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辛·約拿連長扣緊爆彈手槍的扳機。槍械轟鳴著射出自我制導的微型導彈打到走廊盡頭。他身邊的泰伯圍城小隊的突擊者們加入他的火力,每一個披掛鋼甲的戰鬥兄弟準確地利用護盾上的邊緣抬出爆彈槍。
在走廊的盡頭,他們的目標被打得四分五裂。高瘦的,穿著宇航服的人類戰士身體炸開,就好像每個人都在某種可怕的自殺聚會里吞下了一顆手雷一樣。
在把他們的武器對準第三遠征艦隊的時候,這些飛地人也該這麼做了。約拿想。他向前邁進,同時重新裝彈。血液和粉碎的肉塊從牆壁和天花板上滴到走過的帝國之拳戰士身上。
“在保民官號上出現這種血腥場面可不一般,對吧,連長?”泰伯士官在他們爬上一組鐵樓梯時通過小隊通信器問道。他們走過軍團的徽記,用略微珍惜的金屬鑲嵌在牆壁上,在應急燈的照明下變成紅色。
“不會維持太久的,”約拿回答。“我們敵人的進攻異常惡毒,但他們所作的一切都不足以威脅阿斯塔特。在第三遠征艦隊進入他們的領地之後,他們就應該立刻投降。康蘇斯飛地應該是一箇中轉站。但他們迫使它變成了一片巨大的墳墓。”
他搖著頭嘆了口氣。“太浪費了。”
他們出現在一個交叉口,又一陣彈雨迎接著他們,從動力盔甲和登陸盾上盡數彈開。
最後一群跳幫者已經把沉重的補給箱堆成了一道簡陋的路障。自動探測器上保民官號的地圖讓他瞭解到戰鬥幾乎已經把他帶到了星艦的最外層。
“這個地方應該是敵人準備的最後陣地,”泰伯指出。
“或許吧,他們甚至愚蠢地認為他們不會用到它,”約拿回答。很明顯,路障後傳來的火力飄忽不定,輕鬆地被泰伯的戰士們擋了下來。
“擊潰他們,”約拿命令道。
盾牌內鎖,槍械向前,突擊者向前推進。他們的槍聲怒吼,聲音的空缺逐漸被補平,蓋住了敵人驚恐的尖叫。皮膚蒼白,眼睛漆黑的飛地人被撕成碎片,血液噁心的腥臭味彌漫出來。有一些人試圖用他們的跳幫槍和大口徑手槍還擊。
太脆弱了,約拿想,脆弱到了令人遺憾的程度。
他們的子彈甚至連戰士的盾牌都沒有刮花。與之相比,僅僅站在星際戰士狂風驟雨般的火力前就是在自尋死路。十幾個飛地人在槍戰開始的幾秒後就死了;另外還有差不多六人片刻之後也像得到了之前那些人一樣的下場,現在剩下的幾個人正依照著動物本能的恐懼向後方逃竄。
“跟上。我們把這件事結束掉。”
在連長的命令下,突擊者們穿過一片狼藉的路障,沉重的靴子踩碎殘破的身體,追趕著撤退的飛地人。
透過一扇沉重大門,在一排如戰機般巨大的活塞之下;約拿注意到他的自動探測器發出警報,周圍的氧氣含量和外部溫度同時迅速下降。
“這些傻瓜一定沒有在我們的船上做出完美的突破口,”士官泰伯嫌惡地說。“太冒失了。”
約拿穿過最後的一道門,這道寬闊通道依然閃著在飛地人強行通過時弄出的火花。然後敵人出現在他面前,至少是他們還剩下的東西。二十二個男男女女跪在一片被火焰侵蝕的機僕甲板上,看起來就如同掛在上方的屍體機器一樣蒼白和毫無生氣。他們正在劇烈顫抖,約拿看到那些沒有呼吸面罩的人正在稀薄的空氣裡掙扎著喘氣。
他們身後的是他們攻擊艦的艙口,殘破的內部被閃爍的燈光照亮。他們面前放著武器,很明顯的投降意圖。
約拿的自動探測器顯示出攻擊艦周圍的四個小裂縫,它的焊錫泡沫噴灑器沒能完全把攻擊艦與船體完全密封起來。以空氣從那些裂縫裡漏出和太空的冰冷進入的速度來看,約拿推斷這些飛地人在這個房間最多隻能再活幾分鐘了。
“我們怎麼處理他們?”泰伯用冷靜的聲音問。
