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之間》--短篇小說


3樓貓 發佈時間:2024-11-13 18:27:25 作者:半山溪如雨 Language

在天空都會被凍結的日子裡,飛雪似霧,窗外微藍的底色化作銀白。我輕輕呼出一口氣,溫度差錯的玻璃上誕生了掩飾冬天的印記。耐著寒意勾動手指,一個笑臉攀附著光滑的玻璃上,朦朧流動。

成為養老院的護工已經一年了,我很喜歡在張老師房間的落地窗旁邊觀察世界,清靜、美麗、悠閒,視線彷彿可以傳的無限遙遠。

張老師是在兩年前入住的,即將邁入老年的他沒有孩子、沒有妻子、獨自生活,左手因為神經癱瘓而無法動彈,倖存下來的右手也有間歇麻痺症。幾個禮拜前,他還患上了老年痴呆,只能記住我當了他一年護工的事情。每當入睡後醒來,他的記憶就只能停留在幾個星期前,這中途發生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0張

以張老師的話來說,我還帶著些許年輕人的朝氣,即使我已經快三十歲了。他的財力不僅讓院長將我配備成他的專屬護工,還讓自己擁有了一間獨立於其他老人之外的特殊病房。

原本作為養老院的護工,我的工作理應繁重且難熬,但相比其他需要看護的老人,張老師顯得十分安靜,他總是和我一起默默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也不會因為見不到家人而使老人性子,唯一的要求只有讓我稱呼他為老師。雖然這麼說對其他可憐的老人非常不禮貌,但這的確讓我感到輕鬆。

雖然我負責著他的衣食起居,但他和我的相處不像簡單的顧客與服務員一般的關係。他彷彿能透過話語遍歷我的苦楚與幸福,所以我時不時的和他聊天,講講自己的故事。他是個非常耐心的聽眾,偶爾表達自己的看法或者詢問我細節。我最喜歡的一點,就是他不會對故事裡的我發表意見。

在他陷入老年痴呆的痛苦後,我反而開始敢說出曾經我沒有說出的故事,因為我知道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會被他忘記,但我依舊能得到解脫。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1張

“張老師,您結過婚嗎?”

“…………”他沉默的看著窗外,那窗外的白雪的景色在人工湖中流淌,和冬日的流光重重交疊,宛如鏡上映像。

“張老師?”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張老師說“我自己的,至於你信不信就兩說了。”

“您請。”

“我曾經有妻子…我和她,是做夢認識的。”張老師有些興奮的仰起臉。

“您是指?”我有些語無倫次的比劃著手“幻覺?”

“不,不是,就是字面意思,我和她是在夢中相識的。”他眼神迷離“我今年55歲,我和她是在三十歲的時候認識的。”

“那時候,我還是高中的老師,你呀,估計還沒出生。我三十歲時的冬季裡,我常常做一個夢,夢裡是一片被銀裝素裹的土地,皚皚白雪讓生物看不到行進的方向,低溫和飢餓困擾著兩隻鮮活的生命,牡鹿和牝鹿並肩而行,在那片美麗而兇險的大地上尋找鮮美的枝葉,而我就是那隻牡鹿,所以它們的飢餓我感同身受。”

“做夢夢見變成動物?”

“是啊,我在雪地上穿梭、在林中奔襲,牝鹿如影隨形,我們腳下土地上的皚皚白雪猶如白布般傾斜,折射著雲朵的河水同時反射著生靈的影子,也就是我化身的牡鹿和那隻牝鹿。”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2張

“然後我想,既然我是一隻牡鹿,那牝鹿是不是也是一個人。”張老師看著我畫好的笑臉流下水滴“我想既然能和我的夢互通,那肯定是我身邊的人。我沒有大張旗鼓,只是在一次校園報刊登了一篇有關於我的夢的內容。”

“然後呢?”

“然後她找到我嘍,她是一名教育局裡新調來的語文老師,那年她31,有著...清澈凜人的美。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她是那隻牝鹿。她那美得令人心碎的聲音,彷彿是某座雪山的迴音,久久地縈繞在我耳畔。”

“怎麼可能,您這故事挺假的。”

“你知道為什麼我接受了這件事嗎?”張老師轉頭看著我“其實我有個特殊的能力,可以讓一個目標回溯到一天前的狀態。”

我有些想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我慢慢站起身,準備去上個廁所。

“等等。”張老師拿起桌上最愛的辣椒醬潑在了自己床上。

“您幹嘛呀?!”我頓時又急又氣,手忙腳亂的整理被單。

但張老師揮了揮手,他用患有麻痺症的右手摸了摸床單,床單瞬間光潔如新,他又摸了摸辣椒醬,辣椒醬恢復了剛剛的模樣,看起來甚至比之前還多。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無法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我轉身又轉身,來回踱步,最終一言不發的坐在張老師身邊。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3張

“我知道你現在很混亂,但是反正現在沒什麼需要你做,就先聽我講講故事吧?”張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

“您先等等......這個,呃,回溯的能力我知道了,可這個跟您的......能力有什麼關係?”

