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介丨《蒼白之王》——莫塔裡安列傳(其八)


3樓貓 發佈時間:2024-02-20 14:32:23 作者:焦齋 Language


通道盡頭處,大道寬闊,長廊蜿蜒。
通往普羅塔科斯的每一步都攢滿了士兵,他們徒勞的向前撲去,撲向身微命輕的悲慼命運。
第十四軍團的推進迅疾而無聲,但這還遠遠不夠。
晝已謝幕,夜已降臨,時間飛逝,僅餘暮色一晚,能令秩序步入沉寂。
當莫塔裡安與死亡壽衣們擊潰另一場伏擊之際,巴拉辛與特蘇斯齊齊傳來捷報,告知死亡之主,他們已經找到了通道。
“是通往下層的路嗎?”莫塔裡安問道。
“是,”巴拉辛說:“這裡配備了重力升降梯,大約能裝下數百人,我們來得正是時候,騎士團正打算用它來派遣一支部隊下去。”
“顯然,他們想阻止我們靠近發電機。”特蘇斯說。
“彼之絕望將引領此之勝利,”莫塔裡安說:“巴拉辛連長,率領你的連隊向下進攻,摧毀發電機,用鐮刀狠狠刺穿他們的心臟。”
“遵命,莫塔裡安大人。”
莫塔裡安繼續前行,此處陡峭兀然攀升。
他爬了上去,走廊的牆壁上積滿塵垢,巢都內的空氣汙濁瀰漫,殤慟與軀殼充斥其中。
莫塔裡安想,未聞的毒氣,再一次攀登。
他思考著巴巴魯斯和加拉斯帕,兩者幾乎存有天壤之別。
加拉斯帕,工業廢竭之地,墮落於人類所致的衰敗。這顆星球本身並無惡意,卻因人類之惡招致厄難。
巴巴魯斯的狡詐霸主們如神祗般玩弄凡人,但監事們並非那般超然,他們唯一擁有的神性,或許只有那份傲慢,除卻數量龐大外,他們脆弱不堪。
那麼,緣何將它們相提並論?
因為暴政。
因為壓迫。
因為獨裁。
騎士團與霸主們看待人民的視角如出一轍——羸弱者唯供主人驅策,苦難者緣由愉悅而生,生存者靜候剝削殆盡。
其間苦厄,難以盡數,魂靈重重,歷歷在目。
但是,他沒能解放巴巴魯斯——是帝皇替他完成了使命。
但加拉斯帕不一樣,這是他的選擇,他深知干預的必要性,所以選擇站在了這裡。
他來到此處,是為顛覆這殘酷的統治,儘管這殘酷源於人性,較之巴巴魯斯的恐怖卻相差無幾。
此為將行之舉,此乃必為之事。


一千名第一連死亡守衛集結於通道樞紐。
僅僅不到一小時,他們便集結完畢,但——本可用於推進的珍貴時間,正被騎士團用來修築更堅固的防禦工事,這讓巴拉辛心生焦躁。
兩臺重力升降梯足以承載五百名士兵同時下行,巴拉辛邁步走上北部平臺,將上邊的屍首踹到一旁,隨後發出下降的指令。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震動,重力升降梯迅速墜向地底,巴拉辛向上一瞥,僅僅在幾秒內,他們就已經下降了三十餘米。
騎士團的技術確實值得稱道,巴拉辛無須再費時趕往下一處戰場。
“一連長,你覺得在我們攻佔樞紐的時候,騎士團能提前部署大部隊來攔截我們嗎?”卡拉斯.提豐問道。
“希望如此,”巴拉辛說:“我可不想白白浪費時間。”
升降梯的下降速度愈發迅疾,巴拉辛甚至感到自己正輕盈起來。電梯井壁在他面前呼嘯著掠過,升降梯載著他墜入巢都深處,一切皆如所願。
如果下邊沒有值得奪取或摧毀的東西怎麼辦?
