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冰冷黑暗之中,遠處暗淡的星光反射在強大戰艦傷痕累累的外壁上。一支來自泰拉的探索艦隊,人類搖籃的原初力量的現實體現,正懸停在虛空之中。在這些用宇宙基本元素並藉以科技法術(techno-sorcery)鑄造出的金屬蟲繭中的寶貴空間中,充斥著數不勝數的帝國艦隊和帝國軍隊的人類成員:記敘者和僕役,火星的機械牧師,以及其中最偉大的,阿斯塔特軍團的基因強化戰士。
但這支艦隊與一般的探索艦隊並不一樣。它的親族或許會自豪地用星艦側邊雕刻著的巨大徽記,永無止境的廣播,和宣佈泰拉和帝皇榮耀的機器代碼,甚至還會使用巨大的太空旗幟來宣揚他們的名字和傳奇,這支艦隊的行駛非常黑暗,並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只有最微小的標記把把不同的船隻區分開來,而即使是這些也不能讓外來者看出任何規律。但對那些有些眼界的人來說,這些缺少的身份證明對這股力量的本質提供了一些線索,因為只有第二十軍團,阿爾法軍團,才會如此低調地穿行於銀河之中。
船隻的大小是不能被隱藏的,儘管這可能並不能直接代表它的能力。不論這些,現在被稱作阿爾法的船是眾多同等船隻中的佼佼者:一艘強大的榮光女王級戰艦,並且作為——至少在有些時候——作為原體阿爾法瑞斯的旗艦。戰艦上的有些東西是不能被輕易改變的——比如說引擎,亞空間驅動器,導航者的房間,或者艦橋——但是阿爾法的內部依然在出廠後經歷了許多改變。走廊和樓層的分佈已經不再根據數字順序,又或者會在同一道走廊的不同區域發生變化。平面圖也不一樣了,不只是和一開始的樣式有不同,上下層的關係也發生了改變。在各種地方,密封艙把走廊一隔為二,或者渦輪電梯不在可以到達所有樓層。如果有敵方勢力登上這艘船,他們周圍的環境將毫無邏輯,讓他們導航並協同行進的難度高到近乎不可能。
而這,當然,就是這麼做的目的。
船隻裡有著許多房間:巨大,華麗的講堂和明亮的戰鬥準備室;單獨寢室和黑暗幽閉的牢房,在這裡痛苦可以被施加給俘虜,如果這種事情成為了軍團完成目前職責的必要行為的話。阿爾法瑞斯現在不在任何這些房間裡,而是在一間小房間裡,其中微微高於地面的半圈長椅圍繞著一個單獨的座位。阿斯塔特並不需要坐下,但他們在這個房間裡確實會坐下來,因為有些時候服務於阿爾法軍團的沒有經過改造的人類也會到場,他們缺乏這種毅力。但是今天,之後另三個人在這裡,在阿爾法瑞斯之外,他們全都穿著帝皇麾下最精良軍隊的盔甲。
這裡是真相之室。在這裡,一個人可以被質疑:不作為刑訊逼供,而是為了澄清事實。在這裡,提問者的問題可以不與他們自己的觀點保持一致。在這裡,真相被放大檢查,被強化批評,讓所有人可以帶著對真相本質更加深刻的理解離開。
第二十軍團的原體坐在座位上,他頭上的覆有鱗片的精美頭盔讓他看起來氣宇軒昂。向他提問的人坐在前排的長椅上,每個人都穿著標記著軍團徽記的盔甲,但再無其他的表示軍銜或身份的符號。他們看起來就如同任何智械軍團的戰鬥機器人一樣毫無特點,性別不明並默默無名,但每個人都是被人類帝皇的基因法術改造過的超人類戰士。
“泰斯拉已經陷落,”第一個提問者開口道。“泰斯拉政權已經歸順並將被納入人類帝國的懷抱。”
“的確,”原體回答,點了一下頭。
“在這次戰役開始後不久,”第二個提問者提出,“極限戰士軍團的基裡曼大人在公開場合直接批評了你。他質疑你的戰術,你的方法,尤其是你的忠心。”
“並且許多人認為他這麼做是正確的,”第三個提問者補充道。“直到現在,極限戰士在人類政權的外圍帶來歸順的進度有著明顯的進步,而他們最終的勝利看來已經無法避免。我們軍團的行動卻沒有多少顯著效果。”
“基裡曼大人提出您應該遵循他的戰爭方法,”第二個提問者繼續說道。“他進一步提出您應該在這次戰役過程把對軍團的控制權交給他,讓它的力量可以得到正確的發揮,讓完全歸順在短短幾個月裡完成。為什麼,您在他做為帝國內部比您更有經驗的軍事家時拒絕這麼做?即使您決定不放棄控制權,為什麼不採取他的策略,那些在戰場上一次次被證明有效的策略?又或者說,其他阿斯塔特軍團的策略?”
