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24 21:56:55 作者:烏尤尼的鹽 Language

【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第0張

(本文有嚴重劇透)




前言


2017年對於電子遊戲來說無疑是神仙打架的一年。除了任天堂兩大王炸《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和《超級馬里奧:奧德賽》在TGA上大殺四方之外,《地獄之刃》《女神異聞錄5》《地平線:零之曙光》等優秀的遊戲作品都誕生自2017年。但是當我們反過頭來回顧那一年的TGA時,我們會發現,有一款遊戲以黑馬之姿,在一眾遊戲大作中,出人意料地奪下了當年的最佳遊戲敘事的獎項。而它,就是我們今天要聊的《艾迪芬奇的記憶》。

《艾迪芬奇的記憶》講述的是一個來自美國華盛頓州的家族詭異而奇幻的經歷。玩家將扮演芬奇家族最後倖存者,Edith Finch,即遊戲名中的艾迪芬奇,回到自己兒時曾經和家族共同隱居的大宅中,試圖找到自己家族究竟是為何揹負上了詛咒,導致家族中的所有成員都會離奇死亡。而在這個過程中,艾迪芬奇通過家族成員各自留下的日記、漫畫或者書信,逐漸瞭解到他們每一個人在死亡當日的所見所聞。


【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第1張

Edith在筆記本中所畫Finch家族樹


《艾迪芬奇的記憶》的體量很小,完整的遊玩時長只有兩個半小時左右。因此,我也不打算對它的玩法花上太多篇幅,只在這裡簡單介紹一下。與主流遊戲不同,《艾迪芬奇的記憶》在玩法上並沒有過多複雜的操作和反饋,其核心玩法簡單來說可以用兩個詞來概括:行走和閱讀——通過行走(當然也包括翻越和攀爬)來幫助我們在宅院中進行探索,通過閱讀來幫助我們瞭解每一位家族成員所留下的信息。但是有趣的是,每當我們開始回顧體驗某位成員的死亡經歷時,遊戲從畫風到玩法就會突然多變起來。這就導致在遊戲中,每個人的回憶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場獨特的小小冒險,只是不約而同地,它們都將以離奇的死亡作為終點。在這篇文章中,我更希望聊聊這個遊戲精彩的劇情內容,以及簡單聊聊關於它所涉及到的這個有趣題材——家族史——的一些想法。




魔幻,現實,或兼而有之


【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第2張

Milton在走進自己畫中之後的謝幕


探尋家族成員的死亡記憶,是《艾迪芬奇的記憶》最主要的遊戲內容。主角在日記本中畫下的家族樹上,也寥寥不過十餘人,幾十年的家族歷史,但是他們每個人的死因卻各不相同。遊戲故事還通過特地的設計,對於一些家族成員,給予了他們一些帶有明顯的魔幻色彩的死因:僅有九歲的小女孩Molly,因為在睡前肚子太餓,只能不斷地吃東西,突然她發現自己接連變成了捕食烏鴉的野貓,捕食兔子的老鷹,捕食魚群的鯊魚,捕食水手的海怪,而最終自己也成為了自己化身的怪物的食物;極具美術天賦的Milton,在一張大畫布上畫出了一扇門,然後他便帶著畫筆走了進去,再也沒有出來。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家族成員的離奇死亡卻又非常現實:爺爺Sam在教導自己的女兒捕獵時,自己卻被身邊奄奄一息的鹿頂下了山崖;幼年目睹了家人離奇死亡的Walter,為了躲避宿命而把自己關在地窖中整整三十年,當他最終決定走出地窖時,卻又意外與迎面駛來的火車相遇。

這種劇情風格的多樣性,讓《艾迪芬奇的記憶》產生了獨特的亦真亦幻的縹緲氣質。而在這其中,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則是Edith的大哥Lewis的故事:

Lewis在一家罐頭廠裡工作,他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接住傳送帶送來的魚,使用刀具把魚頭砍掉之後,再把魚扔回傳送帶。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讓他感到了枯燥和厭煩,並且激發了他強烈的妄想症。


【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第3張

工作有條不紊,腦內天馬行空


起初,他還只是想象一些簡單的線條迷宮,可是逐漸地,他的想象變得越來越生動,越來越具體。在想象中,他從一位探險迷宮的勇士逐漸變成了一位受人擁戴的國王,當他走在街上時,民眾張燈結綵為他吶喊歡呼。他御駕親征,帶領王國軍隊征服了一座又一座城池,並用自己的名字為城池命名。他甚至找到了一位美麗的王后,王后與他定下了婚約,王國上下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隨著Lewis的妄想愈發嚴重,現實中的他也變得越來越冰冷。與他天馬行空的幻想所對應的,他的身體變成了一臺冷酷的工作機器,無比專注,不知疲倦,每一條魚的處理都有條不紊。直到有一天,他意識到,他不再滿足於成為現實中的罐頭廠工人Lewis。“我的想象和我的身體一樣真實。”他的腦中不再接受一切外界現實。他踏上了罐頭廠的傳送帶,就像登上金色宮殿的階梯一樣。當他在階梯終點低下頭,準備接受王后為他戴上至高無上的王冠的時候,在傳送帶終點的切魚鍘刀也落了下來。


