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過敏·目錄
2024 虛構 · 驚悚 · 怪談
01丨答應我,別在沒人的地方看這篇故事
02丨放心,今天的故事真不嚇人
03丨講完故事後,作者失聯了
04丨救命,我被靈異事件包圍了!
05丨散落在湖邊的黑色琉璃,都是從惡人屍體上掉落的
所謂“不安過敏”,其實就是對於生活中種種詭異事件的敏感體驗。
本系列故事無前後關聯,只是細思極恐風格的新怪談故事合集,故事素材有真實有虛構,為增添閱讀趣味,就不額外標註來源了。
(*如有例外會額外標註)
類似的故事如《照明商店》《暗芝居》等,都是非常好的參照對象。
如果有喜歡這類型故事的朋友,可以轉發給更多的朋友一起閱讀。想閱讀同系列之前的故事,可以拉到文末,點擊“不安過敏”的標籤即可。
當然,要是能多多評論轉發,那就更好了。(笑
1
和大部分寫作者一樣,我也有收集奇聞怪事的習慣,其中很多內容來自熟人的閒談。
最近整理了一下手頭的筆記,發現不少小事都有種無來由的怪誕,相比加工處理後融入更大的情景,它們大概更適合略作整理,儘量以原樣呈現。
也許,每個人的日常生活裡都有這種怪誕時刻,只是不一定會發展出特定的結果,所以常常被人忽略。它們像某種隱形的蛛網,多數人會從旁邊安全路過,但也總有人慘遭糾纏。
(PS:所有故事發表前都已問詢過當事人意願;為保護隱私,一些細節信息有所處理。)
2
看不見的孩子
小時候,我家在某小區居住過一段時間。
當時,鄰居里有一個脾氣很差的男的,綽號胡包,經常對著院裡的小孩怒目而視、大呼小叫。多年以後,我依然能想起他神經兮兮的樣子,並且堅信那是個不可理喻的怪人。
直到前陣子,我遇到了他的兒子小胡,從他口中聽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在那個小區住的時候,胡包有一份不用坐班的文字工作,平時就在自家書房弄稿子。安靜自在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某年夏天,孩童的嬉笑聲從窗外傳來,攪得他難以集中注意力。
起初,胡包並不想計較。但時逢暑假,這些小孩不用上學,常常從清早一直尖叫打鬧到晚上,在胡包的太陽穴上沒完沒了地蹦迪。
忍無可忍,他只好下樓驅趕。但小孩就像小動物,前腳剛解散,沒過多久又會聚集起來,示威一般地加大音量,胡包只好再跑一趟,來來回回把自己折騰得夠嗆,工作也耽誤了,精神越發焦慮。
“不是那樣的,”聽到這裡,我有些委屈,“我們確實常在院裡玩,但是並沒有故意騷擾你爸。”
“我相信你。”令我意外的是,小胡並沒有反駁,“事實上,暑假很快就結束了,但他還是能聽到那些聲音。”
胡包後來依然會下樓查看,但外面哪有什麼小孩,只有綠化帶和散步的大爺大媽。可他一回到家中,尖細的叫嚷聲便會再度出現。再出門去看,又是一片太平,安安靜靜。
事情開始透出詭異,但胡包仍在尋找解釋。聲音會不會是從小區外傳來的?畢竟,聲波的傳播效果並不一定符合我們以為的規律。比如,人們在直覺上會認為樓層越低環境越吵,但有時高層反而更容易接收噪音。
小區之外範圍很大,一處處跑去查看顯然不現實。不如想一想這些小孩都吵嚷了些什麼,從中找到一些信息和線索,也許是個辦法。
但胡包回憶了一下,竟然找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內容。他明明記得那些小孩曾尖叫著聊天,甚至記得他們中的一兩個裝模作樣地說了髒話,但只要他集中精神去想,稚嫩的話語就會變得模糊,再也無法分辨,哪怕他試圖回憶的是剛剛才聽過的動靜。
至此,胡包已經被不知來源的噪聲糾纏了三個月,白天頭大如鬥,晚上失眠多夢,腦門已經完全禿掉了。
第二天收拾抽屜的時候,窗外又傳來孩童的嬉鬧聲,胡包的目光落在翻出的老物件上,忽然來了主意。很快,舊隨身聽和卡帶被擺在窗口,胡包按下了錄音鍵。
晚些時候,他回放了那段錄音,在嗡嗡的背景雜音下,幾個又尖又細的聲音邊笑邊叫——
“哈哈哈哈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啊啊啊啊討厭!我們明天再去他家吧?”