原體微微頷首,表示聽到了問題。
“羅保特聲稱他可以在數月內帶來歸順,我在幾周內就完成了。”
“這是在事件結束之後的有效糾正,”第一個提問者說道。“除非您有預知未來的天賦,這並不能作為對您當時行動的解釋。”
最微小的笑聲從原體的頭盔裡傳來。“有道理。我無視了羅保特的要求是因為他對戰爭的認識,就如同我其他的兄弟對它的認識,都過於短淺了。他們把戰爭看做純粹的武力較量,為了達成統治而派出戰士對抗其他戰士。”
“當然,他們都用不同的方式來達成目標。克拉克斯和可汗以幾千次的小傷口把敵人的血液流乾。羅格希望敵人在他的力量面前被擊潰,佩圖拉伯則擊潰對方。安格隆用純粹的力量和兇狠讓敵人不能招架。羅保特,萊恩,荷魯斯——他們全都運用著他們的天賦,而那些天賦強大無比,可以讓敵人在他們想要開戰的地方和他們開戰,然後在精神和戰場上超越他們來得到勝利。”
“而他們一直都成功於此,”第三個提問者提出。“帝國繼續擴張,把它的光芒帶到遠方並清除遇到的異形威脅,您的兄弟就是這些擴張的矛頭。”
“它是在這麼做,他們也一樣,”原體同意。“確實,我的兄弟應該因他們和他們的軍團在戰場上克服敵人的方式得到褒獎。但,他們依然還是目光短淺。”
“在他們所有的天賦中,詭計幾乎不在其中。羅保特從沒想過他在公開自己的時候,他在向敵人提供武器。他宣佈他的戰術,把它分解開來,向所有人廣而告之。不要會錯我的意思——就算知道了他的方法,敵人依然難以勝過他,但隨著他參加的每一場戰爭和取得的每一次勝利,他的規律就越發明顯。任何由羅保特指揮的軍隊都可以被預測。它或許依然可以取得勝利,但那可以被預測。同樣的,任何敵人都知道吞世者會試圖用純粹的力量擊潰他們。這知識或許不能讓他們知道該如何阻止他們,但敵人知道他們會採取何種攻擊。”
原體展開雙手。
“敵人抵抗的能力在他們不知道在與誰對抗的時候,或者不知道他們的對手在什麼地方的時候就會被有效地遏制。如果他們連自己正在戰鬥都不知道,那他們的抵抗就會更加微弱了。”
牆壁很燙,強勁的夏季季風把塵土捲起吹向城市。一號城,泰斯拉的首都,泰斯拉政權不停跳動的心臟,如同一隻太久沒有受到雨水浸潤的兩棲動物一樣蹲在太陽底下。雨季就快到了,那時炎熱的大地就可以浸潤在從海洋而來的溼潤空氣之中。但現在土地已經乾裂,植被泛黃凋謝,太陽怒視著所有窗戶和暴露在外的金屬,就好像它想要把所有不小心的眼睛釘到腦袋裡。 這肯定不是適合穿著全套戰鬥裝備站在城牆上的天氣,但生來士兵烏瑟維也沒有其他選擇。政權嚴格的階級種姓制度意味著他的職責甚至在他成為胚胎以前就決定了:他從士兵階級來,所以他就是一個士兵。在曾經的日子裡,做一個生來士兵或許並不壞,因為政權遭遇的敵對異形威脅並不算多,而劇烈的社會動盪也並不頻繁。你訓練遊行,睡在軍營裡,在食堂裡吃飯,然後如果你沒有顯示出任何異常就可以獲准繁殖後代。這是一種簡單的人生,而哪怕烏瑟維向著那些身處高位的人高聳明亮的高塔投去渴望的眼神,他也只需要看看那些身在最低等種姓的賤民,這就足以提醒他並沒有投錯胎。 但這些在那什麼帝國到來之後都變了。 謠言開始從外部星球傳來,關於一個最近找到了他們的同樣撐過了黑暗世紀的人類聯盟。但是,他們是一群好戰,野蠻的民族,而在泰斯拉拒絕歸順的時候,他們就發起了攻擊。正式報告的數量在戰爭正式打響之後並不算多,但流言蜚語自有辦法在軍中流竄。一種景象開始出現在關注焦點上:一陣勢不可擋,設計精妙的帝國進軍正在充滿規劃地把泰斯拉由外至內地吞噬殆盡。 但之後一切又全都變了。 在遠遠處於活躍戰區之後的泰斯拉本土的閃電突襲,讓這顆星球,尤其是它的首都,進入了高度警戒。高價值目標並沒有被攻擊——它們的防禦過於完備,而帝國過於怯懦——但這些攻擊存在的簡單事實就足夠讓人擔憂了:帝國是如何設法滲透進了政權這麼核心的部位?而這嶄新的,詭異的,打帶跑的戰略又和外部的那些匠人般的戰爭該如何產生聯繫? 然後襲擊又停止了。 “最讓人煩惱的是等待,”巴拉絲在他身旁說。他們來自同一個生來部隊,他們的出生時間被調整到和十幾個其他嬰兒嚴格一致,讓他們可以一起出生,一起成長,並且從最初記事起就開始互相瞭解。這種連接鑄成了一種戰友情誼,根據基因鑄造師的說法,不會被銀河中的任何其他戰鬥力量擊敗。 “讓人煩惱的是那些槍,”哈撒爾在烏瑟維的另一邊反對道。他正在嚼著菸葉,那把他的牙齒染成紫色。“我可以忍受等待。” “我不能忍受的是太陽,”烏瑟維承認。