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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幕:寒霜城的阴影与异兆
夜⾊悄然浸染了寒霜城的天空,⽩⽇⾥那轮被称为“耀⽇”的炽热恒星早已沉⼊海平⾯之下,只余下另⼀颗稍显黯淡的“⽞⽇”在天边徘徊,投下最后⼏缕微弱的余晖。海⾯上,被那遥远天际的“沧⽉”引⼒所牵引的潮⽔——尽管在这世界,⽉亮的引⼒微乎其微,潮汐更多是传说⽽⾮现实——
而它正轻柔地拍打着城市的堤岸,⽔声荡漾,穿过层叠的建筑,飘散在渐冷的空⽓中,仿佛低语着某种不为⼈知的秘密。
最后⼀缕潮声的余波,悄⽆声息地跃⼊某个敞开的天窗,钻进室内。这⾥是天⽂学家艾德温位于天⽂台顶层的⼀处密室,空间狭⼩,墙壁上却贴满了⽆数⼿绘的图画。那些画作扭曲⽽狂乱,有的像是将⼤海整个倒悬于空中的暴⾬倾盆,有的⼜宛如天塌地陷般的海啸即将吞没⼀切。图画的空⽩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尽是对某种灾难的思考与推演。⽽在墙壁的正中央,赫然写着四个触⽬惊⼼的⼤字——
“灾难哪去了?”
这,便是他们这群“特殊”之⼈聚集的地⽅。
艾德温⼥⼠,这位严谨⽽富有求知欲的天⽂学家,再次将她的同伴们召集于此。他们身份各异,却因⼀个共同的、诡异的记忆⽽联结——⼀段关于“不存在的灾难”的记忆。⽆论是能看破迷雾的洞察,还是身上涌动的奇异⼒量,似乎都与那场被抹去的灾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记忆如同⼀个幽灵,萦绕在他们⼼头,成为他们秘密集会的核⼼议题。他们隐约意识到,⾃身的⼒量或许源于那场灾难,⼜或许,这完全是两码事。但⽆论如何,这共同的谜团与不安,已将这群本⽆交集的⼈紧密地团结在了⼀起,在这座古⽼⽽冰冷的寒霜城中,形成了⼀个隐秘的同盟,⼀个在暗影中寻求真相的⼤本营。
今天,艾德温邀请⼤家来此,除了继续探讨那悬⽽未决的灾难议题,更重要的,是引荐⼀位新加⼊的“特别之⼈”——阿尔伯特先⽣。这位曾经叱咤⻛云、统领着令⼈闻⻛丧胆的“海雾舰队”的前舰队司令,如今也带着他那份关于灾难的残缺记忆和⼀身诡异的能⼒(传闻他能操控亡灵与⾎液),加⼊了这个⼩⼩的团体。艾德温简单地向众⼈介绍了阿尔伯特,并提及需要向他补充⼀些关于他们这个团体以及之前调查的基础信息。
就在众⼈相互介绍、低声交谈,试图就某些基本认知达成初步⼀致时,窗外突然传来⼀阵不同寻常的嘈杂声。那并⾮混乱的打砸抢掠,也不是危机四伏的警报,反⽽是⼀⽚张灯结彩、⼈声鼎沸的景象,带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的、刻意营造的节⽇氛围。
众⼈不约⽽同地被这声⾳吸引,凑到窗边向下望去。
只⻅下⽅的街道上,⼀⽀近千⼈的游⾏队伍正缓缓⾏进。他们并⾮官⽅的正规军或仪仗队,看起来更像是⾃发组织的⺠众。⼈们穿着各⾊靓丽的服装,⼿中⾼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的形似红烛,有的则是圆润饱满的传统灯笼样式。灯⽕摇曳,映照着参与者脸上那种近乎单纯甚⾄有些茫然的笑容。队伍⾏进有序,沿着⼀条笔直的⼤街前⾏,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盛⼤节⽇进⾏演练。
然⽽,在场的⼏⼈——⽆论是⼟⽣⼟⻓的寒霜城居⺠,还是像阿尔伯特这样对城市了如指掌的⼈——都感到⼀阵困惑。根据他们的记忆和认知,寒霜城在这个时节,从未有过任何需要如此规模游⾏来庆祝的节⽇。头顶的沧⽉,此刻也只是⼀弯纤细的⽉⽛,斜挂在天边⼀⻆,既不⼤,也不明亮,与平⽇⾥并⽆⼆致。正如艾德温这位天⽂学家所指出的,像这样⽉相的⽇⼦,⼀年之中⾄少有三⼗天是完全⼀样的,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值得特别纪念的地⽅。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时候有什么节⽇。”闰年,这位想象⼒丰富的漫画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周围的同伴,“你们对这事⼉有什么看法?这看起来不像是官⽅组织的,倒像是……⾮法游⾏?
“⾮法游⾏是需要向市政厅报备的。”法医雏咲幽昙补充道,他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毫⽆根据的庆典感到不安。
闰年作为漫画家,涉猎⼴泛,⽆论是主流⽂化还是亚⽂化领域都有所了解,他对这种突⺎出现的“传统”节⽇抱有极⼤的怀疑,“既然是节⽇,总得有个名头和缘由吧?我得调查⼀下,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堂。”他说着,便集中精神,试图从⾃⼰浩如烟海的知识储备(⽆论是正史还是野闻)中搜寻相关的线索。
然⽽,⼀番回忆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在他的认知⾥,⽆论是官⽅记载还是⺠间传说,都找不到任何与眼前这场游⾏相符的节⽇记录。没有任何过去的传统可以在此时演变成这般模样,这⼀天本身也毫⽆特殊之处。这游⾏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样。
与此同时,艾德温则利⽤她的⼈脉关系,拨通了⼀位政府内部联系⼈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官员语⽓热情⽽圆滑,称艾德温为“亲密的合作伙伴”。艾德温开⻔⻅⼭地询问起这场游⾏的来由。官员解释说,这场名为“赏⽉节”的游⾏确实经过了报备,是由市场管理监督局牵头组织的。近段时间,海上⻛浪异常,虽然渔获因此增多,但也带来了危险和不安,⽔⼿之间流⾔四起。为了安抚商⼈和⺠众的情绪,稳定市
场,市场管理局便借着不知从哪本“典籍”⾥翻出来的、据说是“⾃古以来”就有的“赏⽉节”的名头,注资举办了这场活动。
“说⽩了,”官员坦诚道,“就是找个由头让⼤家乐呵乐呵,冲淡⼀下紧张⽓氛。⾄于这节⽇本身到底怎么回事,市场管理局那边估计也不清楚。”
他还提到,由于近期城内失踪⼈⼝增多,出于安全考虑,市政府对游⾏路线进⾏了严格限制,要求队伍尽量⾛直线,避免深⼊⽼城区复杂的街巷。艾德温从这番话中确认了这场游⾏的半官⽅性质,以及其背后模糊不清、甚⾄可能是刻意制造的源头。她敏锐地感觉到,这所谓的“赏⽉节”,更像是⼀个被利⽤的幌⼦。
就在闰年和艾德温各⾃进⾏调查的同时,阿尔伯特眼中闪过⼀丝决断。他低声道:“纸上谈兵不如亲身探查。”话⾳未落,他周身的⽓息微微波动,⽪肤下的⾎液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在短短⼏秒内,他的⾯部肌⾁发⽣了微妙⽽彻底的改变,从⼀个威严的前舰队司令变成了⼀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中年男⼦。这是他赖以⽣存的技艺之⼀——通过操控⾃身⾎液来塑造⾁体,改变容貌。凭借着过去担任密探时积累的经验,以及可能来⾃某个⾄今仍⽣活在寒霜城中的线⼈的帮助,他调整了⾃⼰的举⽌和神态,悄⽆声息地离开了密室,混⼊了下⽅热闹的游⾏队伍之中。
置身于⼈群中,阿尔伯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参与者。他们⼤多是城市⾥的普通居⺠,年纪偏⼤,脸上洋溢着朴素⽽单纯的笑容,似乎真⼼沉浸在这节⽇的氛围⾥。⽔⼿的身影相对稀少。⼈们挥舞着⼿中的花灯,那些灯笼⼤多是⼿⼯制作,样式各异,透出温暖的光芒。整个队伍充满了纯粹的庆典⽓氛,没有任何隐藏的暴⼒或阴谋迹象。
阿尔伯特尝试与身边的⼈攀谈,询问关于“赏⽉节”的细节,得到的回答却与艾德温从官⽅那⾥听来的⼤同⼩异:⼈们只知道这是庆祝⽉亮的节⽇,据说是古⽼的传统,由市场管理局组织,⽬的是为了祈福和热闹。但问及为何要在此时庆祝,⽉亮⼜有什么特别之处时,⼤多数⼈都显得有些尴尬,⽀⽀吾吾地说不清楚,只是重复着“报纸上是这么说的”、“官⽅组织的活动,跟着热闹就⾏了”。阿尔伯特确认了,这场游⾏的参与者本身,对于节⽇的真正含义和起源也同样⼀⽆所知。
在众⼈对这场诡异游⾏进⾏初步探索的同时,雏咲幽昙则将另⼀个令⼈不安的谜团摆在了⼤家⾯前。他神情凝重地提及,近段时间以来,寒霜城内不断出现⼤量身份不明的浮⼫,这些⼫体被打捞上岸时,⽆⼀例外都呈现出在⽔中浸泡已久的特征——全身浮肿,⽪肤腐烂,⾯⽬难以辨认。
“根据初步⼫检判断,”幽昙的声⾳低沉⽽专业,“这些死者的死亡时间⾄少在五年以上,甚⾄可能更久远。”更奇怪的是,这些⼫体的⾐着⻛格与寒霜城以及周边地区都格格不⼊,仿佛来⾃⼀个完全陌⽣的地⽅。
⽽且,尽管近期城内失踪⼈⼝报案数量也在增加,但经过反复⽐对,这些被打捞上来的古⽼浮⼫没有⼀具能与任何⼀个失踪者对应上。
失踪的⼈仿佛凭空消失,⽽出现的⼫体则像是来⾃另⼀个时空。
“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幽昙补充道,“⽬前累计发现的数量,恐怕在三百到五百具之间。”
除了身份和来源不明,这些⼫体的死状也透着诡异。虽然主要死因是溺亡,但在许多⼫体上,还发现了明显的、⾮溺⽔造成的钝器伤或巨⼤外⼒冲击的痕迹。“那种损伤,”幽昙强调,“不像是⽔流侵蚀造成的,更像是……被某种巨⼤的⼒量猛烈撞击或挤压过。”
夜⾊渐深,天⽂台密室内的⽓氛也随之凝重。窗外的“赏⽉节”游⾏仍在继续,那虚假的欢庆乐声与室内沉重的讨论形成了鲜明的对⽐。⼀个来历不明的节⽇,⼀群年代久远、身份成谜的浮⼫,再加上众⼈⼼中那段关于“不存在的灾难”的共同记忆,以及近期艾德温观测到的天象异常……种种诡异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摆在了这群特殊调查员的⾯前。寒霜城平静的表象之下,似乎正暗流涌动,⼀场更⼤的⻛暴,或许正在悄然酝酿。他们知道,初步的探查仅仅揭开了冰⼭⼀⻆,更深⼊、更危险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第⼆幕:追寻逝去的时光与灵魂的错位
夜⾊并未因短暂的喧嚣⽽褪去,反⽽愈发深沉。天⽂台顶层的密室⾥,空⽓仿佛凝固了⼀般,只剩下众⼈或急促或压抑的呼吸声。窗外那场莫名其妙的“赏⽉节”游⾏仍在继续,灯⽕的微光映照在众⼈凝重的脸上,却驱不散他们⼼头的疑云。⼀个毫⽆根据的节⽇,⼀群来历不明的古⽼浮⼫,再加上近期频发的失踪案件和艾德温观测到的天象异动——这⼀切都像是⼀张⽆形的⼤⽹,正悄然笼罩寒霜城。
艾德温⾸先采取了⾏动。作为⼀名严谨的天⽂学家,她⽆法容忍观测数据中出现的任何异常。那道⽆法被直接观测到、却⼜确实存在的引⼒扰动,如同幽灵般⼲扰着她的望远镜,扭曲着来⾃遥远星⾠的光线。
“信噪⽐变得极不正常,”她向同伴们解释道,语⽓中带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要么是⼤⽓层出了问题,要么是宇宙辐射异常,要么……就是我的仪器坏了。”但她深知,天⽂台的精密仪器经过了反复校准,⼤⽓层和宇宙辐射的变化也不⾜以造成如此精确⽽持续的引⼒透镜效应。
她的直觉告诉她,在那⽚看似空⽆⼀物的宇宙深处,潜藏着⼀个质量庞⼤却⼜不可⻅的“东⻄”。
为了追根溯源,艾德温决定深⼊查阅天⽂台的历史观测记录,特别是⼥王统治末期,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岁⽉。凭借着家族在天⽂界的深厚背景和她个⼈的影响⼒(尽管这种影响⼒有时也伴随着猜忌和隔阂),她调取了那些本应被严格保管的档案,甚至在忙乱中没来得及掩盖自己调查留下的痕迹。
又或者……她也暗中指望着这些痕迹可以引来其他有心之人。
然⽽,调查结果却让她⼼头⼀沉。
⼤量关于⼥王晚年,尤其是她变得疯狂偏执、⼤⼒推动某些秘密科研项⽬时期的天⽂观测报告和相关批注,竟然不翼⽽⻜,或者说,是被系统性地、彻底地销毁了。这种销毁是如此⼲净利落,甚⾄连她身为布拉赫家族成员,都⽆法找到⼀丝⼀毫的残留。这种极端的做法本身就透露出⼀种强烈的信号:有⼈在刻意掩盖某些真相,某些与⼥王、与那段疯狂岁⽉、甚⾄可能与那不可⻅天体相关的真相。
“销毁得太⼲净了,”艾德温的声⾳带着⼀丝寒意,“这绝不正常。如此⼤规模、系统性的销毁,必然是在掩盖什么极其重要,甚⾄可能是极其危险的东⻄。”
她推测,当年必然有⼈接触并理解了那些被销毁的资料,才会在⼥王倒台后不久(⼤约半年左右),如此急迫⽽彻底地抹去所有痕迹。⽽且,执⾏销毁命令的⼈,很可能就是当时推翻⼥王统治的新政府⾼层。她甚⾄怀疑,新政府往天⽂台和⽓象局安插的那些研究员,或许就与此事有关,他们可能就是奉命监视或继续执⾏某些与被销毁资料相关的秘密任务。但这仅仅是猜测,她⽬前没有任何证据。
与此同时,漫画家闰年则从另⼀个⻆度切⼊了调查。他回想起之前雏咲幽昙提及的、⼥王晚年的疯狂举动似乎源于⼀次⽬击“⽕流星”的经历,这个信息点燃了他的好奇⼼。
“⽕流星?”他翻出随身携带的⼩本⼦,开始快速涂鸦,试图将这个模糊的意象具象化。什么样的⽕流星能让⼀位⼥王如此失态,甚⾄不惜倾国之⼒去发展科技?他⽴刻投⼊到对各种历史⽂献、⺠间传说、甚⾄是他⾃⼰收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出版物的查阅中。凭借着他那“⺠科”般庞杂的知识涉猎和作为漫画家可以⽆限制翻阅各种出版物的便利,他试图找到任何关于这颗“⽕流星”的记载。然⽽,结果同样令⼈失望。⽆论是正史记载的天⽂现象,还是神话传说中的异象,都找不到与⼥王所⻅“⽕流星”相匹配的描述。
那东⻄似乎超越了⼈类已知的任何天体或现象,更像是⼀种……⽆法理解的存在。
“找不到,完全没有记载。”闰年放下⼿中的资料,眉头紧锁,“这东⻄就像是凭空出现,⼜凭空消失了⼀样。⽽且,根据⼥王后来的反应,那绝不是普通的流星。普通的流星,哪怕是陨⽯撞击,也不可能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应,更不可能改变整个天象的观测结果。”他隐约感觉到,这颗所谓的“⽕流星”,或许与艾德温观测到的那个不可⻅引⼒源,以及近期海洋的异常变化,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就在艾德温和闰年分别在历史和星空中艰难求索之际,⼀直显得有些沉默寡⾔的灰道成员希拉,则将⽬光投向了那不可捉摸的未来。近期城中频发的失踪案和不断涌现的浮⼫,让他⼼中那段关于“不存在的灾难”的记忆再次躁动起来,⼀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潮⽔般涌上⼼头。他闭上双眼,集中精神,试图通过他那神奇的预⾔能⼒,窥探未来的迷雾。
⽂字如同破碎的镜⽚,在他眼前闪烁、重组。第⼀个清晰的信息是关于那场诡异的“赏⽉节”——预⾔显示,真正的庆典⽇期,⼤约在半个⽉之后。这与艾德温从官⽅得到的信息(游⾏只是演练,正式⽇期未定)以及阿尔伯特从游⾏⼈群中打探到的情况(参与者并不清楚具体⽇期)相互印证。
紧接着,希拉试图探寻失踪⼈⼝与末⽇灾难之间的联系。他模糊地感觉到,近期失踪的某些⼈,似乎与那场被抹去的、可能再次降临的灾难有着某种关联。
他们的消失,或许是灾难即将发⽣的前兆,⼜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引发灾难的关键因素?
