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原神放出了一个重量级PV《冬夜愚戏》。有多重量级呢？不单是短短几个小时冲上热度榜一，我还敢在此大胆预言一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原神世界观的考据和研究都绕不开这一PV。因为这是原神目前唯二冠以《原神·提瓦特篇》前缀的视频——上一个这样的PV，叫《足迹》。
《足迹》是剧情的大总览，告诉了我们提瓦特篇所有主线章节的主题和风格，我们可以在里面看到整个原神故事的诺斯替大纲结构 ；《冬夜愚戏》则大概是一个剖面，借助我们2.x版本看到的散兵和3.x版本将看到的博士等主线中负责搞事的愚人众视角，揭开了不同于戴因斯雷布的另一面灵知。
对，说到灵知，就是PV里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口中的那个“神之灵知”，这东西就是诺斯替神话中“诺斯”（Gnosis）的意译，也正是神之心（Gnosis）的英语含义。这个灵知，或者叫诺斯替，在原神里到底有多重要，我已经讲过太多遍，懒得再废话了。欲知详情可以看我之前的一系列研究 ，或者直接一句话省流：灵知主义是官方认证的原神世界观基础 。神之心、天理、异乡人、尘世七执政（Archons）、提瓦特（Teyvat，希伯来语拉丁转写的“方舟”）、虚假的星空……太多太多世界观设定直接取自古典诺斯替神话的各个部分 ，甚至包括整个主线剧情的大纲和主旨——但是有一个重要区别，古典诺斯替是消极厌世的，而原神的主题显然没这么悲观，毕竟技术宅还是要拯救世界的，所以原神虽然披着古典诺斯替的皮，讲的却是现代灵知主义对人类存在意义的积极回应 ——天理残暴，秩序冷酷，民不聊生，咋办？举起反旗，推翻旧世界，拯救自己，创造属于人类的崭新未来！
一、神之灵知：神之心与神之眼幻象的本质
这一目标也正是愚人众凝聚在至冬女皇身边的原因——他们要推翻天理。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们开始尝试篡夺神明的权柄。
女士对温迪的黑虎掏心、跟钟离的神之心交易，都是这个浩大计划的一部分。散兵或许也是为此而来，用放我们一命换走了神子手中的雷神之心，不过他后来似乎并未归队，才让愚人众执行官“队长”质询博士：散兵人呢？神之心呢？
博士回答了整个PV里设定考据价值最大的一句话：“「神之灵知」是理性无法理解的神圣知识。”灵知，这种神圣知识就是诺斯替神话追求的终极目标，意味着洞彻天理统治下这个世界的虚假命运、对真实神明而不是天理这种伪神的认识，以及对整个世界灵知从超然到失落这段历史的回忆。当你经过漫长的旅途，跨越诸多世界，见证其中一切，这样的认识便意味着你得到了灵知，得以从世界中超脱，回归你光辉的来处 。灵知就是神之心，也就是说，这便是凝聚神之心的旅途。
妹妹荧让我们“去见证一切事物的沉淀”、戴因要求我们“理解旅途的意义”……这些都是我们作为异乡人认识世界之旅的一部分。并非诺斯替的传统基督教强调的信仰与理性对立、理性服从于信仰 ，不过是理解神圣知识的路上的冰山一角，理性与信仰都只是工具，要凝聚属于我们旅行者自身的神之心，这还远远不够。
博士在“神之灵知”前加的定语“世间常理都觉得”也说明神之心并非如此简单，下一句的补充则几乎明示道：想要在找到属于自己的“心”这条路上迈出下一步，需要征服“神之目光”（divine gaze）。
这所谓的“神之目光”有可能是指《足迹》里戴因斯雷布的那句话：“但在神明视线（gods' gaze）的死角下，仍有人想要做梦”。很久以前我曾猜测过，神之眼（Vision）可能是一种幻象（Vision） ——“当人的愿望达到极致之时，神明的视线便会投射而下”这句话或许代表的是，神明会悄然收割属于人的梦想，再以神之眼偷梁换柱，借助这所谓神之眼仿佛实现愿望的虚假幻象来遮掩天理禁止人类做梦的真相。这或许就是许多人的神之眼并不称心如意的原因。它虽不如邪眼一般造成直接的痛苦，但很可能带来的是更深刻和长久的恶毒欺瞒。稻妻对神之眼的收缴，反倒是激发了属于人类梦想与愿望的力量——这就让神之眼的本质变得更加可疑了。
散兵对这种“神之目光”的征服，大概率并不是指他拿了什么神之眼这种小事，而是更为根本地从天理的监视下逃离——这应该就是博士的回答能说服队长的理由，散兵虽然并未归队，但依然奋斗在愚人众对抗天理的大业上，所以队长才不再追问而是默许了他们的举动。
于是散兵得以继续去寻找属于他的真心。其实这样的经历有些像我们，同样是失去了原有的东西，才踏上一条荆棘遍布的认识世界之旅途。不同的是，我们作为异乡人，原有的灵知与力量更强大 ，能借此使用的元素也更多，所以失去得也更多，要找回自己的妹妹、寻回过去的灵知、获取属于自己的“神之心”的见证旅途也就更加漫漫无期。
二、国际象棋：七神体系的善恶二元论斗争
