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獻了1200萬分之二，並且還沒親自體會樂趣。
3月16日，發行商萬代南夢宮宣佈，《艾爾登法環》的銷量突破了1200萬份，對於內在風格強烈、甚至旗下所有大作都被統稱為“魂系列”的製作商From Software而言，這又是一個了不起的成績。“老頭環”已經必將成為這家公司的又一座里程碑，宮崎英高再次“跌上神壇”。
與此相對應的，是上週的一則新聞，“騰訊遊戲學堂”賬號發佈了一篇很長也很有意思的研究文章，標題是《魂系列、惡魔城和開放世界——關卡結構理論和非線性流程設計方法淺析》。
這篇文章涉及了橫版ACT遊戲《惡魔城》，魂系列，以及嘗試與開放世界結合的“魂系列”新作《艾爾登法環》。文章乾貨不少，態度也很棒，卻因為一句略帶自豪的調侃，被嘲諷了。
這句話挑重點說，就是“儘管魂系列全作品的銷售總收入加起來，未必能及我廠一些項目的年流水甚至月流水……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以這類優秀作品為例，對一些風格化的體驗進行拆分並總結設計方法”。
看上去，被嘲諷是活該的。
引起爭議後，這句話已經改為“儘管魂系列全作品的銷售總收入加起來仍然有限”
還有一個與1200萬銷量相對應的數字，是大概10%的通關率。截至16日，《艾爾登法環》在PS5平臺三個結局獎盃的獲得數分別為4.6%、5.7%、3.0%，考慮到2%的白金獎盃的必要條件之一就是三個結局都得見證，10%大概就是個去重後的結果。
別誤會，我絕不是強調《艾爾登法環》通關率低，相反，這個數字甚至有些超出了我的想象。在“老頭環”出圈的過程當中，“雲玩家”佔據了很大的比例——難度高，沒有合適的設備（主機或者高配電腦），喜歡看主播受苦，自己沒時間玩，這些都是可以成立的理由。
相對應地，我查了一下《荒野大鏢客2：救贖》的通關率，“完成尾聲”獎盃的獲得率是37.5%，對於一款已經發售了三年半的遊戲來說，這個數字其實也不算高。
我攤牌，我就是那個通了《荒野大鏢客2：救贖》但沒有通《艾爾登法環》的人。前面包含了白金獎盃的圖，自然也不是我的，而是來自我的朋友L。
L是一箇中等狂熱的“魂系列”粉絲。三年前《只狼》發售時，他告訴我：“雖然你之前無感克蘇魯、厭惡手柄輸入延遲、鄙視快慢刀、不喜歡處處可見的“宮崎英高的惡意”、《惡魔之魂》《血源詛咒》《黑暗靈魂》系列都沒能堅持玩下去……但你依然可以試試《只狼》，它會很不一樣。”
某種意義上，《只狼》的確很不一樣。例如，《黑魂》系列強調翻滾防守，《只狼》強調拼刀進攻。
但令我絕望的是，一樣的點還是一樣，無非是把略帶嘲諷意義的英文紅字“You died”換成了更加嘲諷的漢字“死”。當我被蝴蝶夫人一次次玩弄於鼓掌之間，並且每次都要嘲諷我“不過是一隻小狗”時，我確實有些羞惱。
蝴蝶夫人並不是一個很難的BOSS，我也的確菜得很，最終讓我放下手柄的，還是死亡懲罰，死兩次後經驗和金錢減半的懲罰，已經在挑戰我這種倉鼠黨的底線了。更讓我有心理壓力的是，當我死足夠多的次數，這個世界就會有更多人患上“龍咳”。
雖然L告訴我後面有解決的辦法，但我終究沒有通關，我願意把一切歸結為我太菜。所以，當連續兩年在各類最受期待遊戲榜單中一騎絕塵的《艾爾登法環》即將發售時，我反覆確認，這個遊戲的死亡懲罰，是不是會迴歸魂系列的“撿魂”。
我雖然反應遲緩、操作菜雞，但勝在經驗。我的判斷是，一旦是開放世界+撿魂系統，應該會擁有傳送機制，而且可以讓我把升級和買裝備用的錢（遊戲裡最後叫盧恩）及時花掉，那麼死亡懲罰就會弱很多。畢竟，我那麼愛《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雖然我不愛打萊尼爾（俗稱人馬），能夠在這個世界裡好好逛逛，也不錯。
為了跟風趕進度，已經預購了實體版的我，還在發售當天補了一份數字版。當晚進到遊戲，升級的“魂味兒”撲面而來，然後，我再一次被打敗了——相比媒體盛讚《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的“呼吸感”，我很快感受到了《艾爾登法環》的窒息感：我出門見到了一個騎著馬的騎士，在湖邊見到了一隻巨龍，傳送到地牢中見到了一隻狗，然後，結局無一例外。
L告訴我說，慢慢升級，總會打贏的。道理我也都懂，好比《只狼》時期，他也會告訴我，“真的不難，不用說自己菜。”
能證明這個結論的是，在已經有了數字版後，我把我到貨的光盤給了H——一個沒怎麼玩過遊戲但剛買了PS5、真正通關的遊戲只有和他女朋友一起《雙人成行》的準“遊戲菜鳥”，很快，他告訴我“老頭環真好玩”。
也就是說，我買了兩份《艾爾登法環》，但我玩不下去。這句話也是我最開始想寫這篇文章時想的標題。
對擅長安利的L來說，這多少也有些挫敗。和一些遊戲媒體一樣，他也跟我講過魂系列的魅力。比如很經典的一句話是，其他遊戲，是你在遊戲裡的角色越來越強，而在“魂系列”遊戲當中，是玩遊戲的人在不斷變強。
不少B站UP主發佈了“死法盤點”視頻
一次次挑戰，一次次克服心魔，這是一件多麼興奮的事情。我足夠能共情，在L的家裡看他打時，也能夠興奮於L歷經磨練終於打敗一位BOSS的暢快感。可是同時我也會不由自主去想，我為什麼要通過玩遊戲，“讓自己變強”？
這有些詭辯，但我並不認為我在生活中是一個畏懼挑戰的人。從遊戲開發的角度，它是一種有趣的心理博弈，連接的是人類與遊戲的關係、遊戲與心理學的關係。這一點，《魂系列、惡魔城和開放世界——關卡結構理論和非線性流程設計方法淺析》一文當中也有所涉及，寫得很好。
《惡魔之魂》
但後來被刪去的、略顯“直男式拙劣自誇”的表述，之所以引發爭議，則是因為當下國產遊戲普遍的盈利通道，一些氪金點的設置，往往更加精通心理學實踐，在這些遊戲策劃面前，From Software那點對人性的把控顯得過分樸實。
3A高成本、高收益、高風險，從純商業角度看，似乎不如一款氪金手遊；反過來，氪金手遊既然能夠讓一家公司賺得盆滿缽滿，當然不能二元地去無視它的價值。
可是，即便是拋出流水而被討論的騰訊，也在想方設法填補自己在3A遊戲上的短板，想方設法通過海外投資，試圖證明自己對整個產業的作用。那些最領先的玩法，最精妙的創意，最有標籤的風格化體驗，總該被留下來，被吹捧，被歌頌，被傳達。
倒也不是要上升到“第九藝術”的自嗨當中。一方面，我擔心我再思考下去，又要陷入“內容與商業的關係”“文化產業的意義”這樣的天問。另一方面，保持這樣的追問非常有意義，不管你是從業者，還是永遠都渴望得到好內容的玩家。
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把本來定的標題倒過來：我玩不下去《艾爾登法環》，但買了兩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