然⽽,就在他试图追寻这条线索,看清那些失踪者的⾯⽬和他们与灾难的具体联系时,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变得模糊不清。⼀道⽆形的光芒似乎阻断了他的视线,将那关键的未来隐藏在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有联系,”希拉睁开眼,声⾳带着⼀丝疲惫和困惑,“我能感觉到⽅向是对的,但……看不清了。这条路在这⾥断掉了。”他只能得到⼀个模糊的结论:失踪事件与那消失的灾难有关,但具体如何关联,尚不可知。
三条线索的初步调查都指向了更深的谜团,⽽幽昙之前提及的那些神秘浮⼫,则成为了此刻众⼈关注的焦点。那些⾄少死亡五年以上、⾐着怪异、死状奇特的⼫体,与近期失踪的⼈⼝完全⽆法对应,这本身就是最⼤的疑点。尤其是当艾德温将她查到的、⼥王时期科研记录被⼤规模销毁的信息与此联系起来时,⼀个⼤胆⽽令⼈不安的猜想开始在众⼈⼼中浮现:
这些⼫体,会不会就来⾃那消失的灾难?甚至于……另一个世界?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众⼈决定前往城内的⼤学法医学院,那⾥是⽬前集中存放和研究这些⽆名浮⼫的地⽅。幽昙利⽤⾃⼰的法医身份联系了学院⽅⾯,为众⼈争取到了进⼊停⼫房查看⼫体的机会。
法医学院的解剖室弥漫着消毒⽔和冰冷⾦属混合的⽓味,惨⽩的灯光照射在不锈钢解剖台上,更添了⼏分阴森。⼗⼏具⽆名的浮⼫整⻬地排列着,每⼀具都覆盖着⽩布。穿着⽩⼤褂的法医和学⽣们神情专注⽽疲惫,他们正在进⾏着记录、拍照和取样等常规操作,但眉宇间都带着⽆法掩饰的困惑和挫败感。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位名叫尤⽂·拉⽶尔的警官,他是负责协调处理这批浮⼫案件的警⽅代表。拉⽶尔警官身材⾼⼤,但眼眶深陷,⿊眼圈浓重,显然也为这些棘⼿的案⼦熬了⽆数个夜晚。
“艾德温⼥⼠,还有各位,”他与众⼈⼀⼀握⼿,语⽓中带着⽆奈,“说实话,这些⼫体……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但进展甚微。”他重复了幽昙之前说过的情况:身份不明,指纹消失,DNA和⽛齿虽然存在,但与所有报案的失踪⼈⼝都对不上。
“死亡时间都⾮常久远,⾄少五年以上,”拉⽶尔警官叹了⼝⽓,“坦⽩说,如果你们是来辨认近期失踪的亲友,恐怕要失望了。这些⼈,看起来根本就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
尽管拉⽶尔警官的话语不抱希望,但众⼈并未放弃。他们仔细地观察着那些被掀开⽩布的⼫体。正如幽昙所描述的,这些⼫体都呈现出⾼度浮肿和腐烂的状态,⽪肤呈现出可怕的灰绿⾊,多处组织脱落,露出森⽩的⻣骼。⾯部轮廓早已模糊不清,性别都难以轻易分辨,更别说辨认身份了。唯⼀能确认的是,他们确实是⼈类。
就在众⼈对着这些冰冷的⼫体⼀筹莫展之际,阿尔伯特眼中闪过⼀丝异样的光芒。他悄悄向后退了⼏
步,再次利⽤⾎液操控的能⼒改变了⾃⼰的容貌,变成了⼀个看起来悲痛欲绝的中年男⼦。他踉跄着⾛到⼀具⼫体旁,脸上露出“辨认亲⼈”的悲伤表情,伸出微微颤抖的⼿,似乎想要抚摸那冰冷的遗体。
“先⽣,请⼩⼼,不要破坏现场。”旁边⼀位年轻的学⽣提醒道。
“抱歉,我……我太想她了……”阿尔伯特哽咽着,声⾳沙哑,他的⼿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体裸露的⻣骼。
就在接触的瞬间,⼀股微弱但清晰的意念波动传⼊了阿尔伯特的感知中。他⽴刻集中精神,发动了他那源⾃⾎脉深处、与亡灵沟通的能⼒——“鲜⾎是灵魂的货币”,通过这短暂的接触,他试图捕捉那早已消散的灵魂碎⽚中残留的信息。
这不是⼀次轻松的尝试。毕竟,这些灵魂已经沉寂了太久,残留的意识碎⽚混乱⽽微弱。但在阿尔伯特的全⼒感知下,⼀个极其诡异、极其不合常理的画⾯,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看到的不是死亡前的挣扎,不是溺⽔的痛苦,也不是任何与灾难相关的景象。他看到的,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常场景——这个“死者”的意识,竟然还“活着”,他正提着菜篮,⾛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盘算着晚餐要买些什么!
这个发现让阿尔伯特浑身⼀震,⼀股寒意从脊椎窜起。这怎么可能?⼀个死了⾄少五年的⼈,灵魂的残留碎⽚竟然还“活”在⽇常⽣活的瞬间?这完全违背了他对灵魂和死亡的认知。
更让他惊骇的是接下来的发现。他试图从这残留的意识碎⽚中获取更多信息,⽐如时间、地点、身份。当他集中意念询问“现在是哪⼀年”时,那个残留意识给出的答案,如同晴天霹雳般击中了他:“王国历,一百三十七年。”
王国历!这个早已随着⼥王的倒台⽽被废除的纪年⽅式!
⽽且,年份也完全不对!
根据艾德温之前的推算和众⼈的记忆,⼥王被斩⾸是在“王国历⼀百年”左右(为了⽅便计算,他们将⼥王被斩⾸的那⼀年定为新历元年,核算王国历129年),⽽现在,应该是新历⼗⼀年,或者说,相当于“王国历一百四十年”!
一百三十七年……这意味着,这具⼫体的灵魂,或者说他残留的意识,竟然停留在⼀个⽐当前时间线早了整整三年的过去!
⼀个⼥王不仅没有死,⽽且其统治仍在延续的时间线?
可在女王之所以被推翻,正是因其残暴而民不聊生,看这人的举止又远非如此!
这个发现如同投⼊平静湖⾯的巨⽯,在所有能够感知到阿尔伯特⾏动的同伴⼼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时间错位!平⾏世界!来⾃过去的亡魂!一个新的世界!种种猜测如同疯狂的藤蔓般滋⽣蔓延。他们终于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深层、最诡异的秘密之⼀。
这些神秘的浮⼫,并⾮仅仅是身份不明的遇难者,他们很可能……来⾃另一个世界!
就在阿尔伯特沉浸在这惊⼈的发现中时,他与⼫体灵魂的连接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那具早已腐朽的⼫⻣发出了令⼈⽛酸的“咔嚓”声,仿佛不堪重负即将碎裂。阿尔伯特⽴刻后退⼀步,切断了连接,脸上恢复了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仿佛刚才的⼀切只是他的错觉。
“先⽣,您没事吧?”拉⽶尔警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关切地问道。旁边的学⽣们也投来同情的⽬光。
“没事,只是……太像了,太像我失踪多年的妻⼦了……”阿尔伯特⽤袖⼦擦了擦“眼泪”,声⾳哽咽,“可惜,不是她……打扰了。”他巧妙地掩饰了⾃⼰的发现,没有引起警⽅的怀疑。
离开了令⼈压抑的停⼫房,众⼈⼼中的震惊久久⽆法平息。时间线的错位,来⾃过去的亡魂——这个发现太过震撼,也太过危险。他们默契地没有在警⽅⾯前表露分毫,只是以“未能找到亲⼈”为由,向拉⽶尔警官告辞。
为了追寻更多的线索,众⼈决定前往码头区域。根据艾德温之前从官⽅得到的消息,近期海上⻛浪异常,⽔⼿之间流⾔四起。⽽且,幽昙也需要找到⼀些活着的深海⻥,尝试与它们沟通,了解海底到底发⽣了什么。
傍晚时分的码头显得异常繁忙和混乱。⽐往常多得多的船只停靠在港⼝,许多船只上都有⼯程队在进⾏维护,但奇怪的是,这些船只看起来并没有遭受严重的损坏。更多的⽔⼿则聚集在岸边的酒馆⾥,喝得酩酊⼤醉,吵吵嚷嚷,空⽓中弥漫着酒精、汗⽔和⻥腥味。这景象⽐平⽇⾥要热闹得多,但也混乱得多。
阿尔伯特再次改变容貌,轻⻋熟路地混⼊了其中⼀家最热闹的酒馆。凭借着过去在灰⾊地带积累的⼈脉和经验(或许还有他那令⼈畏惧的名声,毕竟“海雾舰队司令”的名号在⽔⼿中⾜以⽌⼩⼉夜啼),他很快就和⼀群醉醺醺的⽔⼿打成了⼀⽚。
“嘿,兄弟们!最近⽣意怎么样?看你们⼀个个红光满⾯的,发⼤财了吧?”阿尔伯特端着酒杯,⽤粗犷的语⽓问道。
“发财?发倒是发了,但命都快没了!”⼀个满脸络腮胡的⽔⼿⼤着⾆头喊道,“一边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边是活⼉多得⼲不完!他娘的,最近海⾥的鱼就跟疯了⼀样往外冒!以前得去深海才能捞着的玩意⼉,现在就在近海乱窜!多得捞都捞不完!”
“是啊是啊!”另⼀个⽔⼿附和道,“鱼多是多,可他娘的海上也不太平!那浪是越来越⼤,邪⻔得很!还有那洋流,以前规规矩矩的,现在也变了!航线都宽了不少!”
“宽了是好事啊!”阿尔伯特故作惊讶,“不容易迷路了不是?
“好事个屁!”络腮胡⽔⼿啐了⼀⼝,“是宽了,可也邪⻔了!就说上个⽉,里奇那⼩⼦,胆⼦肥,仗着船快,稍微偏离了点航线,你猜怎么着?差点⼀头扎进洋流区!换以前,早他娘的船毁⼈亡了!可他愣是擦着边⼉出来了!说是压根就没遇上该有的强流!这宽了本身是好事,可万一哪天又变窄了呢?和6年前一样,最窄的时候只是靠近航道外围就说不好会没命!”
阿尔伯特⼼中⼀动,记下了“里奇”这个名字和航线变宽、洋流异常的信息。他继续旁敲侧击,询问关于更深层次的海底异状。但⽔⼿们对此也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鱼变多了,海浪变⼤了,洋流变奇怪了。
⾄于海底深处到底发⽣了什么,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谁知道呢?那鬼地⽅,深不⻅底的,谁敢下去看?
与此同时,幽昙则在码头的鱼市上仔细挑选着。正如⽔⼿所说,近期的渔获确实异常丰富,许多摊位上都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深海鱼,其中不少品种是连他们这些本地⼈都很少⻅到的。幽昙挑选了⼏条看起来最奇特、⽣命⼒最旺盛的活鱼,⼩⼼地装进特制的⽔袋⾥。
随后,众⼈找了⼀个僻静的⻆落。幽昙将那些奇怪的深海鱼放⼊⽔中,开始尝试与它们沟通。凭借着与伙伴交流的能⼒,他很快就从这些鱼类的意识中捕捉到了⼀些信息碎⽚:
这些深海鱼确实是因为感受到了来⾃更深海域的巨⼤威胁,才被迫向浅海迁徙。它们的⽣存环境发⽣了剧烈的、突如其来的变化,原本熟悉的海底地形和⽔流都变得陌⽣⽽危险。⾄于那威胁具体是什么,鱼类的智慧⽆法理解,它们只能感知到⼀种纯粹的、让它们想要逃离的恐惧。它们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新的、⻝物丰富的浅海区域的,仿佛就是⼀瞬间,周围的环境就彻底改变了。它们没有钻过通往地心般的崎岖洞⽳,也没有穿越什么宛若传送门样的诡异屏障,⼀切都发⽣得莫名其妙。
幽昙还将从警局带来的、在⽔坑附近采集的泥⼟和⽔样本展示给这些鱼看。鱼类对泥⼟感到陌⽣,但对那浑浊的海⽔却表现出了⼀定的熟悉感,似乎与它们原本⽣存环境中的海⽔成分相似。
综合码头⽔⼿和深海鱼类的信息,众⼈得出了⼀个初步结论:寒霜城附近的海域,乃⾄更深的海底,正在发⽣着剧烈的、未知的变化。这种变化导致了深海⽣物的异常迁徙和洋流的改变,⽽这⼀切,很可能与艾德温观测到的天体异常,以及那些来⾃过去时间线的神秘浮⼫,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夜⾊已深,调查似乎陷⼊了某种僵局。天上的异象,地上的浮⼫,过去的亡魂,疯狂的⼥王,诡异的节⽇,变异的海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个巨⼤⽽模糊的谜团核⼼,但通往真相的道路却依旧被重重迷雾所笼罩。然⽽,停⼫房⾥那来⾃“王国历一百三十七年”的低语,已经为他们揭示了这个世界最令⼈不安的可能性。他们所⾯对的,或许不仅仅是⼀场即将到来的灾难,更是⼀场跨越世界、扭曲现实的巨⼤危机。
第三幕:交汇的线索与幻影之屋
寒霜城的夜空下,秘密集会的余波仍在众⼈⼼中激荡。停⼫房⾥那令⼈⽑骨悚然的发现——来⾃“王国历一百三十七年”的错位灵魂——如同⼀把钥匙,打开了通往更深层、更扭曲现实的⼤⻔。时间不再是线性的河流,⽽更像是⼀⽚危机四伏、暗流涌动的沼泽,过去的阴影正以实体的⽅式侵蚀着现在。结合艾德温发现的天⽂异象、被刻意销毁的⼥王时期科研记录,以及那场突⺎出现的“赏⽉节”游⾏和不断涌现的神秘浮⼫,⼀个可怕的图景逐渐清晰:
某种⼒量正在扭曲时间,将另⼀个可能已被毁灭的世界线的残骸,强⾏拖拽、覆盖到他们所处的现实之上。
⾯对这前所未有的危机,众⼈深知不能再各⾃为战。他们必须整合线索,主动出击,寻找那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核⼼。经过短暂的商议,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同时追查⼏个关键的线索点。
第⼀条线,由充满好奇⼼和⾏动⼒的漫画家闰年主导,⽬标是城内的报社。根据艾德温从官⽅得到的消息,那场诡异的“赏⽉节”游⾏,其最初的报道源头就指向这家报社的⼀篇基于“古籍”的⽂章。更重要的是,闰年从报社主编卡罗尔那⾥得知,这篇报道的灵感,竟然来⾃⼀封在所谓的“幻影⼩屋”中发现的匿名信。这个“幻影⼩屋”本身就是⼀个流传于寒霜城的都市传说——⼀座时隐时现、⽆⼈居住的神秘建筑。闰年敏锐地感觉到,这封信和这座⼩屋,很可能就是解开“赏⽉节”谜团的关键。考虑到报社环境相对开放,且可能需要⼀些⾮官⽅的打探⼿段,经验丰富的阿尔伯特和熟悉灰⾊地带的希拉决定与闰年同⾏,提供必要的掩护和⽀持。阿尔伯特再次改变容貌,化身为⼀个不起眼的普通市⺠,⽽希拉则凭借他对城市阴暗⻆落的了解,为潜⼊和打探提供便利。
第⼆条线,则由天⽂学家艾德温负责,⽬标是城内的⽓象局。她需要与那位在学术上与她隐隐存在竞争关系、却⼜掌握着关键⽓象数据的专家艾⽂进⾏⼀次正式的会⾯。艾德温希望通过交流各⾃观测到的异常现象——天上的不可⻅引⼒源与地上变得异常规律的⽓候模式——来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并评估这场异变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考虑到此次拜访涉及官⽅机构和专业领域的交流,法医幽昙决定陪同艾德温前往。他的官⽅身份可以在必要时提供便利,同时,他也希望能从⽓象学的⻆度,为那些神秘浮⼫的出现(尤其是⽔坑中残留的海⽔成分)找到⼀些解释。
闰年、阿尔伯特⼀⾏⼈抵达报社时,已是傍晚时分。报社内灯⽕通明,但⽓氛却并⾮想象中的忙碌,反⽽充满了记者们略显疲惫的争吵和抱怨声。
“稿⼦还没写完?明天就要截稿了!”⼀个听起来像是编辑的声⾳在咆哮。
“没灵感啊⽼⼤!最近城⾥屁事没有,⻛平浪静的,让我写什么?”另⼀个声⾳⽆奈地回应。
“屁事没有?那‘赏⽉节’的事⼉呢?不是闹得挺欢的吗?还有那个什么‘幻影⼩屋’、‘午夜鬼来电’,‘新⼤陆航线’……随便找⼀个写写不就⾏了?反正读者也就图⼀乐!实在没得写了,你就再写一次海雾上将秘密来到岸上试图为他的君主复仇的故事,一年写几次都不算多!”
