了悲劇敘事,但它依然沒有背棄黑暗靈魂的敘事框架,反而拓寬了敘事邊界,使故事變得更為立體。
安迪爾以扭曲之軀彷徨於無地,在悖逆的不同道路中,始終如一的堅持它獨立的勇敢和究詰的智慧,以及對人類命運的深切關懷,在無邊的想象中掙扎著分辨現實與虛幻,努力完成對命運突圍。這是異中有同,變中有恆,是自相矛盾中的堅定,是不知所云中的明確。
在最後,安迪爾問而不答,以問為答,給你一個迴腸蕩氣的沒有下落,吞言咽理的沒有下文,引誘你到想象世界的窮邊涯際,之後便是深秘的靜默。
致謝
朱光潛《悲劇心理學》是最開始的理論基礎。
費爾南多·佩索阿《不安之書》劉勇軍譯本,是我通往現代主義思想的引路人
錢鍾書《談中國詩》,在文末引用了其部分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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