“我做了個測試,回溯了她的時間,我把她回溯到昨天,回溯的之後,她開始驚訝,人往往在這種時候才會下意識的說真話,然後我立刻說出了我夢中的內容,她驚愕的模樣絕不是假的,然後她開始和我對起每一次夢境,以不同的角度說出我們所做的事情。”

“抱歉張老師,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已經有些搞混我的腦袋了。”

“我知道我知道,孩子,就像我之前說的,你就當成故事聽。總之,我們當晚就相約再次入夢。”

“那當晚做的夢是做過的還是沒做過的?”我有些好奇。

“是新的,跟著我變的。而這一點也正好躲開了她有可能做了筆記的事情,所以我完全相信了她。那天晚上,我躺上床、閉上眼。當我再次睜眼,我已化作牡鹿,她所化作的牝鹿在一條小溪間和我互相眺望。”他露出了受到誘惑般的笑容“你知道那種感受嗎?那時候有飛雪落下,即使如此也遮蓋不住想要了解對方的心跳瞬間,兩個生靈互相對視,直至黑夜流逝,白晝降臨。”

“聽起來很美…”

“然後第二天,我們再次相見,我拿出紙,然後她寫出昨晚夢中所見,在書寫完畢後,我們互相交換所寫內容,我們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而在我們確立關係後,我們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奇異的夢。”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3張

我靜靜的等待著他繼續說,不過他這時卻抬起頭,望著澄淨深邃的天空。遠山籠罩著一層柔和的白色,朦朦朧朧的,如飛雪化煙。

事已至此,無論他所說的故事是真是假,剛才的能力多麼匪夷所思,我還是想繼續聽他講述。

“然後呢?你們結婚了?”

“嗯?…啊…不是,最後的確結婚了,不過中途還是經歷了幾年的長跑。你談過戀愛嗎?”

“……有。”

“那你應該會有一種感覺,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做一件很無聊、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感到無比的滿足和幸福。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

“即使一天什麼事情都不做,兩個人手牽手都覺得非常的幸福,日子過得非常的充實。一起去公園散散步,一起看看日出,一起手拉手買買菜。我們的…奇異的感情開始後,我們幾乎沒有經歷過什麼大事,而且我現在回想起來的也都是一些小事…我年輕時…很窮,按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算月光族吧…她沒向我要過香水、口紅、衣服,卻喜歡搶我買的零食,她真的像個孩子……”

我靜靜的聽著,面前這個可以被稱呼為老人的人,眼裡閃爍著認真的光,那光芒比窗外四散的雪花折射來的銀光更要璀璨。就像正在穿越幽邃隧道的火車,呼嘯著迎接閃光。

“我們曾經去看電影,她還自信滿滿的帶我跑錯了影廳、我們所經歷的第一個冬天裡,我們坐在我逼仄的出租屋裡,數了一個下午的雪花、吃飯開始變得兩個人在一起時更好吃,很浪漫吧?不過這沒有持續多久。”

“戀愛的感覺其實只有一開始才會浪漫,倦怠、平淡,這些才是戀愛的主旋律。如果你們相處的夠就,那就足夠聊完所有話題,足夠耗盡所有激情與新鮮感。就像指縫中的流沙,無論是握緊還是放平,沙子總會流光,無論多麼奇異的感情開端皆是如此。”

“我知道…我也是這麼過來的…”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3張

“是啊,世界上大部分感情都是如此,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電影,我年輕的時候很喜歡很喜歡看。我很羨慕電影裡的愛情,永葆青春、絕不褪色,但毫無疑問,電影拍的愛情,大多數只有開頭。”

“但你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嗯,是啊,倦怠期之後,我們常常爭吵,不過吵完了之後,還是會重歸於好,所以我們習慣了,或者說,是她遷就了我。又過了一年半後,我向她求婚了,她同意了,我和她家人都很少,不過,我那學校的校長是個非常好的人。他讓我們在學校的食堂裡辦酒席,在其他老師和學生的見證下,我們結為伴侶,我給她戴上了我攢了兩年的錢買下的鑽戒,就手上這個。”他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是他除了洗澡和睡覺之外都不會摘下的兩顆小小的鑽戒,老舊而精緻。

我很想問後續,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現狀,自我接手照顧他後,在這一年裡,他沒有任何家人來看他。我不願傷一個老人的心。

“後來呀,她病了,差不多是我們結婚十五年之後吧,我有點問題,所以我們沒孩子,她病了之後,一直是我在照顧她。我剛剛不是給你演示了我的回溯能力嗎?那個能力可以用在人或者物體上,一天只能對一個對象使用一次。我年輕的時候覺得這個能力除了恢復下打碎的碗碟和弄髒的床墊之外沒什麼特別大的用處,年長後因為道德關係我也不願利用它作惡。但是到了中年,我卻有了它真正的用法。”

他沒有說完,但我已經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了,我不願催促老人,但事到如今,我想聽完一切的一切。

“您對您妻子用了,對吧?”

