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通道尽头处,大道宽阔,长廊蜿蜒。
通往普罗塔科斯的每一步都攒满了士兵,他们徒劳的向前扑去,扑向身微命轻的悲戚命运。
第十四军团的推进迅疾而无声,但这还远远不够。
昼已谢幕,夜已降临,时间飞逝,仅余暮色一晚,能令秩序步入沉寂。
当莫塔里安与死亡寿衣们击溃另一场伏击之际,巴拉辛与特苏斯齐齐传来捷报,告知死亡之主,他们已经找到了通道。
“是通往下层的路吗?”莫塔里安问道。
“是,”巴拉辛说:“这里配备了重力升降梯,大约能装下数百人,我们来得正是时候,骑士团正打算用它来派遣一支部队下去。”
“显然,他们想阻止我们靠近发电机。”特苏斯说。
“彼之绝望将引领此之胜利,”莫塔里安说:“巴拉辛连长,率领你的连队向下进攻,摧毁发电机,用镰刀狠狠刺穿他们的心脏。”
“遵命,莫塔里安大人。”
莫塔里安继续前行,此处陡峭兀然攀升。
他爬了上去,走廊的墙壁上积满尘垢,巢都内的空气污浊弥漫,殇恸与躯壳充斥其中。
莫塔里安想,未闻的毒气,再一次攀登。
他思考着巴巴鲁斯和加拉斯帕,两者几乎存有天壤之别。
加拉斯帕,工业废竭之地,堕落于人类所致的衰败。这颗星球本身并无恶意,却因人类之恶招致厄难。
巴巴鲁斯的狡诈霸主们如神祗般玩弄凡人,但监事们并非那般超然,他们唯一拥有的神性,或许只有那份傲慢,除却数量庞大外,他们脆弱不堪。
那么,缘何将它们相提并论?
因为暴政。
因为压迫。
因为独裁。
骑士团与霸主们看待人民的视角如出一辙——羸弱者唯供主人驱策,苦难者缘由愉悦而生,生存者静候剥削殆尽。
其间苦厄,难以尽数,魂灵重重,历历在目。
但是,他没能解放巴巴鲁斯——是帝皇替他完成了使命。
但加拉斯帕不一样,这是他的选择,他深知干预的必要性,所以选择站在了这里。
他来到此处,是为颠覆这残酷的统治,尽管这残酷源于人性,较之巴巴鲁斯的恐怖却相差无几。
此为将行之举,此乃必为之事。
二
一千名第一连死亡守卫集结于通道枢纽。
仅仅不到一小时,他们便集结完毕,但——本可用于推进的珍贵时间,正被骑士团用来修筑更坚固的防御工事,这让巴拉辛心生焦躁。
两台重力升降梯足以承载五百名士兵同时下行,巴拉辛迈步走上北部平台,将上边的尸首踹到一旁,随后发出下降的指令。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重力升降梯迅速坠向地底,巴拉辛向上一瞥,仅仅在几秒内,他们就已经下降了三十余米。
骑士团的技术确实值得称道,巴拉辛无须再费时赶往下一处战场。
“一连长,你觉得在我们攻占枢纽的时候,骑士团能提前部署大部队来拦截我们吗?”卡拉斯.提丰问道。
“希望如此,”巴拉辛说:“我可不想白白浪费时间。”
升降梯的下降速度愈发迅疾,巴拉辛甚至感到自己正轻盈起来。电梯井壁在他面前呼啸着掠过,升降梯载着他坠入巢都深处,一切皆如所愿。
如果下边没有值得夺取或摧毁的东西怎么办?
仪器探测的结果告诉他,这想法就是无稽之谈。
减速之际,升降梯下坠得凶猛异常,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趋于平静。巴拉辛感受到一股骇人的颤动——升降梯必定是在几乎相撞前刹住的,它差点把乘坐其中的凡人士兵弄得粉身碎骨。
骑士团显然信奉速度,如果士兵们无法承受下坠的冲击,那他们就是失败者——失败者毫无价值,且屡见不鲜。
总是有更多人引颈待戮。
巴拉辛麾下的巴巴鲁斯裔士兵,在战斗中展现出远高于泰拉同胞的果决,他们在战场上挥洒着来自故乡的痛苦回忆,那些曾经所受的煎熬仍然铭刻于心。
他们深知,仁慈是弱点,死亡才是解脱。
加拉斯帕战役正印证了巴拉辛对巴巴鲁斯裔新兵的认可——早在战前,他就将死神之镰视为死亡守卫的象征——踏过弱者的尸骸,享受强者的荣耀。
升降梯在另一座大厅前缓缓停下,死亡守卫们鱼贯而出,升降梯再度攀升,随后搭载更多士兵下落。
大厅宽广而清冷,除了重力升降梯外,别无他物。
全厅最大的空间被升降梯占据,两侧是宽敞的通道,便于部队快速调动,厚重的墙体两侧各嵌有一扇巨型舱门,其门扉之宽阔,足够容纳五十名阿斯塔特并肩通过。
“左?”提丰问道:“还是右?”
