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标题:The chamber at the end of memory
作者:James Swallow
帝国皇宫上的天空再也没有了夜晚。
当泰拉的太阳背向古老的喜马拉雅山脉时,数千个较小的恒星被点亮,那坚硬,明亮的白光照亮巨大的皇宫外围,让那支由搬运奴工,铁匠,和碎石工所组成的大军可以夜以继日的工作。在胜利大厅和周围的壮丽建筑群的高空中,一支自动舰队搭载着巨大的照明阵列,保证白昼永不结束,这股光芒一直延续到下行的斜坡和祈愿者之城的外围。
基因原体罗格·多恩注视着他所设计的庞大防御体系的建造过程,他黄金色的盔甲在永不停歇的光芒中闪烁着。他坚毅的面孔清醒警惕,站在一个圆盘形的反重力平台上。
多恩唯一的同伴是一个机械伺服器。这个设备像一只鹰,背后装载着一个垂直的椭圆轮廓,仿佛是一面镜子的边框。在框架里没有玻璃;那里面闪出激烈的蓝光,在多恩绕着平台边缘踱步时把全息影像投在他的眼前。时不时的,帝皇之拳的战士出现在全息投影里,做出一个调整或者改变一个数据点。即使是现在这接近最后的时候,还是有非常多的细节需要他自己的注意。
在两根基石中间最微小的错误都可能导致一道裂口,进而让整面城墙崩塌。任何一个计算失误都可能会让一支机炮的弹夹在猛烈的攻击中被打空。
任何事情都不能留下机会。对多恩来说,这些话成为了他的口头禅。所有地点都要被防御。所有大门都要被看守。在他的监视下不会有任何闪失。他为此发誓,在每一个度过的无意义的黄昏时重新发誓。他那犯错的兄弟们正势不可挡地接近这里。
荷鲁斯·卢佩卡尔,愿他被永世憎恨,很快将来到这座帝国皇宫,向他的父亲,帝皇发起直接挑战。多恩知道这个时刻不远了;他在自己被基因强化的血液和骨架中感觉到了。当荷鲁斯那被诅咒的舰队到达泰拉上空,放出他的叛徒和与他们同盟的生物时,多恩脚下这些城墙将挡住他们。整个帝国之中,即使算上帝国之拳强大的太空家园要塞山阵号,也不会有比帝皇的宫殿周围更加稳固的防御。
至少,如果我的建造能按时完成的话,会是这样。多恩在指挥平台将他带向北边的阿昆林之塔时忧郁地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机械伺服器跟随着原体,栖在了圆盘的安全扶手上。他继续做出指令,让一对石匠和钢铁工人从内圈花园中离开去修建西边的一组反泰坦设备。
太多的工程已经在计划之后了。太多的事情开始出错了。一些意外自然不可避免,但多恩可以分辨意外,错误,和破坏。
从这个月早些时候,试图拖慢工程进度的公开尝试就开始发生了,那些多恩犯错的兄弟主导的对施工机器和工人的攻击。从这些行为开始的时候,帝国之拳和禁军守卫就基本控制住了局面,但一个人并不需要开着一辆装满钜燃料的卡车撞进建筑工地才能打乱这些工程。轻微的影响,在适合的时机做出的小事,可以带来巨大的后果。一处错误放置的钢铁。一队没能吃饱的奴工。一个蓝图上的转角出现几度的失真。在一场防御泰拉首都的庞大工程中,这些错误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多恩在发现一块歪斜的基准标杆时慢慢放出一口不满的呼吸,把它重新拉回位置上。一股白雾从他呼出的空气里凝结出来,快速地裹挟在他身旁随后消失。
他可以在巴布要塞中的一座投影指挥王座上完成这些工作,但他发现在城市上空监视更加直接,在这片可以冰封住一个凡人的寒冷的极地天气和稀薄的空气中。多恩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凭借二次生成的全息影像。
这样更加真实。在这里,帝国之拳的原体可以听见那永不停歇的击锤声和切割石料的声音。他可以闻到扬起的灰尘和机器的废气,它们正在他为它们制造的永不停止的白昼中工作。
在荷鲁斯到来之后不久黑暗就会降临,而这些在皇宫围墙中工作生活的凡人将会恳求光明的回归。
多恩在平台停下时向下看去。他正位于群英广场上方,而他看向那巨大的建筑皱起眉头。那是他向人类的辛苦劳作所犯下的罪行的完美典范,这座象征极限的宫殿。
曾经,群英广场是一座足有两公里宽的圆形剧场,一座放满了从银河各地收集而来的奇迹的斗技场。多恩本人也曾在其中洒下几滴汗水,和他的血肉亲人进行运动性质的决斗,被根据他兄弟的容貌而制成的高耸雕像注视着。
但现在这里被改造成了一间巨大的军备库,被重新设计成了一个放着以兆顿所记的普通弹药,高能电池,和钜燃料罐。多恩这么做是因为斗技场的中心位置让它和每一个防御点的位置都不会太远,而且它本身的下沉设计让它坚固可靠。曾经,这里是一道美丽的景象。但现在帝国之拳却把它变成了一个平淡无奇,不讨人喜爱的建筑。
“我是在什么时候忘记了这点?”他的话在寒风中发出咔咔的响声。不知从何时开始,多恩忘记了美,忘记了让他将这里建造得如此难以置信的关键。它在战争所带来的无数需求中被抛弃,被职责的重量所埋没;崭新石块的重量,就像那些现在挡住群英广场精美墙壁的粗糙石块。
你会舍得将它们全部摧毁吗?