“有什麼好玩的呢?接著揪髮菜嗎?”
“哈哈哈哈這回可以砸蘿蔔!”
“砸蘿蔔!砸蘿蔔!砸呀砸個大蘿蔔!”
“哈哈哈哈哈哈······”
胡包越聽後背越涼,思慮片刻,他收拾一番,跑到一位好友家裡借住了兩天。
就在他離開的第二天,書房裡的大書架突然倒塌。如果沒走,那個時間他大概率就坐在書桌前,沉重的框架從頭頂砸下來,足以把他的腦袋拍進腔子裡。
胡包回來以後,那些聲音便消退了。確切地說,它們變得遙遠和稀疏,不再讓他神經兮兮。至於那盒不吉利的卡帶,他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說完這些,小胡的臉色有些糟糕。我便安慰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爸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小胡嘆了口氣,“最近他生了一場大病,必須做手術,但他剛住了一天院就鬧著要回家。”
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
“他說,住在病房裡的時候,那些聲音又來了······”
胡包至今沒有好好治療,一直在家裡乾耗著。
有一個問題我沒有問出口——會不會有朝一日,無論他去哪都要被那些聲音轟炸呢?
3
灰丘
這個故事來自老家的一位長輩。
某次聚會,大家偶然聊到了“記憶”,無非是感嘆時間流逝,不同人對同一件事的印象會出現偏差。大家很放鬆地交談著,一向話多的一位表叔卻沉默了。
親友們看出他是想到了什麼事,便慫恿表叔講一講。表叔猶豫了一下,直言“這是你們要聽的,聽了不舒服可不能怪我······”
和我的很多長輩一樣,表叔在舊村子長大。小時候條件艱苦,幸而有一群泥猴似的小夥伴,可以一起爬樹翻牆、調皮搗蛋。大家還在村子西邊的小山裡搞了個秘密基地,常常玩到灰頭土臉才回家,留下了不少快樂的記憶。
到了十幾歲,夥伴們有的去市裡唸書,有的在老家做學徒,有的去遠方打工。難得有時間聚一聚,大家總要說起小時候的趣事,但聊著聊著,他們卻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有一次,表叔提起十歲那年,他們中頗有威望的大梁子好不容易得了些城裡的糖果,本來要分給大家吃的,結果全被貪嘴的小虎給消滅了。小虎聽了卻連連搖頭,不斷說表叔記錯了,吃掉那些糖的人明明是大梁子自己。然而大梁子的印象和他倆都不一樣,他說糖果是被厚臉皮的表叔獨吞的,大家為了懲罰他,還一人抹了他一臉灰。
還有一次,他們一起回憶七八歲時打成一團的糗事。大梁子指著額角上的一小塊疤,半開玩笑地讓表叔支付“毀容費”。但表叔分明記得當年是奎哥推了大梁子,大梁子的頭磕到了石頭,才鬧了這一出。然而奎哥並不承認,堅持說真相是小虎和剛子單挑,過程中誤傷了觀戰的大梁子,當時場面很亂,滿地的灰土都快被他們踢成沙塵暴了。
當然,這些事已經過去,他們有時會為此鬥嘴,但並沒有影響友情。只是偶爾獨自待著的時候,表叔會忍不住琢磨這是為什麼。他隱隱發現,大家記憶有出入的事基本都發生在秘密基地,而那座小山灰土一向很重。也許他們真的只是沒有看清楚而已。
這個解釋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很牽強。表叔想不通就不想了。直到他十九歲那年,又發生了一件事。
那本是一件喜事,表叔考上了省城的大專,整個家族都興奮得不得了。他自己更是把錄取通知書偷偷帶到秘密基地,跟夥伴們炫耀了一個夠。誰知樂極生悲,晚上回到家中再一摸兜,東西不見了。
表叔把身上翻了個遍,急得直冒冷汗。那個年代還不存在學信網這種東西,信息核對機制落後,沒有錄取通知書,你幾乎無法證明自己的入學資格,這大專很可能就上不成了。
表叔趕緊挨家挨戶敲門,把夥伴們全叫了出來。結果又出現了同樣的情況,每個人印象中最後看錄取通知書的人都不一樣。大梁子說親眼看見小虎把通知書揣懷裡了,小虎說剛子早就從他手裡搶去了,剛子則說他幾乎沒看就又給大梁了。所有人都指天對地,言之鑿鑿。
表叔試著靜下心來回憶,但腦海中只有一張張灰乎乎的臉。越是努力看清,那些臉就越模糊。
眼看一群小夥子就快打起來了,有位白髮蒼蒼的長輩聞聲而來,先是勸他們冷靜,又聽了事情的經過,最後問了一句,“你們去灰丘子了?”