他正在戰鬥裝備裡流著汗,即使那顆恆星已經開始落下天邊。 “那你不用忍太久啦,”哈撒爾說,向著緩慢的日落點點頭。“要巴拉斯再等一天可夠她受得了。” “一週什麼都沒有發生?”巴拉斯反問道。“沒有總攻擊?甚至沒有更多突襲?帝國的掠奪者就在這裡,那他們去了哪兒?為什麼這沒有讓你們感到擔心?” “如果我會對這種事情感到擔心,我就該生在將軍家了,”哈撒爾懶洋洋地回答,向著五百米高的城牆護欄外吐出一口紫色的口水。“我們站在城牆上向任何不應該靠近我們的東西開槍。你還想怎樣?” 烏瑟維知道哈撒爾在撒謊。他畢竟從嬰孩時期就認識這個人了。哈撒爾展示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但其實他已經瀕臨崩潰:他只有在想要舒緩神經的時候才會嚼菸葉。事實上,烏瑟維也快崩潰了。他討厭在太陽的輻射下困在自己的戰鬥裝備裡面被烤熟,但他更加討厭這讓他感覺自己暴露在天空下的感覺,就好像他給一個不能看見,不能知曉也不能理解的敵人點了盞指路明燈。他頭腦裡一直有種風雨欲來的壓力,但季節的降雨還沒到。他急切地想要有點什麼可以射擊的東西:什麼他可以看見的東西,可以對抗的東西。 太陽漸漸地落下地平線,氣溫開始從不舒服的程度降到了某種可以忍受的情況。黃昏開始在遙遠的天際蔓延開來,追逐著從星球的這一面逃脫而去的太陽,而泰斯拉一號城的燈光也開始亮起驅散黑暗。烏瑟維應該感到更加輕鬆,但儘管他不再出汗了,他的心卻更加緊繃。他感覺自己可以直接看進頭頂的太空;而更重要的是,那上面的什麼東西可以向下看,直接看到他。 “那什麼時候——”巴拉斯開口了。 她再也沒能說完,因為那被一陣從他們身後傳來的轟隆聲打斷了。 整齊劃一地,烏瑟維的小隊衝到了壁壘的後方邊緣。他們面前的是凱維安深谷的幽邃深淵,那在數個世紀前為了阻止任何敵人攻擊到城牆而挖掘的五百米寬的戰壕,其中佈滿了地雷和更多精妙的陷阱。第七道橋,那道跨越深谷連接他們的壁壘和城市主體的橋樑,它兩邊的盡頭正在冒著煙。 然後,在烏瑟維驚恐的目光下,巨大的通道掉進了深谷裡。爆炸在它撞到下面的古老陷阱時迸發出來。 “敵方破壞!”哈撒爾喊道,指向煙雲——那是非常明顯的炸彈痕跡。“士官,敵方破壞!大橋被擊落了!” “我們被隔開了!”巴拉斯喊道,重新跑向牆壁的外側並拿起挎在肩上的卡賓槍,就好像她期待著攻擊者立馬就會翻過牆壁衝來。“他們來了!他們到這裡來了!” “第七小隊,回到城牆上來!”生來士官赫爾法吼道,而第七小隊機械般的服從了他,他們從出生而來被灌輸的服從克服了他們的恐懼和驚訝。“其他人…”士官補充道,然後停下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烏瑟維瞪著他。他的軍官不確定該做什麼了。一個軍官怎麼會不知道該做什麼? 更多的爆炸在黑暗中閃出,伴隨著更多的開裂轟鳴聲,光線和聲音被遙遠的距離區分開來。二次爆炸閃爍起來,同時他們的通信也開始鳴叫,其他的橋樑也開始墜落並觸發了深處的地雷。 “第三…第五…第八…”烏瑟維喃喃道,眼睛跟隨著那些位置並把他所知道的這些建築的地方聯繫在一起。 “眾神在上啊,”哈撒爾驚呼到。“他們正在從所有地方攻過來。” “不,”烏瑟維說,感覺著他的胃部被恐懼冰冷地抓住了。恐懼,還有開始出現的絕望。“他們不是在從所有地方過來。” 他指向龐大閃光的泰斯拉一號城,那座現在已經與他們隔開的城市,繞著城牆尋找著哪怕一座沒有被摧毀的橋樑。城市中大片的區域已經開始斷電陷入黑暗。當然,電力故障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在這麼準確的時候? “他們已經在這裡了。”
“至少,您攻佔泰斯拉一號城的戰術非常精妙。”第三個提問者說道。
“以基裡曼大人的觀點,甚至是過於精妙了。”第一個人補充道。
“但我們已經數次證明它很有效。”第二十軍團的原體指出。
“它們的有效性不是我們提問的重點,”第三個提問者說。“我們質疑的只是它們的效率。阿斯塔特是銀河中最強大的武裝力量。為什麼要選用如此精密的作戰計劃,佈置如此多的互相影響的部分,全都需要完全按照計劃進行才能完成目標?您的軍團完全可以用一種更加直接的方式奪取城市,一種可以在敵方反抗比預想的更加頑強時,或者因為情報收集不正確導致出現未被預想到的情況時快速調整的方法?”