我们知晓了旅途的终点，踏上了旅途，那么前方将是怎样的挑战？这或许能从神之心的外观略窥一二。
愚人众“丑角”面前的国际象棋棋盘，摆放着他们从风神与岩神手中获得的两枚神之心。温迪的蓝色风神之心像棋子“后”，钟离的岩神之心则像棋子“车”，又根据画面中代表女士的蝴蝶落在被“马”击倒的“兵”上，可以猜想击败女士的雷神大概就对应着“马”。
国象的黑白战争象征着赤裸裸的二元对立神话。一般认为，白方代表琐罗亚斯德教的善神（Ormuzd），黑方代表恶神（Ahriman，阿里曼）。“马”在这套象征体系里代表“生命力”——巧的是，雷神的理念永恒在米哈游访谈透露的圣遗物象征中对应“生之花” ，也就是我们猜想中法涅斯和影子组成的五执政里的“生命之执政” 。雷电将军亲口承认大部分为真实记录的《珍说》一书中也记载了雷电真通过创生给予雷电影新身体的神迹，事实与象征在此不谋而合。这是否说明我们要面对的七神都某种程度上对应他们各自神之心棋子所属的象征呢？还不好说。在琐罗亚斯德神话衍化的诺斯替神话体系中，国际象棋的棋子体系并不能被严格地代入进去，就像七神面对国际象棋的六种棋子一样，总是有地方对不上的，所以只能在黑与白的大方向上讨论这个问题。
比如黑子代表的愚人众一方，对立于白方七神代表的天空岛，应当是类似于继承了坎瑞亚的深渊状态，毕竟执行官“木偶”明晃晃地在用坎瑞亚的遗迹守卫，“丑角”更是完全就长着坎瑞亚遗族标准的星形瞳孔和祖传眼罩。这么看来，天空岛与愚人众或许都有着各自的完整棋子——甚至是更多成套的神之心，比如我之前提过的额外五执政 。愚人众既继承坎瑞亚的技术，又继承了坎瑞亚反抗天理的目标，甚至还接收了坎瑞亚的遗民——嗯，某种意义上，至冬国算半个坎瑞亚了。可他们却总是跟我们站在对立面，同源的力量相互厮杀，真可谓是经典诺斯替二元论。
三、燃烧世界：从须弥的树到提瓦特的破壳
要抵达旅途的终点，不仅仅需要个人的完成，更需要世界的完成 。
荣格将炼金术的语言借入了现代诺斯替神话中 ，世界就像一颗种子或者蛋 ——正如被天理查禁的书籍《日月前事》所记载的那样，“世界如果要被创造，蛋壳必须被打破”。
当火焰焚尽生命之树，世界之蛋便将开始新一轮循环，人内在的幼小神明“法涅斯”也将破壳而出 ——“维系者正在死去，创造者尚未到来”，不，旅行者被天理维系者称为“人之子”，而人之子正是耶稣基督的代称，也就是诺斯替神话的拯救者 。我们将在大火焚烧后的余烬中，创造新世界的秩序。
博士的“此刻”切片，在须弥焚烧某种神木。他称此为“一场关于亵渎的实验”，这样的亵渎远不止于他对当地草神秩序的轻蔑，更在于他的极端高傲——就像他在圣遗物贤医之羽故事中说的话一样，“就连你们所谓的『神』，我也能制造出来”。而这甚至也只是一场实验，这棵树或许如风起地的大树又或许如神樱树一般，是七国之一的象征，却被博士无动于衷地消耗掉，那他最终的目标必然远不止此——那或许就是提瓦特的整颗地脉树，代表整个世界之蛋的生命之树。
就如同愚人众首席“丑角”所言，他们将对抗天理，将整个腐朽的旧世界送进炼狱。这，大概也将是我们旅途的短暂终点，与世界来一场双向奔赴，以“维系者”残躯化烈火，成为新世界的“创造者”。结论：贤者为智慧所困，而愚者为智慧所迷
《冬夜愚戏》作为一个切片告诉了我们许多《足迹》中不曾有的世界观设定与主线剧情细节，当然大体上还是没有偏离我之前的解读和预测 。我们明白了旅途为何而启，又将在何处终，但需要见证的过程依然满是未知与期待——人该如何找到自己的“神之心”？我们有好几年的时间来慢慢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是幕间PV，《冬夜愚戏》的作用肯定不止在于大世界观的补充，还在于对短期内容的预告。从开头的丑角批判须弥贤者，到结尾的博士燃烧须弥巨木，还有中间那暗喻着须弥背景设定原型的琐罗亚斯德教象征棋盘——无处是须弥，却又处处是须弥。就连须弥主题的“智慧”，也在“灵知”的相关讨论中得到了分明地彰显。奈何愚人众似乎也没悟到灵知的真谛，他们批判须弥的贤者看不到愚行背后的道义，只敢在神明信仰的绚烂光辉下颤颤巍巍地追求毫无神圣可言的知识，但愚人众自己呢？“对于这盘棋局来说，「将杀」并非是终点。”可赶尽杀绝，攫取所有的权柄与灵知，这种贪婪无谋的行为显然有违“神圣知识”的要旨，上一个在诺斯替神话里这么干的已经被他妈打进深渊里了 。
只能说，最终大概还得是我们来收拾残局，还得是老老实实走完漫长见证之旅的我们对神圣、真相与世界的把握更为深刻。到了那一刻，“只要不失去你的崇高，整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
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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