大家一時啞然。村西那座小山的別名就叫灰丘子,以前總有老人告訴他們別去那裡玩。但這麼多年了也沒出事,他們的腦子裡早就沒有那根弦了。
老人嘆了口氣,“有些事過去太久了,別說你們,你們的爹都不一定知道······”
據老人說,幾十年前,村裡比現在更窮,相當一部分小孩根本養不大。也許是大人們為了自我寬慰,當年這一帶有一種說法,不滿十二歲的小孩不算人,死掉了就和小貓小狗無異。
既然和小貓小狗無異,他們便不能進入家族墓地,灰丘子就成了掩埋這些小孩的地方。下葬之前,大人常常要就地抓一把灰土,把死去孩子的臉塗滿,意為“迷眼蒙面”,阻止亡靈回到家中。按照以前的規矩,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是不可以去灰丘子的,不然會碰上怪事。
話到盡頭,老人家直言,“如果你們都覺得自己絕對沒記錯,那很可能是你們全都記錯了。也許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沒拿走那通知書,它是落在山上什麼東西的手裡了。”
這些話聽得表叔心裡發毛,但再仔細想想,他又品出了另一種滋味。第二天,他獨自去了灰丘子,原本一肚子的話,斟酌半天只吐出兩句,“這麼多年了,我們算是朋友了吧?那我來替你長大,行不行?”
下午回到家,錄取通知書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他的口袋裡。
“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以前的朋友有的也不再聯繫了,但我每年還是會去灰丘子轉一轉,看一看······”
說完最後一句,表叔嘆了口氣。親友們沒有接話,大家陷入了沉思。
4
午夜對講
從去年秋天到現在,我一直在陪母親治病,在這個過程中認識了一些醫務人員,護士曉月就是其中之一。下面這件事是她告訴我的。
曉月在住院部做事,日常工作之一是在護士站回應入住病人的求助。住院部有專用的對講系統,病人的床頭會安裝類似報警鈴的裝置,按下就可以和護士站通話。而值班的護士需要記錄幾床有什麼訴求,再及時轉告給負責具體工作的同事。
事實上,一旦病人住進來,上頭就會分配專門的管床醫生和護士。曉月常常只需要喊一聲多少多少床,負責的同事就能大致猜到有什麼事,個別時候她甚至還沒有喊,就已經有人提前到位了。
她第一次覺察到異樣是在某天深夜。3床突然呼叫,曉月剛反應過來,就聽見線路對面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好了,我已經在處理了。”
曉月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凌晨4點。她不禁有些好奇,是哪一位同事如此靠譜,夜間值班還能準確預判病人的需求?剛好3床所在的房間就在護士站旁邊,她便一直留意著,想看看一會兒誰會走出來。
可是直到天亮,她也沒有看到任何同事從那間病房出來。
這件事像一塊石子,從此膈在了曉月心裡。她開始關注那些讓護士站格外“省心”的求助。
以前沒什麼概念,現在留意起來,她發現病人剛呼叫病房立刻有醫護回應就位的情況不多也不少,大概一個月能有一次。而且這種情形下,護士站總是聽不清病人到底怎麼了。
某天午後,她接到了15床的呼叫,也是剛剛接通,線路對面就有人搶過話頭,直接告訴曉月“行了我到了。”曉月追著問了一句:“是大徐嗎?是你過去給人換液了嗎?”但對面沒再答覆。
過了一週左右,同樣的情形出現在28床。曉月換了個思路,藉口要上廁所,直接去了28床所在的病房。房間裡四個病人都在睡覺,兩個陪床家屬在打盹,再沒看見別人。
她叫醒28床的家屬,問他們有沒有呼叫護士站。這位家屬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說,“有······還是沒有······我不記得了。”
怪,太怪了,曉月一邊冒出這樣的念頭,一邊也懷疑自己想多了。可歸根到底,這又沒鬧出什麼亂子,住院部還不是一樣平穩地運轉著嗎?這些病人的管床護士也都很平靜,紛紛告訴她“不用擔心”。