“是可以這麼做,”原體同意道。“我可以像我的兄弟一樣使用我的軍團,並依靠他們作為超人戰士的力量達成目的。羅保特在泰斯拉政權外圍的進攻就是這種方法。但這就是我兄弟們的弱點——他驕傲地認為自己是一個傑出的戰略家,但這點有多少是依靠著他使用的工具的力量呢?阿斯塔特是銀河中最傑出的戰士之一——”
“之一?”第一個提問者打斷道。
“之一,”原體說,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儘管他的表情無處可尋。“我父親的禁軍,在個人層面來說,與幾乎所有阿斯塔特一樣強大,並能勝過其中的大部分。”
“禁軍軍團並不作為一個整體戰鬥,”第三個提問者提出。“他們缺乏這種思考方式。”
“思考方式可以改變,”原體說。“但是賦予這些戰士他們能力的過程不能。又或者我們是這麼被告知的,”他補充道,瞥了一眼第一個提問者。“我的重點是羅保特在他的部隊能夠快速,不加疑問,並在開放戰場的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完全執行他的命令時自然可以輕鬆地宣佈自己是個強大的將領。他認為在這種先決條件下,他可以鑄造出一段可以持續的傳奇——認為他可以定下一套任何指揮官都可以遵照並得到與他一致結果的模式。但他沒有在一個更加強大的敵人面前接受過考驗。”
原體嘆了口氣,好像有些遺憾。
“終有一天,羅保特會遇見一個不以他所瞭解的戰爭方式與他對抗的敵人。他的極限戰士,那些他本人的盲目模仿者,或許會發現他們得不到他的指引,或者發現那些指引並不能有效地完成任務。他們會怎麼做,在他們如此嚴格遵守的教條辜負他們的時候?在命令沒有到來,或者更加令人擔憂的,在他們的指揮官不能被信任的時候?他們的精神會崩潰嗎?或許會,或許不會,但他們可以適應嗎?對於這點,我表示懷疑。他們會需要從頭開始學習這種新式的戰爭,而在他們嘗試這麼做的時候,他們就會被屠殺殆盡。”
原體微微向前傾身,頭盔上的目鏡好像聚焦在了第三個提問者身上。
“我的軍團不會被抓住這種破綻。我的軍團已經精通於各種作戰的方法,在明處是這樣,在暗處也是這樣,而我們在任何可能的時候運用所有這些工具來維持這種專業經驗。我們不是窮其一生練就一招絕技的劍士。我們掌握著許多招數,我們所有人都是如此,這樣敵人就永遠不會知道哪一招才是必殺一擊。”
刺耳的警報聲把生來將軍捷安·卡戴雯從睡夢中驚醒,並伴隨著已經注入身體的注意增強藥劑從床上快速起身。她抽動了一下表情咳了一聲,擦去藥劑開始作用時一直造成的過多口水,抓起她的制服。她確保在她醒來的時候總能有一件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是在帝國開始進攻外圍星球的時候就開始這麼做了。她的面孔盡人皆知,但沒有了醒目的階級顏色的直接視覺確認,這或許會導致別人在服從她命令時片刻的延誤,而即使是半秒的延誤也會在指揮鏈下層造成巨大失誤。 “技術支持!”她喊道,快速地穿上襯衫。她的左眼在出生後不久就被更換成了一個指揮用義眼,並在她成長過程中不斷更新增大的設備,立即在她面前的房間裡閃出一片畫面,無數光線匯聚成的網絡標記出了目前已知的敵人動向。她的心在看到整個城市的外形時沉了下去。他們所期待的總攻,他們所準備的,為之演練並強化城牆的總攻,就這麼到來了,絲毫不能解釋第一次突襲和這次攻擊之間的延誤。沒有交流,沒有威脅,沒有在突襲展示力量後的投降要求。戰爭只是到來了,毫無預警,只有它的第一聲怒吼宣告了它的開始。 她在片刻之後發現了更加令人擔憂的事情,那些代表著已確認或推測的敵方活動的閃爍符號都位於城牆內部,但城牆本身毫髮無損。沒有發生前線衝突,沒有壓制性的攻擊穿透第一層防禦。他們的部隊都還保持著完全的實力。 卡戴雯壓制著在明白這些情況後的顫抖,強迫自己冷靜地思考。她是整個泰斯拉最優秀的軍事頭腦之一,無數代指揮官的後代,她不會在這種不利局勢下就被擊潰。這是她的家,眾神在上,那些帝國的野蠻人不會在沒有感受到她的怒火之前就如此褻瀆它。 “給我所有已確認的敵方活動報告,”她命令道,大多數的符號熄滅了,僅留下屈指可數的一些。現在,這些都是得到目擊報告的地方,不僅僅是出現損傷的地方了。“證據,”她說,繫上皮帶。 圖像開始出現在她的視野裡,監視攝像頭的畫面,每一個都與一個地點相連。她同時在右耳中的聽覺植入器裡聽到了聲音,電力工程師,醫療人員,還有通信站員工驚慌失措的廣播聲。 話語和圖片組合成一幅可怕,但並不出乎意料的景象:帝國穿著厚重鎧甲的改造人突擊隊。