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彩林后,三人赶在日落前又前行了一段路,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当最后一抹夕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这村庄位于榆次县边缘,四周被低矮的山峦环绕,一条蜿蜒的小路穿村而过,路边的几棵老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明勒住缰绳,转头对车内的琼华和惜月说道。
“小姐,月儿,咱们今晚就在这个村子落脚吧,再赶路天就全黑了,不安全。”
琼华掀开车帘,打量着眼前略显破旧的村庄,点头应允。
“好,那就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三人驾车缓缓驶入村子,只见村里的房屋大多是土坯房,屋顶铺着茅草,显得十分简陋。
路上偶尔有几个村民路过,他们穿着破旧的衣衫,脸上带着疲惫与警惕,看到陌生的马车,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明在村子中央停下马车,向一位路过的老者打听。
“老人家,请问这村里可有能借宿的人家?我们是赶路的,想在此借住一晚。”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似乎确实了什么,才犹豫着开口
“这年头不太平,借宿的事儿……唉,你们跟我来吧。”
语毕,老者便领着他们来到了村子东头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院子不大,院子里有几间屋子,虽然破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一位中年妇女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者对妇女说:“秀娘,这几个是赶路的外乡人,想在你家借住一晚,行个方便吧。”
秀娘面露难色,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老者,面露犹豫之色。
“刘大爷,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这家里实在简陋,怕招待不周。”
琼华连忙上前说道。
“大嫂,您别为难,只要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我们不挑。”
秀娘见琼华言辞恳切,又看了看天色,最终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们先进来坐。”
众人走进院子,明把马车安置好,然后和琼华、惜月一起走进屋子。
屋内光线昏暗,摆放着几件简单的家具,一张破旧的桌子,几条长凳,角落里还放着一些农具。
秀娘端来几碗热水,摆在桌子上。
“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几位将就着喝点热水吧。”
琼华接过热水。
“大嫂,真是麻烦您了,这一路奔波,能有口热水喝,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秀娘笑了笑,在长凳上坐下,与三人聊了起来。
“你们这是从哪儿来,要去哪儿啊?”
琼华叹了口气,细数这一路经历,可谓坎坷。
“我们从解州城来,要去大同寻找我失散的家人。”
秀娘听了,微微皱眉。
“大同如今可不太平,鞑靼人时常侵扰,你们这一路可得小心啊。”
明在一旁说接话。
“多谢大嫂提醒,我们会注意的。对了,大嫂,这村子最近可太平?”
秀娘苦笑着摇摇头。
“太平日子早就没了。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一伙强盗,抢走了不少粮食和财物,大家到现在还提心吊胆的。”
琼华和惜月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
没想到之前的担忧成真了……
明察觉到两人情绪变化,出声安慰。
“小姐,月儿,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这时,秀娘的丈夫李大哥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家里有客人,微微一愣。
秀娘连忙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李大哥听后,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们就安心住下吧……只是…家里没有多余的床铺,只能委屈你们打地铺了。”
琼华连忙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大哥,大嫂,你们能收留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打地铺算不得什么委屈。”
惜月也在一旁附和道。
“是啊是啊,能有个地方休息就很好啦,李大哥大嫂别放在心上。”
明抱拳向李大哥夫妇行了一礼。
“多谢李大哥大嫂的收留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李大哥憨厚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天色渐暗,秀娘开始准备晚饭。
她从厨房里端出几个粗面馒头和一碟咸菜,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些,你们将就着吃点吧。”
琼华等人接过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虽然饭菜简单,但在这奔波的旅途中,能有这样一顿热乎的饭,已经让他们感到十分满足。
吃饭间,李大哥说起村里的情况。
“这世道,老百姓真是没法活了。上头的赋税越来越重,地里的收成又不好,再加上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
明听着李大哥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李大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李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涩。
“想过啊,可能去哪儿呢?这天下虽大,可哪儿又有咱们这些老百姓的容身之所?”
