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英格兰人的“礼物”,高地人也不甘示弱,三个身影随即被踢下城楼正好悬空吊在城门前,三人挂在脖子上的小木板组合起来刚好是一句:英格兰人是盗贼。
三人中两人挣扎着呼救,剩下一个高呼给自己一个痛快。他们是查尔斯一年前派遣潜入城的密探,其任务就是在攻城之日从内部打开这道城门。
亨利召来军中的神箭手要求三箭内完成任务,一箭终结其中一人痛苦,其余两箭射断绳索。神箭手表示射断绳索会让其余两人坠落负伤,而且高地人也会继续折磨他们·······
“你只需要说能不能射中,”亨利拉下铠甲的面罩正眼都没有瞧神箭手:“如果你没有把握,就向城门再走近几步——直到你能射中为止!”
神箭手不敢多言,走到阵前凝神屏息连射三箭。一箭正中眉心助其解脱,两箭射断绳索让两人坠地呻吟。
此时城头的高地人故意把风笛吹得更响亮,纷纷跳上城垛转身弯腰掀起格子裙扭动起来。
面对高地人的嘲笑亨利咽下怒气发出第一道命令:向城内射一轮火箭。
“长弓兵!火箭!”
传令兵高举信号旗策马在长弓兵阵前疾驰而过,长弓兵从箭囊中抽出裹着松油棉布的箭支,紧接着两名举着火把的勤务兵分别从队伍两边向中间奔跑,点燃每一支弓弦上的箭头。
“四百码!齐射!”
长弓兵弯弓搭箭瞄向爱丁堡的天空,在逆风下拉出最远的射程。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箭羽拖着火焰飞向天际,越过城墙化作漫天火雨扑入城内的屋瓦之间。
英军特意避开城墙上的守军,将火箭抛射入城平民区。城内的居民出于自保会组成民兵协助正规军守城,但当自己的家中着火时他们就不得不在个人与集体利益之间做一个选择。
指挥官为顾全大局必然禁止民兵擅离岗位,但民兵眼看家园被焚而指挥官无动于衷时,他们也再无心恋战。在此情况下越是军法严明的指挥官反而越会导致民兵逃跑,英军只需要静待高地人出现骚乱便可趁势攻入。
但奇怪的是火箭射出后城墙与城门的高地人并没有动摇,反而有更多的民兵陆续登上塔楼增援各段城墙。
亨利既疑惑也不甘,连续下令射出三轮火箭。他知道部分重要的军事建筑瓦片会覆盖上一层铅来隔绝火源,但如此大范围的贫民区绝不可能有这种防护!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城墙的另一边,每家每户的妇女与孩童们早就把餐椅与抹布搬上了屋顶。她们把餐椅作为盾牌挡下英军射出的利箭,然后用沾水的抹布扑熄瓦片与稻草上火焰,转头又把这些熄灭的利箭插入粪桶送上城墙,最后高地人弓箭手把这粘粪的箭射回给城外的英军。
站在最前方的爱尔兰人首先尝到粪便的滋味,他们只能躲在攻城车后方尽力举起盾牌向前推进。最开始是塔楼中不时射出的冷箭,然后是城楼上高地人弓箭手射出的粪箭与飞驰而来的碎石,最后是贴近城门时坠落的巨石与原木阻碍攻城车的前进。爱尔兰人几乎每向前一步都有人倒下,但他们还是坚持把攻城车推到城门前,用金属包裹的羊头锤向城门撞出第一下震撼的巨响!
“他们开始撞门了!把阻木拿过来!”
城门后的士兵拥挤在一起一边用身躯抵着城门抵御撞击,一边回头向后方呼叫支援。
但未等到木材被递送上前,羊头锤接二连三地撞击导致两扇城门从中间被撞出一道裂痕,迸裂的木梢与尖刺穿透盾牌插入最前排的士兵体内。容不得他呻吟,也容不得身旁的同伴悲伤,他们必须紧密抱成一团来顶住城外的冲击,后排的人只能把前排的同伴作为一面肉盾堵在城门的缺口上——无论死活。
当阻木被送到前方时,城门已经裂出半个人的缺口。高地人一边向缺口射箭一边用阻木斜堵城门,再用自己的身躯死死顶着阻木。但这也只能阻缓爱尔兰人的攻势,随着羊头锤的每一下撞击缺口便扩大一分。
“是时候了!开始倒‘金水’!”城门上忽然竖起一面蓝底白十字的圣安德鲁旗帜。
一个头戴王冠头盔,身穿锁子甲披着蓝白战袍的巨大身影站出现在城门上,尽管无人看到他头盔下的面容,但随着他的到来所有高地人发出振奋欢呼。
他身后的工程师们挑着两锅冒泡沸腾的“金水”架到城门正上方,铁锅内混合了粪便,沥青,煤油,碎沙等各种融合物,凡人一旦沾上幸运的会当场烫烙而死,比较不幸的则会因为细菌感染饱受煎熬而死。
随着“苏格兰王”一声令下滚烫的金水如瀑布倾泻而下,攻城车内的爱尔兰人瞬间发出来自地狱的惨叫,他们挣扎出来呼啸狂奔全然顾不上身后的英军督战队。但等不到督战队来执行军纪,刚爬出地狱的爱尔兰人没走几步就倒在雪地上抽搐呻吟,前往了真正的地狱。
作为预备队的爱尔兰人不敢再进入攻城车,只敢龟缩在车后高举盾牌任凭英军揍骂。
亨利看着城门上出现的身影与旗帜,马上把面罩打开想独自策马上前叫阵挑战,但随即被身旁的亲兵拦下提醒他作为主帅切不可擅离主阵。无奈之下他长剑一指命令所有弓箭手与投石车集中射击城楼!