儀器探測的結果告訴他,這想法就是無稽之談。
減速之際,升降梯下墜得兇猛異常,幾乎是在最後一刻才趨於平靜。巴拉辛感受到一股駭人的顫動——升降梯必定是在幾乎相撞前剎住的,它差點把乘坐其中的凡人士兵弄得粉身碎骨。
騎士團顯然信奉速度,如果士兵們無法承受下墜的衝擊,那他們就是失敗者——失敗者毫無價值,且屢見不鮮。
總是有更多人引頸待戮。
巴拉辛麾下的巴巴魯斯裔士兵,在戰鬥中展現出遠高於泰拉同胞的果決,他們在戰場上揮灑著來自故鄉的痛苦回憶,那些曾經所受的煎熬仍然銘刻於心。
他們深知,仁慈是弱點,死亡才是解脫。
加拉斯帕戰役正印證了巴拉辛對巴巴魯斯裔新兵的認可——早在戰前,他就將死神之鐮視為死亡守衛的象徵——踏過弱者的屍骸,享受強者的榮耀。
升降梯在另一座大廳前緩緩停下,死亡守衛們魚貫而出,升降梯再度攀升,隨後搭載更多士兵下落。
大廳寬廣而清冷,除了重力升降梯外,別無他物。
全廳最大的空間被升降梯佔據,兩側是寬敞的通道,便於部隊快速調動,厚重的牆體兩側各嵌有一扇巨型艙門,其門扉之寬闊,足夠容納五十名阿斯塔特並肩通過。
“左?”提豐問道:“還是右?”
“依照熱量信號的位置來看,我們應該已經抵達中心了。”巴拉辛沉吟片刻:“向左——那裡或許有驚喜在等著我們。”
待隊伍集結完畢以後,巴拉辛帶頭邁向大門。
正當他們整裝待發之際,那扇大門驟然自行升起,機械的轟鳴聲震徹空氣,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大門那端,炮群如海,層層疊疊,直指大廳。
巴拉辛立刻伏地——槍聲齊發,彷如煉獄般的焰浪瞬間橫掃大廳,空氣焦灼,牆垣崩融,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之下,即便是陶鋼裝甲,也難逃支離破碎的命運。
巴拉辛僅是僥倖避過——熾熱的彈雨與他擦肩而過,裝甲的自警系統在瞬間泛上緋紅,尖銳的危險信號如驚雷般驟然響起。
並非人人都能及時閃避,許多人無處可逃——唯有抱頭伏地,動作務必迅疾。
驟起的音陣悲泣著生命的隕落,無畏的電子之音憤然怒號著,他們註定無法逃離這片死域。
堅韌,或犧牲。
貝拉克斯不負無畏之姿,頂著烈風熾焰悍然前行——他的熱熔炮已然半折,了無用處,他奮力揮舞著動力爪,怒火如熾,牆壁應聲而裂,迎著火光,他衝至戰場最前線,來到巴拉辛面前。
隨後,他倒下,化作煙塵。
“多謝了,兄弟。”巴拉辛低聲道,無畏的殘骸為他提供了掩護,他掙扎著向前爬去。
“你的犧牲,將終結他們的罪行。”他說:“你願為我捨命,我必為你雪恨。現在,兄弟... ...若你尚有知覺,聽我一言——你的復仇,由我代行。”
巴拉齊從腰間拔下磷化炸彈,奮力朝著無畏上方投去。迫於槍林彈雨,他看不到目標,無法起身,但這一擲無需精準,只需足夠遠即可。
驚雷狂吼,烈焰肆虐,四方蔓延。
哀嚎聲驟然響起,但巴拉辛置身於隆隆嘈雜當中,已然無從分辨。
暴虐的火舌漸趨黯淡,生命緊隨著震盪消散,磷液於焦痕之上跳躍,炮管無力的垂在地上。
轉瞬之間,熔火吞沒了發電機,電池迸發出耀眼的火光——斷片如能量束般致命,隨風疾射於大廳之間,炙熱的勁風洶湧而入,奪目的綠光驅散黑暗。
爆炸餘波當中,巴拉辛迅速起身,徑直衝向門口,兄弟們緊隨其後。
傷亡在所難免,但這隻會讓倖存者變得更為堅韌。
他們皆為泰拉與巴巴魯斯之子,患難與共,同渡生死。
