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透提示：本文內容涉及重度劇透，請慎重閱讀】
前言
在法律界有這麼一個流傳甚廣的名句：“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這無疑是一條充滿了浪漫理想色彩的宣言，也曾被無數人奉為圭臬。
然而，正義並不該被如此解讀。
在複雜的人類社會中，正義的缺席有時無可奈何。正義本應當是及時的，後來人為伸張正義所做出的努力仍然應當被肯定——雖然這些努力更多的是彌補，而非正確的拯救。
也正是因為如此，對正義的解讀也始終是遊戲選材時，津津樂道的話題。而正義與邪惡的衝突對立，也往往能夠賦予遊戲更多的戲劇性。知名的漫改遊戲《蝙蝠俠》系列便是此類遊戲的典型代表，布魯斯·韋恩和小丑的正邪交鋒也是永恆的經典。
而遊戲中關於正義的種種探討，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來自於《鬥陣特攻》中麥克雷的一句語音：“正義可不會伸張自己。”這句話非常契合我今天想跟大家聊下的遊戲《動物迷城》中所講述的故事主題，以及遊戲中第一位主角狐狸·托馬斯的曲折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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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正義的代價
“如果弱肉強食是這城市的法則，那我們與林中野獸又有何異。”
追尋正義是有代價的，在被人用卑鄙的誣陷手段扔進監獄前，狐狸托馬斯或許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身為啄木鳥電視臺的大牌記者，托馬斯對於各類新聞都有著敏銳的嗅覺，多年的記者經驗也使得他能夠從不同的當事人口中挖出足夠勁爆的猛料——當然，這並不是指那些明星政客的花邊新聞，而是各類關乎民眾生活的時事要聞。
而就在前幾日，托馬斯接到了“坂木化工廠”旁蹩腳河附近居民的舉報，來到了這條充滿惡臭、浮滿死魚屍體的詭異紫色河水旁——即便換上一個不那麼知名的記者來，也能非常明顯看出這家化工廠的排汙遠不達標。河岸附近的居民自然也是對此怨聲載道，不僅僅居住環境遭到汙染，他們自己和周圍親朋的健康也極其堪憂。
但是由於市長家的侄子在這家化工廠裡有股份，各個部門對此情況熟視無睹，諸多記者也對此避之不及。而當托馬斯為了正義與良知挺身而出時，他同樣也在事後遭到了市長打手的威逼利誘。
弱肉強食是這座鋼鐵叢林的不二法則，勢單力薄的托馬斯顯然不是權勢滔天的市長的對手，翻手為雲的市長略施小計便將托馬斯送入了戒備森嚴的圓石城監獄，而此時距離市長選舉日僅剩21天。
顯而易見，維護正義的代價要遠遠超出托馬斯的想象，沉重的命運如同監獄的枷鎖令他寸步難行。
幸運的是，他有自己的好基友雷德律師願意為他兩肋插刀，使得他即便身陷囹圄，也能夠抽絲剝繭尋找扳倒市長的證據。但不幸的是，奉行斬草除根原則的市長並不會容許任何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即便雷德行事已經足夠小心，無情冷酷的殺手仍然時刻注意著他的行蹤。
命運的枷鎖似乎牢不可破，倘若托馬斯想要再度套上自由的翅膀，也必須學會野獸的行徑，方才能在密不透風的鋼鐵堡壘中覓得一絲曙光，讓命運的齒輪再度轉動。
二、命運的枷鎖