闰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关键词,他直接找到了那位与他有过⼏⾯之缘的⼥主编卡罗尔。卡罗尔看到闰年,脸上露出⼀丝惊讶,随即⼜恢复了职业性的笑容:“哟,这不是⼤漫画家闰年先⽣吗?什么⻛把你吹来了?是来给我们提供独家新闻,还是⼜来抱怨我们上次的采访把你写得不够帅了?”
“卡罗尔主编说笑了,”闰年摆摆⼿,开⻔⻅⼭地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讨论什么‘幻影⼩屋’?我对这种都市传说挺感兴趣的,能不能详细说说?”
卡罗尔耸耸肩,似乎对这种话题习以为常:“嗨,就是些市井流⾔罢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怪事特别多。就说那个‘幻影⼩屋’吧,好⼏个⼈跟我们报料,说在城⾥某些偏僻的⻆落,特别是晚上,会突然看到⼀栋以前从没⻅过的旧房⼦。那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也没⼈住,但就是凭空冒出来。更邪⻔的是,等第⼆天⽩天再去找,那房⼦⼜不⻅了。”
“凭空出现,⼜凭空消失?”闰年追问道,“有⼈进去过吗?或者知道具体的位置?”
“进去?不少人都进去了,我就是一个。”卡罗尔撇撇嘴,“不过嘛,我进去看了看,就只是个老房子而已,甚至在那过了一夜都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随⼿递给闰年⼀张潦草的纸条“怎么,碰碰运气?”
闰年接过纸条,仔细看着上⾯的地址,⼼中疑窦丛⽣。他⼜顺势问起了“午夜鬼来电”和“新⼤陆航线”的传闻。
“午夜鬼来电嘛,就是有⼈说半夜接到奇怪的电话,对⾯没⼈说话,只有嘶嘶的杂⾳,或者像是……死⼈的嘶吼声。”卡罗尔说到这⾥,无所谓的摆摆手,“⾄于新⼤陆航线,那就更离谱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世界,海洋凶险,洋流诡异,已知的安全航线就那么⼏条。可最近偏偏有⼈说,海上的⻛浪虽然⼤
了,但某些原本危险的区域反⽽变得安全了,甚⾄有⼈说可以开辟通往传说中‘新⼤陆’的航线。水手的故事,和看童话寓言没任何区别,还不如放在笑话专栏里的上将反攻城邦的故事有人看。”
听到⾃⼰的名字以这种⽅式出现在都市传说⾥,混在⼈群中的阿尔伯特嘴⻆抽搐了⼀下,但并未作声。闰年则故作不屑地对卡罗尔说:“卡罗尔主编,你也信这种鬼话?阿尔伯特夜袭市政厅?他还不如直接让舰队炮击城邦。再说了,市政厅是那么好闯的吗?我听说⾥⾯可是有‘⾼⼈’坐镇呢。”
“谁说不是呢!”卡罗尔深以为然,“这些⽔⼿吹起⽜来没边没谱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的传闻倒是⼀直都有,就是没⼈⻅过到底是谁,连是不是只有一个高人都不知道。”
闰年⻅时机成熟,终于问到了他最关⼼的问题:“对了,卡罗尔主编,差点忘了正事。关于那个‘赏⽉节’的报道,是你写的吧?我听说那消息来源是⼀封匿名信?”
“没错,是我写的。”卡罗尔点点头,从抽屉⾥翻出⼀封信递给闰年,“就是这封。⼀个⾃称在‘幻影⼩屋’⾥找到这封信的读者寄来的。信⾥就提到了这个所谓的‘赏⽉节’,说是某个古⽼家族的习俗,还附带了⼀些语焉不详的描述。我当时也就是觉得有点意思,当个花边新闻就发出去了,也没细究。”
闰年接过那封信,仔细查看。信纸是普通的纸张,字迹也显得有些潦草,⽂化⽔平不⾼的样⼦。信的内容确实提到了“赏⽉节”,并描述了⼀些模糊的仪式细节,但关于节⽇的具体⽇期和来历却写得含糊不清,更像是梦呓般的呓语,缺乏逻辑性。最让闰年感到在意的是,信中提到节⽇的段落,字⾥⾏间似乎笼罩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迷雾”——⼀种只有他们这些特殊能⼒者才能感知到的异常波动。这让他更加确信,这封信和那个“幻影⼩屋”绝对不简单。
“这信我能带⾛研究⼀下吗?”闰年问道。
“当然,反正留在这⼉也没⽤,你不要的话明儿早上就垃圾桶了。”卡罗尔⽆所谓地摆摆⼿,又转头去炮制自己的小道消息去了。
另一边,希拉找到了暗巷区的情报商,这位自称“利兰·皮尔斯”的瘦高男人与希拉称不上朋友——早年遭遇过背叛的希拉从不真的交朋友。
“这次带来了什么筹码?你又想要什么?”情报商严守着和每个人的“安全距离”,从不过分越界或热情。
“最近城里发生着很多不寻常的事情,我有警方最近行动的情报,想要知道有关海外商路的事情。”希拉谨慎的选择着能用于交换的信息。
“海上的情况变幻莫测,最近甚至有幽灵船的相关传闻,我不是指那只舰队,而是真正的幽灵船。水手们都说那船上传来恐怖的嘶吼,并如同死者复苏般自海面下破浪而出……”情报商摇摇头,“我想你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更有效地情报,我可以给你多算一些……最近有个老学者,来到黑市购买那场起义前5年内的航路货运资料,我不知道他在查什么,但每个调查者之间说不准都有联系。好了,你也要多回答我一个问题。”
希拉知道对方并不在乎什么谜团与真相,所以更多的回答了关于警局行动等便于对方走私、生意的情报,双方点到为止,各自离去。
拿到了幻影⼩屋的地址和那封神秘的匿名信,闰年、阿尔伯特和希拉离开了报社。他们决定⽴刻前往纸条上标记的其中⼀个地址,亲身探查那座时隐时现的诡异建筑。
与此同时,艾德温和幽昙也抵达了⽓象局。经过简单的登记,他们被带到了专家艾⽂的办公室。艾⽂是⼀位看起来三⼗多岁、戴着⿊框眼镜、略显瘦⾼的学者。他起初似乎对访客有些不耐烦,但在认出艾德温后,态度⽴刻变得客⽓⽽谨慎。
“布拉赫⼥⼠,久仰⼤名。”艾⽂主动伸出⼿,“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式第⼀次⻅⾯。”
“艾⽂先⽣,幸会。”艾德温与他握⼿,并介绍了身边的幽昙,“这位是警局的法医雏咲幽昙,我们今天来,是想就近期的⼀些异常现象,向您请教。”
艾⽂的眼中闪过⼀丝疑惑,显然不明⽩⼀位天⽂学家和⼀位法医为何会⼀同前来咨询⽓象问题。
幽昙⾸先开⼝,简要说明了情况:“艾⽂先⽣,我们近期处理了⼀批⾮常棘⼿的案件,涉及到⼤量身份不明的溺亡浮⼫。奇怪的是,我们在发现⼫体的某些地点,检测到了海⽔的痕迹,⽽且这些地点并⾮都在海边。我们怀疑,这可能与近期异常的海⽔活动有关。”
“异常的潮汐活动……”艾⽂沉吟道,他⾛到巨⼤的⽓象图表⾯前,指着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确实如此。事实上,我们最近也观测到了⾮常反常的现象。”他调出⼀系列图表,展示给艾德温和幽昙看。
“您看这⾥,”艾⽂指着⼀条曲线,“这是近⼏个⽉的海浪⾼度记录。波动幅度明显增⼤,⽽且……呈现出⼀种前所未有的规律性。还有⻛⼒、降⾬量……所有的⽓象数据,都开始变得异常‘稳定’和‘规律’,就像是被某种⽆形的⼒量精确地调控着⼀样。”
艾德温凑近仔细查看那些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太规律了……这不正常。我们这个世界有两个太阳,热交换复杂多变,⽓候⼀直以来都是混乱⽽难以预测的。这种近乎完美的周期性……简直就像是⼈造的。”
“没错。”艾⽂点点头,脸⾊凝重,“我们甚⾄已经可以相对准确地预测未来⼏天的天⽓了——这在以前是根本⽆法想象的。⽐如,根据⽬前的规律推算,明后两天都会是晴天,但伴有强⻛。”
“这规律性本身,就是最⼤的异常。”艾德温说道,“⼀个原本混乱的系统,突然变得如此井然有序,这背后必然有某种巨⼤的⼒量在⼲涉。艾⽂先⽣,您认为这种⼲涉的源头可能是什么?”
艾⽂沉默了⽚刻,然后看向艾德温:“布拉赫⼥⼠,您是天⽂学家,或许您能给我⼀些启发。我们⽓象局也曾向天⽂台求助,询问近期是否有异常的天体活动。”
艾德温⼼中⼀动,这正是她此⾏的⽬的之⼀。她将⾃⼰在天⽂观测中发现那个不可⻅引⼒源的情况,以及⼥王时期相关记录被销毁的疑点,都详细地告知了艾⽂。
“⽆法观测到的质量体?”艾⽂听完,脸⾊变得更加苍⽩,“这……这可以解释潮汐的异常变化!如果真的有⼀个⼤质量天体正在靠近我们,它的引⼒确实⾜以扰乱海洋,甚⾄……改变⽓候模式!”
“恐怕不⽌于此。”艾德温的声⾳低沉,“艾⽂先⽣,您应该知道‘地轴偏移’意味着什么吧?”
艾⽂的身体微微⼀颤,显然明⽩了艾德温的⾔下之意。“您的意思是……那个天体,可能会改变我们星球的⾃转轴?”
“这并⾮没有可能。”艾德温严肃地说,“我们星球的⾃转并⾮完全稳定。如果⼀个⾜够强⼤的外来引⼒源介⼊,哪怕只是微⼩的⻆度偏移,⽐如……三四⼗度,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海平⾯上升,光照改变,洋流紊乱,⽓候剧变,⽣态系统崩溃……我们所熟悉的⼀切,都可能在短时间内彻底颠覆。”
两⼈对视⼀眼,都从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个不可⻅的天体,正在悄然改变着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这种改变,正以⼀种看似“规律”的⽅式,将整个寒霜城,乃⾄整个世界,推向毁灭的边缘。
“我们必须尽快查明那个天体的真相,以及……⼥王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艾德温说道,“那些被销毁的记录⾥,⼀定隐藏着关键的线索。”
艾⽂点点头,表示会全⼒配合艾德温的调查,共享所有相关的⽓象数据。他还提及,近期确实有⼀些关于“赏⽉节”的官⽅⽂件下发到⽓象局,但都只是要求配合宣传,并未提及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他本⼈对此也并不了解。
离开了⽓象局,艾德温和幽昙的⼼情更加沉重。天上的威胁与地上的异象,似乎都指向了同⼀个被掩盖的过去。⽽那个与“赏⽉节”相关的“幻影⼩屋”,则成为了他们下⼀步必须探明的关键节点。
众人汇合后,便根据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其中⼀处“幻影⼩屋”可能出现的地点。那是在城市东部⼀个相对偏僻、有些破败的街区尽头。此刻正值上午,阳光尚好。在他们眼前,赫然矗⽴着⼀栋看起来格格不⼊的⼆层旧⽊屋。它与周围的建筑⻛格迥异,墙⽪剥落,⻔窗歪斜,散发着⼀股陈旧腐朽的⽓息,仿佛是从另⼀个时代遗落在此的孤魂。
“看来我们运⽓不错,它现在‘在’。”闰年低声说道,同时拿出了他那张神奇的海图。他集中精神,将⼩屋的影像投射到海图之上。果然,海图上清晰地浮现出了⼩屋的轮廓,但与之前绘制其他地点不同的是,这个轮廓呈现出⼀种诡异的“重影”效果——⼀个清晰的⿊⾊轮廓之上,叠加着⼀个模糊的、散发着不祥⽓息的红⾊虚影。
“双重轮廓,红⾊代表危险。”闰年解读着海图上的信息,脸⾊凝重,⽽且,在红⾊虚影的屋顶位置,有⼀个骷髅头的标记。
“骷髅头?死⼈?”希拉皱起了眉头。
“不确定,海图只显示这⾥有与‘死亡’相关的危险。”闰年摇摇头,“⽽且,整个红⾊虚影内部都弥漫着浓郁的迷雾感,看不清具体的结构。”
就在这时,⼀个路过的居⺠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和那栋旧屋:“嘿,你们是来看这房⼦的?最近⽼有⼈跑来看,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听说是政府的什么旧屋改造计划,我看就是个破宅⼦。”那居⺠说着,还满不在乎地⾛上前,伸⼿“嘎吱”⼀声推开了⼩屋的⽊⻔。
众⼈连忙凑上前,向屋内望去。⾥⾯果然如之前那个记者所说,空空荡荡,只有⼏件破旧不堪的家具,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空⽓中弥漫着⼀股霉味。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希拉低声说道。
“不,有古怪。”阿尔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刚才那个⼈推⻔是向⾥推的,很正常。但是你们看⻔框和地⾯……”他指着⻔⼝,“只有两道清晰的、向外推的划痕,⽽且很深,像是被巨⼤的⼒量从⾥⾯推开过。”
闰年⽴刻拿出海图对照,发现海图上⿊⾊轮廓的⼤⻔标记,确实是向内开启的,⽽红⾊虚影上的⼤⻔标记,却是向外开启的!
“⾥⾯……或者说,‘另⼀层’⾥⾯,有⼈出来过!”闰年得出了结论。
众⼈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刻进⼊⼩屋调查。为了避免引起注意,阿尔伯特让他的亡灵⼠兵们(在普通⼈眼中可能只是他雇佣的摄影团队)在外⾯望⻛,并利⽤带来的“摄影器材”(实则是某种探测设备)对周围环境进⾏监控;闰年、阿尔伯特、希拉和幽昙(他在与艾德温分别后,也赶来与他们会合)四⼈⼩⼼翼翼地踏⼊了这座充满诡异⽓息的⼩屋。
屋内光线昏暗,灰尘弥漫。闰年⼀边对照着海图,⼀边仔细搜索着每⼀个⻆落。阿尔伯特则凭借着他⾮凡的感知⼒,探查着空⽓中残留的能量波动。希拉紧绷着神经,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幽昙则以法医的专业眼光,审视着屋内可能存在的任何与死亡相关的痕迹。
很快,闰年在⼆楼⼀个⻆落的书桌抽屉⾥,发现了⼀本厚厚的、封⽪已经严重磨损的旧⽇记。⽇记的主⼈似乎是⼀位学者,字迹⼯整,记录着他的研究⼼得和⽇常⽣活。众⼈围拢过来,仔细翻阅着⽇记的内容。
⽇记的前半部分⼤多是关于⼀些历史或⺠俗学的研究笔记,并⽆太多异常。然⽽,当翻到记录时间接近“王国历一百三十七年”左右的⻚⾯时,⼀些奇怪的内容开始出现。⽇记主⼈开始频繁地提到⼀个名为“赏⽉节”的节⽇。他描述了这个节⽇的仪式和氛围,其⽇期与希拉预⾔的⽇期完全⼀致。
然⽽,在描述这些内容时,他的字迹变得有些潦草和混乱,并且如同那封匿名信⼀样,字⾥⾏间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迷雾”波动。更让众⼈感到不安的是,⽇记主⼈在提到“赏⽉节”的同时,开始反复记录⼀些关于“天上不对”、“星⾠错位”、“旧⽇重现”之类的呓语。这些⽂字同样被迷雾所笼罩,显得含糊不清,充满了焦虑和恐惧。
“看来这个学者,很可能也是⼀位神法者,或者⾄少是接触到了某些真相。”艾德温(通过通讯设备与他们保持着联系)分析道,“他似乎预感到了某种灾难,并试图通过记录或研究来理解它。”
幽昙则在⽇记的字⾥⾏间,发现了⼀些关于古代家族和封印仪式的记载。其中,竟然提到了⼀个名为“雏咲”的古⽼家族,以擅⻓封印鬼怪和处理异常现象⽽闻名。
“雏咲……”幽昙喃喃⾃语,这个姓⽒正是他⾃⼰家族的姓⽒!虽然家族早已没落,许多传承也已遗失,但他依稀记得⼀些关于家族历史的传说,似乎与封印、镜⼦、⽔声等元素有关。
就在这时,阿尔伯特突然开⼝:“地图上标记的骷髅头,就在这附近!”他指向书桌旁边的墙壁。
众⼈⽴刻将注意⼒集中到那⾯墙壁上。墙壁看起来并⽆异常,但闰年的海图却显示,在墙壁的“红⾊虚影”层⾯,确实存在⼀个代表死亡的骷髅头标记。
“封印……这⾥⼀定有某种封印!”幽昙肯定地说,“⽽且,我能感觉到……⾮常微弱的⽔声,似乎是从墙壁后⾯传来的。”他想起了家族传说中与⽔声相关的记载,以及那些浮⼫身上的海⽔痕迹……
“……让我来试试。”
幽昙深吸⼀⼝⽓,从怀中取出⼀枚古旧的手镜——那是她家族流传下来的、据说曾是某个御神体⼀部分的碎⽚。她将镜⽚对准墙壁,集中精神,试图通过镜⼦这传说中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寻找封印的薄弱之处。
镜⾯泛起微光,映照出墙壁内部模糊的景象。在幽昙的全⼒感知下,她终于找到了⼀个能量波动异常的点——就在靠近⼤⻔的位置!“封印最薄弱的地⽅,在⼤⻔!”他喊道。
众⼈⽴刻来到⼤⻔处。正如阿尔伯特之前观察到的,地⾯上只有两道向外推的划痕。
“如果封印的薄弱点在⼤⻔,⽽这⾥⼜有向外推的痕迹……”闰年迅速分析道,“这说明,有⼈或者有什么东⻄,曾经从‘⾥⾯’强⾏推开了这扇⻔!