这个问题从他的记忆中浮起。是马卡多,向他发问,在那圆形剧场的地板上。掌印者和他,在更美好的时光里,当他们两人之间的猜疑还没有如此强烈,如此苦涩的时候。
又一个在冲突中的伤亡,他想。又是在即将到来的围城中的混乱里一些丢失的东西——或是被发现的东西。
他的回忆被生化猎鹰的一声警告般的鸣叫打断,而半秒之后,一声明亮的巨响传进了多恩的耳朵里。
在他看向声音的来源时,他看见了一缕黑烟从靠近不屈要塞中心的一个次级庄园里升起。那里有一队调查人员,检查着需要被拆除的建筑的稳定性,让他们的花岗岩地基可以被用作其他地方的扶壁。
但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地方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没有东西可以以刚刚的力度爆炸,那里只有艺术画廊之类的东西。马卡多曾经告诫他不要动那块区域,多恩想起,并且也想起了他说那些保险箱的价值,它们装载的易碎的历史价值。但如果保护皇宫的墙壁薄弱,这些东西会毫无用处,他也反驳道。
“战争的必要,”他喃喃道,用他巨大的手操纵着平台的控制器。被刺激猎鹰的警报警告的救援飞船应该已经开始飞往那个区域调查爆炸,但多恩比他们更近,可以在他们之前到达。他操纵着圆盘开始陡峭地俯冲,向着烟雾的源头飞去。
那是一座储藏用塔,这种建筑在帝国皇宫的区域中存在着上千座。一道丑陋的燃烧痕迹刻在它的一边,但在建筑内部,烟雾已经开始变细消散。
多恩走下反重力平台,看见调查团把他们的运输车停在了院子里。这巨大的六轮机器安静地停在这里,而原体的鼻子在靠近时抽动起来。
血,在里面。他闻到了人类的死亡,他熟知的一种特别气味,除去军团作战时浓重的化学品气味和异形生物的酸性味道。他在驾驶位上看见了一个向外歪斜的尸体。那个工作帮派成员的尸体仍然松弛温暖。他的眼睛全部充血,黑色的液体从他的耳朵和嘴里流出。
因冲击波猝死。多恩以一个战士的冷静辨认出了这个人的死法。灾难性的高压或者冲击波类武器才能像这样杀死他,但他受到的二次伤害不支持这个理论。
原体拔出他自己的武器;在他接受泰拉的护国公头衔的那天,令人生畏,被称为泰拉之声的精工爆弹枪就已经由禁军交予了他。和他的动力盔甲一样闪出金光的枪在虚假的日光中熠熠生辉,被多恩举着走进了破碎的塔中。他充满警戒地向前迈步;如果荷鲁斯的入侵计划再次变的鲁莽——而这就是他们所作——前方的威胁可能会非常严重。
在塔中他看到了一种奇特的建筑异常。建筑隐藏起了一道长长的走廊,一道假拱廊巧妙的装点着柱子,设计的目的就是欺骗那些不善观察的眼睛。更多的死人躺在这里的地板上,所有人都是以逃跑的姿态倒在地上。多恩停下检查离他最近的一个死者,在他身上发现了和外面那个工作帮派成员一样的死亡方式。血红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一张被痛苦扭曲的脸。
脑海中一个遥远冷静的想法让多恩不要再往里面走。而他也确实应该这么做,等待救援人员到达,等待医疗兵和他们的机仆。这个地方在有人能查出发生了什么之前都是一片危险区域,而很多人也会认为罗格 多恩不应该为这么小的事情烦心。
但罗格 多恩从来不会接受他不能做某些事。他向前迈进,昂首走过那道拱廊,警惕着每一道被黑影笼罩的拐角里任何可能成为威胁的东西。
他越往里走,他所看到的死状就越恐怖。原体看见了工人的肢体仿佛是从内部爆炸开来,被强烈的静水压力瞬间杀死。其他尸体的脖子断开,原本是头颅的地方被一圈脑浆和碎骨包围着。而更往里,那些尸体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他们的身体变成了溅在精美大理石柱子和苍白天花板上的黑红色浆液。