那希望擴散開來,或許只有些微,但帝國之拳用他們的爆彈槍示意這些俘虜站起來離開房間。他們照做了,成雙走著兩手抱頭,羅丹兄弟走在前面,而小隊的其他人跟在後面。約拿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標記著這個地方讓船隻的維修機僕立刻處理這裡的情況。
“我們可不想讓他們的攻擊艦從船體上滑開造成洩漏,”約拿說,隨後在信息出現時定在原地。那是一條對他和泰伯老兵小隊的首要召集令,發出自第六齣發甲板。
“是在船的另一邊,”泰伯評價道,已經開始命令兩個兄弟脫隊運送囚犯。
“我們坐渦輪電梯去,”約拿回答。
“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泰伯問。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士官,”約拿說,與泰伯和身後漸漸跟上的小隊出發。
儘管憑藉著發達的帝國科技,約拿和他的同伴還是花了幾乎十三分鐘到達出發甲板,他們腳下的戰艦是如此巨大。在路上他們看到了很多保民官號依然處於太空戰的證據:維修機僕匆忙走下燈光閃爍的階梯,伺服馬達濺著火花搜索著需要修補的戰損。軍團斥候快步走過,一些抱著高聳沉重的彈藥箱,時不時地停下抓住扶手和牆壁支柱穩定自己不會因為保民官號承受的重火力衝擊而跌倒;好幾支帝國之拳的小隊跑上鐵樓梯和搖晃的拱架,沉重的腳步砸出迴響。
“一定是在突破最後的一些軌道防禦,”士官泰伯在另一支小隊走向他們相反方向時評價道。
“戰艦很快就會解決它們了,”約拿回答。
“你覺得它會在這裡停止嗎?”泰伯問,聽起來幾乎感到了失望。
“不能確定,兄弟,”約拿說,感覺到了他易怒兄弟的懷疑。“亞空間不可預測的潮水把我們帶到了這個地方,就如同面前的這些人類住民。但他們對我們的歡迎方式是用攻擊艦和他們衛星城上的長槍對我們發起進攻。他們就像是一群爬上冰原藏匿者屍體的鬣狗蠕蟲(Jacklworms upon a ice-stalker’s corpse)。如果你是原體,你會平靜地原諒這種羞辱嗎?”
“我們不應該妄自談論指揮官的想法或作為,約拿連長,”泰伯回答,聲音裡帶著不快。
“的確,但談論與否,你都知道多恩大人是不會展露慈悲或原諒的,”約拿說,更加確信了他在走進出發甲板後將要看到什麼。
很快,在他們爬上最後幾節臺階走進樓上時,出發甲板展現在他們面前,亂中有序的佈置裡充分表現著星際戰士軍團準備釋放它的力量時的準備程序。風暴鳥懸掛在出發架上,正在預熱的引擎發生深沉的響聲。一個個小隊的突擊老兵,鐵騎型終結者,和幾支聖堂兄弟會成排或站或跪立下臨戰誓言。彈藥和燃料箱用伺服機在空中穿梭,或者是在隆隆作響的運輸機上穿過人群。約拿看到177連的愛社特連長也在場,還有帕洛斯連長,第193連威名遠揚的“破壁者”。
但是這些都淡出了約拿的視線,就像是被單獨的一盞明燈照亮的房間的陰暗角落那樣。
“原體!”泰伯的一個戰士驚歎道。
多恩站在這一切的中間,如同在一片運動的漩渦中升起的毫不動搖的石柱。他的盔甲金光閃閃,如同力量凝聚成的精美實體。多恩巨大的鏈鋸劍風暴之牙掛在原體的腰間,如同是對即將到來的毀滅的保證。但約拿發現他的眼睛被多恩石劈斧鑿般的面容吸引過去,就像他在自己的基因之父面前時一直那樣:如同無法穿透的大理石般堅定不移,嘴唇抿成毫無笑意的一條線,眉毛扭成如雷霆般的不快,眼睛就像雲母片,其中閃爍著毫不妥協的決心,讓約拿即使隔著這麼遠,還是感覺那如同是一股真實的力量。