然而幾天後,曉月在翻閱回訪記錄時,發現了一則驚人的消息:早先3床的病人去世了。
這個時候,3床第一階段的治療已經結束,他出院的時候狀態非常好,按說不太可能突然被病魔按死。曉月打聽了一下,才得知3床是在家附近遭遇了車禍,意外去世的。
約莫一個月後,曉月懷著忐忑,又打探了15床和28床的消息。結果如出一轍,這兩位也是蹦蹦跳跳出院,但很快人就沒了,一個死於食物中毒,另一個竟然是自殺的。
與此同時,對講系統裡依然在傳出那些不知來歷的聲音。
在反覆地觀察中,曉月發現了一個細節:那些聲音出現的時候,“被選中”的病人似乎都在睡覺。也許是晚間休息,也許是午睡,也許是打盹。
怪事再度露頭時,曉月猶豫片刻,直奔傳出呼叫的病房,試著弄醒被厄運盯上的病人。
那是一位老人,睡得很沉,曉月又是搖晃又是叫,費了很大的勁。同病房另外幾個人都詫異地看著她折騰。
好不容易讓老人睜開眼睛,曉月已經滿頭大汗。看她這副樣子,對方也沒了睡意,直問怎麼回事。曉月愣了半天,喃喃道,“我就是······提醒您,不要忘了出院前還有檢查。”
老人皺了皺眉,眼見是不太高興。
短暫的自我懷疑之後,曉月繼續關注起後續。萬幸的是,老人不僅順利出院,回去以後也好好調養著,沒有再節外生枝。
曉月沒有寬慰多久,最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領導突然下了通知,要強行把她從住院部調到門診服務中心。
曉月去和領導溝通情況,但無論怎麼聊,聽到的都只有空泛的大道理。話到盡頭,她試探著問了一句,“不會是因為對講系統的事吧?”
一瞬間,她分明看到領導的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下一秒,對方恢復了仁慈臉,笑眯眯地問:“什麼對講系統?對講系統怎麼了?”
曉月後來在門診也沒有待太久,跟我講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離職了。
我問她:“你還會繼續找病房護士的崗位嗎?”
曉月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5
紅點
濤哥是一位自由設計師,我曾代表前司跟他對接過,下面要說的這件事是他在美院讀書期間的經歷。
雖然是美術生,但濤哥並沒有灑脫隨性的文藝氣質,反倒像個幹什麼都要嚴絲合縫的理工男。這種性格為他贏得了穩重嚴謹的名聲,卻又導致他容易為細枝末節較勁,把自己搞得神經兮兮。
所以,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濤哥曾一度以為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切的起因是一個紅點,微信常會顯示的那種,表示有未讀內容。
每天晚飯後是濤哥外出散步的固定時間,他會趁歇腳的工夫集中翻翻手機,把下午沒來得及看的朋友圈和信息都過一遍再回去。如此平靜地度過了幾個學期,在某個夏天的傍晚,他的手機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無法消除的紅點。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無法消除。能點的他都點了,但紅點依然留在原處。濤哥不死心,又檢查了兩三遍,又是從當下往回一條一條翻到前一天,又是連續刷新,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小小的紅點像一隻古怪的紅眼,直直地盯著屏幕外的濤哥。
難道是APP出故障了?這樣想著,濤哥馬上回到宿舍,準備重新下載。但當他再度掏出手機查看的時候,卻發現剛才怎麼也消不掉的紅點沒有了。
“那肯定是遇到延遲了。”室友下了一個多數人都能接受的結論。可是濤哥心裡依然彆扭。他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好像手機裡鑽進了什麼東西,剛才探了一下頭,現在又藏進電路深處,不見蹤影。
他總是忍不住琢磨:那個東西會不會再冒出來呢?