“别的地方说不定还不如这里呢。再说了,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村子里,舍不得离开啊。”
秀娘在一旁轻轻点头,眼神中满是哀愁。
“是啊,故土难离。而且我们也没什么手艺,到了别的地方,又能靠什么活下去呢?只能守着这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
“……”
三人听后沉默了许久,只有咀嚼馒头和碗筷碰撞的细微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琼华缓缓开口。
“李大哥、大嫂,我理解你们对故土的眷恋。”
“其实,我和家人失散后,才越发明白根的重要。只是如今这世道,守着薄田,也未必能安稳度日。”
“我此番去大同寻亲,若是寻到了,那边日子太平些,一定给你们带信,说不定能帮你们寻个新出路。”
李大哥苦笑着摇头。
“姑娘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这乱世,变数太多。”
“就怕到时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自己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
明接过话茬。
“李大哥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护小姐周全。若真寻到安稳之地,定不会忘了你们的收留之恩,定想办法拉大伙一把。”
惜月也跟着点头,神色认真。
“是啊,李大哥大嫂对我们这么好,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帮你们过上好日子。”
秀娘眼眶微微泛红。
“有你们这话,我们心里暖乎乎的。这一路你们也要多加小心,这乱世行路,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
明和李大哥在堂屋打地铺,琼华和惜月则在里屋的地上铺上了干草和被褥。
夜晚,村子里格外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琼华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想着白天遇到的彩林和闯军士兵们,想着他们为了百姓的幸福而战,又想着自己寻找父母的艰难旅程,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琼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琼华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交谈,又像是重物被拖动。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惜月在身旁睡得正香。
琼华轻轻起身,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
只见大堂里,李大哥和秀娘正压低声音交谈,神色颇为凝重。
李大哥眉头紧锁,手里紧握着一把破旧的柴刀,秀娘则在一旁低声抽泣,时不时用手抹着眼泪。
琼华心中一惊,正想出声询问,却见李大哥突然抬起头,警惕地朝她这边看来。
琼华吓得连忙轻轻关上门,心跳急速加快。
她靠着门,心中疑惑又不安,不知道这对夫妻在深夜究竟为何如此紧张悲伤。
犹豫片刻后,琼华还是决定打开门。
“李大哥,大嫂,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大哥和秀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李大哥下意识地将柴刀藏到身后,脸上露出尴尬又慌张的神情。
秀娘则连忙擦了擦眼泪,强笑着说。
“没、没什么,就是想起些烦心事,睡不着,吵到你了吧?”
琼华看着两人的样子,更加确定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便诚恳地说。
“大嫂,李大哥,你们放心,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你们好心收留我们,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发愁。”
李大哥和秀娘对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李大哥才叹了口气,把柴刀放在桌上,无奈地说。
“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们也不好再瞒着。实不相瞒,明天那帮强盗可能会再来……”
“他们前几天就放话了,说过几天还要来村里搜刮,村里的粮食都快被他们抢光了,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琼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紧张地问道。
“那村里就没人去报官吗?官兵难道不管吗?”
秀娘苦笑着说。
“报过了,可官兵说人手不够,管不了这事儿。这世道,当官的哪会真正为咱们老百姓着想,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明这时也醒了过来,听到这番话,他站起身,走到李大哥面前。
“李大哥,大嫂,你们别着急。我有些武艺,明天我帮你们一起守着村子,绝不能让这些强盗得逞。”
李大哥唉声叹气。
“兄弟,感谢你了……可那帮强盗人多势众,我们村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就算加上你,又能有什么用呢?”
明回忆着进村时,确实发现村里壮丁稀少,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这样的力量对比,想要对抗强盗,确实艰难。
“李大哥,我明白这很困难,但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明皱着眉,认真地说。
“我观察过,村子四周有不少天然的地势可以利用,咱们一起想想办法,设些简易的防御工事,也许能阻挡他们一阵。”
李大哥无奈地摇头。
“能有什么办法呢?村里连几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算有……”
“我们这些老骨头就连锄头都拿不稳,哪还能和强盗拼命啊。”
琼华看着李大哥绝望的神情,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彩林给她的那封信。
她咬了咬嘴唇,正打算告诉两人,却被明眼神制止。
明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别声张。
等李大哥和秀娘回房休息后,明把琼华拉到一旁,小声说。
“小姐,彩林姑娘给的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一来,我们不知道附近的闯军兄弟情况如何,贸然求助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二来,这信一旦用了,就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琼华犹豫着点点头,咬了咬下唇。
“可……李大哥他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村子被抢吗?”