每往前走一步,多恩内心抗拒的压力就更加成形。好像是这个走廊本身不愿让他继续走下去,好像每一堵墙都在抗拒他。不自觉的,他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多恩装甲的手套握紧了泰拉之声的把手。
走廊的尽头已经在目光中了,而他也可以看见尽头是一间前厅,之后矗立着一对为改造人设计的大门。即使隔着这么远,多恩也已经可以猜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在地板上看见了还未熄灭的电浆切割机的火焰。那个曾经拿着它的工人现在已经是一片红色的脏污。可能就是这件不幸的工具割开了之前将那前厅与世界隔绝开来的封印。
他们在这里触发了什么?他们不经意地越过了那条底线?
门上有符号。多恩又冒险向前走了一步,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它们。
而在他这么做,但还没能看清时,一股辛辣的酸味冲进空气里。多恩认出了巫术的荼毒。他走进了一道陷阱。
邪恶的火焰从石柱,墙壁,和地板的点中喷出。秘法的印记开始闪现,从它们被精心藏进的寻常地砖和石料中显露出来。灵能杀阵,从亚空间能量中现身的扭曲实体从四面八方一齐攻向原体。
他把它们驱赶开,手中的爆弹枪击碎了他手不能及的一些实体。每一个都在一阵有力的嚎叫中消失,用即使能让坚如磐石的他退缩的冲击波击中了他。
多恩向后退了几步,重新振作起来,而那些虚幻的攻击者退回了那些召唤他们的灵能符咒上。他咬紧了牙,原体拿出巨大的重力炸弹放置在了每个原点上。当叫喊声击碎石头的时候,细小的生物组织飞溅出来,让他看见了被埋藏在墙里的陈旧脊髓物资。
灵能诡雷,他认识到。亚空间武器被埋藏在这里,而那些工作帮派在不自愿的情况下触发了它们。这些东西是防御手段,为了保护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后房间里的东西。但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多恩又一次怒视着那遥远的门,然后往回离开,重新走进院子中。
当他再次踏进虚假的日光中时,到达的救援人员和营救专员排成一排向他做出双头鹰的敬礼。多恩没有回应他们,仅仅为了命令他们中的高级军官不要走进走廊时停下了片刻。
他向在燃烧着的灯光外的夜空中投出一瞥。多恩启动他盔甲颈部的通讯器,开启了一道直接联络山阵的秘密频道。
“注意我的话,”他对他的战士说。“你们要去到要塞中底层的禁闭室。在我的授权下,打开那里的门,从里面带出一个你们将要找到的兄弟。”多恩回头看了一眼储存塔被撕裂的墙壁,感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我需要一个智库。”
“遵命,大人。”回音说道。
原体没有对回复做出回答。他的思考依然回荡在刚刚他看见的那个位于走廊尽头的前厅看见的东西。一对为巨人设计的门,不是给人类制造的,甚至不是为了军团成员,而是给一个更加庞大的人所准备的。
而在那门上,用激光刻进金属的符号,写出了数字II和XI。
尤里得·马萨克从风暴鸟的座舱中走出,因头顶的那明亮的,没有方向的光芒发出抱怨的嘟囔声。就像所有因伟特出生的军团成员一样,他没有质疑为什么他突然从山阵深处的冥想中被唤醒,只是接受了这是他基因之主的命令,而他的命令就如镌刻在石块之上一样无法违反。
但是,现在帝国之拳驻扎在泰拉之上——而且他现在正站在帝皇的宫殿附近——这让他难以抑制住心中如潮水般汹涌的疑问。
自从尼凯亚会议禁止阿斯塔特在前线使用灵能者作战之后,兄弟马萨克就自愿地退出了自己作为智库战士的职位,跟从多恩大人的命令接受自己的在反灵能的禁闭室里同他的兄弟们隔离开来,然后等待。