“對,今天不會有任何寬恕,”連長說著讓泰伯的小隊再次行動起來。“我們已經保衛住了我們的堡壘。現在,我想,我們該去試試他們的了。”
這想法應該讓他充滿正義的快樂,生命中最偉大的意義難道不就是在原體本人的影子下以帝皇統一遠征的名義而戰嗎?但在他跑下一道梯子進入大廳時,約拿不能壓制住自己感受到的不安。這些人對原體艦隊的攻擊是一個可怕的錯誤,但他們錯誤的判斷並沒有讓他們變為非人,或減少了任何贖罪和歸順的可能性。
“我希望多恩大人完成對他們的懲罰之後,他們還能剩下足夠多的人能學到他的教訓,”約拿對泰伯說。
士官沒有回答。
幾分鐘之後,約拿連長就已經坐在了風暴鳥泰拉之錘號上的座位上,並從保民官號的出發甲板上衝進火光蔓延的太空。周圍的影像和數據表在他的自動檢測器上不停刷新,讓約拿可以得知即時的戰鬥情報。
他可以看見飛地人的衛星城懸在黑暗中,用殘破的星艦碎片改造成的廊道連接在一起。它們周圍全是深紅的圖標,指示著成隊的防禦設施,同時更多的紅色符號如同被風掃動的雪花一樣飄過天空與代表第三遠征艦隊的黃色標識交接在一起。
有些之後出現的透明冰冷,標記著在嘗試著從母艦裡出擊的時候就被擊毀的戰船和補給艦。但更多的艦船閃出憤怒的堅定,無比精準地移動躲閃,在他們連長的指揮下重新建立編隊,向紀律散漫的飛地人偷襲發起反擊。
從他戰略家經驗充分的眼光來看,約拿可以看出敵人已經在動搖了。
“他們一定相信,通過足夠的意外,驚慌和早起傷亡會讓我們投降,”他通過專用通信頻道對士官泰伯說。“我簡直不敢相信這片被遺忘的太空裡的資源會是多麼匱乏。他們表現的這麼放肆,看來我們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富有的目標。”
帝國戰船成群外圍住敵人艦船,從多個方向對他們發起攻擊並把陣型分割開來,同時帝國之拳的進攻同伴從最後一艘被癱瘓的艦船裡飛出。同時,保民官號作為一支緊密的帝國之拳艦隊的矛頭,不可阻擋地衝過敵人簡陋的護衛艦和巡洋艦,向著飛地人稱作家園的城市衝去。
約拿看見並理解著這一切。但是,他依然難以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戰場上,因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多恩大人本人在泰拉之錘飛出束縛前也登了上來。原體現在站在靠近戰機運兵艙前部的地方,靴子用磁力吸在地板上,他的白髮碰到了天花板。他站在自己的孩子中間,但依然感覺孑然一身。多恩的臉被風暴鳥內部的紅燈隱藏著,但那身姿訴說著壓制住的勃然大怒。彈藥在戰機周圍的天空中炸開,讓它顫抖顛簸,但原體的姿勢在適應這些劇烈運動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在做什麼?約拿在風暴鳥衝過太空時想。他深深吸了口氣向沉默的原體提問。
“大人。並無冒犯,但為什麼我們還沒有對這次行動開展過會議?我們需要知道您的命令才可以最好地遵守它們。”
原體並沒有直接回答約拿,轉而打開了首要頻道的通信。約拿看到它連接到了從保民官號上的出發甲板跳出的六架風暴鳥上的每一個星際戰士,它們現在正組成鬆散的編隊穿過廢墟和太空戰。
“我的兒子們,”多恩開口道,就如同往常一樣約拿連長在聽到他的原體的低沉嗓音時感受到了一種欣喜和敬畏。