“依照热量信号的位置来看,我们应该已经抵达中心了。”巴拉辛沉吟片刻:“向左——那里或许有惊喜在等着我们。”
待队伍集结完毕以后,巴拉辛带头迈向大门。
正当他们整装待发之际,那扇大门骤然自行升起,机械的轰鸣声震彻空气,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大门那端,炮群如海,层层叠叠,直指大厅。
巴拉辛立刻伏地——枪声齐发,彷如炼狱般的焰浪瞬间横扫大厅,空气焦灼,墙垣崩融,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之下,即便是陶钢装甲,也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
巴拉辛仅是侥幸避过——炽热的弹雨与他擦肩而过,装甲的自警系统在瞬间泛上绯红,尖锐的危险信号如惊雷般骤然响起。
并非人人都能及时闪避,许多人无处可逃——唯有抱头伏地,动作务必迅疾。
骤起的音阵悲泣着生命的陨落,无畏的电子之音愤然怒号着,他们注定无法逃离这片死域。
坚韧,或牺牲。
贝拉克斯不负无畏之姿,顶着烈风炽焰悍然前行——他的热熔炮已然半折,了无用处,他奋力挥舞着动力爪,怒火如炽,墙壁应声而裂,迎着火光,他冲至战场最前线,来到巴拉辛面前。
随后,他倒下,化作烟尘。
“多谢了,兄弟。”巴拉辛低声道,无畏的残骸为他提供了掩护,他挣扎着向前爬去。
“你的牺牲,将终结他们的罪行。”他说:“你愿为我舍命,我必为你雪恨。现在,兄弟... ...若你尚有知觉,听我一言——你的复仇,由我代行。”
巴拉齐从腰间拔下磷化炸弹,奋力朝着无畏上方投去。迫于枪林弹雨,他看不到目标,无法起身,但这一掷无需精准,只需足够远即可。
惊雷狂吼,烈焰肆虐,四方蔓延。
哀嚎声骤然响起,但巴拉辛置身于隆隆嘈杂当中,已然无从分辨。
暴虐的火舌渐趋黯淡,生命紧随着震荡消散,磷液于焦痕之上跳跃,炮管无力的垂在地上。
转瞬之间,熔火吞没了发电机,电池迸发出耀眼的火光——断片如能量束般致命,随风疾射于大厅之间,炙热的劲风汹涌而入,夺目的绿光驱散黑暗。
爆炸余波当中,巴拉辛迅速起身,径直冲向门口,兄弟们紧随其后。
伤亡在所难免,但这只会让幸存者变得更为坚韧。
他们皆为泰拉与巴巴鲁斯之子,患难与共,同渡生死。
巴拉辛向前扔出两枚手榴弹,紧扳着手中的火焰喷射器,霎时间烈焰与毒素齐飞,直逼电池后方的破败裂隙——此举的赠礼是士兵的悲嚎,巴拉辛聆听着他们的凋亡。
死亡守卫闯入一处庞大的大厅,其宽阔程度远超他们离开的那间。空气中的电流激荡,弥漫着浓烈的臭氧气味,沉闷的嗡鸣声几乎淹没了一切声音,这嗡鸣深邃而有力,巴拉辛的骨骼似乎都在随着音波震动而战栗。
这座宏伟的建筑内布满了高耸的圆柱形发电机,每个直径都至少有十五米,高度更是达到了三倍之多。发电机粗大的管道如同金属树枝般向上延伸,穿过高悬在上空的天花板,将能量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巢都。
重型机关炮塔环绕在发电机四周,机枪密布成阵,朝着死亡守卫们发起猛烈的突击,每一枚炮弹都似从四面八方袭来,层叠着要将死亡守卫淹没其间。
军令如山,幻药朦胧的骑士团大军犹如洪流般冲向战场,人海浩荡。尽管炮塔的火力如同天罗地网般遮天蔽日,发狂的士兵们仍毫不在意战友们的伤亡——被药物侵蚀的思维只会引燃他们的仇恨,唯一铭刻心间的,只剩冲锋和杀伐。
巴拉辛下令道:“分队呈环形部署,集中炮火摧毁炮塔,分散破坏发电机!”