【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第4張

“低下頭”


關於Lewis的這段劇情對我來說是極其震撼的。它不光用一段跌宕起伏的情節描述了Lewis的離奇死亡,還用“妄想症”這一精神疾病為之前所有家族成員或魔幻或現實的死亡搭起了一座橋樑。究竟Finch家族的死亡詛咒是真實存在的嗎?抑或是這個所謂的“詛咒”不過是他們整個家族遺傳精神疾病史所製造的假象?遊戲最終也沒有為我們點明真相,但這種留白也以一種浪漫而詩意的方式,為所有玩家創造了一片小小的遐想空間。




家族史,宿命論


《艾迪芬奇的記憶》用魔幻現實的方式,講述了一個很有趣的題材——家族史。在電子遊戲中,對這個題材有所涉獵的作品並不多,但是在文學作品中,“家族史”則是世界各地的作家們所熱衷於描寫的一大題材。如果在中國文學和世界文學中各找一例經典作品的話,那我首先想到的就會是《紅樓夢》和《百年孤獨》。

而有趣的是,無論是《艾迪芬奇的記憶》還是那些經典到的文學名著,當我們在談論“家族史”的時候,似乎不可避免地,我們往往都會在講述的過程中加入宿命論的悲劇色彩。而事實上,“宿命論”一詞本身就帶有強烈的悲劇氣息,從而讓這個詞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都能夠直接與“詛咒”劃上等號。對於Finch家族來說,註定離奇的死亡是每一位家族成員所需揹負的詛咒;對於布恩迪亞家族,“孤獨”則是他們所有人的宿命;而對於《紅樓夢》中的賈家來說,太虛幻境中的一首首判詞已經對所有人的命運宣佈了判決。

而在這其中,魔幻現實主義的講述手法則是成為了宿命論中神秘主義色彩的源頭。我們上文中已經聊過《艾迪芬奇的記憶》中幾位家族成員非常魔幻的死亡經歷。在《百年孤獨》中,美人兒蕾梅黛絲因其驚為天人的美貌而帶來了無數的追求者,但這些追求者無一善終,也讓蕾梅黛絲的美貌成為了他人最致命的詛咒。而最終連她本人也沒能逃過離奇的命運安排,她隨著一張床單飛向了天空,用這樣一種魔幻的方式“永遠消失在連飛得最高的回憶之鳥也無法企及的高邈空間”。而在《紅樓夢》中,賈瑞死於“風月寶鑑”的過程也充滿了神秘感。而有人認為,《紅樓夢》本身也通過“風月寶鑑”這一意象完成了對全書自身的自我指涉。

然而,對於“宿命論”這一主題,上述三個作品則是持有不同的態度。《艾迪芬奇的記憶》著重於“探尋”,它以一個家族後人旁觀者的視角來回顧整個家族的宿命。《紅樓夢》著眼於“徒勞的反抗”,它通過賈寶玉這一離經叛道的角色,表現了對於家族宿命反抗的企圖心,但又通過最終“食盡鳥投林”的結局,表達了這種反抗的無力感。而《百年孤獨》則側重於“輪迴”,全書沒有一位固定的主角,而是用群像式的方式,描述了布恩迪亞家族在百年間數代人命運的荒誕的輪迴。

除此之外,上述三個作品對於故事結局的處理風格也截然不同。中國古典文學的特點,就是其結局往往帶有一種世俗主義傾向,比如《紅樓夢》即使有諸多浪漫主義的橋段,但是最終家族的命運依舊落筆在了抄家、科舉這些十分現實的情節上。反觀《百年孤獨》故事的結局,放在了家族最後一名成員破譯羊皮卷後,整個馬孔多在一陣狂風中被抹去,用這種極為詩意的結局將整本書的孤獨氣質帶上了頂峰。而《艾迪芬奇的記憶》因為整體故事的體量較小,故事的結尾最終也只放在了Edith本人死後,由她的孩子閱讀她回訪老宅的筆記,也形成了一種“家族宿命仍將繼續”的輪迴悲劇質感。




結語


“當死亡成為宿命”,這是《艾迪芬奇的記憶》試圖探討的主題。但是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死亡又何嘗不是我們唯一的宿命?如果死亡本身不可避免,那麼這種宿命究竟是詛咒,還是我們所必須要面對的平淡的命運本身呢?Finch家族中,少數人選擇了反抗,最終以失敗告終,而其他大多數成員都似乎與這一詛咒進行了和解,從而把“詛咒”接納為了“命運”本身,並在此之上盡情生活。反抗或是和解,兩者究竟哪一個更有價值呢?這可能是我們所有人都將要面對的課題。


【艾迪芬奇的記憶】| 當死亡成為宿命-第5張

是真正向死而生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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