尼凯亚的禁令让他们变成了军团的负担,变成了地狱般的亚空间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潜在危险。这个威胁确有其事,马萨克不能否认,但他一直相信第七军团的子嗣们不会犯下这种错误。他们是帝国的铁拳,帝皇本人的系甲战拳。他们不会崩溃,无论面对的是何等试炼。
有些人——一些相对懦弱,被片刻的绝望所裹挟——竟然猜想多恩大人在战帅的反叛颠倒一切的危机中放弃了自己的智库,但马萨克对这种看法嗤之以鼻。他们的原体遵守着他父亲的话,就像他们遵守多恩一样。当时机到来的时候,多恩会重新让他们回到前线。而他们会为了那个时刻做好准备。
难道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吗?马萨克想。在他面前,他的至高之主像一个高耸闪亮的卫兵站在地上,一只手扶着他那巴洛克式的链锯剑的剑柄,另一只手则扶着下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智库向他鞠躬,把他的拳头砸在胸甲上向他敬礼。
“我回应您的召唤,大人。”
“马萨克兄弟,”多恩确认了他的身份,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他。“我需要你独特的天赋。”
“我一直准备着。”
他的基因之父安静了很久。他看起来充满烦恼。
“在其他任何情况下,你都不会在这里。但这里的危险…我看不透彻它的来源,但是你的视野不会如我一般狭窄。”原体告诉了他那场爆炸,死去的工人,还有隐藏在墙壁中的武器。
马萨克的头在接受这一切信息时微微点着,但他仍然不由自主地调整装到他动力装甲上的灵能反应兜帽和他腰间的力场剑。
“我必须承认,大人,我没有预料到这些,也没有想到我会被给予我的武器和装备。”
多恩举起一只手。“今天还不是时候,”原体说,在马萨克可以问出问题之前打断了他。军团战士的心沉了下去,而他的主人继续说着话。“你所期盼的时刻还未到来,我的儿子。但这里潜藏着危险,在这个地方。而它们的种类是你和你的亲族最能够理解的。”多恩指向储藏塔。“你要和我一起走进去。你要告诉我你那超自然的感知所发现的一切东西。你要了解这不是一个我在急切中轻易做出的决定。这次对我父亲命令的违反是我迫不得已的选择。”然后他的原体说出的话同时让马萨克感到喜悦和满心的忧虑。“在今天,我给予你反抗尼凯亚禁令的权力。让你的天赋再次为我所用吧。”
“遵命,”马萨克轻声道,随后一阵幽灵般的力量涌进他的身体。他的灵能兜帽上的水晶矩阵发出嗡嗡声,让这位战士感觉焕然一新,重获新生,重获力量。他就像是一个盲人突然重获视力一样,他的缥缈天赋从它们那沉寂许久的地方奔涌回来。马萨克吸了一口气,集中了注意力。
顷刻之间,一大股灵能通感增强了智库的感官。他能感觉到院子里站着的人类的恐惧和惊讶,他们普通的生命能量被多恩凶猛强大的气场的笼罩。马萨克穿过这些表面的扰动,看见了那仍在回荡的工人们的死亡嚎叫。
多恩走进走廊,而马萨克紧跟在他的身后。在任何其他时候,这个战士都会因站在原体身边感到无比自豪,但现在,在这里,他没有。空气中充满了和谋杀恶意同样浓厚的禁忌感觉。
他看向那些尸体和血液,透过现实的面纱看见他们的形状,看进非物质空间中他们的阴影,就像是在现实世界之下的一片浩瀚海洋。
工作帮派中的男男女女死的非常快——至少,他们的实体是这样。他们的灵能投影,或者被无知者称作灵魂的东西,仍然在缓慢的消散中。那夺走他们能量的灵能武器非常残忍强力。马萨克意识到这些装置对普通的凡人来说过于强大,而他也沉重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他的基因之父。
多恩发出一声同意的哼声。“你还发现什么其他东西了吗?”