十名死亡守卫齐步挺进,三分之一的战斗兄弟牵制周围的士兵,其他人则集中火力摧毁炮塔。反物质子弹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金属和血肉化为乌有,操作员和武器亦被其悉数摧毁殆尽。
小队犹如病毒般在大厅内肆意蔓延,每经过一台发电机,便有人悄然埋下炸药。他们步履轻盈,如鱼得水,如水波一般迅速掠过敌军。在他们所经之处,残骸燃作熊熊大火,地面化作血红汪洋。
巴拉辛与队员们坚守于大厅中央,等待着最后一台发电机安装完毕。
“炸弹部署完毕,”他呼叫整个连队:“立刻引爆!”
引爆声如巨鞭挥舞,发电机如轰鸣炸雷——电光闪耀,恍若天神之怒降临,电闪如刃,寂静划破郁郁黑夜。
骑士团的士兵眼中仅剩模糊,困于囹圄。巴拉辛的战术头盔令他免受炫目影响,但这般飞快、闪烁的变化,依旧让他眼花缭乱。
一切迅速结束,风终趋于平静,犹如巨鲸最后的喘息,发电机静谧无声,黑暗统治了一切。
红外线摄像头当中,巴拉辛审视着战局,敌军惨烈尸横遍野,余下生者彷徨无助。
夜色浓郁,触手可及,巴拉辛想象着他们的恐惧。他回忆起那些关于巴巴鲁斯的惊悚传说,回忆起他的新兄弟在莫塔里安降临前,所承受的恐怖经历。
黑暗缓缓覆盖住士兵们的双眼,仿佛贴近鼻孔和口腔,窒息感浸染着肺部,让恐惧扎根于心底——恐惧成了他们的味蕾,战争药物诱发了他们的血性,却剥夺了其理性思考的能力。
一切全然混乱了,士兵们捋臂张拳,盲目开火,他们你推我搡,彼此杀戮。
发电机大厅内还有数千士兵,但他们只余空壳,不成威胁。
“格杀勿论。”巴拉辛命令道。
这是一场迅捷的屠杀。
三
随着舰船与巢都相撞的恐惧逐渐消散,这场战事显得遥远了许多。
这让斯蒂文与监事们恢复了一丝理智——战斗的喧嚣尚未传到指挥中心,唯有国防指挥官的报告和监控镜头传出的部分画面,让他们得以瞥见一眼战争的真实面貌。
监控系统接连崩溃,敌方一经现身,便几乎全军覆没。
但战况依旧透过重重阻碍传递到斯蒂文手上,让他能清楚看到骑士团的损失有多么惨痛。
他的同僚们深感忧患。
“他们也会死!” 玛奴工厂的行政监事伊夫斯·瑞斯特万出声道,言语中带着些许悲鸣,试图得到认同以求获得慰藉:“重型霰弹枪和炮台能消灭他们!”
“是啊,”乌瓦利亚特附和道:“但这些重武器起到的仅仅是拖延作用,并不能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她叹了口气,说:“我们的士兵虽能稍作阻挡,但也仅此而已。”
兀的,普罗塔科斯的灯熄灭了,全息桌和所有屏幕陷入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裂缝斑驳处的天穹,外边的沙尘暴已然停歇,但血红色的云依旧燃烧如故,将夜晚描绘成一片泛着红光的荒芜。
“哦,不!”瑞斯特万痛苦的呻吟着,其他人沉默无言,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们是为我们而来的吗?斯蒂文不禁揣测着,他们这就来了?
寂静的十秒恍若一生般漫长,直到屏幕重新亮起,室内重现明光。
斯蒂文松了口气:“解释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命令着,满足于自己的威严。
“主发电机出了故障,”技术员说:“我们现在只能靠着本地电源来供应运转了。”
“巢都的其他地方呢?”
“大部分都已陷入黑暗之中。”
“我们能看到什么?”
“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主监事长大人,监控系统已经被摧毁殆尽了。”
斯蒂文紧咬牙关,低垂着眼帘,凝视着那张因重启而颤颤巍巍的全息成像桌,上面显示的信息陈旧、滞后、且更新缓慢。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斯蒂文重重地捶打在全息桌上——数据和地图通通消失无踪——其上承载的情报已经毫无价值了。
他深吸了口气,竭力遏制那股恐惧带来的恶心感。
“其他巢都的援军要多久才能到?”