之後幾天,濤哥翻手機的頻率明顯增加,看微信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用同學的話說,他那表情活像在掃一種空氣雷。這當然帶了些譏諷,他聽了很生氣,又不好發作,總是悶悶的。
如是過了大約一週,濤哥才漸漸說服自己放下這件事。異常卻再度出現。
依然是傍晚,微信又顯示出消不掉的紅點。依然是在反覆檢查之後,濤哥盯著界面足足看了三分鐘,期間幾次黑屏,他彷彿瞧見那個紅點在不開燈的屋子裡默默向外窺視。這個摻雜著想象的場景多少有些瘮人,但他無法移開目光。
焦慮無聲無息地湧上來,被淹沒之後,濤哥反倒有了一種詭異的放鬆感,就好像聽到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
他看了看周圍,又思考了很久才回去。
這一次紅點依然是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去,但濤哥感覺自己可能找到了規律。
事實上,他的散步路線是固定的,但途中停下來休息的地點是隨機的,而異常紅點兩次出現的時候,他都在同一棵大樹下歇腳。這個地方在學校大門外,剛好是一個很大的路口,街邊底商很多,車輛和行人來來往往。
但紅點跟這些有什麼關聯呢?
濤哥覺得這很可能是一個空間問題,估計是在大樹附近一定的範圍內,消不掉的紅點會出現,而離開這個範圍,紅點則會自動消失。為了驗證這一點,他專門找了一個沒課的下午,拿著手機來到那棵樹下。仔細翻了翻微信,那東西果然又來了。
接下來就是摸索範圍。濤哥開始四下走動,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紅點還在,多走一兩百米再一看,紅點沒有了。
界限就在這一兩百米之內。他屏住呼吸,緊盯著屏幕,慢慢往回走。想到很快就會看到那個奇特的瞬間,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手機彷彿成了整個人的重心。
然後就是一連串刺耳的鳴笛和剎車聲,濤哥猛然抬頭,頓時嚇得動彈不得。他明明是沿著人行道走的,卻不知什麼時候溜達到了路中間,一輛轎車急停在面前,前車燈幾乎要碰到他的腿,司機探出頭來破口大罵——
“你瞎啊?不要命了嗎!”
那天濤哥是被室友拽回去的。此兄剛好在旁邊的小店買東西,一出來就看到濤哥魂不守舍地站在路中間,任由司機噴他。
“這路口也真是不好過,”室友還以為濤哥只是沒反應過來,一半安慰一半吐槽地說,“哎,你也不知道吧?我今天才聽研究生院的人說,咱們入學前這邊還出過交通事故呢,死了一個女生······”
據室友複述,這個路口是原本有一座過街天橋的,後來因為總體規劃拆除了,但又遲遲沒有修新的。於是行人只能進入車流,摸索著過到對面。之前那個女生出事的時候,這邊連紅綠燈都壞了,大家基本都是瞎走。大概女孩也只是急著回學校,沒想到就那樣被撞了。
濤哥越聽越覺得後背發涼,過了馬路再一回頭,正看到燈影由綠轉紅,醒目的紅色圓點懸在半空。
“直到我畢業,那個路口還是沒建成新的過街天橋,紅綠燈倒是沒再壞過。我不知道這個結尾算不算好,還會不會有後續。我自己反正是不願意再去那了,我現在回母校都從別的門進。”
我原本還想問問他,有沒有試過在別人的手機上驗證他的猜測,有沒有核對過那個路口的事故數量。但說完前面那些,濤哥發了一會兒愣便匆匆告辭了。
6
請保持沉默
這個故事來自朋友的熟人的親戚,拐了好幾道彎,真實性無從考證,也不清楚我聽到的版本和原版有沒有出入,但它實在是太怪了,我覺得不記下來可惜了。
事件的親歷者是一位姓劉的醫生,他碰到了一個特殊的病人,很年輕,姓申。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小申看上去情況很糟,消瘦虛弱,氣色如土,精神萎靡。不過,經過問詢和檢查,劉醫生很快判斷,她沒有什麼大病,只是過於缺乏睡眠。
“可她不願意睡覺啊,”沒想到小申的媽媽這樣說,“她拿小針扎自己,強行下床走動,反正就是非要一直醒著。醫生,你能不能開點助眠的藥啊?最好我們按住她打一針,管用就行。”
劉醫生驚訝地看著小申,這女孩瑟瑟發抖,而且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思考片刻,他決定單獨跟她聊一聊。