泰斯拉當然也在運用基因工程學,讓它的人民可以更加合適地完成他們生命中的任務,但即使是他們經過強化的歐格林,他們最好的步兵,好像就連在身體改造的數量上都比不過這些帝國的掠奪者。只有很少的敵人被抓住,而且沒有活口,但那些人幾乎都不能算是人類了。不只是因為他們的體格——泰斯拉的一些階級和他們差不多高大,比如重體力勞工和生來守衛——而是因為他們接受的奇特生物改造,比如第二個心臟,奇怪的黑色外皮,還有,如果前線報告可以信任的話,口中的毒腺。有著這種東西做使者,帝國又有什麼資格代表人類?而他們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這些巨人?他們是怎麼滲透了整個政權中防衛最嚴密的城市? 在某種層面上說,這並不重要。他們在這裡,並且正在接近目標,那他們就需要被處理。他們到來方式的細節可以之後再研究。 “加入疑似敵方活動情況,”卡戴雯命令道,走向房間門,她的視野再次更新。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標記:在她剛才看到全景後的又一次可能的攻擊。敵人遍佈在整個城市之內,並且在攻擊能夠造成最大限度的迷惑的目標,但他們的數量好像並不多。卡戴雯可以打賭很多這些攻擊是事先計劃好的破壞行動,而非直接的進攻,只是在時間安排上做出一種更強大的力量正在共同運作的樣子。 帝國的改造人是可怕的戰士,泰斯拉政府已經明白了,而在大舉部署的時候他們幾乎無法阻擋。但是在這裡,這麼小部分的人在敵方領地內… 他們還沒有佔領宮殿。她推開房門走到走廊裡,她的兩名健壯的生來守衛站到了她的兩邊,面孔被鏡面頭盔隱藏著,讓他們對可能存在的刺客顯得更加毫無憐憫和殘暴。敵人正在攻擊城市,但他們還沒能成功前進到光輝宮殿,那座她,和其他高級軍官,以及生來至上者居住著的建築,同時這裡還有歐格林預備軍。 她的通信器鳴叫起來,片刻之後至上者得’哈塔被光滑修飾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捷安,看在眾神的份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卡戴雯第一次聽到一個至上者的聲音有哪怕一絲擔憂,因為他們所有表達情感的能力都被完全消除了。他們是以太般的,不可觸碰的,免受那些他們所統治的人所感覺的可悲擔憂和壓力的形體——或者至少,那是他們給外界的印象。卡戴雯,作為比一號城的大眾更加接近真相的人,完全清楚地明白至上者才不是像他們展現的那樣永遠冷靜;他們只是擺著全銀河最好的撲克臉罷了。一般來說她會因聽到即使是至上者聲音中最微小的顫抖感到愉悅,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我們正遭受攻擊,大人,”她回答,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充滿尊敬,她的統治者本應該可以自己琢磨出這種事情的。“我的初步分析指出是那個所謂帝國的小股改造人戰士。” “那你做出了什麼行動?” “他們試圖把城牆上的衛兵和城市的其他部分分隔開來。”卡戴雯說,再次檢查她的顯示器。“他們摧毀了大部分橋樑,但不是全部。或許那些炸彈失效了,或許佈置他們的部隊被我們的人找到並殺死了——這不重要。如果我們把衛兵調回城市,我們可以向裡收網,把他們碾碎在宮殿外。讓戰機起飛以阻止任何空中逃脫的可能,我們就能打敗他們。” “你想要把他們往我們這裡逼?” “宮殿堅不可摧,大人,”卡戴雯提醒他。“他們要麼在街道里和我們的部隊交鋒,這樣我們的人數優勢可以得到最大發揮,或者在他們面前逃跑並在城牆外做最後抵抗。無論如何,我們都會擊敗他們,這樣我們也可以告訴帝國敢於向我們的中心發起進攻時什麼下場。” “我要加倍生來守衛的數量,”得’哈塔要求道。“所有至上者的守衛全都加倍!” “遵命,大人,”卡戴雯說,嘆了口氣。她切斷連接,重新打開一個對生來守衛部隊的通信,並說出了代表敵人來襲,加強所有重要人員防禦的暗號。“藍天升起。” “黎明接近,”回答道。在片刻之後,身形巨大的額外生來守衛就會開始去往所有宮殿裡的至上者和高層軍官身邊。 卡戴雯的房間離作戰室並不遠,她在離開房間的九十秒後就到了。房門在她的觸碰下嘶嘶打開,她帶著身後的生來守衛走了進去。迎接她的是一陣由叫喊和近乎歇斯底里的組成的風暴。 “長官!”生來連長格朗驚呼道,快速地敬了個禮。在他身後,房間略微安靜了一些,卡戴雯看到許多面孔開始閃起希望的光。