這難道就是盲目信仰的體驗嗎?他想,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些還沒有加入帝國真理光芒照耀的人們?那些相信原始神靈的人?相信神的人?這種想法讓他感到不安;帝國之拳對他們的原體忠心無二,這點千真萬確毫無疑問,但他們的這種崇拜卻不是迷信者和狂熱分子的盲目執念。
“我們的敵人展示出了勇氣和軍事實力,”原體繼續說道。“但他們也展示出了令人悲傷的愚蠢。前者可以在加以修改後為人類服務,但這只能在他們的愚蠢被改正之後才有可能完成。”
他聽起來真的生氣了,約拿想。他聽到了多恩聲音裡最微小的顫抖,在說出“愚蠢”這個詞時候的小失誤。但是作為一個如同帝國之拳的原體那麼沉穩的人,這個小事意味著很多。多恩大人相信大遠征和人類的重新統一——甚至有人說比起他所有的兄弟都更加相信。
這種信念讓他成為了我們種族裡除了帝皇本人以外最偉大的冠軍,約拿帶著強烈的自豪想到。但他同時也見過多恩大人的這種信念對那些拒絕帝皇目標的人降下的災難,而這種不詳的預感在原體繼續說話時變得更加強烈。
“我們將給予這些飛地人一次接受帝國啟迪的機會。這一次機會已經比他們給予我們迷失在太空中的死者要多了。在我說話的同時,跳幫魚雷,鐵拳攻擊艦和集中轟炸正在清理你們的戰機在最大的衛星城腹地中的著陸點。每一架風暴鳥都有自己的目標。幾百位你們的兄弟正在進攻城市的外部防禦和攻佔防禦平臺,從而防止敵方增援阻止你們的著陸。他們在為勝利而戰,但確保這次勝利的將是你們。他們的歸順將快速精準。為泰拉而戰,我的兒子們。”
為什麼只有阿斯塔特?約拿想道,自動探測器上風暴鳥的標記各自分開,他感覺到泰拉之錘又再次開始加速。為什麼沒有帝國軍隊的支援部隊?難道那不會讓歸順更加快速嗎?如果是約拿的話,他會首先擊潰敵人已經寡不敵眾的太空戰力和從衛星城上支出來的長槍。在敵人的尖牙被拔出以後,乾淨利落地,他會圍住敵人的據點並且用絕對的力量進攻。這種模式曾經達成了快速的歸順,儘管這會讓衝突被延長,但這同樣也能確保帝國的損失降到最低。
他們的飛船在爆炸捲過它的外殼時震動一下,約拿隨後感覺到風暴鳥回擊時標誌性的顛簸。他開啟飛船外的即時影像看到幾架輕型的戰機變成了迸發的火團和撞在風暴鳥外殼上的廢墟。重型戰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繼續前進,而現在約拿看到他們目標的衛星城漂浮在太空的黑暗中。那是一片硬幣大小的光影區間,然後變成了一片和他拳頭一般大的岩石金屬和漫出的燈光,接著變地越來越大,讓約拿可以看清亮著燈的城市穹頂和遍佈於飽受改造的小行星上的隧道網絡。由拾荒者建造的通道把它分割成更小的衛星鎮和家族大廳,之後又互相連接,那是一片脆弱的生存者聯邦外更遙遠的部分。
火焰在帝國之拳的進攻部隊已經著陸的地方燃燒著,無盡的光矛與轟炸把一些居住區的穹頂炸開,讓其中的區域暴露在了沒有空氣的太空裡。
屍體漂浮在天空中,如雲層般濃密,就像是從一堆火焰上升起的灰燼一般飄動。
紅色的光束亮出開始追蹤泰拉之錘,陷入困境的飛地人想要阻止更多的帝國之拳降落在他們的城市裡。第七軍團的飛行員明白他們的職責,但是,幾束驚慌的光束還是差點擊中了。戰略地圖顯示第88連和第193連的戰鬥兄弟正從南北兩邊向城市裡推進。同時突破者小隊已經穿透了盤踞在小行星上的隧道網絡,從軌道防禦系統下方發起攻擊,把它們一個接著一個擊潰。但帝國之拳肯定沒有在所有地方為所欲為。
“看起來這些飛地人想要為榮耀而戰,對吧?”泰伯從私人通信頻道對他說。“聽起來那下面還有些挺厲害的火力!”