“那我们现在……要把它推回去?”希拉有些不确定地问。
“不,”幽昙摇摇头,他的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根据我家族的记载,有些封印的原理是反向的。想要彻底打破它,或许……需要反其道⽽⾏之!”她看向那扇紧闭的⼤⻔,“我们把它……向外推!”
这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但此刻已没有犹豫的时间。阿尔伯特和闰年站到⻔边,深吸⼀⼝⽓,⽤尽全⼒,猛地将那扇本应向⾥开的⽊⻔,奋⼒向外推去!
轰——!
就在⼤⻔被推开的瞬间,⼀股难以想象的巨⼤⼒量从众人身后、自房屋内部爆发出来!
那不是⽓流,也不是能量冲击,⽽是……铺天盖地的海⽔!冰冷、浑浊、带着浓重腥味的海⽔如同决堤的洪流,夹杂着令⼈窒息的压⼒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并向着⻔外的街道汹涌⽽去!
猝不及防之下,屋内的四⼈瞬间被卷⼊洪流之中!
巨⼤的⽔压⼏乎要将他们的⻣骼碾碎,冰冷的海⽔灌⼊⽿⿐,剥夺着他们的呼吸。视线所及,尽是⼀⽚浑浊的⿊暗。
“直⾯危险!”阿尔伯特在洪流中怒吼,他的身体瞬间被浓郁的⾎光包裹。他没有试图抵抗⽔流,⽽是主动操控⾎液,在周身形成⼀个坚韧的⾎⾊护盾,同时,⽆数残破的亡灵⼠兵从⾎泊中涌现,组成⼀道道⼈墙,试图延缓洪⽔的冲击,为同伴争取喘息之机。
⾎液操控、亡灵军队、军事训练、团队协作——他瞬间将所有能调动的⼒量发挥到极致,硬⽣⽣在洪⽔中撑开了⼀⽚狭⼩的空间!
闰年同样没有慌乱。他紧握着那张已经湿透的海图,脑海中⻜速闪过⼩屋的结构图。凭借着对地形的了解和在海岛灾难中幸存的经验(身体移动灵活),他如同游⻥般在湍急的⽔流中穿梭,避开致命的撞击,同时⼤声呼喊,提醒同伴们注意⽅向和障碍物。朋友们的⽣死未⼘,让他爆发出强⼤的求⽣意志!
希拉则在被淹没的瞬间,再次感受到了那来⾃预⾔的强烈警示——“危险!”猩红的⽂字在他眼前炸开。他⽴刻调动起那份对末⽇景象的警惕,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同时试图⽤他那微弱的、感知未来的能⼒,预判⽔流的⾛向和冲击的焦点,险之⼜险地避开了⼏次致命的涡流。
幽昙的反应最为直接。他深知普通物理防御在如此巨⼤的⽔压⾯前效果有限,并⾮为了攻击,⽽是为了⾃保,她放弃了抵抗,任由身体被⽔流包裹,如同深海的⻥类⼀般,在洪⽔中保持着⼀种诡异的平衡。
然⽽,伴随着汹涌海⽔的,还有⼀个更加恐怖的存在。⼀声低沉⽽充满怨恨的嘶吼从洪⽔的源头传来,那声⾳仿佛来⾃地狱深处,充满了对⽣的渴望和对死亡的不⽢。紧接着,⼀个⾼⼤、肿胀、腐烂的身影,从那破碎的“⻔”后,摇摇晃晃地⾛了出来!
那正是⼩屋海图上标记的那个“骷髅头”!
他看起来就是⽇记的主⼈,那位试图封印灾难的学者。但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前的儒雅和智慧,变成了⼀具被海⽔浸泡、被怨念驱动的可怕浮⼫。他的⽪肤呈现出死寂的灰绿⾊,斑驳脱落,露出其下的⻣骼。双眼空洞,只剩下深陷的眼窝,却闪烁着令⼈不寒⽽栗的、对⽣者的贪婪光芒。他的嘴唇开裂,露出腐烂的⽛龈,周身缠绕着浓郁的海⽔⽓息和死亡的恶臭。他⽆视了汹涌的海⽔,径直扑向了离他最近的调查员!
他的⽬标不仅仅是吞噬⽣者的⽣命⼒,更像是要夺回他早已失去的“⽣”的权利,要将所有⼈都拖⼊他那永恒溺亡的绝望深渊!
封印被打破,来⾃另⼀个时间线的海⽔和亡魂涌⼊了现实。⼀场在狭⼩空间内、被洪⽔包围的⽣死对决,就此展开!
第四幕:历史学者的遗⾔与迫近的风暴
幻影⼩屋在扭曲的现实与破碎的封印中轰然洞开,汹涌⽽出的,是来⾃另⼀个时间线的冰冷海⽔,以及那具被怨念驱动、渴望夺回⽣机的溺亡学者浮⼫。⼀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在狭窄⽽混乱的空间内爆发!
⾯对那扑⾯⽽来的死亡⽓息与怨毒⽬光,众人并未退缩。阿尔伯特率先发难,⾎光涌动间,他身后的亡灵⼠兵们端起了各式武器——从⽼旧的⽕枪到扭曲的⻣刺,甚⾄还有⼏具残骸扛起了现代化的枪械——组成⼀道参差不⻬却⼜杀⽓腾腾的⽕⼒⽹,朝着那具浮⼫倾泻⽽去。密集的弹⾬瞬间覆盖了⽬标,将那腐烂的身躯打得连连后退,踉跄不⽌。⾎液操控与远距离部署的能⼒让阿尔伯特能够精确地调配⽕⼒,同时亡灵军队的悍不畏死也为同伴们提供了坚实的掩护。
紧接着,幽昙动了。他深知对付这种浸泡已久的浮⼫,寻常锐器效果有限。⼼念⼀动,流淌的银色镜面发出令⼈⽛酸的摩擦声,瞬间变形、重组成⼀柄巨⼤的、类似古代铁炮般的沉重⽕枪!凭借着对⼈体构造的了如指掌,他精确地锁定了浮⼫身上可能存在的旧伤或弱点。同时,他强迫⾃⼰回忆起那场“不存在的灾难”中逝去的⽆数⽣命,那份不愿再让悲剧重演的决绝意志,化作了冰冷的杀意,注⼊枪膛。执念交织,让他这⼀击的⼒量提升到了极致,他甚⾄在开⽕前⼀瞬,读取了浮⼫残留记忆中关于旧伤的信息!
“砰!”震⽿欲聋的枪声在狭⼩的空间内炸响。就在浮⼫被阿尔伯特的⽕⼒压制、微微抬头的瞬间,它脖颈处⼀道⼏乎难以察觉的、疑似自戕留下的陈旧⼑伤裂开了⼀道缝隙。幽昙射出的特制弹丸,如同拥有⽣命般,精准地钻⼊了那道缝隙,从内部爆发开来!
伴随着⼀声凄厉到极致的哀嚎,溺亡学者的浮⼫如同被投⼊熔炉的冰块般,从内到外迅速崩溃、瓦解,最终化作⼀滩污浊的烂泥,消散在仍在涌动的海⽔中。
随着浮⼫的彻底消亡,那汹涌的海⽔也如同失去了源头般,迅速退去。⼩屋内的景象开始变得不稳定,墙壁、家具,甚⾄连空间本身,都开始出现闪烁和淡化的迹象。闰年⽴刻拿出海图,只⻅地图上那代表⼩屋的红⾊虚影和骷髅头标记正在⻜速变淡,最终只剩下那个代表现实层⾯⼩屋的⿊⾊轮廓。
“它要消失了!”闰年喊道。
幽昙眼疾⼿快,趁着那滩烂泥彻底消散前,再次尝试读取其中残留的最后信息。
“他⽣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次,答案清晰⽽震撼:“超限解放。”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蕴含着巨⼤的信息量。
这位学者,竟然是⼀位神法者!⽽且,他最终的死亡,并⾮简单的溺亡或⾃杀,⽽是进⾏了⼀次以⽣命为代价的、超越极限的⼒量释放!
他⽤⾃⼰的⽣命作为燃料,发动了某种强⼤的封印能⼒,试图阻⽌这场跨越时间线的灾难侵蚀现实。他成功地将这场灾难延缓了⾄少两年(从王国历131年到可能的133年左右),为这个世界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他⾃⼰,也因此耗尽了⽣命,成为了封印的⼀部分,并一同被污染,直至封印被破坏,才以怨灵的形式重现。
然⽽,他的牺牲似乎并未能完全阻⽌灾难的蔓延。就在⼩屋彻底消失,众⼈回到现实街道的瞬间,周围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和恐慌的尖叫。
“死⼈了!⼜有⼈死了!”
“⽔!哪来的这么多⽔坑!”
众⼈循声望去,只⻅原本平整的街道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好⼏个⼤⼩不⼀的⽔坑,与之前他们在城中各处发现的那些如出⼀辙。浑浊的海⽔从坑中汩汩冒出,散发着腥臭的⽓息。更可怕的是,在⼀些⽔坑旁边,赫然躺着⼏具刚刚“出现”的浮⼫!这些⼫体同样呈现出溺亡和被巨⼤外⼒冲击的特征,但相⽐于停⼫房⾥的那些,它们显得更加“新鲜”,仿佛死亡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危机正在以惊⼈的速度扩散:幻影⼩屋的消失,似乎彻底打破了某种平衡,加速了两个时间线的重叠和侵蚀。那些来⾃过去的亡魂和毁灭的海⽔,正通过这些不断涌现的⽔坑,⼤规模地涌⼊现实世界!
“情况失控了!”幽昙脸⾊煞⽩,他⽴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必须⻢上回警局!那⾥现在肯定乱成⼀锅粥了!”他匆匆与同伴们告别,向着警局的⽅向疾驰⽽去。
⽬送幽昙离开,剩下的闰年、阿尔伯特和希拉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其他关键线索,弄清这场灾难的根源和阻⽌它的⽅法。
“我们去找那位历史学家,拜伦维斯。”阿尔伯特沉声说道。根据希拉从⿊市得到的情报,这位⽼学者不仅了解⼥王时期的秘⾟,似乎还与那位正在调查物流记录的军⽅中将鲁弗斯·麦克布莱德有所接触。他很可能掌握着解开谜团的关键信息。
艾德温通过通讯设备表示同意:“我这边也查到了⼀些关于他的信息。他似乎是⼀位德⾼望重但⼜深居简出的⽼学者,对⼥王似乎并⽆恶感。⽽且,他最近确实接受了天⽂台和⽓象局的委托,正在调查历史上类似的天⽂和⽓象异常现象。我去拜访他应该⽐较合适,或许能以学术交流的名义,获取⼀些有⽤的信息。”
考虑到拜访学者可能需要官⽅身份或学术背景,⽽阿尔伯特的身份过于敏感,闰年和希拉对历史领域也不甚了解,最终决定由艾德温单独前往拜访拜伦维斯。阿尔伯特、闰年和希拉则暂时回到据点,整理现有线索,并为下⼀步可能的海上冒险做准备。阿尔伯特需要联系他的亡灵舰队,确认那座秘密岛屿的具体情况,并准备必要的船只和⼈员。闰年则需要仔细研究那张可能包含着秘密地点坐标的海图。希拉则试图通过预⾔,再次窥探未来的⾛向,寻找可能的转机。
艾德温独⾃⼀⼈来到了拜伦维斯·史克威尔居住的社区。那是⼀⽚宁静⽽古朴的街区,与城中其他地⽅的喧嚣和紧张⽓氛形成了鲜明的对⽐。她找到了维斯先⽣的住所,那是⼀栋看起来很普通的两层⼩楼,⻔前种着⼀些打理得很好的花草。她整理了⼀下仪表,轻轻敲响了房⻔。⽚刻之后,⻔被打开了,开⻔的是⼀位看起来七⼗多岁,但精神矍铄、身板硬朗的⽼者。他头发花⽩,梳理得⼀丝不苟;脸上布满了皱纹,但⽬光锐利有神,丝毫不⻅⽼态。他上下打量着艾德温,眼中闪过⼀丝了然。
“您是……布拉赫家的⼩姑娘,艾德温吧?”⽼者开⼝了,声⾳洪亮⽽清晰,“我听过你的名字。进来吧。”
艾德温⼼中微微⼀惊,没想到对⽅竟然认识⾃⼰。她礼貌地问候道:“拜伦维斯先⽣您好,冒昧来访,⾮常抱歉。”她注意到⽼者虽然年迈,但步伐稳健,背脊挺直,隐隐透着⼀股军⼈般的刚毅⽓质,这与她之前了解到的“随和学者”的形象似乎有些出⼊。
“不必和你的祖辈客⽓,孩子。”同为学者世家,拜伦维斯显然是知道她的,于是毫无戒备的将她领进屋内,示意她坐下。“你这个年纪,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能让你这位声名鹊起的天⽂学家亲⾃登⻔,想必不是为了找我这⽼头⼦闲聊吧?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艾德温也不再拐弯抹⻆,她将近期天⽂台和⽓象局观测到的异常现象,以及⾃⼰关于不可⻅天体和地轴偏移的担忧,都坦诚地告知了维斯先⽣,并询问他是否在历史研究中发现过类似的记载或线索。
拜伦维斯先⽣静静地听着,锐利的⽬光始终没有离开艾德温的脸。当艾德温说完后,他沉默了⽚刻,才缓缓开⼝:“孩⼦,你涉⾜的领域,⽐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他证实了艾德温的猜测,“天⽂台和⽓象局确实委托我调查历史上的异常现象。我最近也确实找到了⼀些眉⽬,⼀些关于……星⾠变迁和古⽼灾难的记载。但这些记载都语焉不详,⽽且⼤多被列为禁忌,存放在历史档案馆的最深处。我原本打算等申请批下来再去查阅,但现在看来,恐怕等不及了。”
接着,他话锋⼀转,提到了另⼀件事:“前段时间,有⼀位军⽅的中将,名叫鲁弗斯·麦克布莱德,也来找过我。”
艾德温⼼中⼀凛,这与希拉的情报完全吻合。“他找您做什么?
“他向我要了⼀批⾮常特殊的资料,”拜伦维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关于⼥王统治末期,特别是针对东北⽅向⼏座偏远岛屿的……物流调配记录。”
“物流记录?”艾德温有些不解。
“是的,⾮常详细的物资种类、数量、运输路线和时间。”维斯先⽣眼中闪过⼀丝精光,“那位中将似乎想通过这些看似单纯资源调配的记录,找到某个被刻意隐藏的地点。⼀个……与⼥王当年的秘密计划息息相关的地点。”
艾德温⽴刻意识到,这批物流记录⾄关重要!它很可能指向⼥王秘密建造的那个关键设施的所在地!
“拜伦维斯先⽣,您还记得那些记录的内容吗?或者,您能推测出那个秘密地点的⼤致⽅位吗?”
拜伦维斯深深地看了艾德温⼀眼,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孩⼦,你真的想知道吗?那背后牵扯的东⻄,远⽐你想象的更⿊暗,更危险。我能感觉到,你不仅仅是为了学术研究⽽来。告诉我实话,你到底在为谁调查?或者说,谁让你来的?”
