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而可怖的氣息 15 黴菌


3樓貓 發佈時間:2025-02-05 22:32:26 作者:lemon_school Language

迪雷克·特倫特默勒躺在床上,正處於緊張性木僵狀態[169]。他周圍的養老院都被靜音了。他記不得任何事物的名字,也沒有任何一個聯繫對他有意義。一切都被遺忘。他帶著孩童般幸福的印記看著整個世界。兩個月後,一名看護師來到他的房間,在門口解脫地長舒一口氣。他從老人的手腕上拆下插管。外面,一輛載客車從積雪覆蓋的街道上飛馳而過,樹幹上的蕾絲在牆壁上滑動。
車輪在雪地上嘎嘎作響,在建築內溫暖的沙龍里,一位著名的極簡主義者兼聾人音樂評論家,傑斯帕工作室時期的同事,奧勒·阿克倫德,在四處遊蕩。他的前途似乎並不光明。如果沒有新專輯問世,繼續複製西方的專輯評論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奧勒·阿克倫德吸食了大量的可卡因,而據我們所知,那會讓人變得異常聰慧。如今的社交天象不同於往日,但這類消費卻保留了下來。這意味著仍然存在打廣告的空間。奧勒·阿克倫德為瓦薩一家舉世聞名的創意實驗室的前身奠定了基礎,一家生產廣告*創意*,而非真正廣告的廣告公司。之後別人會把它們做出來的。幾個月後,一個末日廣告宣傳的傑作會從創意實驗室誕生。北陸諸國的境況相同,運輸業巨頭ZAMM發起了一場以“逃吧!現在還不晚。”為口號的洲際競賽。
在那段時間裡,或是稍晚一些,冬至前後,康拉德·蓋斯勒的新紀錄片將在更廣泛的公眾中沉寂下去。冬季來臨,漫長而黑暗,驚慌失措的群眾需要更輕鬆的娛樂。導演是八次奧斯卡·佐恩候選人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但隨後,梅斯克聯合侵略者把它的艦隊帶出了灰域,越過北方高原駛向更遠的北方。在在格拉德的冷地島[170],艦艇的黑煙升到天空中,飄蕩在極光下。阿爾達,瓦薩和蘇魯加入了兩個月前向梅斯克宣戰的格拉德陣營。於是,卡特拉,世界的邊疆之地,被包夾在離心機中。
電影《維德孔·赫德:“維德孔·赫德”》的觀眾數量正在增加。然而,令康拉德·蓋斯勒倍感失望的是,當他在電影院播放他那富有爭議的項目時,看到的正是他最害怕的那群觀眾。糟糕的日子為不滿的情緒賦予民族主義色彩,那裡坐著與年邁的納粹祖父一同前來的,聚精會神的青年軍人。他們中沒有一個理解蓋斯勒微妙的隱喻,他的諷刺,他的荒謬感。愚蠢的戰士們認真地欣賞著赫德黑襯衫的姿態,不含一絲諷刺的意味。最令他們印象深刻的,是那位偉人最終崩塌在他自己的超級人類格言下。他在最後一次採訪時的胡說八道似乎對他們來說很有詩意。牢房裡的鏡頭,像菜葉一樣的赫德感動得他們潸然淚下。最終,電影證明了即使是他,和他的傳奇英雄想法也無法在古老的真相中存活。它們過於誠懇,過於真實了。作為一個戰士,赫德將自己推到了極限,不向稀釋文化影響屈服。那是他的勝利、狂妄和垮臺:真理——它實在太強大了。
這不過是無數世界末日的荒謬之一,但這個讓斯文·馮·菲爾遜思考,是時候出櫃了。斯文正在逐步淘汰詼諧的管理學文章,取而代之的是“支持政府和武裝部隊的聲明”。之後,當格拉德和它的北方盟友發現,它們站在了世界大戰失敗的一邊時,只有在伊爾瑪組織起了真正的交鋒。斯文·馮·菲爾遜不想要駱駝屎伸出的援手:“在你發覺之前,他們會在你背後用彎刀[171]捅你一刀。”
但最終,法西斯主義在社會的邊緣留存了下來,那是它一直存在的地方,在神秘動物學和靈能學之間。公共生活的主要群眾與斯文·馮·菲爾遜不同。他們的北方風情太明確了,而極端無法獲得共鳴。編輯用精細的手法從這些著作中剔除了種族敏感詞彙。他們不能不讓它們出版——那將違背言論自由。因此,灰域中的這片土地與剩下的世界一起,進入了地緣政治的末日階段,不過並非崩潰,僅僅是疏遠。仍然是社會民主主義。他們仍在慷慨地援助那些什麼都沒做的人。巡洋艦在北海的炮火中消亡,但是,失業的藝術家仍能享受國家提供的其領域的再培訓機會。格拉德北方的北部平原失守了,傑林卡在持續三個月的極夜裡燃燒,無人生還,但是失業的普通人喬納斯仍在對他寫的那本書誇誇其談。格拉德放棄了微不足道的卡特拉戰區,集中力量保衛他們家鄉的大陸,通往阿爾達的大路已向侵略者敞開,戰線一天比一天接近,但仍然沒有關於普通人喬納斯的書的討論。因此,儘管極端分子極力反對,瓦薩連同它的三年帶薪陪產假,以及無可挑剔的公共交通,還是隱退到了歷史的幕簾後。