捷安 卡戴雯將軍會知道怎麼辦的。 現在她只需要滿足他們的信任。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她快速說道。“我們正遭受攻擊,回到崗位上!連長,我需要完整的戰術報告立刻出現在大屏幕上——這個,”她敲了敲自己的義眼,“不能給我提供足夠的細節。把你理解的完整情況分析在二十秒內提供給我,開始動作。” 格朗再次敬禮,然後開始說話。他堅定可信,並且已經採取行動保證更多的首要目標不被攻擊,但他並沒有把戰鬥帶往敵人的戰術視野。卡戴雯走進作戰室的中心高臺。 “剩下的橋樑被保護好了嗎?”她提問道。 “已經儘可能嚴密了,長官,”格朗回答。“全都有重兵把守,我們正在檢查有沒有還未爆炸的炸彈。” “很好,”卡戴雯點點頭。“我要牆壁上的衛兵回到城裡,各自使用距離他們最近的可用橋樑,留下百分之十的力量留守。讓他們在整個城市進行掃蕩清理作戰,向宮殿靠近。” “夫人?”格朗問,驚訝征服了他的訓練。 “整個城市,連長!”卡戴雯厲聲說。“我不管這地方有多大,他們的人數足夠做到!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座建築被漏過——我們要找到這些野蠻人,不論如何,我們都要殺了他們。” “遵命,長官,”格朗回答。卡戴雯聽著命令被髮布到城牆衛兵隊,放任自己微微一笑。敵人很兇猛,也很高效,但他們計劃中的一環失敗了。還有一些橋樑能讓一號城的士兵撤退,然後擊碎這些破壞者。 作戰室房門的叮聲吸引了她的注意,讓她轉身看到兩個生來守衛走進來。當然了;對所有高層人員加倍守衛的命令也包括她自己。她的兩個高聳影子轉身迎接新來的人,大門在他們的身後重新關上。 “藍天升起,”新來的二人中的一個說道。 “夕陽落下,”回答道。 卡戴雯眨了眨眼。那不是正確的—— 槍響。一陣子彈照亮空氣,三個生來守衛猛地甩動武器讓作戰室的內部充滿了暴力和死亡。卡戴雯看見通信器在一陣火花和扭曲的金屬下爆炸開來,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軍官被子彈擊倒。生來守衛攜帶著泰斯拉擁有的最為可怕的單兵武器,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抵抗。 卡戴雯把手伸向她的槍,但最後一個生來守衛已經向她衝了過來,巨大的雙臂用一個鋼鐵般堅硬的抓握把她的手固定在身側。她在壓力下掙扎著,對背叛的驚訝拖慢了她的反應,讓那人在她呼喊求救之前伸手把她個人的通訊植入物扯了出來。卡戴雯在它從自己耳朵的血肉和頭骨上被拉出時發出痛苦的尖叫。 生來守衛的槍聲安靜下來。在暴力開始的三秒後,一切就結束了。二十個泰斯拉的軍官暴死當場,只有幾個人拔出了武器,但沒有一個人成功打出哪怕一槍。 “感謝您的幫助,將軍,”一個深沉的聲音說。是那個抓著她的人。“您省去了讓我們偽造從城牆上撤退的命令的麻煩。”儘管在她的驚慌和憤怒中,卡戴雯聽出了那口音中的錯誤。它說著她的語言,但沒有泰斯拉人的那種韻律。 “你是誰?”她質問道,儘管她恐懼自己知道答案。但是他們是怎麼滲透進生來守衛的?他們是從哪裡獲得了裝甲制服和鏡面頭盔?但是現在,在她以嶄新的目光看向他們的時候,她看出了細微的拉伸和縫線的痕跡,證明這些衣服為了讓身材略微不同的人穿進去被改造過,如果他們同樣巨大的話。它們真正的主人已經死了嗎? 對她說出口問題的答案,在到來的時候,在她聽來毫無意義。 “我是阿爾法瑞斯。” 捷安·卡戴雯的脖子傳來一陣突然短暫的劇痛,世界翻轉過來,所有東西快速地陷入黑暗。
“您是在您的兄弟中最後一位被帝皇找到的,”第一個提問者說。“在您與軍團團聚的時候,您的原體兄弟已經被看做戰績斐然的將領,取得了許多勝利。”
“確實是這樣,”原體點頭同意。
“是否有這種可能,”第一個提問者繼續說道,在他們的座位上向前傾身。“您對高度複雜,多面的戰爭形式的偏愛只是為了超越您的兄弟們?因為您與軍團團聚時間甚短,無法在戰鬥記錄上比過他們,您就想要通過使用的方法證明您高他們一等?這是否並不是戰術決策層面的故事,而是您的自負?”
“畢竟,”第二個提問者補充道,“極限戰士和基裡曼大人在為帝皇的服務中取得了非常可觀的成績。您對這之間的差距感到惱怒也可以理解——您不想要被看做是最後補上的一個,眾平等兄弟中落後的那一個。”
原體遲疑著,好像是在思考。然後他也把身體向前傾,盔甲覆蓋的手指在手肘支在膝蓋上時交疊在一起。
“極限戰士取得了什麼‘可觀的成績’?”