“誰知道他們維持這個文明已經有幾個世紀了,他們已經掠奪了多少戰船,他們還可能擁有多少舊夜武器的科技碎片?”約拿在風暴鳥顛簸尖嘯著開始最後的下降時回答道。原體,他注意到,決定在這最後的俯衝時抓住了一個扶手,但之前連一絲肌肉都沒有動。他也沒有在開口,而在多恩的寂靜中,約拿讀出地面指揮的責任將要在現在,落在作為一位資深的高階軍官的他身上了。
“第七軍團的戰士們,準備迎敵!”約拿從頭盔上的喇叭向外喊道。二十位星際戰士老兵回應了他,突破者把拳頭砸在胸甲上。武器舉起準備,束縛裝置鬆脫開來。外面傳來模糊的武器開火聲,然後是一聲沉悶的咚聲,一陣劇烈到讓風暴鳥踉蹌的爆炸出現。
然後飛機落在了地上,艙門猛地打開,讓陣陣濃煙和尖叫的人類聲音傳了進來。約拿帶領著他的兄弟走進了六號衛星城的強光裡。
風暴鳥轟開了一片貧民窟的屋頂和裝甲的穹頂,落在了一片石地板的廣場裡,約拿意識到這裡在不足一小時一定曾是一片熱鬧的市集。應急護罩在穹頂被擊穿的瞬間就已展開,防止爆炸造成的失壓讓結構受損。但這並沒有對拯救這片地方造成任何幫助。
被摧毀的小攤和棚子劇烈地燃燒著,塑料膜在彎曲融化的同時散發出刺鼻臭氣。以物換物的商品奇特地散落在地上:機械碎片,從微小的黃銅齒輪到如人一般高的工程模塊和被切除的機僕義肢;真空包裝的營養塊和用棍子插著的碳烤昆蟲;閃亮顏色的罐裝軟膏;雜亂的雜物和華而不實的珠寶;掠奪而來的火器和用鋼條改造的鈍器;一張羊皮紙傘,奇蹟般地毫髮無損,散開著倒在一片被燒焦的布片中間——這些東西的豐富程度讓人驚訝。
在市集的廢墟中間躺著人類的屍體,十幾個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被戰爭的憤怒燒的焦黑變形。他們看起來非常的令人可惜,約拿想,儘管他們在死時依然攥著的槍已經受熱融化。更多的人影出現在穹頂的邊緣,但這些人還活著。伴隨著子彈和激光束向下船的星際戰士襲來,原體現在大步走現了他們之中,他僅僅是向死去的飛地人瞥了一眼。
“舉盾,”約拿命令道,讓他的聲音向外發出,一陣被喇叭放大的炸聲充滿了穹頂之下。他的戰士用金屬的相擊聲回應並向前邁進,子彈從他們的盔甲上刮擦而過,沒有任何效果。另一道新的命令出現在了約拿的自動感應器上,就像原體剛剛說的那樣。他們的目標,他看到,是一個更大的穹頂,被嚴密地防禦著,位於北方大約四百米的地方。
攻佔並控制阿爾法一級目標點,他讀著符號下閃爍的字。戰略與……環境控制區。約拿的不安在讀到這些字並理解了他的基因之父的目的時變成了驚懼。它在戰術層面上非常合理,異常無情,並且在本質上特別的黑白分明。
投降啊,你們這些傻瓜,他在用槍擊倒另一個飛地人時想到。但他們沒有。相反,他們身後的艙口大大洞開,吐出又一群尖叫的戰士,穿著鮮亮顏色宇航服,手裡拿著高能的爆能槍。在約拿的右邊一道怒吼的能量穿透了洛桑兄弟的盾牌和之後的著甲身體。在他背後原體邁步前進,眉頭有如雷霆般皺起,甚至沒有拔出武器。
他不認為這些敵人值得他與其戰鬥,約拿想到這點並明白了現在他身上的期待。不論他如何推脫,英偉特第三十九家族的哈辛·約拿一定可以完成任務。
“前進並殲滅,”他用隆隆作響的聲音回答,一次又一次地擊發手槍並開始衝鋒。“以多恩大人和帝皇的名義!”