明见琼华这副样子,一咬牙,似下定某种决心。
“我再想想办法。我先去村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可用之物,小姐你先休息。”
说完,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琼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听着窗外传来的风声,心里七上八下,担心着明,也担忧着这个村子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明回来了,他轻轻推开门,看到琼华靠着屋门还没睡。
“小姐,快躺下歇着,别着凉了。”
琼华忙起身问道。
“明,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村子四周确实有不少可以利用的地势,但村里实在太过破败,连像样的武器和工具都找不到。”
“那些强盗人多势众,单凭我们几个人,很难抵挡得住。”
他顿了顿,又说。
“不过我观察了一下,村里的老槐树很多,树干粗壮,如果能砍些树枝,扎成简易的路障,或许能阻挡强盗的马匹,延缓他们的进攻速度。”
琼华听了,心中微微一沉,但也明白明的话有道理。
她咬了咬嘴唇。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坐以待毙。”
明想了想,说道。
“小姐,你和惜月明天尽量待在屋里,不要出门。”
“我会和李大哥他们一起在村口设防,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实在不行……”
“就只能让村里人提前躲进山里。”
琼华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不安。
她知道,明的武功虽高,但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危险依然很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彩林给她的信,递给明。
“明,这封信是闯军的信物,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用它去求援吧。无论如何,不能让村子毁在我们手里。”
明接过信,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小姐,不到最后关头,这信不能用。”
“闯军的兄弟们也有自己的任务,我们不能轻易打扰他们。而且,一旦暴露行踪,我们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琼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那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
明点了点头,安慰道。
“小姐放心,我会保护好大家的。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琼华回到里屋,惜月还在熟睡,脸上带着一丝天真无邪的笑容。
琼华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却再也无法入睡。
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满是忧虑。
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明能否保护这个村子。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
……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村子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宁静。
但琼华知道,这份宁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屋外。
明已经和李大哥、秀娘以及其他几个村民站在院子里,正在商量对策。
看到琼华出来,明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明哥哥,你们想出办法了吗?”
惜月揉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道。
明笑了笑。
“月儿,你先待在屋里,我和李大哥他们会想办法的。”
“……”
……
……
之后琼华和惜月待在屋内,明和村民聊了很久。
明看着眼前这些面容憔悴却又满是坚毅的村民,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战凶险万分,但他不能退缩……至少……
“李大哥,咱们先把村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都集中起来,安排到村后的山洞里躲着。那里相对隐蔽,强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明说道。
李大哥皱着眉头,有些为难。
“可是山洞离村子有段距离,大家拖家带口的,行动起来很慢,万一强盗提前来了怎么办?”
明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这样,我先去探探路,确保安全后,再回来带大家转移。”
“路上我会设置一些标记,方便大家辨认。”
“而且,我们可以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村子周围放哨,一旦发现强盗的踪迹,立刻回来报信。”
一个村民担忧地说。
“可就我们这几个小伙子,能打得过那些强盗吗?”
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的目的不是和他们硬拼,而是尽量拖延时间,让大家安全转移。而且,我们还有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村民们听了明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些,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明带着几个小伙子,拿着简陋的工具,去砍老槐树的树枝,制作路障。
“小姐…月儿……”
明找到琼华和惜月,神色凝重,语速却沉稳。
“你们听好,一会儿等村民们都往村后山洞转移,你们跟着一起去。”
“山洞隐蔽,相对安全,在那儿等着我,千万不要乱跑。”
琼华攥紧衣角,点头应道。
“明,你一定要小心,我们在山洞等你回来。”
惜月眼中满是担忧,拉着明的袖子。
“明哥哥,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明温柔地摸了摸惜月的头。
“放心,我会的。”
说完,转身又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琼华和惜月站在院子里,看着村民们匆忙又有序地收拾着细软,扶老携幼准备撤离。
秀娘背着一个包裹,怀里还抱着年幼的孩子,神色焦急地走到琼华身边。
“姑娘,多亏你们出主意,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秀娘眼中满是感激,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琼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嫂,别这么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肯定能度过难关的。”
此时,村口放哨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来了!强盗来了,已经能看到人影了!”