马萨克可以在他们走过走廊时感觉到。“是,大人。我感觉,恐怕前方还有比这些更加强大的东西,等待着被触发。”但那里还有着什么东西,一个独特的在制作这些陷阱是留下的心灵印记,但马萨克知道却不能确认它的身份。
“唤醒它们,”多恩命令到,准备好了自己的爆弹枪和链锯剑。
马萨克拔出他自己的剑,往自己的内心中找到了那在他身体里盘踞着的那股沉睡着的闪电。灵能兜帽上的水晶亮出白光,而智库伸出他的手,向走廊深处放出一道能量。
闪电在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上来回跳动,而它碰到的所有地方,石头都被烧毁,露出其中隐藏着奥术力量的壁龛。抖动不定的纯粹疯狂从它们隐藏的地方闪出向他们袭来。
“前进!”多恩吼道,冲进那片混乱中,以一种难以置信的专注勇猛应对着它们的攻击。
马萨克放下他想要站在一边观赏原体技艺的愿望,在短暂的交锋中也尽自己的力量战斗着。剑刃尖啸,爆弹炸响,两位战士击倒了无数的杀手,将它们尽数放逐。
在战斗结束之后,多恩继续向前迈进,马萨克在他的身后拖延了一会儿。智库走向每一个灵能杀阵的原点,用他的力场剑插进符文,让它们无法再生。当他追上自己的主人时,他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破开了空气。
“我认识这些房间,”原体在他们到达那对大门前的房间中轻声说道,“我记得它们……它们应该位于皇宫的另一面。”
“这可能吗?”马萨克说,“怎么会——”
他的话在嘴里化为灰烬,一阵可怕的寂静抓住了他。
智库被强力的灵能通感轰炸着。不只是那些刚刚死去之人的那仍在坚持的灵魂所受到的折磨,不只是灵能杀手的憎恨回响,而是一道如怪物般强大的灵能投影。一个错综复杂的致命意识的体现,它到来的踪迹不可见地出现在只有马萨克之类可以感知到。
它的全部力量都集中在那对门上。在右边,一个黄铜的门廊上刻着数字II,用古老的计数法记录着。而在左边,一个类似的入口门廊上用钢铁印出数字XI。马萨克看向这些被命运诅咒的符号,他被基因强化过的血液在瞬间变得冰冷。
“第二和第十一。”他几乎不能开口说出这句话。说出它们就是禁忌,这是人类之主本人所下的禁令。每个军团中的每一个子嗣,无论忠臣还是叛徒,都听说过有关这两位迷失巨人的悲剧传言,他们失落的真相永远将被隐藏,被无人知晓。
曾经,帝皇以他本人的形象铸造了二十位子嗣,罗格·多恩正是其中最强大的几人之一。但其中有两位原体在战帅反叛的很久之前就被从充满荣誉的行列中抹消,每一个都被深不可测的巨大灾难摧毁,乃至只有极少数人完全了解他们的历史。马萨克只能记起很少的谣言和半真半假的事件,但当他看向他的基因之父的脸时,他明白多恩还在他的心底里保留着有关这灾难的遥远记忆。
“我的兄弟……”马萨克的原体收起武器,走向那对大门。多恩伸出双手,把他装甲的手掌心按在了大门的金属上。灵能者很少看见这种尊敬的姿态,在帝国之拳的动作中看见这么多的抗拒。“如果你们现在还在这里,会有什么不同?”多恩向着冰冷酸性的空气问到,仿佛忘记了马萨克仍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们同我们站在一起,这场战争的走向是否会发生改变?如果你们加入他们又会怎样?”他摇了摇头。“我希望我可以知道答案。”在一段距离外,多恩收起双手,回望向自己的战士儿子。“在遥远的未来他们会被作何评价呢,我不禁想。他们会被铭记吗,马萨克?我们会被铭记吗?”