這是我遇見他後第一次看到他不像個老人,很不像。在那一瞬間,他就像個做壞事被人抓住的小男孩。

“這是很錯的一件事。”他說“這是讓我抱憾終身的做法。回溯的能力如果作用在人身上,會讓那個人喪失當天的記憶,回到前一天的同一個時間段的記憶。每夜零點過後,我就能用一次。”

“您妻子知道您的能力嗎?”我問,眼前的老人眼中流出的淚水和顫抖的嗓音都讓我感到苦惱。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3張

“我從沒告訴她,不過她最後自己知道了。我用這個能力,強行挽留了她三年。我回溯的那個時間,她已經臥床不起了,所以我乾脆就開始回溯,我再也沒有改變房間,沒有改變她周圍的一切,每天定時在0:01回溯她。”

我默默的看著他,我覺得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

“然後呢?”

“你在來到這裡之前,見過因病痛折磨的將死之人嗎?”

“見過,我爺爺就是,因為中風全身癱瘓,熬了兩年離世了。”

“那你應該知道,將死之人是個什麼狀態。三年,整整三年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照顧她,我很窮,沒辦法給她用好的藥,這導致她的身體很痛苦。她因為痛苦的折磨,精神很不穩定,所以…她常常把情緒發洩在我身上……”

“你做了什麼?”我想要直視他的雙眼,但他不敢看我。

“不要誤會。”他的表情開始扭曲,顯示出非凡的痛苦,讓他看起來更加蒼老“我愛她,比你能想象出來的愛情還要更愛。但是我很自私,比你能想象出來的自私還要自私……照顧殘疾的妻子,承受那麼多語言暴力和那麼多壓力,我滿懷怨恨和痛苦,認為自己在虛度光陰…”

“你恨她…”老人再度直視我的雙眼。

“愛恨兼有。”他說“我不想再管她了!我想讓生活重回正軌!”

《冬春之間》--短篇小說-第3張

“如果這是真的,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悲傷?”

“……”他又看著窗外,窗外的風雪此時已經停了,太陽漸漸從雲霧的面紗下探出頭來,伸展著自己的肢體,柔順著冰雪的心。

“我什麼都沒有做,一天…復一天,然後,有一天,她躺在床上問我‘這是第幾次了?’,當時我看著她,什麼都說不出。她說‘我是你的妻子,我的丈夫長得多帥,我清楚。這是第幾次了?’然後我告訴她,三年了。”

“你沒有回溯自己?”

“沒有,強行挽留一個身陷病痛中的人是個罪過,這我清楚,所以我用這種不痛不癢的懲罰折磨自己。然後,她求我放過她……”他的聲音在顫抖“她求我放過她…”

他輕輕吸了口氣,開始動情地哭了起來。我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老人慢慢地控制住了自己。

“然後,我沒有再回溯她…又繼續熬過了三個月後,她在我們相識的第18年的冬天去世了。在失去她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下的罪過,可是一切已無法如初了。你知道最他媽可笑的是什麼嗎?我年輕的時候到她生病的時候,我很窮,窮的叮噹響,住的房子還是校長把自家的房子以每個月200塊租給我們的,在她死後沒多久,一張彩票刮到我家窗戶上,那張彩票中了頭獎,我有錢了,就跟我他媽的年輕時候做的夢一樣奇異。結果這錢來的這麼晚!明明我可以用這錢削減她的痛苦!用最好的藥和最好的護工!如果再來早一點,或許她就不會因為跟著我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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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動情的哭了起來,我抓住他的手,默默的坐在他身邊。他的生命彷彿在抽動、呻吟,我和他一言不發地坐了很長時間,比前幾次的沉默還要長。

最後,就像雪花輕輕飄蕩一樣,我慢慢意識到發生什麼了。

“你不是老年痴呆對嗎?你回溯了自己。”

“是的,我很自私,我也很怕死,我也希望我被過去的事情折磨。中了獎之後,我把大部分捐獻給了學校,而我利用剩下的錢,帶著她的骨灰環遊了世界。”他舉起自己的右手。

“然後,你看,我也得了病,左手跟個癱子一樣,右手還時不時麻痺,這或許是我妻子對我的懲罰吧。後來,我來到了這裡,剩下的錢足夠我弄一間這樣的病房和要求你當我的專屬護工。上個月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我所剩時間不多了,但我還不想就此死去,所以我每天都在回溯,這期間的記憶全部記在我床頭櫃的本子裡,床頭櫃下面就是她的骨灰罈,我知道你很早以前就發現了,但是我很高興你從沒問過我。”

“為什麼你會選我?”我問出了心底裡的疑問。

“你還記得當初我是怎麼說的嗎?”