村子里顿时一阵慌乱,明立刻大声喊道。
“大家别慌,按照计划,先护送老人孩子去山洞!”
琼华和惜月也赶紧加入转移的队伍,跟着人群往村后走去。
一路上,孩子们的哭闹声、妇女们的安慰声交织在一起,脚步声急促而慌乱。
到了山洞,琼华帮着安置好老人和孩子,又和惜月一起安慰着大家。
她透过洞口,望着村子的方向,心中满是担忧,默默祈祷明能够平安。
……
等待总是焦急而又漫长的……
洞外的烈日从最高处缓缓西斜,山洞里的气氛愈发压抑和沉闷。
琼华时不时站起身,走到洞口向外张望,试图捕捉村子那边的任何动静,但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声,四周一片死寂。
“琼华姐姐,明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呀?”
惜月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不安。
琼华强装镇定,坐到惜月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
“月儿别担心,明武艺高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答应过我们…就一定会回来。”
话虽如此,琼华心里却也没底,她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湿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村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村里啥情况,那些强盗可千万别追过来啊。”
秀娘抱紧怀里的孩子,眼中满是恐惧和担忧。
“老天爷啊,求求您保佑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千万别让强盗伤害我们的家人。”
“……”
听着洞内村民的祈祷,琼华心底越来越慌张……一股名为心悸的情绪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她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再次走到洞口,紧紧盯着村子的方向。
琼华望着那片死寂的村子,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她回头看了看山洞里满是惊恐的村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月儿,你在这儿好好待着,照顾好大家,我去村子里看看。”
琼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惜月瞪大了眼睛,连忙站起身拉住琼华的手臂。
“琼华姐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明哥哥肯定不希望你涉险。”
琼华轻轻掰开惜月的手,眼神坚定。
“月儿,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明一个人在村里,我放心不下。我会小心的,你听话。”
说完,不等惜月再阻拦,琼华便转身快步走出了山洞。
“琼华姐姐!你要小心!”
……
琼华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朝着村子靠近。
一路上,她尽量贴着路边的草丛和树木,以免被发现。
当她终于看到村子边缘时,心猛地揪了起来。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不见一个人影。
琼华猫着腰,慢慢走进村子,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
琼华从一座屋角探出头,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那人身边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缓缓渗透进土里。
琼华捂住嘴,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靠近。
等看清那人的脸,发现他并不是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继续前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循声而去,在一间倒塌的房屋旁,看到了受伤的李大哥。
他的腿部被一块掉落的木板压住,鲜血从伤口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李大哥!”
琼华压低声音呼喊,急忙跑过去,用力搬开压在他腿上的木板。
李大哥疼得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姑娘……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李大哥气息微弱地说。
“李大哥,先别说话。”
琼华迅速撕下李大哥衣角的一块布,简单地为李大哥包扎伤口。
“发生什么事了?明呢?”
李大哥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
“那些强盗太凶狠了……我们没能挡住。明让大家分散躲起来,他自己引开了强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琼华心中一紧,眼眶也红了起来。
“李大哥,你先去山洞,那里安全些,我去找明。”
李大哥拉住琼华的手。
“姑娘,太危险了,你别去……”
“李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快走吧。”
琼华挣脱李大哥的手,起身朝着明离开的方向走去。
琼华穿梭在村子的废墟中,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心跳陡然加快。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在村子的另一头,看到了明和几个土匪对峙着……
……
明正背靠一棵古槐,手中雁翎刀已卷刃。
五个汉子呈扇形围着他,地上横着三具尸体,暗红的血渗进槐树虬结的根须。
"这小村子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为首的疤脸汉子甩着九节鞭,铁链哗啦作响。
“可惜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快成花肥咯。”
其余强盗哄笑起来,有个独眼的竟掏出酒囊灌了一口”
明突然咳嗽着单膝跪地,刀尖拄进泥土。
琼华看见他后背的粗布衣裳裂开一道口子,翻卷的皮肉间隐约露出森森白骨。
她死死咬住袖口才没叫出声,泪水模糊了视线。
“呸…这小子还杀了我们三个弟兄……早点杀了省的多生事端……”
其中一个盗匪,朝地上吐了一口。
“且慢!”