艾德温知道,此刻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她必须向这位掌握着关键线索的⽼者展现⾜够的诚意和实⼒,才能获取他的信任和帮助。她深吸⼀⼝⽓,从贴身的⼝袋⾥取出了⼀枚闪烁着冰冷光泽的⾦属徽章——那是阿尔伯特交给她的,代表着“海雾舰队”最⾼指挥权的功勋章。
“拜伦维斯先⽣,”艾德温将徽章轻轻放在桌上,推到⽼者⾯前,“您应该认识这个。是持有它的⼈,让我来寻求您的帮助。我们……需要找到那个地⽅。”
看到徽章的瞬间,拜伦维斯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拿起那枚徽章,仔细摩挲着上⾯冰冷的纹路,仿佛陷⼊了久远的回忆:“是他……他还活着……竟然是他……”他喃喃⾃语,随即抬起头,⽬光复杂地看着艾德温,“孩⼦,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可知他是谁?你可知与他扯上关系,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艾德温迎着⽼者的⽬光,语⽓坚定,“我也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们别⽆选择。寒霜城正⾯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那场‘不存在的灾难’很可能正在重演,甚⾄以更可怕的⽅式。我们需要找到真相,阻⽌这⼀切。”
拜伦维斯先⽣沉默了,他紧紧攥着那枚徽章,仿佛在权衡着什么。良久,他⻓叹⼀⼝⽓,将徽章还给了艾德温。“好吧,孩⼦。既然你已经卷⼊其中,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他告诉艾德温,鲁弗斯中将确实是通过分析那些物流记录,锁定了⼀个位于城市东北⽅向、处于危险洋流区域内的秘密岛屿群。那个地⽅,很可能就是⼥王当年秘密计划的核⼼所在地。但鲁弗斯并未透露他要去那⾥做什么,只是留下了⼀句奇怪的警告,让维斯转告所有前来调查此事的⼈。
“他说,”拜伦维斯先⽣⼀字⼀顿地复述道,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你们……⻅过洪⽔滔天吗?’”
洪⽔滔天!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艾德温脑海中炸响。她⽴刻想到了那场被抹去的灾难记忆,想到了幻影⼩屋中汹涌⽽出的海⽔,想到了那些溺亡的浮⼫……这⼀切都指向了同⼀个可怕的景象!
“⻅过。”艾德温毫不犹豫地回答,声⾳因激动⽽微微颤抖,“我们不仅⻅过,⽽且……我们可能正在经历!”
拜伦维斯看着艾德温笃定的眼神,似乎明⽩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原来那并⾮虚⾔……我明⽩了。”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孩⼦,我不能让你⼀个⼈去⾯对这些。那个地⽅太危险了,⽽且,档案馆⾥的那些资料,也必须有⼈去查阅。”
他站起身,⾛到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鲁弗斯中将说过,我作为凡⼈,⽆法理解,也⽆法参与‘那个世界’的事情。但我⾄少可以做我能做的事情。”他转过身,⽬光坚定地看着艾德温,“我会亲⾃去⼀趟历史档案馆。那⾥虽然有‘⾼⼈’守护,但我这把⽼骨头,或许还能说上⼏句话。我会尽⼒帮你查阅那些关于⼥王计划的原始记录,特别是与天⽂和……载⼈航天相关的部分。”
“⾄于那个岛屿,”他将⼀张⼿绘的、标满了复杂航线和岛屿位置的海图递给艾德温,“这是鲁弗斯留下的,通往那个秘密地点的地图。但那⾥处于极其危险的洋流区域,寻常船只根本⽆法靠近。你需要找到真正有能⼒、敢于冒险的海上⼒量。”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艾德温⼿中的徽章,“或许……持有这枚徽章的⼈,能帮上忙。”
最后,维斯先⽣郑重地对艾德温说:“孩⼦,我需要和持有这枚徽章的⼈⻅⼀⾯。不是因为我有话必须单独告诉他,⽽是……我有⼏句警告,必须亲⼝对他说。有些⼒量,⼀旦被唤醒,就再也⽆法回头了。”
就在艾德温与历史学家进⾏着关键会谈的同时,幽昙已经赶回了寒霜城警局。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凉⽓——整个警局已经陷⼊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警报声刺⽿地响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穿着制服的警员们⾏⾊匆匆,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疲惫。院⼦⾥、⾛廊上、甚⾄办公室⾥,都凭空出现了⼤⼤⼩⼩的⽔坑,浑浊腥臭的海⽔汩汩冒出,淹没了地⾯。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坑周围,不断有新的浮⼫被“吐”出来,横七竖⼋地躺在地上。
“副局⻓!”幽昙找到了正在指挥现场的拉⽶尔警官,他看起来⽐之前更加憔悴,⼏乎要垮掉了。
“幽昙!你总算回来了!”拉⽶尔抓住他的胳膊,语速极快地说,“情况糟透了!全城……全城到处都在出现这种⽔坑和⼫体!数量还在不断增加!我们的⼈⼿根本不够⽤!⽽且……这些⼫体……好像越来越‘新鲜’了!”
幽昙⽴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强迫⾃⼰冷静下来,⾛到⼀个离他最近的⽔坑边仔细观察。这个⽔坑⽐之前在幻影⼩屋附近看到的要⼤得多,⼏乎占据了半个院⼦,深不⻅底,但⽤⻓杆⼜能探到底,⼤约五六⽶深,不像是⾃然塌陷或挖掘形成的,更像是……被某种⼒量硬⽣⽣“⽣⻓”出来的。坑⾥不断冒出浑浊的海⽔,旁边就躺着⼏具刚刚出现的浮⼫。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其中⼀具⼫体。正如拉⽶尔所说,这具⼫体虽然同样呈现溺亡特征,但腐烂程度明显低于之前在停⼫房看到的那些,甚⾄能⼤致辨认出死者⽣前的部分容貌。除了溺亡,⼫体上仍然有钝器伤和冲击伤,但伤势的严重程度似乎⽐之前的要轻⼀些。
“必须⽴刻进⾏⼫检!”幽昙当机⽴断。他招呼来⼏个同样是法医的同僚,利⽤警局现有的简陋条件,对这些“新鲜”的⼫体进⾏快速检验。他激活了⾃⼰的能⼒,试图从这些相对完整的⼫体上获取更多信息。
这⼀次,他终于有了⼀些新的发现。⾸先,他确认了那些冲击伤既有死前造成的,也有死后造成的,甚⾄有些伤势本身就是致命的——这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死者⽣前可能遭受了剧烈的挤压或撞击。其
次,通过对⼫体⾐物残留物和⼀些随身物品(虽然⼤多已损坏)的分析,他发现这些死者的身份依旧五花⼋⻔,似乎来⾃不同的年代和地区,但其中“⽔⼿”或与航海相关职业的⽐例似乎有所增加。
最关键的发现,来⾃于她再次尝试与⼫体残留灵魂的沟通。这⼀次,由于⼫体相对“新鲜”,残留的灵魂碎⽚也更加清晰⼀些。当幽昙集中精神,询问“你们经历了什么?”时,⼀个断断续续、充满绝望和恐惧的意念,传⼊了他的脑海:
“……⼀样……我们……快要……⼀样了……”
“⼀样?什么⼀样?和谁⼀样?”幽昙追问道。
“……淹没……都……逃不掉……我们……快要……⼀样了……”
那意念到此便彻底消散了。但“快要⼀样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如同魔咒般萦绕在幽昙⼼头。是指他们这些来⾃过去时间线的死者,快要和现在这个时间线的⼈⼀样了吗?是指现在这个世界,也即将像他们那个世界⼀样被淹没吗?
幽昙将这个发现记录下来,并⽴刻通过通讯设备告知了艾德温和其他同伴。同时,他也确认了这些⽔坑和浮⼫的出现范围正在迅速扩⼤,已经从最初集中的城市东部蔓延到了整个寒霜城,甚⾄连他家族神社旧址所在的⻄部区域也开始零星出现。虽然他家附近的情况似乎稍微好⼀些,但这⽆疑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对这不断升级的危机和⼈⼿严重不⾜的困境,幽昙做出了⼀个决定。他⽴刻向上级提交了⼀份申请报告,以“调查海上可能存在的集体犯罪活动(作为掩护),追查浮⼫来源”为由,申请带领⼀⽀⼩队出海巡逻。这既是为了获取合法的⾏动权限和资源,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海上冒险做准备——他预感到,最终的答案,很可能就隐藏在那⽚变异的海洋深处,以及那个由物流记录指向的秘密岛屿之上。
艾德温在拜伦维斯的住所焦急地等待着阿尔伯特的到来。她将幽昙在警局的发现,以及那句令⼈不安的“快要⼀样了”的信息,都通过通讯设备告知了阿尔伯特。同时,她也开始利⽤⾃⼰强⼤的计算能⼒,结合拜伦维斯提供的⼥王时期物流数据和那张⼿绘的海图,试图精确锁定那个秘密岛屿的坐标。
没过多久,阿尔伯特便悄⽆声息地出现在了⻔前。他依然维持着普通中年男⼦的伪装,但眼神中的锐利和沉稳,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拜伦维斯打开⻔,看到阿尔伯特的瞬间,眼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警惕,但更多的,是⼀种久别重逢般的感慨和了然。他没有多⾔,只是侧身让阿尔伯特⾛了进来。
艾德温简单地为两⼈做了介绍,尽管她知道这或许是多此⼀举。她能感觉到,这两位分属于不同时代、不同阵营,却⼜都与那位逝去⼥王有着深刻羁绊的男⼈之间,存在着⼀种⽆需⾔语的默契和张⼒。
“艾德温,你先去楼上阁楼,帮我找⼏本书。”拜伦维斯突然对艾德温说道,语⽓温和却不容置疑。
艾德温愣了⼀下,随即明⽩了⽼者的⽤意。他显然有话要单独对阿尔伯特说。她点了点头,顺从地⾛上了楼梯。
当阁楼的⻔被轻轻关上,客厅⾥只剩下维斯先⽣和阿尔伯特两⼈时,⽓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拜伦维斯脸上的温和笑容消失了,取⽽代之的是⼀种近乎严厉的审视。他⼀步步逼近阿尔伯特,那看似年迈的身躯⾥,爆发出惊⼈的⽓势。
“阿尔伯特·冯·海因⾥希!”拜伦维斯的声⾳低沉⽽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知道你对⼥王的忠诚。我和你⼀样,也曾宣誓效忠于她。但是她已经死了,只不过是个历史了!”他猛地伸出⼿,⼀把攥住了阿尔伯特的⾐领,将脸凑到他⾯前,⼏乎是咬⽛切齿地说道,“如果你敢把危险带到我的后辈⾯前,如果你敢让艾德温或是其它孩⼦受到⼀丝⼀毫的伤害……”
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有很多人会害怕你,但绝不包括我!”
⾯对⽼者突如其来的威胁,阿尔伯特却异常平静。他甚⾄没有试图挣脱对⽅的⼿,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拜伦维斯先生,您认为,我们现在还有选择躲避的余地吗?”他的声⾳同样低沉,却带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暴已经来临,没有⼈能置身事外。⽆论是你,是我,还是艾德温。我们能做的,不是逃避,⽽是⾯对。”
拜伦维斯似乎被阿尔伯特的平静所触动,他松开了⼿,后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
“你变了,阿尔伯特。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刽⼦⼿了。”
“或许吧。”阿尔伯特不置可否,“但有些东⻄从未改变。⽐如,守护寒霜的决⼼。”
“为了寒霜……”
拜伦维斯先⽣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丝动摇。
“好⼀个为了寒霜……那么,你打算怎么做?你知道⼥王留下的那个东⻄是什么吗?中将没和我说,你总该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阿尔伯特坦诚道,“但我知道,那是⼥王计划中唯一未完成的部分,我甚至不能确定那东西真的能起到效果。但我知道,鲁弗斯中将正在寻找它,⽽且……他似乎遇到了麻烦,时至今日,我们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麻烦?”拜伦维斯皱起眉头,“不止是麻烦,鲁弗斯中将一再向我强调那里极其危险。”他将那张标满了岛屿和航线的海图拍在桌上,“这就是通往那个‘研究所’的地图。它位于东北⽅向最危险的洋流区域中,我不是数学家,但艾德温可以算出来具体的位置,而我们,我们要谈的是它的意义。它恐怕是女王计划未完的一环,我不能肯定它有效,甚至不能肯定那个计划真的被完成了,毕竟,连当年的君主自己也被推翻了,谁能肯定她的命令还在被执行呢?”
“未完的计划……”阿尔伯特重复着这个词,又想起了那封印在小屋中的毁灭,即使那封印随着时间逐步消逝而远远称不上拯救一切,“不管那是什么,我选择相信我的君主,这是作为军人唯一能做的事。即使它没被完成,这世界不是靠我那逝去的女王,靠我这个旧时代的回响,乃至靠寥寥几个人拯救的。”
“所以,我们需要去那⾥。⽆论鲁弗斯是敌是友,⽆论那⾥有多危险,我们必须知道那是什么。这是我能做的事,多一条路,就多一份希望。”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拜伦维斯似乎早有预料,历史从来都是这样推进的,靠每一个尝试做些什么的人,“但那个地⽅,不是靠军队就能攻下来的。你需要真正了解那⽚海域,能够穿越洋流的冒险者九死一生,即使是海雾舰队也无法挑战最凶暴的洋流。”
阿尔伯特沉默了。他知道维斯先⽣说的是事实。这场战⽃,早已超越了常规战争的范畴。
“我会找到合适的⼈。”阿尔伯特最终说道,“海雾舰队虽然残破,但依然有⼀些忠诚⽽强⼤的战⼠。至于洋流,这世上不是只有几个人在殚精竭虑。”
拜伦维斯看着阿尔伯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意志,终于彻底放下了⼼防:“好吧,阿尔伯特。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这张海图你拿去。而另一方面,我也在筹划寻找历史,不只是你那个女王,她很重要但她又不重要,真正的问题是当年发生过什么!所以档案馆那边,我会亲⾃去⼀趟。那⾥有‘⾼⼈’守护,但我会尽⼒周旋,帮你,甚至带上你和你的朋友们,查清楚历史本身发生了什么。”
“多谢您,拜伦维斯先⽣。”阿尔伯特郑重地接过海图,向这位值得尊敬的⽼者⾏了⼀个军礼。
“不必谢我。”拜伦维斯摆摆⼿。
“我们都是……为了寒霜。”
就在这时,艾德温也从阁楼上⾛了下来。她⼿中拿着⼏张写满了复杂公式和坐标的纸张。“我算出来了!”她兴奋地宣布,“结合物流数据和海图信息,我已经精确锁定了那个秘密研究所的坐标!它就在……”她将坐标点在海图上标出,“……这⾥!洋流区域的一个角落,毫不起眼,但我确定就是这个位置!”
闰年和希拉也通过通讯设备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刻赶来与阿尔伯特和艾德温会合。看着海图上那个位于死亡漩涡中⼼的坐标点,所有⼈的⼼都沉了下去。
“看来,这将是⼀场真正的冒险了。”闰年喃喃⾃语,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最终的⾏动计划就此敲定。闰年将带领希拉和幽昙乘坐海雾舰队的精锐船只,携带那张⾄关重要的海图,前往那个位于洋流中⼼的秘密岛屿,寻找那计划的残留;⽽艾德温和阿尔伯特则陪同拜伦维斯先⽣,前往戒备森严的历史档案馆,深⼊挖掘当年的真相,并随时准备为前线提供信息⽀援。
两⽀队伍,两条线索,⼀个共同的⽬标——在未知的毁灭到来之前,找到拯救寒霜的最后希望。离别的时刻短暂⽽凝重,没有⼈知道前⽅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所有⼈的眼中,都燃烧着决绝的⽕焰。为了寒霜,他们别⽆选择,唯有……前进!