巴拉辛向前扔出兩枚手榴彈,緊扳著手中的火焰噴射器,霎時間烈焰與毒素齊飛,直逼電池後方的破敗裂隙——此舉的贈禮是士兵的悲嚎,巴拉辛聆聽著他們的凋亡。
死亡守衛闖入一處龐大的大廳,其寬闊程度遠超他們離開的那間。空氣中的電流激盪,瀰漫著濃烈的臭氧氣味,沉悶的嗡鳴聲幾乎淹沒了一切聲音,這嗡鳴深邃而有力,巴拉辛的骨骼似乎都在隨著音波震動而戰慄。
這座宏偉的建築內佈滿了高聳的圓柱形發電機,每個直徑都至少有十五米,高度更是達到了三倍之多。發電機粗大的管道如同金屬樹枝般向上延伸,穿過高懸在上空的天花板,將能量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巢都。
重型機關炮塔環繞在發電機四周,機槍密佈成陣,朝著死亡守衛們發起猛烈的突擊,每一枚炮彈都似從四面八方襲來,層疊著要將死亡守衛淹沒其間。
軍令如山,幻藥朦朧的騎士團大軍猶如洪流般衝向戰場,人海浩蕩。儘管炮塔的火力如同天羅地網般遮天蔽日,發狂的士兵們仍毫不在意戰友們的傷亡——被藥物侵蝕的思維只會引燃他們的仇恨,唯一銘刻心間的,只剩衝鋒和殺伐。
巴拉辛下令道:“分隊呈環形部署,集中炮火摧毀炮塔,分散破壞發電機!”
十名死亡守衛齊步挺進,三分之一的戰鬥兄弟牽制周圍的士兵,其他人則集中火力摧毀炮塔。反物質子彈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金屬和血肉化為烏有,操作員和武器亦被其悉數摧毀殆盡。
小隊猶如病毒般在大廳內肆意蔓延,每經過一臺發電機,便有人悄然埋下炸藥。他們步履輕盈,如魚得水,如水波一般迅速掠過敵軍。在他們所經之處,殘骸燃作熊熊大火,地面化作血紅汪洋。
巴拉辛與隊員們堅守於大廳中央,等待著最後一臺發電機安裝完畢。
“炸彈部署完畢,”他呼叫整個連隊:“立刻引爆!”
引爆聲如巨鞭揮舞,發電機如轟鳴炸雷——電光閃耀,恍若天神之怒降臨,電閃如刃,寂靜劃破鬱郁黑夜。
騎士團的士兵眼中僅剩模糊,困於囹圄。巴拉辛的戰術頭盔令他免受炫目影響,但這般飛快、閃爍的變化,依舊讓他眼花繚亂。
一切迅速結束,風終趨於平靜,猶如巨鯨最後的喘息,發電機靜謐無聲,黑暗統治了一切。
紅外線攝像頭當中,巴拉辛審視著戰局,敵軍慘烈屍橫遍野,餘下生者彷徨無助。
夜色濃郁,觸手可及,巴拉辛想象著他們的恐懼。他回憶起那些關於巴巴魯斯的驚悚傳說,回憶起他的新兄弟在莫塔裡安降臨前,所承受的恐怖經歷。
黑暗緩緩覆蓋住士兵們的雙眼,彷彿貼近鼻孔和口腔,窒息感浸染著肺部,讓恐懼紮根於心底——恐懼成了他們的味蕾,戰爭藥物誘發了他們的血性,卻剝奪了其理性思考的能力。
一切全然混亂了,士兵們捋臂張拳,盲目開火,他們你推我搡,彼此殺戮。
發電機大廳內還有數千士兵,但他們只餘空殼,不成威脅。
“格殺勿論。”巴拉辛命令道。
這是一場迅捷的屠殺。


隨著艦船與巢都相撞的恐懼逐漸消散,這場戰事顯得遙遠了許多。
這讓斯蒂文與監事們恢復了一絲理智——戰鬥的喧囂尚未傳到指揮中心,唯有國防指揮官的報告和監控鏡頭傳出的部分畫面,讓他們得以瞥見一眼戰爭的真實面貌。
監控系統接連崩潰,敵方一經現身,便幾乎全軍覆沒。
但戰況依舊透過重重阻礙傳遞到斯蒂文手上,讓他能清楚看到騎士團的損失有多麼慘痛。
他的同僚們深感憂患。
“他們也會死!” 瑪奴工廠的行政監事伊夫斯·瑞斯特萬出聲道,言語中帶著些許悲鳴,試圖得到認同以求獲得慰藉:“重型霰彈槍和炮臺能消滅他們!”