长弓兵们开启了“自由射击”模式,两百四十把长弓不间断地向城楼射出利箭,工程师们点燃弹药让八台投石机同时轰向城门。一时间雪白的箭羽与焚烧的巨石纷纷袭来,汇聚成一场铁与火的风暴袭卷城门上所有人。缺乏铠甲的高地人弓箭手在风暴中随即开出朵朵血花,苏格兰王亦身中数箭在亲兵举盾掩护下被迫退到城门一旁的塔楼内。
眼看苏格兰王败退,亨利既喜亦哀。
喜的是高地人痛失主帅必然陷入慌乱,正是英军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哀的是苏格兰王如果真的就这样战死,自己就无法在单挑中堂堂正正击败他,失去让他跪地求饶献出王冠的荣誉。
但亨利的哀愁转眼就显得多余,圣安德鲁旗帜再次出现在城门旁的塔楼上!苏格兰王又在众人面前一脚踏上城垛,向英军大肆挑衅。
“再射!给我再射!”亨利恼羞成怒,他实在无法相信在刚才的箭雨下对方居然还能安然无恙?!
但此时身旁的军官禀报:长弓兵刚才已射尽手上的二十四支箭,正在领取补给,暂时无法进行射击。投石车也已经把燃烧弹都耗尽。一股闷气堵在亨利胸口,他用马刺狠狠扎向胯下的坐骑,甩开亲兵飞驰到爱尔兰人的身后直接下令。
“全军前进!用火攻!烧毁城门攻进去!雇佣兵赶紧去攀登城墙!谁能生擒苏格兰王我封他一个男爵,带他的首级回来赏一千金币。有人胆敢后退的当场斩杀!”
亲兵骑士们被迫纵马从后方穿透一层层的步兵队伍赶赴亨利身边。慌乱的马蹄声中既有英格兰步行骑士被亲兵冒犯要求当场决斗,也有长弓兵被骑兵撞飞践踏而过,更有亲兵在纵马途中撞上钩镰兵的武器当场堕马。英军前两层的队伍随着亨利的命令向前推进几乎都进入了高地人的射程范围内,而就在此时爱丁堡内的投石车终于开始还击,几个燃烧的弹药投向英军密集的步兵飞扑而来。
一时间反而是靠近城墙的英军能免受袭击,雇佣兵们被督战队催促扛起登城梯顶着箭雨飞石向城墙奔去,他们凭人数的优势架起十二把登城梯在城墙各处进行攀爬。大部分登城梯位于守军的射程范围内让雇佣兵成了任人射杀的猎物,但凭着人数优势雇佣兵总算登上城墙与爱丁堡民兵展开厮杀。
民兵们为守卫家园而战,士气正盛。但毕竟是临时拼凑而成,真正参与过战斗的人寥寥无几,分发到的也是积压仓库多年的盾牌与长枪。而他们的对手雇佣兵们则配有私人定制的链甲与战斧,而且雇佣兵们多年来刀口舔血磨炼出的战技与心态绝非常人可比。
双方一交锋民兵虽然谈不上一触即溃,但也只能且战且退,要不是受到城墙宽度限制,恐怕早已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雇佣兵一边喊口令,一边踏着民兵的盾牌与尸体向“苏格兰王”所在的塔楼攻去。爱丁堡民兵的羸弱让他们在狂欢中放弃了最基本的“轮换”战术。前排的雇佣兵杀得起胜,根本不打算让后方的战友上前接替自己,而后方的人则丝毫不顾队伍顺序,蜂拥向前抢夺先锋的位置。
——所有人都有心照不宣的念头:相比碍事的民兵,身旁争夺爵位的战友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
在督战队割下几个头颅之后爱尔兰人终于重新振作起来,英军将领以“一袋火油,一个金币”的代价让他们轮流冲锋把火油挂在城门上。毕竟城门的高地人在刚才铁与火的风暴中伤亡惨重,已经无法再射箭进行防御,单个爱尔兰人背着火油靠近也让高地人的‘金水’无从施展。
部分嗜财的爱尔兰人把铁钉与铁锤别在腰间,背起羊皮包裹的火油,每人间隔开十步的距离一个接一个冲到城门。最先到达的人随手便把火油钉在城门下,后来的人只能爬上城门把火油钉在更高的位置。城门上幸存的高地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英军花费不到一百金币便让城门挂满火油,只要英军长弓兵完成补给射出下一轮火箭城门必然被焚毁。