他暗自思忖着,佩蒂拉齐亚离他们最近,自普罗塔科斯遭受袭击起便应当立即动员,他们的军队应该就在附近,一定如此。
除非他们在等待其他巢都的部队联合进军... ...
不,不,高级监事托萨拉特从未提过此事,所有消息都证实他正率领着大军全速驰援——他根本无需等待,倾巢而出的骑士团将化为一只足以淹没整片土地的大军。
“我们将根据最新的情报重新计算抵达的时间,总监事长阁下。”另一位操作员说道。
“将数据录入表格。”
“立即执行。”
全新的图像展现出普罗塔科斯及周围环境的现状,矢量数据代表着军队的推进方向、前进速度,以及预计抵达的时间。
“待到破晓之时,”乌瓦利亚特说:“尚需三个小时。”
“我们别无选择,”斯蒂文说:“只能咬牙坚持。”
“太漫长了——”瑞斯特万悲哀的喃喃道。
“并非如此。”斯蒂文坚定地反驳道。
瑞斯特万痛苦的摇了摇头:“我们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我们可以。”斯蒂文说,瑞斯特万的软弱给了他一个彰显自身优越感的机会,这令他洋洋得意。
“还有三个小时等待着我们,”他继续说:“我们必须审时度势,拟定相应对策,一切皆为秩序。”
“一切皆为秩序。”高级监事们心有疑虑的重复道。
“目前仍处在我们掌控的地方,相对位于普罗塔科斯的何处?”斯蒂文问。
全息地图再度变化,地图缩小后,仅有半边桌面上投影出普罗塔科斯的地图。
这张地图几乎全然空白,仍亮着的区域犹如强行拼凑的碎片一般,无序且杂乱。
就在斯蒂文凝神观察全息地图之时,又一个区域熄灭了。
“我们无从监视敌人的行动,”乌瓦利亚特说,这印证了斯蒂文的判断:“可用的监控探头已然寥寥,对我们来说,这些区域已经失去了价值。”
她指向巢都的下半部分——就在被船舶撞击的普罗塔科斯对面:“尽管这里还有监控探头,但侵略者何需来此?我们现在只能依赖指挥官的汇报了。”
“至少,我们还有通讯设备。”斯蒂文说。
“它们的作用有限,” 劳工部监事长凯塔.艾薇娜.贝尔塔弗直言:“在与敌人交锋的一瞬间,指挥官就会在死去。”
斯蒂文暗忖,此战无人生还。
“至少,他们用生命给我们传达了讯息。” 他说:“我们可以从这些还未被攻占的地方着手,看这里。”他敲了敲全息屏,箭头勾勒出敌军的行动路线。
“他们在此分兵,摧毁了发电站——如今看来,增兵之举大错特错,反倒引狼入室,暴露了发电站的位置。敌军的其他兵力分布相当广泛,这让他们能够迅速占领大部分巢都——总归来说,侵略者的战术有条不紊,他们正朝着北方进军,即将逼近普罗塔科斯。”
“他们正朝着我们走来,无论是运气还是谋划,他们终将到达这里。”
“运气?”瑞斯特万绝望的尖笑道:“他们不需要运气!”
斯蒂文置若罔闻:“我们必须拖住他们,直至援军来临。”
“以何对抗?”瑞斯特万尖叫道:“无人能挡!”
乌瓦利亚特反驳道:“我们有足足上百万人。”
“——太黑了!”