“是啊,”烏瓦利亞特附和道:“但這些重武器起到的僅僅是拖延作用,並不能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她嘆了口氣,說:“我們的士兵雖能稍作阻擋,但也僅此而已。”
兀的,普羅塔科斯的燈熄滅了,全息桌和所有屏幕陷入黑暗,唯一的光源來自裂縫斑駁處的天穹,外邊的沙塵暴已然停歇,但血紅色的雲依舊燃燒如故,將夜晚描繪成一片泛著紅光的荒蕪。
“哦,不!”瑞斯特萬痛苦的呻吟著,其他人沉默無言,猶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他們是為我們而來的嗎?斯蒂文不禁揣測著,他們這就來了?
寂靜的十秒恍若一生般漫長,直到屏幕重新亮起,室內重現明光。
斯蒂文鬆了口氣:“解釋一下,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命令著,滿足於自己的威嚴。
“主發電機出了故障,”技術員說:“我們現在只能靠著本地電源來供應運轉了。”
“巢都的其他地方呢?”
“大部分都已陷入黑暗之中。”
“我們能看到什麼?”
“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主監事長大人,監控系統已經被摧毀殆盡了。”
斯蒂文緊咬牙關,低垂著眼簾,凝視著那張因重啟而顫顫巍巍的全息成像桌,上面顯示的信息陳舊、滯後、且更新緩慢。
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咆哮,斯蒂文重重地捶打在全息桌上——數據和地圖通通消失無蹤——其上承載的情報已經毫無價值了。
他深吸了口氣,竭力遏制那股恐懼帶來的噁心感。
“其他巢都的援軍要多久才能到?”
他暗自思忖著,佩蒂拉齊亞離他們最近,自普羅塔科斯遭受襲擊起便應當立即動員,他們的軍隊應該就在附近,一定如此。
除非他們在等待其他巢都的部隊聯合進軍... ...