“這世上總得有倒黴蛋，不是他們，就是我們。”
倘若說含冤入獄已經足夠絕望，那當一切希望都近乎泯滅時，擺在一個人面前的選擇便只剩下孤注一擲與妥協沉淪。
托馬斯在入獄後並沒有畏懼市長的強權，他與自己的好基友雷德裡應外合，在監獄內外完成了諸多調查，併成功抓住了市長的一處紕漏：市長前司機的女友手上，有一支足以揭露市長罪行並將其徹底扳倒的錄音筆。
但謹小慎微的雷德依然倒在了最後一步：他找到並保護了關鍵證人，也確實取得了錄音筆，但一時不查仍然被槍手擊中倒在了血泊之中。雖然雷德暫時保住了性命，但生命同樣岌岌可危的他，顯然再也無力支援自己好友的正義事業了，甚至如果不是證人小姐捨身會面告知，托馬斯都無從知曉監獄外好友已經命懸一線。
至此，命運已然為托馬斯套上了最沉重的枷鎖。他身陷囹圄、孤立無援，權勢遮天蔽日的市長也已經掃清了全部的競爭對手，這份冤屈以及未得伸張的正義，似乎已經再無出路。
——命運就此分歧。
屈服於沉重的枷鎖並不丟人，畢竟敢於鬥爭的勇氣已然足夠可貴，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漫長的刑期也終有盡頭，或許在出獄後，那份遲到的正義仍然不會缺席……但，市長真的願意網開一面放過“放棄”伸張正義的托馬斯嗎？
遲到的正義不再會是正義，已經缺席的真相也不會再有機會昭雪，命運看似給出了岔路，但孤注一擲走完最險峻的道路，仍然是掙脫命運枷鎖的唯一抉擇。
於是乎，擺在孤軍奮戰的托馬斯面前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答案：無論採用何種方式，逃脫這個戒備森嚴的牢籠，在覓得光明之前隱匿自己的鋒芒，最終在僅有一次的時機送上最致命的反擊。
逃離金屬牢籠之後，托馬斯將要再一次回到密不透風的鋼鐵叢林中。幸運的是，走過漫長的路途，托馬斯也終於獲得了蛻變，堅守正義的鋼鐵之心也因此堅不可摧。
不過，此時此刻，擺在托馬斯面前的，仍有最後一個難題。
三、鋼鐵叢林
“看吶，西西弗斯！有一塊碎屑從那顆圓石上崩落了。”愚者笑望道……
如果你尋求的正義，從一開始就不是正確答案呢？
正如遊戲開頭字幕所說的那樣，托馬斯所處的圓石城是一片冰冷無情的鋼鐵叢林，這裡奉行的規則是弱肉強食，而極少是公平與正義。
誠然，托馬斯曝光了這座城市裡的陰暗與齷齪，他也跨越了重重阻礙，擊敗了往昔無可匹敵的對手，迎來了與高高在上的市長最後的對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認為正義的行為是符合他所“拯救”之人的利益的。
那些飽受汙染河水困擾的居民們痛恨市長和他的爪牙們嗎？自然是痛恨的。但剷除這些蛀蟲能夠對他們的生活有直接的、可以短時間內獲得的幫助嗎？很可能是不能的。
趕走隻手遮天、唯利是圖的市長，並不一定能夠帶來更好的未來，或許下一位掌管這座冷漠之城的政客，會更為貪婪與強大。即便是幸運迎來了清廉的繼任者，那些既得利者也不會輕易放棄已經攫取的利益，鹿死誰手也猶未可知。
於是，居民們選擇了妥協，他們接受了市長讓渡的一部分微小的利益，搬離了自己的居所，以期能夠藉助這個機會，獲得逃離底層的契機，成為食物鏈中更上位的獵食者，而不再是嗷嗷待宰的獵物。
如果是你，面臨此刻的情況，你究竟會選擇一意孤行地成為“城市的英雄”，還是成全人們自己的選擇，最終向鋼鐵叢林妥協呢？
身處這座動物迷城中的托馬斯也同樣迷茫。