斯蒂文说:“他们装备有便携式探照灯,他们会合理分配的,必须如此。”
“这又有什么用?”瑞斯特万不安的质疑道:“这几百万人要怎么抵抗侵略者?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
“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们的步伐,”斯蒂文说着,指向桌子另一边,那里是军队向普罗塔科斯推进的路径:“在尚能一搏之际,我们要充分发挥我们的人数优势。”
“我们失去了发电机,现在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他知道,这样说可以让列斯特万安心。
“我们得趁早调动部队,集中力量,提前封住敌军的前进路线。”
“我们四周的防御的确坚不可摧。”贝尔塔弗说。
“远远不够,”乌瓦利亚特告诉她:“远比不上即将到来的援军,如果侵略者能被重型炮塔击退,那么同样能被我们的火力摧毁——援军必须把炮火对准普罗塔科斯。”
“这样大规模的炮击对巢都的破坏几乎是...”瑞斯特万担忧地说。
“毁灭性的。”斯蒂文点头:“成千上万的坦克会瞄准这座城市。”
他耸了耸肩:“待到时机,无可避免。”
“那就让我们与之共存亡吧!为了加拉斯帕的安宁,我们宁愿献出生命!”瑞斯特万的虚张声势未能唬住任何人,但这一次,他所求的并非认同,而是希望有人告诉他——他错了。
恐惧的汗珠从他的前额上划过,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我们不会殒命于此。”斯蒂文说道:“我们还留有最后的杀手锏,无论普罗塔科斯遭受何种灾难,它们都能保护我们,拖住敌人的脚步,为我们的援军争取时间。”
瑞斯特万的双眼中闪烁希望与不安。他明白所谓的杀手锏是为何物,只是未曾预料到此刻竟需启用,更无从想象启用后造成的后果。
在这颗星球漫长的岁月中,骑士团从未料到会有敌军入侵加拉斯帕。这种信念早已深刻骨髓——任何侵略者都会在将在太空消亡,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行星防御系统也能化解危机。
来自帝国之外的敌人竟会踏足加拉斯帕?这简直难以想象。
他们始终沉湎于对叛乱的推演,如果数十亿受压迫者奋起反抗,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为防噩梦成真,他们密布重重,纵使暴动如期而至,有无数预案在手,叛乱就绝无可能成功。
因此,劳动单位被施以迷药,就连想象反抗都做不到。如果阶级中出了叛徒,则必须杜绝其染指任何事物的可能。
“封锁此地。”斯蒂文下令。
“可是...”瑞斯特万欲言又止。
“木已成舟。”斯蒂文强调道。
他和乌瓦利亚特对视了一眼,此时她正如他一般,都想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寝居就在即将被封锁的普罗塔科斯之外。
他皱起眉头,事已至此,局势已无法挽回了。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如果他们能幸存下来,就证明了他们的价值。”他说。
她点头赞同:“如果不能,便是他们亏负了这层身份。”
“一切皆为秩序。”斯蒂文说。
“一切皆为秩序。”
墙壁与地板都在颤动摇曳,指挥台载着高级监事们缓缓降至密室深处,天花板再度被黑暗笼罩,震动愈发激烈,宏伟的齿轮开始转动,它们是如此庞大、就连震动也如此剧烈。
只能用一次。
这是加拉斯帕上最为壮观的建筑之一。
齿轮转动,巢都中最大、最隐秘的平台开始移动了。在一排排巨柱的支撑下,平台向下降落,将普罗塔科斯对接至如堡垒般坚固的基座之上。
当指挥中心沉入地底之时,竖井顶端传来了嘎吱声响,井壁合拢——结束了,普罗塔科斯与它的发电机被厚达百米的岩石混凝土完美的包裹了起来。
齿轮骤然停止转动,任谁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震颤感。高级监事们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想要离开这里,仅仅靠反转操作杆是行不通的,装置的自毁机制保证了它不会被任何外部力量利用干扰。
虽然他们对逃生路线了如指掌,可那过程漫长又繁重,只能在危机解除后实施。
监事们与操作员都愣在原地。
“现在他们找不着我们,也就没法发起进攻了!” 瑞斯特万再度寻求慰藉道。
“真的吗?”乌瓦利亚特投来轻蔑的目光:“他们曾用船只撞击普罗塔科斯,既然能做到那样的事,当然也能找到我们。”
“确实,”斯蒂文说:“但我们并不打算逃跑,那并不能算作是胜利,我们要争取时间,拖延到天明。是,如果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就一定能找到我们,但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得逞——援军会率先找到他们。”
他若有所思,再次审视着普罗塔科斯周围的战线。他对巢都的命运漠不关心,这里并非他的城市,只是他的指挥之地,仅此而已。
这是他的星球。
为了捍卫加拉斯帕,他不惜摧毁普罗塔科斯。待到明日黎明之时,他将重握毁灭之力,让侵略者领教到冒犯掌权者的下场。
封锁指挥中心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尚未降下。
他说:“召集那些堕落者。”
他们被秩序视为异类,但从未被彻底消灭。这股力量尽管令人厌恶,却也不容小觑。
在加拉斯帕的精英阶层中,总有人坚信这些可怜虫有朝一日也能派上用场。因此,不论几代,他们皆被囚禁、捕捉、或被操控。
此刻,他们的舞台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