这个问题仿佛让多恩的身体感到了不适,让马萨克看到了他的大人那坚毅的下巴的肌肉紧绷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智库强迫自己开口发问。“这里的空气本身都弥漫着强大的灵能力量。”
“这些是我失落亲族的房间,”多恩说。“我在皇宫中有着自己的居住区,我父亲所有的儿子都一样。它们很少被使用,但仍然被维护着,以备需要。那些叛徒的房间在他们反叛开始之后就被封死了……”他停了一下,重新看向那对大门。“但这些……它们应该在其他地方。”
那股蠕动残酷的增长着的必然在马萨克的意识中升起,同时他的记忆同周围的灵能踪迹在一个原点连接了起来。他想起来了。他认识这些心电感应标记。他知道这些属于谁。
马萨克曾经站在这里的建造者面前,在那么多年以前,在乌兰诺大捷的庆典上。那股灵能气场就和当时一样危险独特,在以太中以非尘世中可见的力量不停地耳语。
“掌印者,”马萨克低声说道。“这是他做的。这些陷阱,这道大门;这些封印。大人,这在我看来就像是他将名字刻进墙上一样清晰!”
“你说对了,”马卡多说,他的长袍在他从他们身后的走廊里进入房间时沙沙作响。他的黑铁法杖在沾血的地板上铿锵作响。一种冰冷,强烈的愤怒从老人闪亮的眼睛中放射出来,让马萨克感到了掌印者意志巨大的压力把他的精神掌握在股掌之间。“你不应该在这里,罗格。”
“我知道这个地方,”多恩反驳道。“或者说,我知道吗?有关这里的记忆非常模糊。它并不清晰。这怎么可能!”原体最后吼了起来,声音如爆炸般响亮。“我的父亲赋予了我们完美的记忆!我们不会遗忘!但是……”他指向这个空间。
马卡多把他的目光转到马萨克身上,朝走廊点点头。“离开我们。接下来这里将要说出的话你不应听到。”
智库试图张口抗议,但他做不到。他在没有意识的控制下走着——挣扎着,无法控制自己的肉体——马萨克移开脚步,顺着走廊走开,走向那遥远的光。
“你竟敢,掌印者。”在其他时候,多恩应该展现出礼仪,他不应该让他的愤怒如同融化的钢铁一般从他的身体里展现出来。但在与这个老人独处的现在,这些礼貌都没有任何需要。“我的儿子不是你能随心把弄的玩物!”
“他不能记下在这里看见的东西。为了大家的福祉,他需要忘记。”
多恩的愤怒更加强烈了。“你不尊重我的军团。你不尊重我!”
“但是帝国之拳从来没有不尊重泰拉摄政。”马卡多的回应充满讽刺。
“我对政府有着崇高的敬意,”多恩回答。
“但摄政本人呢?”马卡多苦涩地笑了一声,但在他的下一口呼吸中笑意全然消失不见。“你不应该走进这个走廊的,罗格。我警告过你远离这些建筑!”他严肃地看向墙壁上的血。“现在你知道原因了。这场入侵必须被抹去。它将在所有历史中被消去,就好像它从未发生过…我会亲自完成这件事。”
“你对于这个地方向我说了谎,”多恩回答道,挫折从姿态中显现出来。“你难道不能做出其他选择吗,马卡多?难道就算是你最简单的表达中都必须隐藏些什么吗?”他向被击碎的封印努努嘴。“这些忠诚的帝国子民的死是因为你的错误,不是我的。但我怀疑你根本不会在意他们。”
就算老人有着愧疚,多恩也没有看见。掌印者没有回答他的观点,反而说出了自己的陈述。
“我能想象到你正在想什么。我不需要阅读你的想法。你在想我是一个叛徒……不是像你的兄弟荷鲁斯那样的反叛,操纵着单纯的力量,被怨恨蒙蔽双眼。你觉得我是一个自成一派的人,一个谋划者,玩弄权谋的阴谋家。”
“在你看来,你是忠诚的,”多恩哼道。“我不怀疑你可以给你所做出的每一个可恶的行动作出合理的解释。但你的确就是那种人。”他移开了视线。“掌印者像玩弄自己的通灵版一样操纵着整个银河。而这个地方呢?只是你那被迷雾笼罩的又一个计谋,又一个被掩盖的秘密。我就知道。”
“我的行为都是你能决定的吗!”马卡多的火气也爆发了,而随之他的黑铁法杖顶部的灵能火焰剧烈的爆燃起来。“我所作的只是我被命令的事情而已!”