他們在戰略區域裡遭遇到了最頑強的抵抗。在約拿和他的戰士衝過一扇冒著黑煙的裝甲大門殘骸的時候,一陣激光火力打在盾牌上,光線組成的長矛穿透了盔甲,肌肉和骨頭。
連長穿過股股濃煙和閃爍的光束。戰吼和痛苦的喊叫圍繞在他周圍。沉重的黃銅控制桿和成片的發光監視器在爆彈與激光束打穿它們時冒出火花。人影閃動,就如同戰鬥激流中若隱若現的幽靈。
“兄弟們,小心瞄準,不要造成不必要的儀器損壞,”約拿命令道,然後直覺地向一邊躲開。一把充能的劍劃過他的頭剛剛在的地方,在持劍者在絕望中的力量下發出響亮的劈啪聲。那戰士從煙霧中出現,她的宇航服比起他目前見過的還要堅固,臉上畫著數不勝數的部落徽記和鮮亮戰漆。
某種精英階層的戰士,約拿想,拔出自己的動力劍格擋住她的又一次攻擊。她比他要小,盔甲更加輕便靈活,但如果她希望輕盈的速度可以與沉重力量對抗,她很快就會失望了。連長在防守架勢下揮出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攻擊,她的能量劍在每次碰上他的劍刃時濺出火花。然後,在察覺到了她平衡中的一個微小開口後,他突進她的防守把動力劍深深插進那女人的臉。
骨頭裂開。血液飛濺。那個戰士向後飛去,被一個控制桿停下後不動了,她的劍依然在閃亮燃燒。
約拿沒有多少時間享受他的勝利,紅色的光束已經向他飛來。他再次閃避,但其中一下還是在連長的右臂上留下了一道痛苦的傷口。
“夠了,多恩大人在看著,”約拿喊道。
舉起他的爆彈手槍,他朝著混亂中回擊,看到一個人形物體被血淋淋地炸開。
“突破者們,圍攻並控制。殲滅槍手,然後解決劍士。”
在他的自動探測器上,約拿看到他剩餘的戰鬥兄弟快速有效地開始執行他的命令。在爆能束飛出的地方,成片的爆彈飛了回去。在模糊中閃爍顫動的能量劍被堅固的登陸盾彈開,而揮舞它們的人則被帝國之拳絕對的力量擊倒。
煙霧開始散去,被隆隆響動的空氣過濾器抽走。在它退去的時候約拿看到只有非常稀少的敵人還站在他們面前。三位帝國之拳戰士倒下了,但與之相對的,敵人大約失去了他們最精銳的部隊中的三十人。最後的倖存者被包圍起來,在一片圓形的高臺上做著最後抵抗,周圍圍著一圈黃銅控制桿,上空懸掛著大量的屏幕,管子,和電纜。蒼白皮膚的平民附身藏在他們身後,臉上滿是驚恐。
在帝國之拳可以完成屠殺之前,一個巨大的身影從他們身後走來。多恩大人沒有加快腳步跟上他們的前進,而是簡單的走過敵人的要塞,就如同在山陣號的走廊裡一樣輕鬆。而現在,他彎腰穿過區域被毀壞的大門,他周圍那絕對的壓迫感似乎在擴展,直到充滿整個房間。防衛者的武器從他們麻木的手指間滑落。他們舉起顫抖的手投降,大多數人在見到這位走到他們之中的戰神時跪在了地上。
多恩沒有看他們哪怕一眼。相反他望向約拿,向連長髮出了他不願聽到的命令。
“約拿連長。讓技術軍士部隊前來獲取六號衛星城環境情況的最高控制權。把所有的功能接入到一個控制器上並等待我的命令。”
這項任務不出幾分鐘就完成了。幾位軍團的技術軍士開始工作,愚笨的機僕在旁邊協助。在他們用閃著火花的工具安裝下長長的纜線時,最後幾個防衛者被槍指著帶走了。約拿把泰伯和波拉斯還活著的突破者以防禦陣型佈置在區域的走廊門口。他這麼做的同時也在注意著戰術通信網絡裡的情報交換,在六號衛星城裡和其他風暴鳥降落的遠處。
“喬瑞安連長報告佔領戰略區域,四號衛星城。遭受少量損失,技術軍士照命令到場…”
“…前進掩護他們的路障,兄弟們。堅守直到…”
“…火力點摧毀確認。這裡只有廢墟了。繼續前進…”
“兄弟士官麥克西姆死了,接管指揮並重復增援請求,對抗敵人的反擊,地點是…”
“他們還在反抗我們,”約拿輕聲道。“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在這兒了。他們的家人。他們的生命。他們認為我們要對他們做那些他們會對我們做的事情,搶劫和征服,而他們不會放任這些發生。他們還沒有意識到他們面對的是何種量級的敵人。但很快他們就會了。”