第五幕:档案馆的守护与毁灭的岛屿
历史档案馆,这座沉默的巨塔,矗⽴在寒霜城相对僻静的⼀⻆。它并⾮寻常的图书馆,这⾥收藏的不是供⼈消遣的读物或普遍流传的事实,⽽是被刻意尘封的知识——那些⾜以颠覆政权、扭曲认知、甚⾄改写历史本身的隐秘记录。空⽓中弥漫着古⽼纸张的霉味和⼀种难以⾔喻的沉重感,仿佛⽆数逝去的时光和被遗忘的秘密,都在这⾼耸的书架间⽆声地徘徊。
三⼈怀着沉重的⼼情,踏⼊了这座知识的禁地。拜伦维斯凭借其崇⾼的学术声望和对某些潜规则的了解,成功说服了档案馆外围的守卫,获准进⼊。然⽽,当他们深⼊档案馆核⼼区域,来到那扇通往最敏感、最古⽼记录区域的厚重拱⻔前时,⼀个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中年男⼦。他留着浓密的络腮胡,肩宽背厚,肌⾁结实,宛如从古代英雄史诗壁画中⾛出的战⼠。令⼈侧⽬的是,他⼿中竟然握着⼀柄巨⼤的、闪烁着寒光的双⼿阔剑——在这个蒸汽与齿轮的时代,如此复古⽽充满⼒量感的武器显得格格不⼊。他的棕⾊头发已在鬓⻆染上⻛霜,⾯容刚毅,⿐梁⾼挺,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尽的岁⽉。最奇特的是,他的周身似乎笼罩着⼀层淡淡的、柔和的清辉,那并⾮阳光,更像是……皎洁的⽉光。
“格洛弗。”拜伦维斯低声对艾德温介绍道,语⽓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的守护者。⼀个……活着的传奇。”
格洛弗的⽬光扫过两⼈,最终落在了艾德温身上。那⽬光平静⽆波,却仿佛能洞穿⼈⼼。“拜伦·维斯,”他的声⾳如同洪钟,带着⾦属般的回响,“我知道你。历史的⻅证者。但他们……”他指向艾德温,“他们是谁?为何⽽来?
拜伦维斯上前⼀步,郑重地说道:“格洛弗,我们为寒霜⽽来。阴影正在袭来,我们需要查阅⼥王统治末期的记录,寻找阻⽌灾难的⽅法。”
“为了寒霜……”格洛弗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中似乎闪过⼀丝复杂的情绪。他再次看向艾德温,那⽉光般的清辉似乎更亮了⼏分。“你呢?年轻的布拉赫?你来此,仅仅是为了协助这位⽼者吗?
艾德温⼼中⼀凛。她感觉到对⽅的⽬光仿佛穿透了她的伪装,直视着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和⼒量。阿尔伯特率先回答道:“我们是拜伦维斯先⽣的助⼿,负责整理和分析资料。”
然⽽,就在他话⾳落下的瞬间,格洛弗⼿中的阔剑猛地向下⼀顿,剑柄重重地砸在地⾯上!
“谎言!”
“咚!”⼀声闷响,⼀道银⽩⾊的圆形光环以他为中⼼骤然展开,瞬间将艾德温、阿尔伯特和拜伦维斯都笼罩了进去。艾德温⽴刻感觉到⼀股⽆形的⼒量束缚了她的思维,让他们⽆法说出任何违⼼之⾔。
“再说⼀次,”格洛弗的声⾳不带任何感情,“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二人知道,任何谎⾔在对⽅⾯前都已⽆⽤。艾德温深吸⼀⼝⽓,迎着格洛弗的⽬光,坦然说道:“我是艾德温·布拉赫,天⽂学家。我们来此,是为了查明当年灾难的真相,找到通向未来的道路。为了……拯救寒霜。”
格洛弗静静地注视着她,⽉光般的眼眸中似乎有星⾠在流转。⽚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收回了那⽆形的⼒场。“为了寒霜……很好。”他侧身让开了道路,“进去吧。但记住,这⾥的知识本身就蕴含着危险。不要触碰那些被彻底腐蚀的东⻄,否则,你们也会被历史的浊流所吞噬。”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和你们⼀起进去。作为这⾥的管理员,我有责任确保知识不被滥⽤,也有责任……阻⽌某些东⻄出来。”
三人对视⼀眼,都从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向格洛弗点头致意,跟随着这位神秘的守护者,⾛进了那⽚被尘封的、通往过去的知识迷宫。
档案馆内部的结构远⽐想象的更复杂、更庞⼤。⽆数⾼耸⼊云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排列成令⼈眩晕的⼏何图形。空⽓中漂浮着细密的尘埃,在从⾼窗透⼊的微光中缓缓舞动。寂静是这⾥唯⼀的主旋律,只有三⼈偶尔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回荡。
根据格洛弗的指引,他们⼀路向上,来到了存放着⼤约⼗到⼆⼗年前记录的楼层。这⾥的光线更加昏暗,空⽓也更加滞涩,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放慢了脚步。
“应该就是这⾥了。”格罗弗指着前⽅⼀排⾼⼤的书架,“⼥王统治末期,特别是她变得……嗯,‘异常’活跃的那⼏年,相关的科研报告、天⽂观测记录、以及⼀些内部批⽂,都应该存放在这个区域。”
然⽽,当他们⾛近那排书架时,⼀股浓烈的、令⼈作呕的潮湿腐臭味扑⾯⽽来。眼前的景象让艾德温和阿尔伯特都倒吸了⼀⼝凉⽓——整整⼀排书架,从上到下,所有的书籍、卷宗、档案,竟然都呈现出⼀种被⽔彻底浸泡、腐烂的状态!它们不再是纸张的形态,⽽更像是⼀堆堆湿漉漉、黏糊糊的⿊⾊烂泥,散发着令⼈窒息的恶臭,甚⾄还在微微蠕动着,仿佛有什么东⻄在⾥⾯滋⽣。
“这……这是怎么回事?!”艾德温惊骇地问道,“是漏⽔了吗?”
拜伦维斯下意识地顺着艾德温的手指看去,眼神中却只有茫然——他看不到那个书架。
两人的⼼沉了下去。难道他们冒着巨⼤的⻛险来到这⾥,最终却只能⾯对⼀堆⽆法解读的烂泥吗?⼥王最后的计划,修正历史的关键,难道就此彻底湮灭了吗?
艾德温不⽢⼼。
她仔细地观察着那排被腐化的书架,试图从中找到⼀丝希望。突然,她注意到,在书架的最顶层,靠近边缘的位置,似乎有⼀本书的腐化程度相对较轻,还勉强保持着书籍的轮廓,封⽪上的烫⾦⽂字也依稀可⻅。
“那⾥!”艾德温指着那本书,“那本似乎还有希望!”
那本书位于书架的最⾼层,⽽且周围环绕着浓郁的、散发着危险⽓息的⿊⾊“烂泥”。想要拿到它,绝⾮易事。
“我去拿。”艾德温毫不犹豫地说。她深吸⼀⼝⽓,调动起体内的神法⼒量。她并⾮战⽃型的神法者,但她的家族传承赋予了她⼀些特殊的能⼒,⽐如……对空间的微弱感知和操控。她尝试着集中精神,试图“看到”那本书周围最安全的路径,并利⽤微弱的空间波动,将那本书“拉”到⾃⼰⼿中。
然⽽,就在她的精神⼒触碰到那本书的瞬间,周围的⿊⾊烂泥仿佛被惊醒的毒蛇,猛地向她涌来!同时,书架深处那些扭曲的⼈影也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哀嚎,似乎要将她⼀同拖⼊那腐朽的深渊!
艾德温咬紧⽛关,再次集中精神。这⼀次,她不再试图取巧,⽽是将所有的精神⼒都灌注到那本书上,强⾏将其从书架上剥离下来!
⼀声怨恨的哀嚎,紧跟着传来的是那些污秽之物宛如被斩杀般的铁器入肉之声,那本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古书,终于脱离了书架,摇摇晃晃地向艾德温⻜来。艾德温连忙伸⼿接住,只觉得⼊⼿冰冷刺骨,仿佛握住了⼀块来⾃深海的寒冰。书的封⽪已经严重破损,但依稀还能辨认出⼏个烫⾦的⼤字——似乎是“王国历⼀百⼀⼗年”以及“最终报告”之类的字样。这正是他们要找的关键年份!
“拿到了!”艾德温⼼中⼀喜,连忙翻开书⻚。
然⽽,书⻚内部同样被严重侵蚀,⼤部分内容都已模糊不清,变成了湿漉漉的纸浆。只有在书⻚的最后⼏⻚,似乎还残留着⼀些相对清晰的字迹。
艾德温凑近仔细辨认,瞳孔猛地收缩。那上⾯记录的,并⾮什么复杂的科研数据或技术细节,⽽是⼀道简短⽽明确的命令,由⼥王亲笔签署:
“⾃今⽇起,废除以‘卫⽉’⽉相周期为基础的⼀切历法、计时及相关仪式。所有涉及‘卫⽉’观测及研究之项⽬,⽆限期中⽌。”
卫……⽉?
这个发现如同闪电般击中了艾德温!她⽴刻联想到了那个不可⻅的引⼒源,联想到了近期异常规律的⽓候,联想到了那颗早已消失、却从未在任何官⽅记录中留下痕迹的“第⼆个⽉亮”!
真相昭然若揭!寒霜城的天空,原本应该有两个⽉亮——⼀个遥远黯淡,被称为“沧⽉”;⼀个近地明亮,被称为“卫⽉”,是潮汐的主要来源。然⽽,在⼥王统治的末期,卫⽉因为某种原因(很可能就是那颗“⽕流星”的引⼒扰动)变得不稳定,即将坠落或解体,从⽽引发毁灭性的灾难。为了拯救寒霜,⼥王倾尽国⼒,秘密建造了某种装置来挽救灾难,并导致了卫月的消失,从历史中消失!
但这个“处理”并⾮完美的解决⽅案。失去卫⽉导致了星球⾃转轴的偏移,⽓候变得混乱,虽然暂时避免了直接的撞击或海啸,却将世界推向了另⼀种缓慢的毁灭。⽽现在,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或许是历史的修正⼒,或许是神秘仪器的启动准备),那个被“处理”掉的卫⽉,其引⼒效应或某种“存在”正在回归,导致⽓候重新变得规律,但也同时……加速了两个时间线的重叠和历史洪流的侵蚀!
“原来是这样……”艾德温喃喃⾃语,感觉⾃⼰终于抓住了那条贯穿所有谜团的主线。
拜伦维斯不是神法者,他甚至无法看到那卫月的记载,但他能感觉到艾德温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走吧孩⼦,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发现这一切,我们必须把它交给能了解这件事的人。“
艾德温知道不能再停留了。她紧紧抱住那本残破却⾄关重要的报告,跟着拜伦维斯穿过空无一人的历史档案馆,走向夜幕之中
而在另一边,不知是什么时间——
“第三排,第十六行……”管理员在书架间缓缓穿行,寻找着16年前一切的开端。“啊,找到了……”他欣喜地拿起书卷——
“第三排,第十六行……”中年人在书架间缓缓穿行,寻找着16年前一切的开端。“啊,找到了……”他欣喜地拿起书卷——
“第三排,第十六行……”老者在书架间缓缓穿行,寻找着16年前一切的开端。“啊,找到了……”他欣喜的拿起书卷,剧烈的烟尘在眼前散开,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却因老迈的腿脚不便而几乎跌倒在地,他愣愣地看着那腐朽的书架,以及自己布满皱纹的干枯双手。
过了好一会,随着一声呻吟,他怒目圆瞪“你们……胆敢污染历史?!”
那呻吟与死后似乎从地底,从人心,从另一个空间……从另一个历史中透过十数年岁月传来,那是不甘枉死的呼喊,那是对死亡不共的仇怨!
老者就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些如同污泥般的肿胀死者聚成一团。那污泥雍臃肿肿,蠕动着似乎在寻找自己生前的样子,勉强拼凑出一个人形,竟恍惚间又有了几分人类的外观,随后已死之物看着窗外那飞速划过天空的日月星辰,裂开嘴晃晃悠悠的不再看那老人,而是看向某个地方,看向某个已不存在于此的时间点,看向那个时候在与书架对抗的天文学家,蹒跚着扑去!
在下一个瞬间,一道白芒自背后袭来,几乎将那怪物拦腰劈开!只见那老者拄着自己的宝剑,神法的光芒自浑浊的双眼中徐徐绽放,而后如同月光般流向手臂,顺着剑柄在那腐朽的宝剑上符文颗颗亮起!
“天佑寒霜!”
与此同时,另⼀⽀队伍的冒险,则充满了更加直接的暴⼒与毁灭。
闰年、希拉、幽昙,以及阿尔伯特派遣的数名海雾舰队精锐⼠兵,乘坐着经过特殊改装、能够抵御部分洋流冲击的快船,正艰难地⾏驶在那⽚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东北海域。
正如拜伦维斯所警告的,这⾥的洋流异常狂暴且毫⽆规律可循。巨⼤的漩涡和湍急的暗流如同潜伏在海底的巨兽,随时可能将船只吞噬。若⾮希拉凭借着她那超越常理的预⾔直觉,⼀次次在千钧⼀发之际指引着正确的航向,再加上闰年不断参照海图进⾏修正,他们早已葬身⻥腹。
然⽽,洋流并⾮唯⼀的威胁。随着他们逐渐深⼊这⽚被遗忘的海域,海⾯上开始浮现出令⼈⽑⻣悚然的景象——⼀艘艘腐朽破败、样式古⽼的沉船,如同幽灵般从海底升起!这些船只的甲板上,站满了同样腐烂肿胀的溺亡者,他们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挥舞着锈迹斑斑的武器,朝着调查员的船只蜂拥⽽来!
“是那些死人!”闰年惊呼道。
战⽃瞬间爆发!海雾舰队的⼠兵们虽然⼈数不多,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他们迅速架起船载的蒸汽弩炮和⼩型⽕炮,朝着那些幽灵船猛烈开⽕。爆炸声、嘶吼声、⾦属碰撞声响彻海⾯。
幽昙站在船头,吹响了一支深色的哨笛。很快,海⾯上便出现了⼤⽚跃动的身影——成群的海豚和⼏头体型庞⼤的鲸⻥回应了他的召唤!这些海洋的精灵如同忠诚的卫⼠,⽤它们矫健的身躯撞击、撕咬着那些试图靠近的幽灵船和溺亡者,巨⼤的尾鳍掀起滔天巨浪,将⽆数敌⼈拍得粉身碎⻣。
然⽽,敌⼈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穷⽆尽。幽灵船不断从海底涌现,悍不畏死地发起冲锋。海雾舰队的船只虽然坚固,⽕⼒也⾜够强⼤,但在如此密集的围攻下,也开始出现损伤。
“这样下去不⾏!我们会被拖死在这⾥!”希拉焦急地喊道,他的预感告诉她,更⼤的危险还在前⽅。
就在这危急时刻,闰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冲到船舱,翻出之前从报社拿到的那封匿名信和在幻影⼩屋找到的学者⽇记。“等等!这些东⻄……都提到了‘赏⽉节’!⽽且都笼罩着迷雾!这说明它们本身就与毁灭的侵蚀有关!”他举起那封信,“如果这些东⻄是‘钥匙’,能不能⽤它们来⼲扰这些来自异世界的死者?
这是⼀个⼤胆的想法,但值得⼀试。闰年将那封信⾼⾼举起,集中精神,试图将⾃⼰的意志注⼊其中,将其作为某种“信标”或“⼲扰源”,扰乱那些幽灵船和溺亡者的“存在”。
奇异的事情发⽣了!当闰年的意志与信纸上的“迷雾”产⽣共鸣时,周围那些幽灵船和溺亡者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和混乱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形的⼲扰,攻击的效率⼤⼤降低。“有效!”众⼈精神⼀振。
趁着这个机会,船只在希拉的指引和海洋⽣物的护航下,终于冲破了幽灵舰队的包围,驶向了那⽚被标记为坐标点的、位于洋流中⼼的神秘岛屿群。
当岛屿的轮廓出现在海平⾯上时,所有⼈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并⾮想象中的繁茂岛屿或隐秘基地,⽽是⼀⽚……彻底的毁灭废墟!
整个岛屿群的中⼼,⼀座原本应该相当庞⼤的主岛,此刻只剩下⼀个巨⼤的、冒着袅袅⿊烟的陨⽯坑!坑壁呈现出⼀种诡异的、被⾼温熔化后⼜迅速冷却凝固的琉璃状质感。融化的⾦属和岩⽯如同凝固的瀑布般挂在坑壁上,散发出刺⿐的焦糊味。整个岛屿⼨草不⽣,⼀⽚死寂,仿佛刚刚经历了⼀场末⽇般的浩劫。
“⼗五万吨炸药……”闰年喃喃⾃语,他终于明⽩维斯先⽣所说的“⾜以将整个岛屿夷为平地”并⾮夸张。⼥王当年为了“处理”掉卫⽉,竟然动⽤了如此恐怖的⼒量!
船只⼩⼼翼翼地靠近主岛的边缘,在⼀处相对平缓的岸滩停靠。闰年再次拿出海图,只⻅地图上,代表这座岛屿的位置,被密密麻麻、扭曲变形的红⾊骷髅头所覆盖,散发着⽐幻影⼩屋浓烈百倍的危险⽓息。⽽在岛屿中⼼那个巨⼤的爆炸坑底部,则标记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活物”或“强烈能量反应”的特殊符号。
“看来目标就在下面。”幽昙说道,“但是……这⾥的感觉⾮常不好。那些红⾊的骷髅头……它们好像还在动!