英军将领看着挂满火油的城门,满意地举剑拦下了剩余的爱尔兰人,毕竟亨利太子只在意何时破门,不会在意花费多少金币以及剩下的金币落入了谁的手中······但一个视财如命的爱尔兰人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扛着两袋火油冲上前去。
他气喘如牛地奔到城门下,正想念着自己挂上这两袋就一共赚七个金币,足够回家买两亩地加一群羊······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遐想,然后一阵冰凉开始蔓延全身,他低头向下望去发现自己的胸前正插着一柄飞斧。一个高地人从城门的缺口爬了出来,伸出匕首在他腰间连刺三下然后抽出胸口的斧头。眼看斧头被抽离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也随着鲜血一同喷涌而出,双腿一软身后的火油顿时变得沉重无比,瞬间把他拖垮倒地。怀中的金币滚落到沥青里,他抽搐着试图伸手拿回,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就这样死了?
高地人没有理会他,转身用斧头与匕首割破挂在门上的火油袋,暗黄粘稠的液体随即流淌一地。
“上!继续上!”英军将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抢在太子亨利之前发出号令。城门的缺口反而让高地人能派出敢死队来清理火油!他驱赶所有的爱尔兰人上前与高地人进行厮杀。
当爱尔兰人再次到达城下时,已经有更多的高地人通过城门的裂缝鱼贯而出。他们大部分人举着小圆牌组成一堵简易的屏障与爱尔兰人短兵相接争取时间,剩余几人趁机爬上城门割破火油袋。两种不同花纹的格子裙相互推搡,同源的盖尔语互相咒骂,凯尔特人百年来的悲剧拥挤在小小的城门前反复上演。
最终爱尔兰人凭着人数优势一度把高地人逼回门内,新的火油被重新挂上城门,只是超出预算的金币只能让英军指挥官自掏腰包了。
忽然站在队伍最外围的爱尔兰人在一片血花中发出阵阵惨叫。
“是高地人!我们被包围了!”外围的爱尔兰人濒死前高声呼喊。
“不可能!他们从哪来的?”在堵城门缺口的爱尔兰人不可置信地回头。
唯有站在远处的英军指挥官看得一清二楚,就在爱尔兰人自以为得胜时,城头上几个背负双手剑,身涂靛蓝战纹的高地人借着绳索一跃而下。落地后马上分散站位仅凭几个人反而把爱尔兰人包围起来,趁着爱尔兰人未回过神来便挥舞巨剑掀起阵阵血花。
前后夹击之下爱尔兰人被迫两面应敌,前排用盾墙死死堵住城门缺口不让高地人突围而出,后排也组成盾墙抵御高地人的双手剑。每当重剑劈入盾牌一时无法抽出,爱尔兰人便看准时机一拥而上伸出长矛刺向对方。
高地人双手剑士并没有因此而逃跑,反而是迎着长矛的刺痛用力向前迫使爱尔兰人后退,让敌人尽量缩成一团,他们从城门上一跃出时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当爱尔兰人好不容易杀死所有高地人双手剑士,他们终于可以集中一切力量把城门的缺口堵死,而这个时候高地人也终于煮好一锅新鲜的金水再次从城门上倾泻而下······
所幸此时传令兵前来禀报:长弓兵已经领取完箭支,等候新的命令。
亨利片刻都没犹豫立即让长弓兵向城门射出一轮火箭,随着火箭穿透羊皮袋加上城门反复争夺导致地下铺满火油,沥青等各种易燃物品,一团火焰伴随巨响把城门与爱尔兰人轰成碎片。
地狱之门被由此打开,几个没有当场死绝的人惨叫着从烈焰中逃出死命扑向城外的雪堆,但一轮挣扎之后已经无法从焦炭中分辨他们是爱尔兰亦或是高地人。
城门彻底被攻破,但攻城车被引燃成了一堵挡在城门的火墙,无论是英军抑或是高地人都无人想跨过这道地狱之门。亨利无奈之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城墙这边,但传令兵的禀报却让他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