不,不,高級監事託薩拉特從未提過此事,所有消息都證實他正率領著大軍全速馳援——他根本無需等待,傾巢而出的騎士團將化為一隻足以淹沒整片土地的大軍。
“我們將根據最新的情報重新計算抵達的時間,總監事長閣下。”另一位操作員說道。
“將數據錄入表格。”
“立即執行。”
全新的圖像展現出普羅塔科斯及周圍環境的現狀,矢量數據代表著軍隊的推進方向、前進速度,以及預計抵達的時間。
“待到破曉之時,”烏瓦利亞特說:“尚需三個小時。”
“我們別無選擇,”斯蒂文說:“只能咬牙堅持。”
“太漫長了——”瑞斯特萬悲哀的喃喃道。
“並非如此。”斯蒂文堅定地反駁道。
瑞斯特萬痛苦的搖了搖頭:“我們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我們可以。”斯蒂文說,瑞斯特萬的軟弱給了他一個彰顯自身優越感的機會,這令他洋洋得意。
“還有三個小時等待著我們,”他繼續說:“我們必須審時度勢,擬定相應對策,一切皆為秩序。”
“一切皆為秩序。”高級監事們心有疑慮的重複道。
“目前仍處在我們掌控的地方,相對位於普羅塔科斯的何處?”斯蒂文問。
全息地圖再度變化,地圖縮小後,僅有半邊桌面上投影出普羅塔科斯的地圖。
這張地圖幾乎全然空白,仍亮著的區域猶如強行拼湊的碎片一般,無序且雜亂。
就在斯蒂文凝神觀察全息地圖之時,又一個區域熄滅了。
“我們無從監視敵人的行動,”烏瓦利亞特說,這印證了斯蒂文的判斷:“可用的監控探頭已然寥寥,對我們來說,這些區域已經失去了價值。”
她指向巢都的下半部分——就在被船舶撞擊的普羅塔科斯對面:“儘管這裡還有監控探頭,但侵略者何需來此?我們現在只能依賴指揮官的彙報了。”
“至少,我們還有通訊設備。”斯蒂文說。
“它們的作用有限,” 勞工部監事長凱塔.艾薇娜.貝爾塔弗直言:“在與敵人交鋒的一瞬間,指揮官就會在死去。”
斯蒂文暗忖,此戰無人生還。
“至少,他們用生命給我們傳達了訊息。” 他說:“我們可以從這些還未被攻佔的地方著手,看這裡。”他敲了敲全息屏,箭頭勾勒出敵軍的行動路線。
“他們在此分兵,摧毀了發電站——如今看來,增兵之舉大錯特錯,反倒引狼入室,暴露了發電站的位置。敵軍的其他兵力分佈相當廣泛,這讓他們能夠迅速佔領大部分巢都——總歸來說,侵略者的戰術有條不紊,他們正朝著北方進軍,即將逼近普羅塔科斯。”
“他們正朝著我們走來,無論是運氣還是謀劃,他們終將到達這裡。”
“運氣?”瑞斯特萬絕望的尖笑道:“他們不需要運氣!”
斯蒂文置若罔聞:“我們必須拖住他們,直至援軍來臨。”
“以何對抗?”瑞斯特萬尖叫道:“無人能擋!”
烏瓦利亞特反駁道:“我們有足足上百萬人。”
“——太黑了!”
斯蒂文說:“他們裝備有便攜式探照燈,他們會合理分配的,必須如此。”
“這又有什麼用?”瑞斯特萬不安的質疑道:“這幾百萬人要怎麼抵抗侵略者?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們!”
“我們只需要拖住他們的步伐,”斯蒂文說著,指向桌子另一邊,那裡是軍隊向普羅塔科斯推進的路徑:“在尚能一搏之際,我們要充分發揮我們的人數優勢。”
“我們失去了發電機,現在能保護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他知道,這樣說可以讓列斯特萬安心。
“我們得趁早調動部隊,集中力量,提前封住敵軍的前進路線。”
“我們四周的防禦的確堅不可摧。”貝爾塔弗說。
“遠遠不夠,”烏瓦利亞特告訴她:“遠比不上即將到來的援軍,如果侵略者能被重型炮塔擊退,那麼同樣能被我們的火力摧毀——援軍必須把炮火對準普羅塔科斯。”
“這樣大規模的炮擊對巢都的破壞幾乎是...”瑞斯特萬擔憂地說。
“毀滅性的。”斯蒂文點頭:“成千上萬的坦克會瞄準這座城市。”
他聳了聳肩:“待到時機,無可避免。”
“那就讓我們與之共存亡吧!為了加拉斯帕的安寧,我們寧願獻出生命!”瑞斯特萬的虛張聲勢未能唬住任何人,但這一次,他所求的並非認同,而是希望有人告訴他——他錯了。
恐懼的汗珠從他的前額上劃過,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我們不會殞命於此。”斯蒂文說道:“我們還留有最後的殺手鐧,無論普羅塔科斯遭受何種災難,它們都能保護我們,拖住敵人的腳步,為我們的援軍爭取時間。”
瑞斯特萬的雙眼中閃爍希望與不安。他明白所謂的殺手鐧是為何物,只是未曾預料到此刻竟需啟用,更無從想象啟用後造成的後果。
在這顆星球漫長的歲月中,騎士團從未料到會有敵軍入侵加拉斯帕。這種信念早已深刻骨髓——任何侵略者都會在將在太空消亡,哪怕是最糟糕的情況,行星防禦系統也能化解危機。
來自帝國之外的敵人竟會踏足加拉斯帕?這簡直難以想象。
他們始終沉湎於對叛亂的推演,如果數十億受壓迫者奮起反抗,他們又該如何應對?