“你說我還帶著一點點年輕人的朝氣。”

“恰恰相反。人哪,一旦老了就會有一些因為自己的經歷衍生出的觀察力。你是我見過的,在這個年紀裡有著怎麼蒼老的眼神的人。你的內心就像正在煎熬的一鍋巨大的煮沸的水,不停的噴灑出來。你很疲憊,所以你來到這裡想要追尋解脫。”

“我只是…對現實抱著一點希望和焦躁的不特定多數人中的一個。”

“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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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問我有沒有戀愛,其實不止戀愛,我還結婚了。”我把背靠在冰冷的牆上,凌冽的觸感讓我更加清晰。看向窗外,連綿的群山被夕陽籠罩著,滿目泛紅的冬色,微化的雪下露出棕色的泥土,顯得死氣沉沉。

“剛結婚那會兒,其實還挺不錯的,雖然她的廚藝真的不怎麼樣。後來…有朋友跟我說她在搞外遇,當時我還以為只是個玩笑,但後面她懷孕了,所以我懂了,跟她講開了,她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是你的孩子’,講得又輕巧又好笑,但是我是個傻子啊,我相信她了。”

“不會的。”老人抓著我的手。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是我選擇了她,我真的很喜歡她……說來也不可思議,我看著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我的恨意日漸減少,我覺得孩子沒罪。後來孩子出生了我還挺高興,覺得他跟我挺像的,我甚至還為此感謝上蒼呢。但是不久後,她居然躺在病床上‘去做DNA鑑定吧’,我當時就覺得,這他媽搞笑吧?說是我的種的是你,讓我做DNA的還是你,所以我拒絕了。要是真的做了DNA鑑定,醫生告訴我這孩子不是我的該怎麼辦啊?”

“所以我對自己說,這是我的孩子,這樣就好了,這樣我就滿足了。但是…突然就夭折了。”

我感覺身邊的老人正抓著我的肩膀。

“半夜發燒…那天是我在照看,但是我…我睡著了…等我醒來,孩子已經變冷了…我妻子那晚不在家……之後我們半年就分手了。”

“雖然可能很多人都說過這句話,但是我還是要說”老人專注的看著我“你什麼都沒做錯。只要還活著,就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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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嗎?”老人的手停住了“我也想去原諒,原諒妻子、原諒自己,但是我做不到。”

我們沉默的坐著,我呆呆的望著蒙著水霧的窗戶。許久後,他突然搖晃我。

“……我不想再回溯了,在我死後,你能把我的骨灰放在養老院中間的那顆最大的樹下面嗎?我跟院長說好了,等我死了,我會捐出所有的財產,他答應幫我,我希望由你來做。”

“你不想活了嗎?”

“活夠了,一直活下去,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沒有改變的方向,也沒有前進的道路。但你不一樣,你還只是不到30歲的年紀,不要在此瞭解殘生了。”

“說得太輕巧了…”我眼淚順著左眼角流到耳邊,滴落下來。

“只有這麼輕巧了,真正想要改變的,在你心底,否則無論什麼話語什麼事情都沒辦法改變你的嚮往。這世界很美,你很年輕,去看看吧。”

“若說是罪孽,你的過去已經揹負著它逝去了。但我不認為那是罪孽,那只是你的傷痛。若是罪孽,便永遠不會消失,但傷痛卻會成為過去。你這只是傷痛,不要向我一樣。”

我悵然若失,只是無言地望著東方的天空。雲層並不厚,晨星卻無處可尋。浮雲盡頭,天已微微泛紅,低垂在窗戶的邊緣上,那紅色也越發濃重。

“我答應你。”

半個月後,張老師離世了,我按照他生前的遺願,將他和她妻子的骨灰埋在了那顆樹下。在他離開後,我也離開了養老院,說老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未來的道路,但我決定繼續走,走到我漸漸走出傷痛。

在離開前,我去樹下看他,向他告別。那時,雪已經停了,失去生機的樹林變得綠意盎然,大地上長出無數青綠,雪林不再,暖意覆蓋,我在溼泥與融雪中行進,看著不遠處的山林。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兩隻鹿,它們踏著輕快的步伐,在我的面前奔襲。不久後,在寒冷侘寂的雪地裡,兩隻鹿都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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