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比任何人都愛這座城市，你聞聞，空氣裡全是自由的味道。”
米諾斯轉過辦公椅直面烏爾和珂蕾妲。昂貴西裝下的左臂是金屬機仿生體，墨鏡遮擋的義眼一部分取自硅基，另一部分從舊都地鐵改造中挖出的古器材轉化，而剛動過手術的左心房，正在瑪瑟爾集團收購的以太研究所跑數據。
憑藉著米諾斯對新物質的狂熱追尋與痴迷研發，瑪瑟爾集團在新舊交替的艾利都崛起，而他本人的身體，更是在物理意義上烙印著科技發展不同階段的標誌。
“放棄阿爾法空洞的分成比利？這不是讓我們給瑪瑟爾集團打工嗎！”
珂蕾妲單手捶桌，一怒之下站起來，工裝褲上掛著的扳手撞在瑪瑟爾集團新裝修的辦公桌上。米諾斯嘴角勾起金屬式商務笑容，衝了兩杯絲絨咖啡推在桌上。
“第一次和成年人上桌談判的感覺怎麼樣啊珂蕾坦？不過你的暴脾氣比起烏爾差遠了。”
“學費太少。用不著她大張旗鼓。”烏爾出手護崽。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我們’，一種不是‘我們’。合作就是一種街頭暗號，用來區分是不是‘我們’。”
“我們不做倒貼錢的買賣。所以，條件是什麼？”
“社長？！”珂蕾坦不可思議地看著烏爾和她手上的咖啡。
“聰明。”米諾斯把掌聲鼓在珂蕾妲面前，“空洞獨立開採權，五年執照。”蓋了騎縫章的合約放在烏爾面前，米諾斯洋洋得意，“我想我提出了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條件。”
“永久。”烏爾抿了一口咖啡。
“白祇重工的胃口未免太大了。”米諾斯的笑容一秒收起來。
“不然怎麼站在新艾利都的工業頂端？”烏爾放下杯子，把珂蕾妲輕穩按在椅子上。
米諾斯轉了轉手腕，遇到了難搞的對手總是機械比細胞先反應，手背上的視訊雷達亮起，消息跳進米諾斯的眼睛：白祇重工並無底牌。
“貴社一直跟隨調查隊第六課主導施工，外人覺得你們技術精湛，才被市政採購，但據我所知，貴社申請的獨立開採權在半年裡都被駁三回了吧？！拒絕了我，新艾利都沒有第二次機會。”
“你威脅我們？”珂蕾妲的暴脾氣又上來了，烏爾一個眼神殺，將她按了回去。
“阿爾法空洞邊緣的以太活性還未完全弱化，換言之，那並不是個太平地。”烏爾轉了一圈，坐在了米諾斯的老闆椅上，“大費周章提前開採，空洞裡的秘密恐怕不止協議內容咯？！”
博弈進入膠著態，從得失而言，米諾斯沒有理由再僵持，但授人以柄，令他惱怒。
“坦率講，分成合作與否，我全然不在乎。但消息放在網上，我想有的是盜洞客來和集團搶生意。”烏爾像剛剛的米諾斯一樣大佬式轉了圈椅子。
“貪婪是件好事。世界上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詞了。”合約自動翻到權益條款，分成抹除，增加了空洞開採權的轉讓附文。米諾斯失去耐心，做了讓步。
也沒有讓。
保密協議上的信息絕緣保證金加了三成。
文件推到烏爾這邊。
“成交。”
正點鐘聲敲了五下。本·比格從海浪般的賬單中抬起頭，甩了甩髮酸的手臂，下午五點，黃昏照進費雪大廈19樓的落地窗，光影閃耀在白祇重工四個大大的logo牌上，房間裡笨拙魁梧的重型機械披上了柔軟的玫瑰金，比格沉醉，看向窗外。
“歸零歸零。”計算器發出哀鳴，像比格餓著的肚子般咕咕叫。他回過神，左手在複式記賬本上劃線核對，右手五指在計算器上凌波微步跳按數碼。
“7月8日，餐飲報銷：星空吐司、細胞魚子醬……”
比格不自覺停頓，閉上眼睛：“吐司烤至三分焦，貝殼勺取直徑2.5-3毫米、汁液黑中略帶灰色或褐色的顆粒魚子醬，塗抹在三角處，先聞後吃，吞食前的儀式感……先聞……聞……”
悄悄進門的珂蕾妲擰開順路買的魚子醬，放在幻想的比格面前，牽著他的鼻子走。
“日落手作牌的？不對……”比格用力嗅了嗅，手邊的筆被他慵懶的身體推著滾下桌子。烏爾接住，放在計算器旁。
“珂蕾妲別鬧了，7月的賬可不好算。”
比格睜開眼，就被珂蕾妲塞了一嘴魚子醬。
珂蕾妲另一隻手拉出一袋零食跳著坐在桌子上咯咯大笑，“大本熊，交給你一個艱鉅任務。”
比格立刻站起來，“什麼時候動工？”
“Nonono，不是這個，我想說它什麼時候會唱交響樂？”珂蕾妲拍了拍比格的肚皮。
“珂蕾妲，說正事。”
烏爾嚴肅，珂蕾妲跳下桌。
綠色的邦布放在三個人面前。
“用邦布探測空洞，協助調查員作業，這版瑪瑟爾集團研發了一年多才成功，首先拿給我們用，說明對這次空洞行動的重視。”
“他這是一箭三雕！！既想測試邦新系統，又想盡快完成這次作業，最重要的是利用邦布獲取工程技術。既要又要還要，米諾斯的野心能吞下整個宇宙。”
“財報顯示，瑪瑟爾集團第二財季營收2071.8億，同比增長3.2%，不及市場預期的2088.5億，但是從資金流來看，三季度在邦布身上的研發費用降低了8個百分點，這部分資金轉向一個OC項目組，是新成立的。”
“我們這次負責廢都挖掘，開採範圍比之前都具體，應該是跟亞奇拉有關。”
“這是個什麼東西？合同裡也沒說。”
“根本查不到。我懷疑是他們談判時扔出來的幌子，要麼只是個代稱。”
“誰掌握了亞奇拉，誰掌握城市的未來。米諾斯在三月的閉門會上透露過。”
“所以——亞奇拉是核心，我們才是幌子。“
19樓通風管道內，一個瘦弱的身體趴在上面安靜聽完一切，又悄悄蠕動著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