現在,他已經回到了戰略區域,站在了控制整個六號衛星城環境情況的控制器前。一組沉重的開關從終端的右手邊伸出,那些裹著橡膠的東西在約拿看來沉重且不詳。或許這只是因為他知道如果它們被扳動,會消失的是什麼東西。
光線。空氣。溫暖。生命。
怪不得我們被命令一直戴上頭盔,他想。怪不得原體不讓帝國軍隊到場。
他越過肩膀瞥向多恩,他正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地站在戰略區域的中心。原體聽到了每一個戰略區域被佔領的通信報告,技術軍士也開始了他們的工作,同時第三衛星城的保衛者開始了一次瘋狂的反攻,但全都被從保民官號上直接傳送過來的鐵騎型終結者戰鬥兄弟盡數殲滅。
現在,在第一衛星城一切就緒的確認信息最終傳來時,他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在一個想法之下,原體對所有參與康蘇斯飛地衝突的帝國軍事力量傳出了一個命令符文。
停火,等待進一步通知。
約拿可以想象到飛地人在看到他們的敵人突然放下武器時的驚訝。那些片刻之前還蜷縮在簡陋掩體後的戰士現在發現攻擊他們的人正在自己向後撤退到防禦位置上。船長們應該在抓緊時機從那些包圍他們的巨獸邊逃開,加緊著讓醫療兵和工程師做出儘可能的努力。
只有那些最為愚蠢的人才會認為這是在饒恕他們,約拿想。明智的人會看出這安靜背後的不祥意義,並且考慮之後還會有什麼可怕的結果。
他們不需要等太久了。抬起了頭,羅格·多恩開始說話了。在他這麼做的時候,他的聲音通過帝國通信網絡從每一個星際戰士的喇叭裡向外廣播,同時衛星城裡的每一個播音器和通信頻道都在播放著一樣的內容。
“飛地人,我是星際戰士帝國之拳軍團的原體羅格·多恩,”他開始說道,聲音如同殘暴的雷聲般在通道,穹頂和敵人的戰船裡迴盪。“我以全人類的帝皇的名義向你們通話,並給予你們這唯一的一次機會投降。如果我們繼續推進這場衝突,我們只會在你們選擇投降前消滅你們所有人,對此我向你們表示敬意。但我現在告訴你們,你們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約拿站在控制檯前,緩慢堅定地呼吸,感覺著他的兩顆心臟在胸膛裡不安地跳動著。這不是因為他畏懼於向敵人降下正義的毀滅,因為沒有任何對帝國的威脅可以存續,無論它的本質是異形還是人類。約拿願意參加任何戰鬥,面對任何敵人,他也樂於如此。但現在將要發生的不是戰鬥;這是滅絕。
“我看到了你們,你們的為人,和你們珍視的一切,”多恩繼續道。“好好聽我說的話。在我講完之後,你們需要向我獻上你們立即的無條件投降。你們需要接受帝國真理並立即歸順。如果你們不這麼做,我將取消你們的衛星城中所有的維生系統。你們的軍隊,那些他們為之戰鬥保護的人,你們的整個文明,都會在我的命令下全都消亡。”
投降吧,約拿想,他的手放在開關上面。看在無論什麼你們珍視的異教神明的份上,不要懷疑多恩大人會這麼做。也不要懷疑我會不會遵守。
約拿在這個想法中感覺到了某種和恐懼類似的感覺。現在他比在自己經歷過的所有漫長血腥的歲月都更加感到困惑。不是因為他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擁有執行原體的死亡命令的意志,而是他清楚自己如果得到這項命令,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它。
我們應當是解放者,不是屠殺者,約拿想。難道我遵守他這麼做會這麼容易嗎?這應該嗎?