他自然是有資本可以妥協的，放棄揭發市長也可以讓他就此免去牢獄之災與越獄之罪，曾經的受害者們也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補償，獲得他們夢寐以求的躍升契機。從此以後，鋼鐵叢林依舊佇立，弱肉強食也仍在延續，但或許托馬斯能夠抽離這紛擾的漩渦，獲得寶貴的寧靜。而托馬斯唯一會辜負的，或許便是那位為自己出生入死的摯友，雷德以自己生命為代價取得的真相，終究要埋藏於時間的塵埃之中了。
但托馬斯同樣也有充足的理由將真相公之於眾，讓正義不再缺席，即便這座冷漠的城市有自己無情黑暗的生存法則，這也絕不應該成為繼續沉淪的理由。沉痾痼疾的祛除總是緩慢且痛苦的，但若是諱疾忌醫，公平與正義的良藥便永遠不會起效。
神說，要有光，可陰暗的犄角並不會受到神的垂憐。但倘若沒有光，那總要有普羅米修斯盜來熊熊的烈火，點燃這片沉悶的鋼鐵叢林，讓深沉的夜空重煥最奪目的光芒。
人說，星星之火，也可燎原。正義不會伸張自己，沉冤也不會自己昭雪，看似複雜交錯的命運絲團，其實仍然只有唯一的答案。
四、結語
It takes a strong man to save himself, and a great man to save another.（強者救贖自己，聖人普度他人。）——《肖生克的救贖》
故事中的托馬斯究竟會選擇何種結局，其實仍然取決於玩家的抉擇，而這也正是《動物迷城》這款遊戲的迷人之處。玩家不僅僅可以達成我文中所說的所有命運分歧點導向的結局，甚至還可以選擇一開始便接受金錢的收買，成為市長的走狗，光速達成“BE”。
不過，遊戲雖然給出了多個不同的結局，但正確的答案其實始終只有一個。托馬斯不同的故事結局都彰顯了一件事：妥協或者沉淪並不能帶來安寧，而抗爭的道路雖然荊棘密佈，途中遭受的質疑也鋪天蓋地，但這其實是在鋼鐵叢林中贏得勝利的唯一途徑。這甚至無關乎於正義與良知，而是救贖與覺醒，是推翻既有殘酷規則的必由之路。
《動物迷城》中所講述的關於狐狸記者托馬斯的故事其實也並不複雜，故事的基調依然沒有脫離經典的框架，但其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是因為遊戲能夠讓玩家真正置身於故事之中，切身體會壓抑的牢獄生活與絕望的正義之路——想要達成完美的故事結局，玩家需要面對的挑戰是非常艱鉅的，不僅僅需要在更為殘酷的監獄中生存下來，還要在孤立無援的境地中逃出生天，而即便重獲自由，玩家也仍要面對更加艱難的抉擇。
托馬斯的故事便是以這樣一種極其特殊的方式打動了我，它沒有廢話連篇，但是卻在細節之處反覆著筆，讓監獄之中的囚犯與工作人員也同樣彰顯了眾生百態。這不僅僅是托馬斯一個人的故事，而是整座動物迷城的縮影。
但在文章最後我仍然想要表達一絲遺憾，托馬斯離奇曲折的故事確實值得品味，但其結局仍然顯得有些許倉促，故事的最後太過直接地將是否堅持正義的抉擇拋給了玩家，使得最終最精彩的反轉式對抗少了很多代入感。倘若能夠在劇情中再增添一些鋪墊與細節，或者在最終對峙的場景前再增加一些調查場景來揭示居民的無奈妥協，能夠讓結局得到更好的昇華，也讓玩家的抉擇更具意義。
強者救贖自己，聖人普度他人。這句來自於知名越獄電影《肖生克的救贖》的臺詞，作為托馬斯故事的註腳是非常合適的。其實遊戲中的不同結局並沒有對錯，無論是沉淪、妥協亦或堅持，都有合適的理由。但最終，追尋正義、救贖與覺醒的道路是唯一的，畢竟在這片弱肉強食的土地上，正義實在彌足珍貴。
托馬斯的故事講完了，但動物迷城仍然暗藏著諸多秘密，想必在未來，我們仍將有機會經歷更多有趣的抉擇，並思考其中的意義，這也正是電子遊戲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