希拉也感到了强烈的不安:“预⾔告诉我……下⾯有巨⼤的危险,但也……有⼀线⽣机。”
众⼈提⾼了警惕,⼿持武器,⼩⼼翼翼地踏上了这座死亡之岛。空⽓中弥漫着硫磺和焦糊的⽓味,脚下的地⾯坚硬⽽滚烫,仿佛爆炸的余温尚未散尽。他们沿着爆炸坑的边缘,缓缓向中⼼靠近。越靠近坑底,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发强烈。坑底弥漫着浓郁的、⼏乎化为实质的“迷雾”,扭曲着光线和空间,让⼈看不清⾥⾯的具体情况。
就在这时,⼀声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咆哮,猛地从坑底传了出来!那声⾳既熟悉⼜陌⽣,正是属于军⽅中将鲁弗斯·麦克布莱德!但此刻他的声⾳中,却夹杂着⼀种⾮⼈的、疯狂的嘶吼!
“吼——!离开!都离开这⾥!!”鲁弗斯的声⾳在坑底回荡,充满了警告和绝望,“历史的渣滓……必须被彻底清除!这⾥……是终结之地!”
紧接着,坑底传来更加激烈的战⽃声响——⾦属碰撞声、能量爆炸声、以及更多⾮⼈怪物的嘶吼和惨叫。显然,鲁弗斯正在与坑底的某种东⻄进⾏着殊死的搏⽃!
“中将!”幽昙朝着坑底⼤喊,“我们是来帮你的!你需要什么?”
“帮我?!”鲁弗斯的声⾳带着⼀丝嘲讽和疯狂,“太晚了……太晚了!我已经……被污染了!但是……那个东⻄……那个陀螺仪……你们必须带⾛!为了寒霜……带⾛它!”
他的声⾳越来越微弱,最后被⼀阵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和怪物的嘶吼所淹没。
众⼈⾯⾯相觑,⼀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冲下去救⼈?但鲁弗斯已经明确表示⾃⼰被污染,⽽且坑底的情况显然极其危险。放弃任务离开?但那个“陀螺仪”是拯救寒霜的唯⼀希望,绝不能留在这⾥。
“我们必须下去!”最终,幽昙做出了决定,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不能硬闯。我们需要⼀个计划,既要拿到陀螺仪,也要……尽可能阻⽌⾥⾯的东⻄出来!”他将⽬光投向了闰年和希拉,“闰年,你的海图能显示坑底的结构吗?希拉,你的预⾔能告诉我们最安全的路径,或者……坑底到底有什么吗?”
闰年⽴刻将海图聚焦到坑底,但浓郁的迷雾严重⼲扰了他的绘制,只能得到⼀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的轮廓,以及那个代表强烈能量反应的闪烁符号。希拉也再次尝试预⾔,但得到的信息同样混乱⽽危险——他看到了陀螺仪的微光,但也看到了⽆数扭曲的阴影和⼀张张充满怨毒的⾯孔,其中……似乎还有鲁弗斯那张因痛苦⽽扭曲的脸。
“看来只能强⾏突破了。”幽昙深吸⼀⼝⽓,开始构思⼀个⼤胆的计划。他想起了⾃⼰在幻影⼩屋中,利⽤镜⽚寻找封印薄弱点的经历,以及家族传说中关于镜⼦能够反射和封锁异常⼒量的记载。
“闰年,希拉,听着,”幽昙快速说道,“我要尝试构建⼀个临时的‘镜⾯结界’,将整个爆炸坑封锁起来,阻⽌⾥⾯的东⻄逃出;闰年,我需要你⽤你的想象⼒,配合海图,为我构建出最坚固、最完美的结界形态;希拉,我需要你⽤你的⼒量,⼲扰坑底那些怪物的感知,让它们看到⾃⼰最恐惧的景象,为我争取时间!”
这是⼀个极其消耗⼒量和精神⼒的计划,但也是⽬前唯⼀可⾏的⽅案。闰年和希拉⽴刻点头同意。
幽昙再次取出那枚古旧的镜⽚,将其⾼⾼举起。他闭上双眼,集中所有的精神⼒,开始吟唱起家族秘传的咒⽂。同时,闰年摊开海图,⼿中的画笔如同闪电般舞动,将⼀个复杂⽽坚固的、如同多重反射镜⾯构成的穹顶结界图案烙印在幽昙的意识中。希拉则摘下了脸上的⾯具——这是他第⼀次在同伴⾯前露出真容,那张因过去的创伤⽽显得有些苍⽩憔悴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决绝。他将⾃⼰内⼼深处最深的恐惧和痛苦,化作⽆形的精神⼒量,如同潮⽔般涌向坑底,冲击着那些亡魂的感知!
“嗡——!”
伴随着⼀声悠⻓的嗡鸣,幽昙⼿中的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光芒迅速扩展、延伸,在半空中勾勒出⼀个巨⼤的、闪耀着⽆数镜⾯的半透明穹顶,如同⼀个倒扣的琉璃碗,严丝合缝地将整个爆炸坑笼罩了起来!
结界形成的瞬间,坑底传来了更加凄厉和愤怒的咆哮!⽆数扭曲的阴影和腐烂的肢体疯狂地撞击着结界内壁,试图冲出来,但在那如同万花筒般不断反射⾃身恐惧景象的镜⾯⾯前,它们⼀次次地溃退、崩
溃。
然⽽,结界并⾮⽆敌的。幽昙的脸⾊越来越苍⽩,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如此庞⼤的结界对他的消耗极⼤。
就在这时,坑底的战⽃声响突然平息了。取⽽代之的,是⼀声充满了决绝和解脱意味的怒吼,依然是鲁弗斯的声⾳,但这⼀次,却带着⼀种令⼈⼼悸的炽热⼒量:
“死者……就该被埋葬!”
轰隆——!!!!
⼀股远超之前任何⼀次爆炸的、毁灭性的能量,猛地从坑底爆发开来!炽⽩⾊的烈焰如同太阳般升腾⽽起,瞬间吞噬了整个爆炸坑!幽昙构建的镜⾯结界在这股⼒量⾯前,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便被撕得粉碎!
巨⼤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浪和⽆数碎⽯,向四周席卷⽽去,众人被远远地掀⻜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众⼈挣扎着爬起来,望向那爆炸的核⼼时,都惊呆了。
原本深邃的爆炸坑,此刻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只留下⼀个更加巨⼤、更加狰狞的琉璃状凹陷。坑底空空如也,⽆论是鲁弗斯中将,还是那些扭曲的亡魂,都已不⻅踪影,仿佛被那场最终的爆炸彻底净化、抹去了⼀般。
只有⼀样东⻄,静静地躺在凹陷的最中⼼,散发着柔和⽽稳定的微光,仿佛亘古不变——那正是他们此⾏的⽬标,那个神秘的、巨⼤的、如同某种精密天⽂仪器般的……陀螺仪。它看起来完好⽆损,表⾯那些复杂的符⽂和齿轮结构依旧清晰可⻅,仿佛刚才那场⾜以毁灭⼀切的爆炸,对它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众⼈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和劫后余⽣的庆幸,⽴刻⼩⼼翼翼地靠近陀螺仪。它⽐想象的还要沉重,需要数名精锐的海雾⼠兵合⼒才能勉强抬起。
就在他们准备将陀螺仪运回船上时,希拉突然抬起头,望向寒霜城的⽅向,脸⾊骤变:“不好!城⾥……城⾥出事了!”
众⼈连忙爬上船只的瞭望台,向着寒霜城的⽅向望去。只⻅远⽅的海平⾯上,密密麻麻地浮现出⽆数腐朽的古代战舰和商船,如同从地狱中驶来的舰队,正朝着被战⽕笼罩的寒霜城港⼝缓缓逼近。⽽在寒霜城的上空,现实的景象与那个被海⽔淹没的毁灭幻影,正如同坏掉的灯泡般疯狂闪烁、交替,仿佛整个世界都即将在下⼀秒彻底崩溃!
最终决战的时刻,已然来临!⽽他们⼿中这沉重⽽神秘的陀螺仪,便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负,乃⾄整个世界命运的关键!
第六幕:⾚道的陀螺仪与寒霜的新⽣
历史的洪流并未因溺亡学者的暂时消散⽽停歇。就在艾德温、阿尔伯特深⼊档案馆禁地,闰年、希拉、幽昙等⼈远赴死亡岛屿的同时,寒霜城内,那场跨越时间线的灾难正以⽆可阻挡之势全⾯爆发。
夜⾊被诡异的⽉光彻底撕裂。天穹之上,⼀轮是清冷孤⾼的沧⽉,另⼀轮则是虚幻闪烁、本不应存在的卫⽉残影。双⽉交汇,如同两⾯破碎的镜⼦,映照出两个截然不同却⼜疯狂重叠的世界。现实中的寒霜城街道、建筑,与那个⼗三年前被⽆尽海⽔彻底淹没、万籁俱寂的毁灭幻影,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闪烁、交替。冰冷的海⽔毫⽆征兆地从墙壁、地⾯、天花板渗出、涌现,转瞬间便汇成吞噬⼀切的洪流——
伴随着海⽔的,是⽆穷⽆尽的亡魂。那些在⼗三年前溺亡于历史洪流中的牺牲者,那些本应安息的灵
魂,此刻却被扭曲的⼒量唤醒,化作臃肿腐烂、充满怨恨的浮⼫,从不断涌现的⽔坑中爬出,从闪烁的幻影中跌落,如同潮⽔般涌上街头。他们眼中闪烁着对⽣的贪婪和对现实的憎恨,哀嚎着,蠕动着,试图爬上那些尚未被淹没的台阶,寻找他们早已失去的、属于“活着”的那条历史线。
恐慌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凄厉的尖叫声、绝望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枪声零星响起,那是城卫队的⼠兵或是⼀些拥有武器的⺠众在徒劳地反击。然⽽,⾯对这铺天盖地、仿佛⽆穷⽆尽的亡魂⼤军,凡⼈的抵抗显得如此苍⽩⽆⼒。城市陷⼊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绝望之中。
就在这千钧⼀发之际,⼀道⾎⾊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燃烧的灯塔,骤然出现在城市最⾼的建筑之巅——那正是阿尔伯特·冯·海因⾥希。他俯瞰着下⽅陷⼊混乱与毁灭边缘的城市,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冷⾯容上,罕⻅地浮现出⼀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决绝,更有作为守护者的沉重责任感。
⼏乎在同⼀时刻,⼀股更加强⼤的⼒量介⼊了战场。原本混乱的枪声突然变得有序⽽猛烈起来。街道的拐⻆处、建筑的窗⼝后、临时堆砌的沙包掩体旁,出现了⼤量身着统⼀制服、装备精良的军警!他们并⾮阿尔伯特麾下的亡灵,⽽是寒霜城现政府的正规军。他们或许并不完全理解眼前发⽣的超⾃然景象,他们或许看不清那些亡魂的真实⾯⽬,但他们知道,城市正在遭受袭击,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家园!
军令如⼭,训练有素的⼠兵们迅速架起了机枪,构筑起⼀道道⽕⼒防线。重机枪的怒吼声、步枪的密集点射声、⼿榴弹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暂时遏制住了亡魂⼤军的攻势。凡⼈的勇⽓与秩序,在超⾃然的恐怖⾯前,展现出了惊⼈的韧性。
然⽽,真正的转折点,来⾃于那位刚刚从历史档案馆死⾥逃⽣的⽼学者——拜伦维斯。
就在阿尔伯特准备召唤他蛰伏的亡灵舰队,投⼊这场关乎城市存亡的最终决战时,据点的房⻔被“砰砰砰”地猛烈砸响。开⻔之后,只⻅拜伦·维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看起来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左臂竟然⻬肩断裂,伤⼝处鲜⾎淋漓,显然经历了⼀场惨烈⾄极的战⽃。更令⼈⼼惊的是,他仅剩的右⼿正紧握着⼀把⼩⼑,不断地在⾃⼰断臂的伤⼝上刻画着什么,仿佛在对抗着某种⽆形的侵蚀。他的精神恍惚,眼神涣散,⼝中不停地喃喃⾃语:“中将……中将让我找你们……船……换……”
阿尔伯特⽴刻意识到情况不对。维斯先⽣显然是在档案馆遭遇了极其可怕的事情,甚⾄可能已经被历史浊流严重污染!他⼀个箭步上前,化作⼀道⾎影,瞬间出现在拜伦维斯⾯前,没有丝毫犹豫,⼀⼿扶住摇摇欲坠的⽼者,另⼀只⼿如同拥有⽣命般按在了拜伦维斯不断刻画的断臂伤⼝上。他没有试图阻⽌⽼者的⾃残⾏为,反⽽调动起⾃⼰操控⾎液的异能,将拜伦维斯伤⼝中流出的⾎液引导、汇聚,如同墨⽔般,在旁边的墙壁上⻜速“书写”起来!
他要将⽼者此刻混乱意识中残留的关键信息,以最直接的⽅式提取、记录下来!这不再是单纯的杀戮或控制,⽽是⼀种近乎创造的转化,⼀种对⽣命和信息本质的深刻理解与运⽤!
墙壁上,扭曲的⾎字⻜速浮现,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些词语:“敌⼈……守不住……历史……⼗三年前……”
看到墙上那熟悉的⾎⾊⽂字和其中蕴含的强⼤⼒量,拜伦维斯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仿佛回光返照般清醒了⼀瞬。“对!我想起来了!”他抓住阿尔伯特的胳膊,⽤尽全身⼒⽓嘶吼道,“中将让我来找你们……寻求庇护!不是作为拜伦维斯,而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历史!学家,向你们寻求庇护,最⾼等级的庇护!敌人来了!敌人在……”
此刻,在阿尔伯特和其他拥有神法感知能⼒的⼈眼中,维斯先⽣的身体正如同⻛中残烛般迅速衰败。浓郁的、象征着历史侵蚀的迷雾如同跗⻣之蛆,疯狂地撕扯、蹂躏着他凡⼈的身躯和灵魂。但他凭借着惊⼈的意志⼒,死死守住最后⼀点清明,强⾏记忆着那最重要的信息。
“敌⼈……在……”他的声⾳如同破⻛箱般嘶哑,⽣命的⽓息如同断线的⻛筝般急剧流逝。
“为了寒霜,你愿意……成为历史吗?”阿尔伯特的声⾳低沉⽽肃穆,他直视着⽼者即将熄灭的眼眸,仿佛在进⾏⼀场神圣的问询。
拜伦维斯没有回复,但他紧紧抓着阿尔伯特,手臂上的伤口仍在下意识地绷紧中迸出血花,呢喃着传递着自己的使命
“⽼友,原谅我。”阿尔伯特眼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在众⼈惊骇的⽬光中,阿尔伯特张开了嘴,露出了⾮⼈的獠⽛,⼀⼝咬向了拜伦维斯的脖颈!但那并⾮单纯的吸⾎或吞噬,刹那间,磅礴的⾎能如同⽕⼭般从阿尔伯特体内爆发出来,将他和拜伦维斯完全笼罩!后者的身体开始以⼀种超乎想象的⽅式撕裂、重组,仿佛化身为某种更加古⽼、更加强⼤的存在。与此同时,拜伦维斯迅速流逝的⽣命⼒被这股⼒量强⾏截留、转化,⼀种全新的、⾮⽣⾮死的“存在”开始在他体内构建、⽀撑!迷雾被驱散,衰败被逆转,⽼者原本枯槁的身躯重新焕发出⼀种诡异的“活⼒”。
他不再是单纯的凡⼈拜伦维斯,⽽是成为了……某种永恒的⻅证者,⼀个承载着历史重量、被阿尔伯特以⾃身⼒量强⾏“锚定”在现实中的存在!
“敌⼈……在……在⼗三年前!”
阿尔伯特松开了他,周身的⾎光渐渐收敛,恢复了原本的形态,只是脸⾊显得有些苍⽩。他知道,他刚刚做了⼀件可能会永远改变⾃⼰的事情,但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到了最关键的情报,也以⾃⼰的⽅式,履⾏了对这位⽼者的承诺。
“敌⼈在⼗三年前……我明白了,我不需要继续等待,敌人已经在这里了,他们早已到来。”阿尔伯特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闪烁不定的双⽉,望向城市中肆虐的亡魂和奋勇抵抗的⼠兵。他终于明⽩了这场灾难的本质——这并⾮简单的⼊侵,⽽是过去对现在的复仇,是那个本应毁灭的世界线,试图覆盖、取代他们所处的现实!
“那么……”阿尔伯特眼中燃起了熊熊战意。
“就让它们永远留在过去吧!”
他猛地张开双臂,仰天发出⼀声⽆声的咆哮!
刹那间,整个寒霜城周边的海域,仿佛都沸腾了起来!⽆数道⾎⾊的漩涡在海⾯上⽣成、旋转,紧接着,⼀艘艘庞⼤⽽狰狞的战舰,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息,如同从地狱深渊中升起的利维坦,破开⽔⾯,显露出身影!那是传说中的海雾舰队!阿尔伯特的亡灵⼤军!