“由他們帶入歸順的世界數量——”
“那會誤導眼目。”
片刻的安靜。
“極限戰士並沒有取得任何優秀成就,”原體指出。“他們完成了完全一樣的事情,用完全一樣的方式,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們非常精通於此道,但他們並沒有考驗自己。他們完成了帝皇創造他們的目的,並從沒有想過超越那目標。基裡曼也和別人一樣——他們要麼沒能發現自己的弱點,或者他們假設我們之中的其他一個人可以彌補上那個空缺。”
“假設您說的是真的,”第三個提問者開口了,“為什麼您的兄弟不應該這麼想?”
“因為事情不會一直都是這樣,”原體斷言道。“我們的父親創造了我們,但很明顯他的造物並不完美,對他來說也並非不可替換。曾經,有二十個軍團,比起現在還有另外兩個原體穿行於銀河之間,披掛戰爭的桂冠。儘管我所有的兄弟都讓凡人想起古老神話中的半神,儘管我們遠比人類強大,依然有兩個存在缺陷的工具被拋棄了。有誰可以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次發生?”
如果寂靜可以嚐出味道,那現在充滿房間的氣味就是驚訝。
“在我的父親找到我的時候,那完全沒有家族的最後一個成員終於回家的感覺,”原體繼續說。“並不像我從凡人那裡聽說過的家庭溫情。那是一種…滿意的感覺。一種完成的感覺。好像是最後一片拼圖被嵌進位置時的感覺。我並沒有與我的父親共處很長時間——比起我的一些兄弟來說並不久,那些在他身邊十幾年的人,並與他分享找回每一個新兄弟的喜悅的人。但是,在我與他相處的時間裡,我學到了很多我的兄弟好像沒有發現的事情——我們是父親的工具。我的兄弟們征服世界並讓他們臣服,並且覺得那就是對他們唯一所求。”
“您是在說不是這樣嗎?”第一個提問者問。
“大遠征並不只是為了重新把人類團結起來,”原體說。“那是目的之一,但並不是最終目的。我的父親創造了這些工具,而現在他在考驗他們,而大遠征就是最好的競技場。他會把我們測試到死,如果需要的話——對我們其中的一些人來說,他已經這麼做了。我父親已經看到了遠征之後。他知道之後必須發生什麼,但他並沒有與我們分享。他已經知道了極限戰士可以做到什麼——他們用同樣的方法再征服一百個世界會證明他們比他想的更加有用嗎?不會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用這種方式作戰。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做這些準備,為什麼把我們的特工灑向整個銀河——為什麼這樣招募成員,這樣訓練新兵。我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而在那時我們或許會是唯一剩下的——再沒有鋼鐵戰士擊潰敵人,沒有暗鴉守衛從陰影中出擊,沒有極限戰士發起完美的軍事行動。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我們必須準備好扮演任何需要我們成為的角色。我們是帝皇最終的保險,而我們必須向他證明確是如此。”
“那您對基裡曼大人的厭惡並沒有任何影響嗎?”第一個提問者問,聲音中有著一絲嘲弄的笑。
“我並沒有討厭或憎恨羅保特,”原體回答。“我可憐他。無論變故來的是突然還是緩慢,總有一天他和他的天賦會過時,而他所有的那些計劃都會化為回憶。恐怕他缺少可以應對這種情況的靈活性。我不會犯下這種錯誤。我會與時俱進。我會一直完成任何必須完成的事情,而我的軍團也會如此。”
泰斯拉一號城陷入一片火海。 城市被爆炸燬滅。整支的泰斯拉部隊被他們的上級命令撤退,但發現自己被困在了少數幾條還完好的道路上,並在真正的攻擊開始時被屠殺殆盡。城牆上無數的地方被超重的戰爭機器突破,那些車隊隨後又如同一柄鋒利的寶劍般切過城區。大多數的指揮官都死了,被自己的保鏢所暗殺。 但一號城依然在戰鬥。 帝國的掠奪者還沒有把他們的優勢運用到極致。不管是過於自信還是懶散,他們還沒有除掉所有那些有能力抵抗他們的力量。成連的基因強化歐格林,泰斯拉目前唯一可以和掠奪者平分秋色的部隊,現在已經準備好發起反攻。為了讓這次攻擊得到任何成功的希望,它必須作為一個整體並完全統一地襲擊敵人。 生來連長西蒙在他指揮連隊的裝甲車內部看著時鐘的指針慢慢地向前推進。 “現在!”他的副手,一個滿臉傷疤的叫特拉福的傢伙喊道。 “前進!”西蒙向通信器裡喊道。在他們面前,哨所大門開始打開。在一號城裡,還有十八個其他經過偽裝的門也會在做完全一樣的事情,一號城最後的隱藏部隊被命令奪回他們的城市。每一個歐格林連隊都會有一個連長指揮,他的目的是把他們的力量對準敵人,因為這些巨大無比,堅忍不拔的士兵的智力並不出眾。 