疤脸抬手拦住要上前的同伙,靴尖踢起一蓬尘土。
“老子改主意了。你要是肯学两声狗叫,爷就留你半条命,让你看着我们......”
话音未落,明骤然暴起,刀光如银蛇窜出。
最右侧的矮个子喉头绽开血花,踉跄着撞在拴马桩上。
“玛德……”
疤脸汉子见状,怒骂着挥鞭横扫,铁链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明的耳际掠过,狠狠地抽在槐树上,抽得木屑纷飞。
明灵活地一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琼华躲在不远处的断墙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明和那群强盗,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自己贸然出去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拖累明,只能在心里默默为明祈祷。
就在这时,明在激烈的打斗间隙,眼角余光瞥见了琼华的身影。
他心急如焚,担心琼华的安危,可又分身乏术,无法立刻护她周全。
思索间,明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疤脸汉子再次挥鞭攻来,趁着躲避的瞬间,他往琼华藏身的方向退了几步,同时微微转头,用眼神示意琼华不要冲动,先躲好。
琼华领会了明的意思,强压下冲出去的念头。
可她实在无法就这么干看着,急切间,突然想起之前在村头看到一间废弃仓库,里面似乎堆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和杂物,或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琼华猫着腰,沿着墙边小心翼翼地朝仓库摸去。
一路上,她的心跳急速加快,每走一步都担心会被强盗发现。
好不容易到了仓库,她快速翻找起来。果不其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些破旧的渔网和几把生锈的镰刀。
琼华吃力地将渔网拖出仓库,又捡起镰刀,想着或许能利用这些布置一些陷阱。
她记得仓库后面有个低洼的泥坑,是前几天下雨形成的,若是把渔网铺在泥坑上,再用杂草稍微掩盖一下,说不定能绊倒强盗。
琼华赶忙跑到泥坑边,费了好大的力气,将渔网铺好,再把镰刀刀刃朝上,间隔着插在渔网周围的泥地里,做完这一切,她躲到一旁的大树后,紧紧盯着战场方向,期待着能帮上明。
此时战场上,明虽然躲过疤脸的攻击,但又被另一名强盗缠住,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
疤脸趁机再次挥鞭,目标直指明的腿部。
明侧身躲避,却因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疤脸见状,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以为明已是强弩之末,带着其他强盗步步紧逼。
明一边警惕地盯着他们,一边缓缓后退,不知不觉靠近了琼华布置陷阱的泥坑。
琼华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深吸一口气,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远处扔去,“砰”的一声,引起了强盗们的注意。
疤脸不耐烦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就在这瞬间,明瞅准时机,故意往后退了一大步,佯装体力不支。
疤脸以为机会来了,猛地冲上前,一脚踩在了泥坑上,瞬间被渔网缠住,整个人向前扑去。
周围的镰刀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肉,他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在泥坑中挣扎着,却越陷越深。
其他强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明朝琼华所在的方向快速眨了眨眼,琼华立刻会意,她从大树后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一根长木棍,用力摇晃起来,制造出一种还有更多人埋伏在此的假象。
强盗们本就被陷阱弄得人心惶惶,看到这一幕,更加慌乱。
明抓住这宝贵的时机,强忍着伤痛,重新振作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刀,朝着强盗们冲去。
混乱中,李大哥带着十几个青壮男子举着钉耙、柴刀冲了过来。
强盗们见势不妙,想要逃跑,但退路已被村民堵住。一番激烈的打斗后,强盗们纷纷被制服。
明终于支撑不住,靠着槐树滑坐在地。
琼华赶忙从大树后跑出来,冲到明身边,看着他满身是血,泪水夺眶而出。
“明,你怎么样?”