為防噩夢成真,他們密佈重重,縱使暴動如期而至,有無數預案在手,叛亂就絕無可能成功。
因此,勞動單位被施以迷藥,就連想象反抗都做不到。如果階級中出了叛徒,則必須杜絕其染指任何事物的可能。
“封鎖此地。”斯蒂文下令。
“可是...”瑞斯特萬欲言又止。
“木已成舟。”斯蒂文強調道。
他和烏瓦利亞特對視了一眼,此時她正如他一般,都想著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寢居就在即將被封鎖的普羅塔科斯之外。
他皺起眉頭,事已至此,局勢已無法挽回了。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毫無意義。
“如果他們能倖存下來,就證明了他們的價值。”他說。
她點頭贊同:“如果不能,便是他們虧負了這層身份。”
“一切皆為秩序。”斯蒂文說。
“一切皆為秩序。”
牆壁與地板都在顫動搖曳,指揮台載著高級監事們緩緩降至密室深處,天花板再度被黑暗籠罩,震動愈發激烈,宏偉的齒輪開始轉動,它們是如此龐大、就連震動也如此劇烈。
只能用一次。
這是加拉斯帕上最為壯觀的建築之一。
齒輪轉動,巢都中最大、最隱秘的平臺開始移動了。在一排排巨柱的支撐下,平臺向下降落,將普羅塔科斯對接至如堡壘般堅固的基座之上。
當指揮中心沉入地底之時,豎井頂端傳來了嘎吱聲響,井壁合攏——結束了,普羅塔科斯與它的發電機被厚達百米的岩石混凝土完美的包裹了起來。
齒輪驟然停止轉動,任誰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震顫感。高級監事們面面相覷,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已然塵埃落定。
想要離開這裡,僅僅靠反轉操作杆是行不通的,裝置的自毀機制保證了它不會被任何外部力量利用干擾。
雖然他們對逃生路線瞭如指掌,可那過程漫長又繁重,只能在危機解除後實施。
監事們與操作員都愣在原地。
“現在他們找不著我們,也就沒法發起進攻了!” 瑞斯特萬再度尋求慰藉道。
“真的嗎?”烏瓦利亞特投來輕蔑的目光:“他們曾用船隻撞擊普羅塔科斯,既然能做到那樣的事,當然也能找到我們。”
“確實,”斯蒂文說:“但我們並不打算逃跑,那並不能算作是勝利,我們要爭取時間,拖延到天明。是,如果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就一定能找到我們,但我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援軍會率先找到他們。”
他若有所思,再次審視著普羅塔科斯周圍的戰線。他對巢都的命運漠不關心,這裡並非他的城市,只是他的指揮之地,僅此而已。
這是他的星球。
為了捍衛加拉斯帕,他不惜摧毀普羅塔科斯。待到明日黎明之時,他將重握毀滅之力,讓侵略者領教到冒犯掌權者的下場。
封鎖指揮中心只是他計劃的第一步,還有最後一道防線尚未降下。
他說:“召集那些墮落者。”
他們被秩序視為異類,但從未被徹底消滅。這股力量儘管令人厭惡,卻也不容小覷。
在加拉斯帕的精英階層中,總有人堅信這些可憐蟲有朝一日也能派上用場。因此,不論幾代,他們皆被囚禁、捕捉、或被操控。
此刻,他們的舞臺已經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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