“別給我打針······”果然,申媽一走,小申就開始哀求。
“打針是手段不是目的,”劉醫生小心引導著話頭,“目的是讓你恢復健康。你有特殊情況得說出來,不然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幫忙。”
小申沉默半晌,“那好吧。”
原來,這女孩從小到大經常做噩夢,不是遭遇霸凌,就是被變態盯上,再不然就是困一個鬼地方出不去。正當劉醫生以為她是因為害怕噩夢而不願睡覺的時候,小申卻話鋒一轉,直言這沒有什麼。
事實上,經過長期的“鍛鍊”,她掌握了一種方法,可以判斷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具體來說就是數左手的手指,無論乍一看怎麼樣,只要數出來是六根手指,那就說明自己並非身處現實。既然如此,眼前的危險和痛苦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靠著這個辦法,小申平靜地度過了很多年。直到有一次,她夢見外面兵荒馬亂,土匪殺人如麻,他們全家躲進一間地下室勉強度日。眼看存糧要吃完了,申媽抱著她哭個不停。大概是出於習慣性的溫厚,小申擦乾媽媽的眼淚,小聲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們這是在夢裡。
誰知此言一出,夢裡的申媽臉色驟變,惡狠狠地盯住了小申。一同避難的其他人也圍過來,同樣惡狠狠地盯著她。
即便知道是夢,小申也被嚇得不輕,她下意識後退,不知踩到什麼東西,就地一摔便醒了。
驚魂甫定,後背傳來一陣疼痛,她起身查看,竟然發現了幾片淤青,就好像自己剛才真的仰面摔了一跤。
從那以後,事情越發詭異。可怖的夢境輪番出現,無論夢到什麼,小申都能感覺到那種惡狠狠的目光正從暗處射向她。而且,夢中總有人以各種理由和她套話,試探她是否又覺察到了周遭異常的關鍵。
“你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秘密?”
“你覺得我真是你認識的人嗎?”
他們複製了路人、同學或親友的皮相,但眼睛都一樣黑洞洞的,看不到底。
直覺告訴小申,自己絕對不能說實話。她小心周旋著,一次又一次岔開話題,一次又一次堅持到了夢醒,但這些事讓她心裡很不踏實。
前陣子考試結束,剛好輪到小申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打掃衛生。眼看別人差不多都走了,他們一邊收拾一邊聊天,不知怎麼的就說到了睡眠。
有的人講了鬼壓床的破解方法,有的人講了如何做清醒夢,眼看大家聊得這麼熱鬧,小申自然想了自己的事。她也的確需要傾訴一下,緩解焦慮。
“我有一種辦法,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說著說著,小申舉起左手。就在後半句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她下意識數了一遍手指,竟然數出了六根。
氣氛瞬間不對了。小申猛然抬頭,“同學”全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雙眼空空地盯著她。驚慌之中,她聽到一個聲音幽幽響起——
“原來是手啊,呵呵。”
小申頓感天旋地轉,下一秒便重重地磕在桌角上,抬手一摸全是血。此時她已經清醒過來,教室裡早沒了別人。她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以及一同打掃衛生的幾個朋友又去哪了。冷靜下來再一回憶,那天明明只有兩個值日生,另一個剛好生病了,根本沒來。
從那以後,小申就開始恐懼睡眠。她感覺有些危險的東西正在從夢境滲入現實,而她能夠使用的應對技巧,大概率已經失效了。
聽完這些,劉醫生心裡也有些發毛,他沒有把握治療這個女孩,只好推薦這對母女前往在精神方面更有名的醫院。
一兩年後,在一次業內會議上,劉醫生結識了一位來自大醫院的同行,聊著聊著,對方提到了一個奇異的病例。他一問細節,果然是小申。
“我老師給她治的,試過很多辦法,都不太行。但是你說怪不怪?後來她自己好了。”
“自己好了?”