似乎也沒有什麼能阻止那裡富有生態良知的未來項目。在最後的幾個月裡,當灰域朝著瓦薩的方向爬過大洋時,反光汙染遊說團體的美夢成真了。工業和金融建築在最後一個工作日關閉了它們的人工照明,路燈裝配了特殊的過濾器。瓦薩,歷史上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大都市,完全消除了光汙染。這不僅是應對空襲的措施,還挽救了可能會迷失在城市燈光迷宮中的鳥類,以及因白天太長而被打亂交配節奏的海豹。你或許會因此發笑,但在夜晚,遠方廣闊的世界成為血泊漩渦時,瓦薩的家庭們走出家門來到街上,不以為然。只有遠處的爆炸驚擾了冬夜深深的平靜和它完美的星空。所有人都仰著頭,看向上空。
在塞勒姆,汗年邁的母親也在觀看。她的眼睛塗抹了彩虹色的漆黑,就像他們在伊爾瑪做的那樣。一條金色的頭巾遮住了她的頭髮。天氣很寒冷,女人呼出的蒸汽穿過木製城市的街道。距阿莉雅·汗最後見到她兒子的那個晚上,已過了四年。沒過多久——不超過一個月——他打電話跟他的母親道別。家庭們在附近散步,其中包括服役年齡的男性。伊納亞特說他不會回來了,而來自北方戰線的他們,卻一直在返回。士兵們。不知為何,戰爭也被忽視了。這全都是一種停滯,一種投降,但它反映出的異常卻也與道德主義精確關聯,一場同樣以社會民主主義為子細胞的運動。它聽起來就像:“在一段時間裡,人類似乎還有希望。”
之後,當頭頂的星星在降下的毀滅中扭曲時,很多人將不再能嚴肅地對待“世界末日”的口號。恐慌被平息了。在疏散的怪異冷漠中,整個家庭都留在了後方的瓦薩。在那裡,在私人住宅中,在寬敞的公寓裡,他們玩著桌遊。他們喜歡富含維他命的食物。之後,只剩幾天灰域就要到來時,那裡一直在舉辦紀念這個時刻的美妙活動。水果發黴了。黴菌在水果裡病態地肆意生長。孩子們聽到桌子上的橘子在咔咔作響。孢子在果肉中發芽,蘋果因它們而長毛。如果你嘗試觸碰它們,它們就會咔嚓一聲裂開。沒人知道它們為什麼會這樣。但只有少數人因此對那個時代感到害怕,而這就是我說它美麗的原因。
汗的母親就是決定在灰域降臨時留在瓦薩後方的眾人之一。也有很多人逃走了。他們逃向阿爾達,靠近前線,遠離灰域的地方。在冬季軌道內,安妮塔·倫德奎斯特帶著她那雙精緻的手,前往彈藥廠打磨彈藥筒。在最後的幾年裡,尤其是疏散之後,內衣模特似乎極為強大。所有那些讓女孩在正常運轉的世界中成為模特的輕鬆樂趣和生活之樂,在世界末日時完全轉化成另一種東西。這是領導力,而安妮塔·倫德奎斯特是難民營的女王。當奧勒·阿克倫德在那裡遇到她時,他完全沒有認出來。這位女武神是誰?但隨後安妮塔來到他面前,叫出他的名字,並帶來一些藥物緩解阿克倫德的戒斷症狀。世界著名的極簡主義者兼失聰的音樂評論家十分感激。他向她講述了一個不再運作的國際藥物生意。以及關於黑色鈔票IIR[172]——洲際雷亞爾——是如何貶值的,還有世界經濟的崩潰。最後,阿克倫德告訴她*反世界*的事情——他來難民營的旅途中經歷的一切。他是步行來到阿爾達的。男人錯過了疏散,花了兩個月穿越冰凍的峽灣。他孤身一人穿過遺棄的鬼鎮,灰域就跟在他身後。他艱難地走過永凍土,周圍是沉入沙堆下,被擊落的飛艇殘骸。阿克倫德還說起那匹為他拉雪橇,最終被他吃掉的馬。而安妮塔告訴他傑斯帕的事。她只講了好的那些。
安妮塔工作的工廠是一處戰略資源。儘管它深藏在峽灣裡,近期發射的梅斯克偵察衛星“馬賽克”還是在那裡找到了它。聯合侵略者用炸彈雨抹平了軍工廠,而內衣模特消失在戰爭的風雨飄搖中。這是汗,傑斯帕和特雷斯駕車離開的那個暴風雪之夜後的第六年。
在卡特拉的東海岸,物質的敵人,偉大的轉變埋葬了曾經的大陸。那裡曾經是瓦薩和夏洛茨扎爾海灘。如今,沒人離開那裡,儘管那些留在後面的人——朋友和家庭成員——在營地裡不斷期待著。那裡的某處,安-瑪格麗特·倫德坐在她的廚房裡,在灰域中,她的房間安靜而整潔。前教師穿著米色的夾克和及膝短裙,看著杏子上的黴菌。如果說她在此期間從未驚慌過,可能太過了。像其他所有人一樣,她不知道在這個對當下的感知正慢慢飄走的長期滯留之地該做些什麼。但當其他人溶解在他們的記憶中時,她只是消失了。她的生命似乎從未存在過。過往並沒在等她迴歸。她在房間裡閒逛,調整奶奶的蕾絲花邊和床罩,重新把窗簾按到軌道上。就這樣,優雅地,她拒絕屈服於隨著世界解體而造訪人類靈魂的狂喜。沒有什麼能從她的掌控中離開,什麼都沒有返回。當卡特拉大陸最終沉入灰域時,安-瑪格麗特·倫德變成了一團不含一絲歡愉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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