“又是一个谎言?”多恩瞪着那对大门,好像能以意志力看穿它们。“最多,只是一半的真相?”
如果他能进入那些房间,他能找到什么?那其中哪些答案可以得到解答,什么启示会被发现?有人说失落原体的悲剧就是帝国现在面对的分裂的前兆。这会是真的吗?
“我从来都没有向你说谎,”马卡多坚持道。“向你隐瞒,我确实做过。将你的注意引向别处,千真万确。但我们的交往中一直有着真相。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明白,罗格:在你所有的亲族中,你是我最尊敬的一位。”
“别吹捧我了,”他向他喊道。“我不在乎这些。我需要答案,老头!你已经把马萨克移走了,你有你想要的隐私了。快说!”
“这个地方被隐藏是有原因的。在其中保存着的有关失去之人的传奇有着太多的矛盾,太多残酷的真相,它们只会伤害我们宝贵帝国的平衡。现在不是追寻这些线索的时候,因伟特之子!”
“现在不是,更待何时?”多恩问到。“如果那里面藏着答案,一个方法——”
“一个结束战争的方法?”马卡多猛地摇了一下头。“这是一个被希望诅咒的人才能说出的话!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屏障之后除了悲伤以外再无其他东西。”他叹息着。“或许,在局势再次平衡,荷鲁斯被击败之后,这些问题可以被提出。但这只能在以后!”
“我认识他们。”多恩又向大门迈进一步,安静地搜寻着有关他的两位兄弟的记忆。并不是所有的原体都可以确定自己曾和失落之子呼吸过同一片空气,但多恩是少数可以这么说的原体之一。他曾与他们见过面,好像只有一小段时间。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人说起他们吗?”掌印者回答道。“当然,大家都知道那条禁止公开讨论他们的禁令。但是,在缺失的真相面前所有人都会揣测。但你们不会。原体从来都只会用最模糊不清的话语提及他们失落的兄弟。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被允许这么做。”
“即使是在你们的父亲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吗?即使是在没有第三者会知道这些谈话是时候吗?扪心自问吧,为什么你的记忆总是在想起失落之人的时候闪烁不定,绕过它们。”马卡多低下自己的头。“他们的名字是什么,罗格?”掌印者在向他提问时几乎像是充满悲伤。“你那些消失的兄弟。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和头衔。”
多恩试图抓住那缥缈的记忆,试图组织起抛向他问题的答案,但又一次,他完美的记忆辜负了他。他只能看见那些时刻的幻影。试图想起它们就好像是尝试用手指抓住烟雾一般。
“他们的名字是……”他有力的声音迟疑着。他的眉毛在烦恼中扭曲在一起。“他们是……”
多恩惊恐地发现,他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这感觉就在那里;他几乎可以在思考的边际上看见那知识的形状。但他费尽所有的努力都不能看清它。每次当他想要记起失落之人的记忆时,就像与潮水搏斗般没有结果。所有其他事情都一目了然,但他们是我头脑中的鬼魂。
帝国之拳正在体验一件不可能的事。他一生中经历的每个瞬间都清晰可见,仿佛它们是记载在一本伟大的书页上一样。
但那些瞬间不在里面。
“我身上被人做了手脚,”一股新的愤怒从他胸中升起,在明白这全新的侮辱中沸腾着。“是你做的!”多恩瞬间动了起来,拔出他的链锯剑划出一道致命闪光的弧线,让它对准了马卡多苍老枯槁,穿着长袍的身体。“是你掩盖了我的记忆!你入侵了我的思想……为此我应该杀死你!”