“可以這麼說,畢竟她的生活恢復正常了。只是······”這位醫生的語調低了下來,神態也有些含糊,“她剁掉了左手的一根手指。”
以上就是我聽到的全部內容。
總之,不知道也就罷了,如果知道自己在做夢,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7
魚
這個故事來自一位網友,他自稱老萬。
老萬住在一座平靜的小城市,日子談不上精彩,倒是勝在悠閒。他們一家原本就那樣溫吞地生活著,直到某一天,萬嫂買回一條奇怪的鯰魚,說是老闆剛從陶河裡打上來的。
大家一開始並沒有察覺出什麼,只是感嘆這魚真漂亮,黑溜溜水滑滑小十斤重,在盆子裡靜靜待著,嘴巴緩慢地蠕動著,好像在說人類聽不懂的話。
不僅長相不凡,魚的味道也異常鮮美。他們這座小城水產豐富,各式各樣的魚蝦早已把當地人的胃口養刁,老萬一家卻對這鯰魚的肉質讚不絕口。老萬甚至覺得,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魚肉。
當天晚上,老萬做了個夢。
在夢中,世界變成了混沌的綠色,他彷彿懸在半空中,熟練地向前遊動著。身邊不時掠過梭狀的影子,有些像緩慢發射的箭頭,有些像隨波逐流的葉子。老萬沒有細看,他一心想去某個地方,那裡有好東西在等著他。
不知道行進了多久,周圍光線越發昏暗,腳下出現了搖搖晃晃的草葉,身旁浮動著砂石和氣泡,他越過幾處險要之地,鑽進了一個巨大的隧道。慢慢降落之後,他本能地張開嘴巴,讓甜蜜的黑暗將珍饈送入口腔。
這個夢並不可怕,反倒非常美妙,而且醒來之後,一種強烈的慾望開始在心底生長——他想去游泳。
那樣一座小城,附近當然有溫潤的風景和充沛的流水。老萬小時候就常去陶河一帶玩耍,還瞞著父母遊過野泳。現在,一種不同於年少的衝動擒住了他,他都沒顧上跟親友說一聲,當天下班後便獨自去了陶河。
天氣燥熱,整個人浸入河水的感覺相當舒適。老萬越遊越過癮,他一頭扎進水下,彷彿回到了夢中,融入混沌的綠色,和那些看不清面目的水中生物一起隨波逐流。
時間模糊了,光線昏暗了,水草越來越多,老萬忍不住想,他也許就要到達那處神秘的隧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右腿傳來一陣鈍痛,把老萬從如夢如幻的感覺裡拽了出來。他大腦空白了一秒鐘,緩過神來才發現不遠處有一條巨大的影子,像魚又不是魚,也在水中埋頭遊動。
剛才,正是這個東西踢了老萬一下。
他又觀察了一番,逐漸確定,那是另一個游泳的人。
小城不大,對方又和他體貌相仿,搞不好就是哪個哥們兒。這樣想著,老萬跟了過去。但對方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靈活,真的像一條滑溜溜的魚怪,讓人怎麼也追不上。天快黑了,老萬也覺出疲憊,便自己上岸了。
他甚至在岸邊等了一會兒,又喊了幾嗓子,但一直沒見那位兄臺露面。
回到家,老萬無夢無擾地睡了一大覺,很快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幾個月以後,當地圍繞陶河弄了個度假村的項目,沒想到在清理河底垃圾的時候,竟然在一截廢棄的水泥管附近掏出一大堆白骨。老萬看了新聞,不安地發現他上次剛好游到了打撈白骨的河段附近。
接下來便是調查。這些白骨屬於很多人,死亡時間有所不同,最早的已經死了好幾年。遺骸的共同特點是格外“乾淨”,幾乎所有骨頭上都有細小的咬痕,應該是魚群的傑作。
最近的一個死者已經查到了身份和死亡時間,老萬仔細看過那些信息,略作計算便得出結論——應該就是踢到他的那一位。
而死者家屬的哭訴則讓老萬的心情更加陰沉——
“他經常自己往省城跑,我們還以為······哪能想到人就這麼沒了!他走之前一家人還一起喝了鯰魚湯的,他還說怎麼會有那麼好吃的鯰魚······”
老萬把事情前前後後想了好幾遍,始終沒弄明白一切到底從何開始,是人先吃了魚,還是魚先吃了人?
我也有一點困惑,“但無論是你,還是那個人,都不是單獨吃的魚,為什麼你們的家人沒有去河裡游泳的衝動,也沒有出事?”
“大概這種事就像過敏吧,”老萬這樣回答,“可能有些人就是毫無反應,但另一些人會產生詭異的體驗,就好比有些人可以隨便吃堅果,有些人卻會上吐下瀉、渾身難受。”
“那你後來就不再吃魚了,對嗎?”
“不吃了。雖然很想吃,但還是不吃比較好。”
這是老萬回覆我的最後一句話。
研究報告
我很喜歡這一期的故事。
當然了,世界始終是唯物的,我們也要相信科學,而不是玄學。
但偶爾,我是說偶爾,在這樣一個炎熱到令人昏昏欲睡的夏天裡,偶爾讀點恐怖小故事精神一下,也不失為一種清涼解暑的好辦法(?)。
作者|喵頭鷹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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