約拿試圖告訴自己他會這麼做是因為他明白這些人對初生帝國的威脅。他在這種想法出現的瞬間就打消了它;一個飄搖不定的拾荒海盜組成的文明會對跨越星海的帝國的榮耀構成什麼威脅?
或許,這是因為我反而看到了如果帝皇的阿斯塔特軍團顯露寬容會對帝國士氣造成的影響,他想。如果我們發佈這樣的最後通牒但沒能最終實施,這個故事會怎樣傳播?這些話會怎樣增強那些真的對帝皇領域有威脅的人?
他希望原因就是這樣。但事實上,約拿連長想到他的服從的來源可能僅僅因為他的基因之父發佈了一個命令,而,不論代價和後果,他的兒子都會完成它。
那這對我們受到啟迪的帝國,或者我們作為它的榜樣的話又有什麼影響?
“不要自欺欺人地覺得我會顯露同情。不要和同伴說這不可能,說我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我是人類在銀河中命運的建造者,而在我們的整個種族星際間的統一面前,你們的生命和那些你們所珍視的人都毫無意義。現在選擇吧,飛地人。投降並加入這偉大命運的一部分,或者在這裡作為一個民族死去,並在窒息冰冷的黑暗中被遺忘。”
多恩安靜下來。約拿看著頭盔裡的計時器的秒數滴答過去。他的手還放在那將會屠殺一個城市的開關上,呼吸屏在了胸膛裡。他感覺到這個瞬間被拉長,感覺到他對這些人的希望暗淡下去,又不知怎的感覺他對自己的希望也隨之下沉。
他們不會做的。他們不相信他。他們將要選擇死亡,而泰拉保佑我會把它給予他們。
“他們在放下武器!”通信裡傳來一個聲音,約拿定住了,幾乎不敢相信。
“第三衛星城獲得敵人投降的視覺確認,”另一個聲音說。“飛地人投降了。重複,飛地人投降了。”
“第五衛星城,這裡也一樣。他們放下了武器。”
“這裡是救贖號的特拉斯連長,報告敵方艦船收起武器並關閉推進器。太空戰場的敵人也投降了。”
報告繼續湧入,但約拿幾乎沒有聽見它們。他把手從開關上拿下來,小心地放回自己的身側。他感覺到而非看到,背後的多恩滿意的點點頭,隨後轉身離開控制室,他的工作完成了。
他是否真的懷疑過他們會不會投降?約拿想。他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向通信器裡喊叫命令。歸順已經完成;之後的事情需要他作為一個組織者和資源管理者的全部天賦來幫助這裡與帝國的對接,他也萬分樂意地接受這些職責。但在他從控制室裡離開去往他的工作時,哈辛·約拿還是不禁思考著一個留在他頭腦裡的問題:
我們遵循原體的指揮是因為我們知道他是正確的,還是僅僅因為他是我們的原體?而根本來說,這兩個事實是表裡一體的嗎,又或者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