这些由⽆数战死⽔⼿的怨念与阿尔伯特⾃身⼒量凝聚⽽成的钢铁巨兽,此刻终于展露出了它们真正的獠⽛!
“为了⼥王!”⼀些刚刚形成的、意识尚存的亡灵⼠兵嘶吼着,举起了⼿中的武器。
“为了执政官!”另⼀些新近战死、被阿尔伯特⼒量转化的⼠兵也喊出了他们⽣前的⼝号。
但更多的,是沉默。沉默地列阵,沉默地将炮⼝对准那些从历史浊流中涌出的敌⼈。
恍惚间,阿尔伯特似乎回到了那个平静的午后,女王站在旗舰的舰桥上,看着平静的海面,就在那里,当年的她转过身来,下达了让海雾舰队远离寒霜的命令,造就了阿尔伯特十一年的迷茫漂泊。
现在,十一年后,在幻境中,转过身的女王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阿尔伯特。”
“在。”
“保卫寒霜。”
第二份命令终于到了。
阿尔伯特站在城市之巅,如同挥斥⽅遒的指挥官,他的意志通过⾎脉的连接,瞬间传达到了每⼀艘战舰、每⼀个亡灵⼠兵的⼼中。
“舰队听令。”
他的声⾳不⼤,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战⼠的⽿边,⽆论是⽣者还是亡者。
“保卫寒霜!”
“轰——!!!!!”
万炮⻬鸣!
海雾舰队那⾜以撕裂钢铁的恐怖⽕⼒,与地⾯上军警们的密集弹⾬汇合在⼀起,形成了⼀道⽆可阻挡的死亡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些汹涌⽽来的历史亡魂!
“保卫寒霜!!!”
⽆论是亡灵⼠兵还是现政府的军警,⽆论是⼼怀旧主还是效忠新贵,在这⼀刻,所有的分歧都被抛诸脑后。⼀个共同的信念在所有⼈⼼中燃烧——
——保卫这座他们赖以⽣存的城市!
“保卫寒霜!!!”
呐喊声如同燎原之⽕,迅速传遍了城市的每⼀个⻆落,汇聚成⼀股⾜以撼动天地的磅礴意志!
就在寒霜城本⼟陷⼊最终决战的炮⽕硝烟之时,远在东北海域的那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快船,也正⾯临着⽣死抉择。
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巨⼤的陀螺仪被成功回收。然⽽,当众⼈将⽬光投向来时的⽅向时,看到的却是被幽灵舰队重重包围、战⽕纷⻜的寒霜城。
回去⽀援?但他们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且此刻回去⽆异于⾃投罗⽹。
继续前进?但前⽅是茫茫⼤海,失去了海图的精确指引(闰年的海图在之前的战⽃和绘制结界时已消耗殆尽),他们⼜能去往何⽅?
闰年瘫坐在甲板上,望着⼿中那张⼏乎变成空⽩的、曾经⽆所不能的海图残骸,⼼中充满了绝望。那个传说中的南⽅⼤陆,那个历史学家⼝中“冒险者的统称”,难道真的只是⼀个虚⽆缥缈的幻想吗?他们历经千⾟万苦找到的陀螺仪,难道最终只能随着他们在迷航中⼀同沉⼊海底吗?
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没有放弃。他突然想起了历史学家的话,想起了那些在历史上⽆数次扬帆起航、却⼤多湮灭⽆闻的冒险者。或许,真正的海图并⾮画在纸上,⽽是刻印在……所有不⽢平凡、勇于探索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撕碎了⼿中最后的海图残骸,闭上了双眼。他不再试图去“看”那虚⽆缥缈的南⽅⼤陆,⽽是将⾃⼰的意识沉⼊那⽚由⽆数冒险者的记忆、希望、恐惧和遗憾汇聚⽽成的精神海洋之中。刹那间,⽆数的画⾯、声⾳、情感如同潮⽔般涌⼊他的脑海——
有扬帆起航时的意⽓⻛发,有遭遇⻛暴时的惊⼼动魄,有发现新岛屿时的欣喜若狂,也有迷失⽅向时的绝望⽆助……
他看到了独⽊⾈在巨浪中挣扎,看到了三桅帆船在与海怪搏⽃,看到了蒸汽轮船在浓雾中触礁……
⽆数的航线,⽆数的终点,⽆数的成功与失败,如同星⾠般在他意识的宇宙中闪烁。
在这⽚混乱⽽浩瀚的记忆星海中,闰年凭借着⾃⼰那份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和对同伴的责任感,艰难地搜寻着,辨别着。渐渐地,⼀条微弱的、蜿蜒曲折的光带,在⽆数破碎的航线中浮现出来。它并⾮直线,甚⾄充满了看似⽭盾的回旋和绕⾏,但它所指向的终点,却散发着⼀种难以⾔喻的温暖和希望——
——那是⽆数冒险者潜意识中共同渴望抵达的⽅向!
“就是那⾥!”闰年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伸出⼿,指向茫茫⼤海的南⽅,声⾳坚定⽽⾃信,“全速前进!向南!沿着这条……星⾠指引的航路!”
闰年的话语中充满了令⼈信服的⼒量。船上的海雾⼠兵和⽔⼿们虽然不明⽩发⽣了什么,但他们从闰年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没有丝毫犹豫,船只⽴刻调整⽅向,朝着南⽅全速驶去。
然⽽,前⽅的航路依旧危机四伏。没有了精确的海图,他们只能依靠闰年那近乎直觉的指引。⽽希拉,此刻也发挥了⾄关重要的作⽤。
当船只驶⼊⼀⽚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海域时,希拉的眼中再次浮现出那条连接未来的光路。但这⼀次,光路不再模糊中断,⽽是变得异常清晰、炽热,仿佛⼀条燃烧的轨迹,贯穿了眼前的迷雾,直指遥远的南⽅地平线——
那正是⾚道的⽅向!
他不再是被动地预⻅危险,⽽是主动地……创造道路!
他站在船头,迎着凛冽的海⻛,张开了双臂。他不再压抑⾃⼰内⼼的恐惧和痛苦,反⽽将其化作燃料,点燃了他预⾔能⼒的⽕焰!
他摒弃了过去的逃避和多疑,选择了相信同伴,相信那些仍在寒霜城奋战的⼈们,更相信⾃⼰拥有改变命运的⼒量!
“左满舵!避开那个漩涡!”
“右前⽅有暗流!全速冲过去!”
“稳住!下⼀个浪头后⾯就是安全区!”
他的声⾳不再犹豫,不再迷茫,⽽是充满了斩钉截铁的⾃信和⼒量。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具后⾯的孤独怪⼈,⽽是成为了这艘希望之⾈真正的领航员!
船只如同拥有⽣命般,在希拉精准的指令下,于狂暴的洋流和暗礁之间辗转腾挪,⼀次次险之⼜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危险。海雾⼠兵们紧握着船舵和缆绳,⽔⼿们奋⼒调整着⻛帆和蒸汽引擎,所有⼈都将⾃⼰的⽣命托付给了这位曾经不起眼的灰道少年。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最危险的海域时,那些被甩在身后的幽灵船和溺亡者,竟然如同跗⻣之蛆般再次追了上来!它们攀附在船舷上,试图爬上甲板!
危急时刻,幽昙再次站了出来。他掏出那枚哨笛,⽤尽全⼒吹响!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零星的海豚和鲸⻥,⽽是……整⽚海洋的意志!海⾯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数巨⼤的触⼿从海底伸出,将那些幽灵船拍得粉碎!成群的鲨⻥如同⿊⾊的闪电,将试图爬上船的溺亡者撕成碎⽚!甚⾄连天空都聚集起乌
云,降下冰冷的暴⾬,洗刷着船舷上的污秽!仿佛整个⼤⾃然都在为这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的船只开道护航!
然⽽,就在幽昙准备进⼀步召唤更强⼤的海洋⼒量时,⼏名经验丰富的⽼⽔⼿却七⼿⼋脚地将她拉回了船舱。
“小子!这⾥交给我们!”⼀个独眼⽼⽔⼿喊道,“你是动脑⼦的!去保护好那个⼤家伙!打打杀杀的事情,让我们这些粗⼈来!等我们拯救了世界,还得有你们这些识字的把世界重新盖起来呢!”他们不由分说地将幽昙推进了相对安全的船舱深处,而后又把闰年塞了进去,直到艾德温面前。
“别吵!你们知道怎么安装它吗!你们知道星球应停在哪个角度吗!”这位风度翩翩的女学者趴在甲板上,泥泞而狼狈,但眼神中的光彩却远比往日那优雅自信的时候更加炽热!“这是我的工作,我知道在这里额外保护一个学者安静的演算颇有难度,但你们要完成你们的工作!”
⽼⽔⼿们相视一笑,以艾德温为中心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圆,宛如另一个天边在暴雨与月光下怒吼的寒霜城,他们拔出腰间的弯⼑和短斧,与那些侥幸爬上来的敌⼈展开了惨烈的⾁搏。
在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险之后,当⼜⼀个双⽇接连从海平⾯升起时,⼀条清晰的地平线,终于出现在了众⼈眼前!那不是海市蜃楼,也不是虚⽆缥缈的幻影,⽽是……真实的⼟地!
⼀⽚⼴袤、平坦、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陆地!
他们终于抵达了⾚道!那个理论上能够稳定星球⾃转轴、修正历史偏差的关键节点!
船只缓缓靠岸。众⼈⼩⼼翼翼地将那巨⼤的、沉重的陀螺仪抬下船,安置在岸边。
艾德温环顾四周,⽬光最终落在了那⽚平坦⽽坚实的⼟地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个⾃信的笑容。她手持已经被海水雨水侵湿的,只剩最后一点的粉笔头,在甲板上落下了演算的最后一笔,那是……⼀个个精确⽆⽐的天⽂符号和轨道参数!随着她指尖的滑动,那些泥⼟绘制的符号竟然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与天上的星⾠产⽣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了——那重达数吨的陀螺仪,竟然缓缓地、平稳地……悬浮了起来!离地⼤约半⽶的⾼度!
“利⽤星体引⼒共振……暂时抵消它的部分重量……”艾德温喘了⼝⽓,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快!现在搬运应该轻松多了!”众⼈被艾德温这神乎其技的操作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巨⼤的欢呼声。他们⽴刻⾏动起来,推着悬浮的陀螺仪,朝着坐标点快速前进。
五公⾥的路程,在众⼈⻬⼼协⼒之下,很快便抵达了。那是⼀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空地,但艾德温⼿中的仪器却显示,这⾥的地磁、引⼒等参数都处于⼀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点。
“就是这⾥!”艾德温⽤尽最后⼀点⼒⽓,在地上画下了⼀个精确的⼗字标记。“把它……放在这个位置!⼀分⼀毫都不能差!
众人和船员们⼩⼼翼翼地操控着悬浮的陀螺仪,将其缓缓地、精准地安放在了那个⼗字标记之上。
就在陀螺仪接触地⾯的瞬间,⼤地猛地⼀震!⼀道⾁眼可⻅的能量波纹以陀螺仪为中⼼,向着四⾯⼋⽅扩散开去!天空中的双⽉幻影剧烈地闪烁了⼏下,随即彻底消失,只剩下清冷的沧⽉孤悬天际。远⽅寒霜城上空那毁灭的幻影也如同被⻛吹散的沙画般,烟消云散。海⾯上那些狰狞的幽灵船和溺亡者,仿佛失去了⽀撑它们存在的根基,纷纷化作泡影,沉⼊海底。
持续了许久的、令⼈窒息的闪烁和重叠终于停⽌了。天空恢复了澄澈,阳光变得温暖⽽真实。空⽓中弥漫的腥臭和寒意也渐渐散去,取⽽代之的是海⻛带来的清新⽓息。
成功了!他们成功地修正了历史的偏差,将那个毁灭的未来彻底甩在了身后!
巨⼤的疲惫感如同潮⽔般袭来。艾德温再也⽀撑不住,眼前⼀⿊,软软地倒了下去。旁边的闰年眼疾⼿快,⼀把将她扶住。
“兄弟,⼲得漂亮!”闰年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艾德温,⼜看了看身边同样精疲⼒尽的希拉和幽昙,以及那些伤痕累累却难掩兴奋的海雾⼠兵和⽔⼿们,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我们……回家吧。”
当南⽅的⾚道迎来新⽣之时,北⽅的寒霜城也终于从战⽕与毁灭的边缘挣脱出来。历史的洪流退去,留下的虽然是⼀⽚狼藉、千疮百孔的城市,但更重要的,是劫后余⽣的希望和重新开始的勇⽓。
战⽃平息后,阿尔伯特并未⽴刻解散他的亡灵舰队。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寒霜城的未来,还需要⼀个更加稳固的秩序来守护。他站在市政厅的废墟之上,默默地等待着。
很快,⼀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前。那并⾮之前有过⼀⾯之缘的格洛弗,⽽是另⼀个散发着同样强⼤⽽内敛⽓息的“⾼⼈”。此⼈看起来像是⼀位普通的⽂职官员,但眼神中的智慧和威严,却让⼈不敢⼩觑。他代表着寒霜城新的权⼒核⼼,或者说,是那股⼀直隐藏在幕后、引导着历史⾛向的⼒量。
“阿尔伯特将军,”来者微微颔⾸,语⽓平静,“寒霜遭受巨变,需要有⼈为此负责。”阿尔伯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
来者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他拿出两份⽂件,放在了阿尔伯特⾯前的桌⼦上。
“这是现任执政官在城防疏忽、应对危机不⼒、贪污腐败、污蔑前任女王推卸罪责、进⾏秘密实验等⼀系列罪⾏的证据。”来者指着其中⼀份较厚的⽂件说道,“证据确凿,⾜以让我身败名裂,接受审判,如果您需要其它的证据请尽管提出来,我会在三天内准备好。”
他⼜指向另⼀份相对较薄的⽂件:“⽽这份,是关于您,阿尔伯特将军,临危受命,⼒挽狂澜,联合守军,最终击退强敌,保卫了寒霜城的功绩报告。以及……⼀份任命您为寒霜城新任最⾼执政官的提案。”
阿尔伯特看着那两份⽂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想让我……取⽽代之?”
“并⾮‘让’,”来者摇摇头,“⽽是寒霜需要⼀个新的领导者。⼀个⾜够强⼤、⾜够有威望、也⾜够……‘⼲净’的⼈,来带领这座城市⾛出阴影,重建秩序。⽽您,阿尔伯特将军,您是现在唯一手中还有军队的人来,从凡人的角度,我愿意相信其他城邦。但从现任……哦,马上是前任执政官的角度,我必须怀疑每一个威胁。”
阿尔伯特沉默了许久。他想起了⼥王最后的嘱托,想起了拜伦维斯的牺牲,想起了那些为了保卫寒霜⽽奋战的⽣者与亡者。他知道,⾃⼰⽆法拒绝这份沉重的责任。
“我接受。”阿尔伯特终于开⼝,声⾳沙哑却坚定,“但不是为了权⼒,⽽是为了……寒霜的明天,也许我会把它改造为议会或者别的什么,这里不应该再有一个君王了。”
“很好。”来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出手,“历史会记住您的抉择,您需要处决我吗?就像当年我处决女王那样,必须告诉人民,时代更替了,让他们相信新时代的执政官是与过去的蠢货不同的人。”
阿尔伯特并未与他握⼿,⽽是从怀中取出⼀张纸条,递给了对⽅。“这是……新⼤陆的坐标。”他淡淡地说道,“或许,那⾥有寒霜另⼀种可能的未来。”
来者接过纸条,眼中闪过⼀丝惊讶,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多谢。”说完,他转身离去,消失在城市的废墟之中。
阿尔伯特⽬送着对⽅离开,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望向那些仍在默默矗⽴的亡灵⼠兵。他轻轻挥了挥⼿,那些由鲜⾎和怨念构成的战⼠们,如同冰雪般消融,化作点点⾎⾊的光芒,最终彻底消散在空⽓中。只有少数⼏位核⼼的、被赋予了特殊使命的亡灵=,悄然隐匿,等待着新的召唤。
海⻛吹过,带着⼀丝咸湿的⽓息,也吹散了战争的硝烟。寒霜城,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邦,在毁灭的边缘获得新⽣。新的秩序正在建⽴,新的希望正在萌芽。⽽那些为了守护它⽽付出⼀切的⼈们,⽆论⽣者还是亡者,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牺牲,都将化作历史的基⽯,被永远铭记。
(GM低沉⽽感慨的声⾳缓缓响起)
“感谢各位,⾟苦各位。我是欧阳。”
“我讲述⼈⽽⾮神的故事。”
“最后,向你们推荐一本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