光線湧進哨所,士兵魚貫而出。他們快速地移動,比大部分人類可以奔跑的速度還要快,並且帶著與體格不符的目的和精確性。看著他們的衝鋒是美麗的,西蒙想:給他們一個簡單的任務,他們就會以永不枯竭的動力去完成它。“爬上那座山,”“在這裡站一天,”或者“在這裡戰鬥到你被殺死”是他們的頭腦可以理解的所有指揮,而他們也會盡一切可能去完成。“奪回城市”太複雜了;所以他們需要更好的頭腦。這些頭腦,比如西蒙,全被裝甲車保護著,同時周圍還圍繞著那些基因強化的肌肉。如果敵人要攻擊到他,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衝過他的部隊。 “左翼遭到輕微抵抗,”特拉福彙報道。“單獨狙擊手火力。” “距離和方位?”西蒙問道,看向戰術顯示屏。在片刻之中,他們儀器對狙擊手位置的最佳估測閃了出來。“讓第四小隊去處理他們,再給魯溫連長髮個信息,他們或許會向她那裡逃跑。” “明白,”回答傳來,然後一隊二十個歐格林人脫隊前去狩獵。 不出一分鐘之後,主要部隊就遇到了第一次真正的抵抗。 “前方有街壘,”特拉福說,操縱機器讓裝甲車的攝像機拍到的畫面直接投射到顯示屏上。 “有無防禦?”西蒙問。 閃光出現在圖像上:是槍口的火焰。 “有防禦,”特拉福帶著一個微弱的笑回答,但那笑在他看到另一個讀數的時候瞬間消散了。“我只看到了武器的熱成像,沒有開火的人。他們一定找到了什麼方法隱藏自己…讀數不多,但可能還有很多槍只是沒有開火,不管是什麼原因。” 西蒙聳聳肩。“那去看看為什麼吧。指示部隊突破,但準備好快速機動,可能是個陷阱。” “遵命,”特拉福確認道。 西蒙的通信器鳴叫了一聲,是一道優先命令,他打開了頻道。“西蒙連長。” “霸主。裂縫。漫遊。天空。門廳。柳釘。” 西蒙顫抖了一下。只要有人看著他的臉就會注意到他的瞳孔放大,一小股汗在眉頭冒出。他解開手槍的槍套:即使是在車裡的狹小空間裡,這都是個難以注意到的小動作,就連特拉福也沒有注意到,其他所有的車組成員也一樣。 “最終確認?”他嘶啞地問。 “午夜,”耳中深沉的聲音朗聲道。 軍銜不及上校的人全都不知道泰斯拉全部的軍官都被催眠過,會對特定的關鍵字做出反應。將軍以下沒人知道那些關鍵字是什麼。所以西蒙不知道為什麼他問了確認,又或者剛才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拔出了手槍。他一直到槍口冰冷的金屬碰到他的太陽穴時才明白過來他做了什麼,頭腦深處的一個小聲音尖叫著這是錯的,這是錯的卻被麻痺大腦的白噪音淹沒,把他所有的思緒帶走,只留下一開始的衝動。 西蒙在阿爾法軍團收起陷阱的瞬間扣下扳機,十幾支爆彈槍在他的部隊的所有方位開火。歐格林退縮了,已經發布的前進面對前方敵人的命令與頭腦深處向這些在側邊攻擊他們的人發起反擊的直覺起了衝突。他們大批地死去:這些沒有自我思考智慧的強大戰士,在失去了指引之後擱淺在原地。
第一個提問者看向他的兩個同伴。那兩人看了回來。
“我感覺真相議會已經得到滿足,”第二個提問者提出。
“我同意,”第三個提問者說。
“我也一樣,”第一個提問者同意道。“真相已經遭到檢驗,對其提出的疑問得到回答。對象的陳述合理有力。”
“那麼這次議會就此結束,”第二個提問者說。所有四個人都站起身,包括原體,並頷首致意:那是一種平等的致敬,因為阿爾法軍團並不區分阿斯塔特和原體,甚至是原體和人類特工。然後第二和第三個提問者離開房間,從長椅間的通道向出口走去,但第一個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原體。原體也站著回應他的目光,兩頂頭盔互相注視著,一個精美,一個樸素。
阿爾法瑞斯伸手摘下頭盔。“說得好,兄弟。”
歐米茄也伸出手,摘下了阿爾法軍團原體的頭盔。一股狡黠的笑出現在他的臉上:一張剛剛與他說話的人完全一致的臉。
“你太好心了,兄弟。我或許也要感謝你,為了最後的那個絕妙問題?它讓我在回答前思考了一會兒。”
“真相議會的目的,難道不就是為了檢查我們自身的猜忌嗎?”阿爾法瑞斯問,一個笑容如鏡像般反映著他的雙胞胎兄弟。“但我相信你的答案的確讓另兩個到場的同胞感到了滿意。”
“這很好,”歐米茄說。“軍團不能對我們自己的方法抱有懷疑。至少在這方面上,我們就和基裡曼熱愛教條的十三軍團一樣脆弱。”
“沒有力量是完美的,”阿爾法瑞斯回答。
“我們的兄弟不會全部同意這個說法的,”歐米茄提醒他。
“我不會向他們重複的,”阿爾法瑞斯說,帶著那蟒蛇般的微笑。他停了一會兒。
“你的回答…很好。但它們是真的嗎?”
歐米茄把那頂精美的頭盔戴在自己的頭上。
“它們在必要的範圍內是真實的。為了完成必須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