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匠师”的阿宅与“活着”的二次元——我们为什么需要一套崭新的御宅族·二次元理论体系


3楼猫 发布时间:2025-02-25 18:32:27 作者:解放全人类的林登猫 Language

从2023年开始,我发表了一系列文章(有正式的,也有非正式的)试图建构一套崭新的御宅族·二次元理论体系。
已经整理至知乎专栏:
作为“匠师”的阿宅与“活着”的二次元
现在看来是饱受争议,这是好事。
对于学术研究而言,虽然饱受争议不意味着一定有理论创新,但是不饱受争议的研究通常难以有理论创新。
当时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为御宅族与二次元寻找出路呢?”
当然,“为御宅族与二次元寻找出路”其实是我提出来的。
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解决御宅族与二次元的问题”,那么这便引出了两个问题:
(1)御宅族与二次元存在什么问题?(2)御宅族与二次元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就我的个人私心而言,我是把御宅族与二次元作为一个当立之年的老宅反思人生的问题——究竟什么是宅,我为什么成为了宅,是什么让我宅了这么久,我还应该继续宅下去吗,如果宅下去,该以什么方式宅下去?(认识我自己,这其实是我这一系列研究的最大动力)
就我的学科专攻而言,我是将御宅族与二次元作为一个数智文明阶段的设计治理问题——从社会设计学的角度,围绕技术化的审美体验,反思全自动社会的人机关系问题(例如技术统治、人机共情等等)。
二次元是技术化的,或者说机器化的,意味着:
(1)二次元的本性是加速式的:刷新是立刻的,满足是迅速的,反馈是及时的,体验是随着硬件发展而加速迭代的,这正是二次元治理问题的重要根源——我们需要延迟满足,避免二次元的“超频”。
(2)二次元的本性是理型式的:正如我们能在计算机演算出来的矢量图中看到世上最完美的圆,世界上一切最完美的形式只有可能是计算机渲染出来的。
(3)二次元的本性是超越式的:如果美就是信息,美的体验就是信息的交换,那么数智革命有可能让让人工之美超越原生之美。
这是广义的“二次元”——是作为未来之“必然”的二次元,但与御宅族互构的“二次元”必须还是人形,还得有一颗“天使心”。
在我的理论体系中,御宅族与二次元就是同一块硬币的两面,二次元就是提供特殊性的技术化的审美体验的媒介生态系统,而御宅族就是这个生态系统的缔造者与使用者,他们就是“来自未来的孩子”。
御宅族与二次元是互相构成,互相解释的。否则御宅族、二次元这两个概念就根本不具有任何学理性。
阿宅难道就是小众爱好发烧友的时髦语吗?那么军迷和军宅如何区别?陈景润不就成为了“数论宅”?
二次元难道就是包罗万象的ACGN大口袋?那么迪斯尼开创于1923年,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二次元发源自美国?《三毛流浪记》是二次元吗?古埃及壁画、原始人的岩画也包含了瑰丽的想象和审美的目的,二次元文化也能追溯到石器时代?
因为我们研究室当时做的项目是“人工智能设计治理研究”,我导师开辟的研究领域是“工匠文化”与“当代设计学体系”。
我做的是艺术设计治理部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御宅族与二次元的设计治理问题,因为二次元是最人工化的,而御宅族又是一个典型的媒介治理问题。
所以我就提出了“御宅族工匠”或者“作为设计主体的御宅族”理论。
“御宅族工匠”用两句话就可以概括:(1)他们热爱自己的创造;(2)他们用自己创造来传播爱。
换句话说,“技术创新”和“美学追求”是工匠型御宅族的左臂右膀。
在御宅族工匠的创造中,“技术”和“美学”是互相构成的。
在我的研究中二次元与御宅族文化的研究抓手也自然成为了《原神》与米哈游,然后进而从“米”转向了“初音未来”。
https://x.com/tentenchan2525/status/1882670215508722055/photo/1

