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是一件後知後覺的事情,即使會在許多個時刻隱隱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但卻很難找到一條明晰的分水嶺。
已經走出很遠。距離兒時,或者再大一些時候,那些童言無忌,無憂無慮,絲毫不必考慮得體與否的時刻,距離變得好遙遠。
不知幾歲,但只有幾歲,傍晚時分和姑姑走在鄉間柏油馬路上,風很舒爽。我問她:“世界上有沒有鬼怪?”她說沒有。我有些擔憂,但又不是那麼擔憂,我不記得這個時候有沒有牽著她的手,或是抓著她的衣袖:“如果真的有,會把我抓走的。”她好像是笑了,安慰我說,我不會讓它抓走你的,因為你天真可愛,我要保護你。
我一下雀躍了起來,覺得自己可了不起了,但是卻忘了問她怕不怕。如今,我和她有了嫌隙,我總覺疏遠難免,心裡也生出了一些恨意,但是多年的情感基礎,又讓我覺得哀傷。而我想在她眼裡,我也不再是童言無忌的小孩。
大概因為,我總要在人與人之間,事與事之間做選擇。原本是不用“總要”的,但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後,就變成了“總要”。
許多個那樣的傍晚,我確是有一點天真可愛的,不然也不會覺得自己了不起,這樣的可愛現在看來又有一點愚笨的意味。
可最後,當然也沒有鬼怪。沒有抓走我,姑姑更沒有因為保護我而被抓走。
但是有另外的東西,抓走了我的天真可愛,抓走了姑姑和我的親密無間。就像是,一下子沒有了周旋的餘地,事情顯得絕對了、不可扭轉了。
被抓走的,改變了的,不是這一件事,也不是哪一個人。其實根本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悲哀,只是,回頭望一望,那些本以為還鮮活在記憶裡的色彩,逐漸斑駁褪色了。卻不模糊不消失,用另一種方式深刻起來。
這種方式是,因為成長,所以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