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炉石传说》上线了2月份暴雪嘉年华时就公布的经典模式。
在这个模式里，玩家的所有卡牌都会恢复到2014年6月前的模样，在那个时间点，战歌指挥官还能让随从冲锋，火车王还仅仅只有4点费用。
和狂野、标准模式一样，经典模式的匹配也是独立的。在经典模式的对战中，没有后来推出的扩展包卡牌和诸多新机制，也没有了新职业恶魔猎手。简而言之，经典模式就是《炉石传说》的怀旧服。
可想而知，经典模式上线之后，几乎所有的炉石主播都跑去怀旧了。奇迹贼、毒奶牧、防战、冰法、T7猎、咆哮德……实际上，大部分的炉石头部主播都是从那个年代就播炉石过来的，现在看到他们重操当年的卡组，人却不复当年的青涩，实在是有种白驹过隙的恍惚感。
仿佛一切都回来了。
就在这两年，暴雪做了不少“回归经典”的尝试。规模最大的尝试自然是《魔兽世界》的怀旧服，玩家众多，势头凶猛，最近还宣布将开放进一步的TBC版本怀旧服；《星际争霸》重制版作为送给星际老玩家的最后礼物，也赚足了眼泪；这次暴雪嘉年华也公布了《暗黑破坏神2》重制的消息。
其实也不只是暴雪，其他游戏老厂也差不多。卡普空一款接着一款重制生化危机，偏偏每款都相当成功；仅去年一年，Square Enix就发布了重制的《最终幻想7》和《圣剑传说3》，本月初又传出了即将重制更多经典IP的消息；EA去年重制了《命令与征服》，蓝点和索尼日本去年重制了《恶魔之魂》，育碧的《波斯王子：时之砂》重制版，原本也该在本月发售……
SE2015年末就宣布“计划重制更多老游戏”
这种罗列看上去给人一种“近年来游戏业盛行重制风潮”的错觉，但其实把时间再往前推五年、十年，仍然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2000年之后，厂商们重制经典老游戏的步伐就没有停止过。
游戏厂商为什么重制经典？坦诚来讲，这不算是个问题。从底层逻辑上说，游戏厂商是商业公司，开发游戏最终是为了盈利，重制游戏自然是同样的道理。真正的问题应该是，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玩家依然喜欢——或者说需要——经典怀旧游戏。
就《炉石传说》而言，其实经典模式的那些卡牌，绝大部分都还在狂野、休闲模式里，依然可以玩。也就是说，经典模式其实并没有实质性地增加游戏内容，但玩家们还是趋之若鹜。实际上大部分重制游戏都是如此，重做了画面，删除了bug，最多加几段任务、剧情当做小彩蛋。
玩家们真正喜欢怀旧模式的，其实不是那些他们已经玩过一遍的游戏内容，而是某些附着在游戏内容上的其他东西——可以说是记忆，也可以说是当年为游戏付出的情感。就我个人而言，《炉石传说》的经典模式让我找回了一小段人生的碎片。
早期的《炉石传说》远没有后来那么成熟。就拿火车王里诺艾这张卡来说，4费，6点攻击力的冲锋随从，一般上场就是要斩杀对面了，其“为对手召唤2个1/1雏龙”的负面效果基本等于0。
从任何角度来说，这张牌都不太平衡。在改版前，火车王是游戏中橙卡出场率和胜率最高的卡，大部分时候玩家见到它就已经死了（除非场上有个飞刀杂耍者）。即使后来增加了一点费用，也还是屡屡出现在诸多快攻卡组中。直到进了荣誉室，玩家们才算彻底摆脱了它。
当年对这张牌的怨言是很多的，但是昨天，我被奇迹贼两次用火车王一刀攮死的时候，不仅没有一点挫败感，反而发出了嘎嘎嘎的沙哑大笑。在炉石主播们的直播中，每次火车王出场斩杀，弹幕都是“哈哈哈,爷的青春回来了!”
确实，火车王很强，甚至有点过于强大了。但是被这张过于强大的卡牌踢死，就是当年我在大学宿舍，在校外的网吧里，无数次经历过的瞬间。
经典模式的乐趣并非全部来自游戏质量，有时候还来自于时代本身。《炉石传说》是很多玩家的卡牌游戏入门，很多人第一次知道OTK（ONE TURN KILL，一回合秒杀）的概念，就是来自火车王的暴力冲锋。
更多当年玩家们津津乐道的梗，都有着浓重的时代因素。庖丁解牛，两个火球，这是当时法师职业乃至整个炉石缺少解场手段的真实写照；硬币跳山岭，说明那时的玩家——即使是天天打牌的主播——普遍操作水平都相对青涩；旋转抱歉，则记录了一批玩家刚刚学会变着花样嘲讽对手时的简单快乐。
这种乐趣必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散去。尽管游戏是由电子数据构成，但它仍然是有保质期的。尤其是对于《炉石传说》这样长线运营的游戏，玩家们会不可避免地因为各种原因慢慢流失。
《炉石传说》其实一直在做新东西，效果也都不错：当年狗头人版本开始的新冒险模式和后来的战棋模式都为游戏吸引了很多人气……光是一个月前的嘉年华，就公布了核心系列卡牌的重做，为所有法术添加了派系，还宣布了一个Roguelike和DBG元素并重的佣兵模式。老玩家回归起来也算友好，我每次隔个几个月再次上线，都能收到一大堆系统赠送的橙卡和卡包。
但有的时候，游戏面临的这种流失和玩家自身的变化有关，总有人要毕业、工作、结婚……玩游戏的心态会变。更多时候，这其实就是一个游戏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人总会玩腻，不管游戏变还是不变——不变会玩腻，变了会让老玩家不满。
但是当年的记忆不会消失，反而会更加炽烈。当年的挫败感被时间洗掉，只剩下那些快乐的记忆瞬间，我至今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用当时比较复杂的冰法达成斩杀，是在大学宿舍熄灯后的床上，最后一张冰枪术丢出去，对方的头像爆炸，我大喊了一声“草”（一种植物），把已经睡着的舍友全都吵醒了。
如果没有经典模式，这件事最多也就是在某场大学同学聚会上被拿出来当做笑谈提上一嘴。而在经典模式里，我仿佛又亲自抓住了那些快乐。
像我一样的炉石玩家很多。
他们找到2014年的炉石比赛报道，去抄当年的卡组。他们因为斩杀的那一刻热泪盈眶。甚至主播们在分享卡组时，也没有给出方便复制的卡牌代码，而是用了古老的“截图贴卡组”。
这不只是《炉石传说》，而是所有玩家在玩重制版、怀旧服时共通的底层需求。人类总是更喜欢自己熟悉的东西，有人一遍一遍地看老电影和老电视剧，有人一遍遍玩老游戏，都是一个道理。大家看的、玩的、享受的，其实已经不再是这个东西本身，而是曾经的心境和已经度过的那段人生。
怀旧模式的真正意义，就是把玩家带回那个他们曾经倾注过青春岁月的时光片段中，就像一张老照片，我们都知道不可能真正地回到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但是抓着照片在手里摩挲的时候，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当年笑声的残响。
仿佛一切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