掌印者没有对这个威胁做出任何反应。“不止是你,还有基里曼,和所有与他们见过面的人。”他让他的话沉淀了一会儿。“提取出对特定人物的记忆非常困难,”马卡多继续说着。“即使是一个凡人亦是如此。而在一个原体那复杂完美的大脑中,这项工作近乎不可能。想象一棵生长在土壤中的树,从一张根系织成的网上长起,如何才能在不侵扰一颗土壤原子的情况下将它连根去除?记忆不能像一张草稿那样随意切割涂改。它是一道如全息影像般的存在,有着多元的维度。但它可以被调整。”
“我的父亲同意了?”多恩的剑刃没有动摇。
“他没有阻止你。”
“阻止我?”原体的眼睛眯了起来。
马卡多缓慢地向后退去,离开了链锯剑的致命弧线。“第二位与第十一位的……损失对我们是非常严重的一次创伤,而且威胁到了我们的大远征中最核心的理念。它会摧毁我们为了重新团结人类所作出的一切努力,但它也阻止了我们的敌人。我们必须做出对策。”他对上了多恩冷酷的注视。“他们所留下的没有主人且被遗弃的军团,是我们不能放弃的太过宝贵的资源。所以他们没有遭受与他们父亲一样的命运。你和罗保特为了他们求情,但你们不能记得。”马卡多向自己点点头。“最后是我来确保他们能够融入新的环境。”
“你夺走了他们的记忆。”
“我给予了他们慈悲!”马卡多回答,他的语调中带着伤痛。“一次重来的机会!”
“谎言之中怎会有慈悲?”多恩如雷霆般说道。
“问问你自己!”掌印者把他燃烧着的法杖顶端指向了原体。“你想要知道真相,罗格?这就是——你被蒙蔽的心灵是在你的命令下完成的!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和罗保特知道了整个计划,然后给予了我允许!”
多恩的低吼更加深沉。“我永远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不对!”马卡多把他的法杖砸在地上,金属相交的声音迎合着他的话语。“这就是失落之人的命运,而你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为了保护这些知识。”
又一阵抗议在多恩的喉咙里出现,但他忍住没有说出来。他把愤怒放到一边,用护国公冰冷公正的眼光审视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我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如果情况足够危机,我是否也会如此现实,在命令中如此无情?
多恩直觉地知道了答案。毫无疑问,他会。
如果帝国的安全岌岌可危,他会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一段记忆,或是他一小部分的荣誉,都是他一定愿意付出的代价。
马卡多走近了他,把他的法杖立在原地。一只瘦骨嶙峋,手指修长的手从长袍宽大的袖子中伸出,然后掌印者举起手,把它举在多恩的面前。暗淡的秘法火花在那上面闪了出来。
“我会向你展示,”灵能者说。“就在这一瞬间,我会让你找回记忆。然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失落之人必须保持神秘。”
多恩闭上眼睛,一阵冰冷的火焰在眼中出现。在他内心深处,一道暗影慢慢消散,让他失去了呼吸。
他走下漫长的染血走廊,每一步都让重新觉醒的记忆撤退回黑暗之中。
多恩可以感觉到它的消逝。他知道在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它就会全部消失。他刚刚窥见的真相,被隐藏的真相,被揭露,而又重新隐藏起来的真相,正再次变得透明缥缈。
他没有向马卡多就他所看见的提问。多恩了解自己的头脑,可以知道掌印者没有在他的思考中投射一些虚假的幻象。在他觉醒失去的记忆之后,仅仅过去了数秒,但原体却感觉到了岁月压迫在他身上的重量。当多恩睁开眼睛时,掌印者,和他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灵能者所说所作的还有很多帝国之拳不能接受的,而且尽管马卡多向他保证他从来都对他保持真诚,但多恩也明白他仍然会有一些永不衰退的怀疑。
但在这件事上,永远不会了。在这一点上,他可以确定。
失落的原体已经不在了,而他们这样就好。那吞噬他们的巨大不幸在多恩的头脑中翻腾,但它们只留下了确信。
他们所发生的事情会笼罩一切。多恩现在明白了。我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那不加掩饰,令人憎恨的真相。如果他们现在还和我们在一起…那这场战争我们早就会惨败。
他重新走进虚假的日光,发现马萨克在等待着他。在军团战士的身后,营救队员保持着他们的距离,明白在那座塔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们可以关心的问题。在明天到来之后,他们中的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他们看见了什么。
“大人,”马萨克说。“请原谅我。我被——”
多恩挥手打断了他的道歉。“你尽了你的职责,尤里得。”
马萨克用一个点头接受了,然后重新看向储存塔上的裂口。“那么那个房间怎么办?您的命令是什么?”
原体停了一会儿,在他的头脑中搜寻着那还未被回答的问题。在储存塔中交谈的回忆已经消散,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只发现了一个如岩石般坚硬,必须完成的决意。
“把这个地方埋藏起来,”他告诉马萨克。“它只是一个坟墓。它将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