https://x.com/tentenchan2525/status/1882670215508722055/photo/1

有人笑我“玩〇玩的”,“跪舔强权”,“为入关辩经”。
我想问你,你研究工业社会能绕过福特?你研究美国动画能绕过迪士尼?
那你研究今天的御宅族–二次元能绕过米哈游?
你只要真的读过我的文章就知道,我对米哈游的态度就是——
米哈游既是御宅族文化的毒药,又是御宅族文化的解药。这也叫“跪舔强权”?
更重要的是,“御宅族工匠”刚好是当下御宅族·二次元理论研究的盲点
当下御宅族·二次元理论研究大致可分为五条路径:
(1)以冈田斗司夫和本田透为代表的媒介经验研究路径——主要基于媒介上的实际创作与消费经验的日本御宅族·二次元的主位研究。
(2)以大冢英志、东浩纪、宇野常宽为代表的文艺理论研究路径——与其说是御宅族·二次元研究,不如说是当时冷僻视角下的对当代日本发达消费社会的精神史考察,即基于西方文论,从御宅族·二次元文化切入来分析日本社会,把文学“想象力”视作御宅族·二次元文化的理念。
(3)以斋藤环为代表的精神分析理论研究路径——如果说大冢英志、东浩纪、宇野常宽属于半客位的御宅族·二次元研究,那么斋藤环的《战斗美少女的精神分析》就是最典型的“旁观者清”的客位研究。
(4)以加尔布雷斯为代表的人类学-民族学研究路径——主要基于田野调查,面向西方读者转译御宅族·二次元文化的经验研究,倾向于把御宅族纳入LGBTIQ一环。
(5)其他客位研究路径,例如大泽真幸的社会学研究路径,森冈正博和上野千鹤子的性别研究路径等等。
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本田透的“萌”和森冈正博的“无感症”。
本田透提出阿宅的出路在于爱“机器新娘”,而我提出阿宅的出路在于造“机器新娘”。
森冈正博则启发我从器官体验,神经美学的角度去思考御宅族·二次元的问题。
这些研究主要有两方面的显著通性:
(1)主要基于日本高度发达的消费社会背景,从消费文化的角度对御宅族·二次元进行研究,最典型莫过于文艺理论研究路径声名远扬的“两个消费”理论——“物语消费”与“数据库消费”。即便它们打上了所谓“产消一体化”的补丁,但消费依然位于它们的理论重心。你可以说文艺批评属于一种二次创作,但这种“创作”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创造”——正如它突破不了它所附庸的既有的技术框架,带来不了推动历史车轮转动的“破坏性”的创新。
(2)热衷于给御宅族·二次元“下诊断”,而御宅族·二次元的“药方”却开不出——有一定的解释力,但缺乏预言力(未来性)。除了冈田斗司夫和本田透明确提出要为御宅族·二次元寻找出路,其他路径对于御宅族·二次元的分析眼花缭乱,条条是道,但关于路该怎么走却失去了想象力(当然如果研究者本身就是局外人的话也可以理解)。这些理论总想跳出御宅族·二次元的“一亩三分地”来解决更为宏大的问题,所以“物语消费”跳脱了御宅族·二次元成为了一种广告营销理论,“数据库消费”跳脱了御宅族·二次元成为了一种后现代文论,但是御宅族·二次元本身何去何从的问题却被悬置了。宇野常宽的“决断主义”对于中国御宅族的文化心态有解释力吗。无论“XX年代的想象力”也好,它们根本没有揭示中日御宅族·二次元的共性这样更加本质性的问题。和东浩纪很类似,宇野常宽只是想借着亚文化批评作一国社会分析而已。
建构性理论的预言力(未来性)重点在于揭示研究对象的理想型,有望成为大多数人能接受的自证预言,共产主义的预言力在于它揭示了人类社会作为“自由人的联合体”的理想型,而今天我们依然处于资本主义社会并不影响其预言力。
我提出“御宅族工匠”并不只是想解释现有的御宅族·二次元文化,更是要揭示御宅族·二次元文化的理想型——
作为“匠师”的阿宅与“活着”的二次元——即“有爱的工程师联合体”(a Lovable Cybernetic Soviet of Technicians)“全自动的初音未来主义”(the Fully-Automated Hatsune-Futurism)
初音未来——一堆语音合成数据生成了一位虚拟歌手
她对于御宅族·二次元文化的理论意义就在于揭示了御宅族·二次元的核心问题:
我们阿宅的真实需求是什么?
我们阿宅在二次元中究竟想获得什么?
我们爱的是漫画、动画、游戏等媒介本身,还是漫画、动画、游戏等媒介中仿佛有呼吸的“人”?
我们想要的是更多的AI涩图,还是“人型电脑天使心”
现在阿宅遇到的最大问题就在于在这个技术统治的时代,资本与技术(包括米哈游在内)合谋制造了大量的虚假需求,生成了无数虚假的“爱”(包括初音未来在内)。
而阿宅问题的解药就是米哈游与初音未来背后的御宅族与二次元的理想型——技术宅(Tech-Otaku)二次元的人工生命(Artifical Live Creatures)
阿宅成为技术宅——从虚拟美少女的“主人”(Master)到虚拟美少女的“匠师”(Meister),通过技术创新建立“羁绊”,才能找到“真爱”——获得真正圆满的二次元审美体验,顺带实现社会善治——二次元设计治理。
有人说“技术宅”不过是“哲人王”的翻版,是另一种冈田式的御宅精英主义。
但“技术宅宣言”并非宣扬“你们这届观众不行”,而是“我们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与虚拟美少女互动”呢?
而“哲人王”的问题在古代社会智识被垄断,只有少数人能接受教育,接触真理。
冈田斗司夫“御宅学”的傲慢在于,别说动画制作了,就连录像机(例如索尼SL-J9 )对于当时(冈田怀念的70-80年代)的阿宅都是奢侈性的稀罕物,所谓“视觉进化”(有鉴赏力)的阿宅是种姓化的。而位于“视觉进化”的阿宅——那些“二次元刹帝利”之上的是冈田斗司夫自己所在的动画制作者群体——真正的“二次元婆罗门”。所以冈田斗司夫把所谓黄金时代的阿宅比作“现代的千利休”——茶碗的连城价值需要有文化的茶人来吹捧,按照这个逻辑,能在动画工作室指点江山的冈田斗司夫自己不就化身为了“现代的信长/秀吉”——当上御宅之王了。
在今天这个数智文明阶段,建造虚拟美少女的生产资料、学习资料能够被少数人垄断吗?
单凭MMD就已经终结了冈田这机械文明阶段的“手艺动画的精英主义”
所谓“动画鉴赏力”在日本上世纪70-80年代(可以类比我国的90年代)毫无疑问是一种垄断性的非劳动性学识。
今天技术宅们流行开源、开放获取的关于计算机图形、声音合成、人工智能等等相关技术体系的劳动性学识又如何成为精英的傲慢呢?
有人说御宅族·二次元研究应当实践先行于理论,这一点非常正确,又不太正确。
从宏观上来看,御宅族·二次元的实践毫无疑问先行于理论,那些技术宅都是早起的鸟儿,我们不过是傍晚起飞的猫头鹰。
伟大的实践往往孕育着伟大的理论,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日本批评家们的理论下限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他们那个时代的阿宅实践的水平。
从微观来看,丰富的实践经验毫无疑问对于理论建构大有裨益,我作为一个制作三渲二游戏mod的技术票友表示非常认同,但是马克思没有成为资本家,也不妨碍他写出《资本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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