“小姐…我…我没事……”
明强撑着,但话未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琼华慌乱地扶着明,却摸到一手黏腻温热的鲜血,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惧与担忧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
“明!明!”
琼华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在这略显破败的村子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惊慌。
李大哥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赶到,看到昏迷的明和满脸泪痕的琼华,他也心急如焚。
“姑娘,先别慌,快把他抬回屋里,我这就去请郎中!”
李大哥强忍着腿部的剧痛,和琼华一起将明抬到了秀娘家中。
此时,黄昏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给这紧张的氛围添了一丝压抑。
琼华小心翼翼地将明平放在床上,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衣衫,想要查看伤口。
只见明的后背和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身下的床单。
琼华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从未见过明伤得如此严重,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恐惧。
“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想出办法,明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琼华哽咽着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悔恨。
这时,秀娘抱着孩子走进来,看到明的伤势,也是一惊。她连忙放下孩子,上前帮忙将床上的杂物清理干净,让村民把明轻轻放在床上。
“姑娘,你先别急,我这就去熬些草药来。”
秀娘安慰着琼华,转身匆匆走向厨房。
琼华坐到床边,拿起一块湿布,轻轻擦拭着明脸上的血污,她的手在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明,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琼华轻声呢喃着,像是在对明说,又像是在祈求上苍。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一起经历的艰难险阻,明总是坚定地守护在她身边,如今看到明重伤昏迷,她满心自责与害怕。
或许…她不应该管这件事情的……
……
不多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笼罩着整个村子,屋内点起了昏黄的油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李大哥带着郎中匆匆走进来。
郎中快步走到床边,神色凝重地为明把脉,又仔细查看他的伤口。
昏黄的灯光下,郎中的眉头越皱越紧,久久没有说话。
琼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焦急地问道。
“郎中,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郎中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这伤势太重,刀伤、鞭伤交错,又失血过多。虽说暂时止住了血,但情况依旧危急,得看今晚能不能挺过去。如果能熬过这一夜,或许还有转机。”
琼华听了,心中一紧,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拉住郎中的手,急切地说。
“郎中,求您一定要救救他,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我都愿意。”
郎中无奈地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姑娘,不是银子的事儿。你看看这大荒年,地里庄稼颗粒无收,连野草都没剩下多少,更别说草药了。”
“我这一路赶来,手里的药都是东拼西凑的,能凑齐这一剂已经不容易。后续的药,实在是难寻啊。”
琼华听了,只觉一阵绝望涌上心头,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强撑着身体,眼中满是无助与哀求。
郎中见状,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若是你们能去榆杜县碰碰运气,那里毕竟是县城,药铺多,或许能找到所需的草药,只是……”
郎中顿了顿,面露难色。
“从咱们这儿去榆杜县,路途不近,少说也得大半天的脚程,而且一路上兵荒马乱,盗匪横行,十分危险。”
琼华咬了咬牙,坚定地说。
“只要能救明,再危险我也去。”
秀娘端着热气腾腾的草药走进来。
“姑娘,快先喂药。”
琼华颤抖着接过药碗,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到明的嘴边。
然而,明紧闭着双唇,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他喝不进去药啊!”
琼华又急又慌,声音带着哭腔。
秀娘皱着眉头想了想。
“姑娘,你别急,我去拿根芦苇管来,或许能把药灌进去。”
不多时,秀娘拿着芦苇管回来,琼华在秀娘的指导下,小心地将芦苇管插进明的嘴里,一点点将药汁灌了进去。
喂完药,琼华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敢合眼,她紧紧握着明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
窗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凄凉与孤寂。
琼华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饥饿,满心满眼都是昏迷不醒的明。
“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真的好害怕……”
琼华伏在床边,低声抽泣着,泪水滴落在明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琼华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睡着了,梦里全是明满身鲜血的模样,她猛地惊醒,看着依旧昏迷的明,又是一阵揪心。
这一夜,对琼华来说无比漫长,她在担惊受怕中,紧紧盯着明,不放过他一丝细微的动静,满心盘算着天一亮就启程前往榆杜县,哪怕前途充满未知与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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